“是极,陛下,微臣听闻常德将军夜晚还进出少师府,实在是有违规矩道德,长此以往,女子岂不都学了去,学着少师夜半与男子相会?”
瞧瞧,官员们可现实了,明明是贺归霖去的少师府,明明主角是两个人,可他们只是抓住其中一方的女子来说事,话里话外,都是竹清勾引了贺归霖,两人这才作出此等羞耻的事。
“少师,可有要说的话?”皇帝捻着珠子问。他居高临下,正好看见前面的竹清,“几位大人所言,你觉得如何?”
事关自己,竹清可不能高高挂起了。她出列,斟酌词句,说道:“启禀陛下,此言微臣不同意。因着某些居心不良的人,陛下担忧微臣的安危,才让常德将军领着几个士兵当了少师府的护卫,一则,他这是领了皇命,是一丝不苟地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哪怕陛下没有立即派付其他任务,他也没有随意对待这份差事。二则,微臣与常德将军同为官员,皆为大文为陛下分忧,有着同僚的情谊,常德将军居住在少师府,也是为了保护同僚,这是至清至纯的情份,哪里就是曾大人所说的不成体统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停顿了一下,竹清才继续说道:“况且,几位大人怎麽知道夜半上门就是不清不白?难不成大人们深更半夜不睡觉,还去少师府趴墙角了?陛下,既然常德将军是您派来的,微臣可不敢让他受委屈,在少师府内寻了一个好院子让他居住,平日里也不常叫他做事,微臣与常德将军私底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接触。像牛大人所言,常德将军在宫门口接微臣,也是因为常德将军担忧微臣再次遇刺。这正是说明了常德将军尽忠职守,是个为陛下尽忠的好将军。”
“于公,常德将军谨遵陛下的圣意,绝无半分私心。于私,又心地善良纯和,这实在是……”
官员们神情从惊讶转变为麻木,这少师不是个女子麽,还是个无甚贵重出身的女子,怎麽说起话来这般长篇大论?
“陛下!”忽然,沉思中的大臣们齐齐打了一个激灵,她怎麽突然提高了声调?
正纳闷呢,他们就听见这位少师说道:“陛下,微臣此前一直以为常德将军此举是遵从陛下的口谕,故而微臣也没有提出要常德将军避嫌。不过既然几位大人都觉得这样不妥,不若就让常德将军家去,只余下原本的九位护卫,微臣定会善待他们。”
等等,甚麽叫他们认为不妥?既然常德将军是守皇命而为,那他们觉得不妥……
竹清刚说完,曾大人便出列道:“陛下,按照少师大人所言,微臣以为有些道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少师府又没有长辈,就这般住在一起可能不妥,不如让常德将军搬出来,只在上值时保护少师大人……”
这就是典型的墙头草,两边不得罪。
接下来还有头铁的,好一顿叽叽呱呱,也被撅回去了,不过不是竹清,而是贺归霖的二哥,文毅侯,他虽然心里不喜竹清,但这些人骂他的弟弟,他总不能当作没听见。
好一阵儿,陛下才开口,“朕竟不知道,爱卿们对朕的旨意有质疑。”
此话一出,方才说的欢的大臣们内心一突,陛下这是生气了!
“常德将军不负皇命,朕就赏赐他,刚进的贡品碧波琉璃盏、朱雀衔珠宫灯、六扇开合苏绣屏风……”皇帝一样样说着,明显对贺归霖喜爱至极,又怎麽可能责罚他呢?
“除此之外,少师在大阳县几年,为大文开办书院、带动百姓,实乃佳话,也有厚赏,珐琅彩雀大口瓶一对、掐丝镂空红玉宝石镯子一双……”长长的赏赐也足以看出少师大人简在帝心。
竹清出列谢赏,借着动作,她余光瞄到曾大人以及牛大人,看他们面色苍白,手似乎在抖动,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
正想着如何摆放陛下的赏赐,就有人官员有本启奏,“启禀陛下,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却妄想议论朝政……微臣奏请陛下废后!”
大殿安静了一瞬间,随后热议如沸。
竹清仔细想了想开口的人,貌似是高家的人?在谢丞相上位后,贤妃的母家高家苟延残喘,被谢家屡屡打压,这是终于要奋起反抗了?
第130章 进士
竹清原本想着早朝应该就这样过了的,没成想这位高大人如此勇猛,高家被打压得不成样子,他是大理寺少卿,一个从五品的官职,在京城这样高官云集的地界,他并不出挑。
甚至对比之前高丞相还在时的呼风唤雨,如今的高家面子里子都没有了,所以,这位大理寺少卿敢直白地请奏,属实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正如同竹清所猜测的那般,高大人也是被逼得没有任何办法了。谢党紧追不舍,让高家元气大伤,如果他不想办法反抗,只怕再过个几年,京城就没有高家了。而且,族里商量过,会试即将来临,他们高家有两个后生文章不错,要是正常参考,定能榜上有名,得一个进士。
但如果谢党还像现在这般势大,保不齐两位后生就落榜了,导致高家青黄不接,这可不成。眼见陛下想要废后,干脆他就站队一回,只望着陛下看在他这一回识相,能起用高家。
“陛下,微臣不是妄言,证据便在殿外。”高大人显然有备而来,倒愈发让人好奇,他有这麽能耐,连证据都能找到?
“传。”皇帝看了看谢丞相,笑着说道:“朕很想知道,高大人的证据是甚麽。”
有人捧了轻飘飘纸进来,两侧官员们皆抻长脖子去看,大太监把纸呈给陛下,高大人就出声解释道:“陛下,这是微臣截下来的信件,是送到谢丞相夫人名下陪嫁院子里的,除此之外,还有从院子里送出来的两封,字迹绝对作不得假。一个是谢丞相的字迹,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字迹。”
太后寿诞时,皇后为了表达孝心,还专门提了一副字,所以高大人知道,这就是皇后的字迹错不了。
眼下还不知道信件写了甚麽,但是谢丞相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高维安如此信誓旦旦,该不会……顿时,他身体小幅度地摆动了一下。
台上,皇帝淡漠的声音传来,“国家军机、官员升降名单、豢养私兵、后宫密事。这三样,样样不是普通的事情,谢丞相,你可有辩驳的话?”话到最后,语气里竟然蕴含怒意。但如果这会儿谢丞相抬头,就会发现陛下脸上都是笑意。
豢养私兵?这个罪名可比养死士要大多了。竹清想到刺杀她的那些人,都该死!
方才接收到了谢丞相的意思,当即,便有谢党的一个官员出列,“启奏陛下,微臣觉得……”
“你是谢丞相吗?”皇帝轻漫地问,那官员顿时跪地不起,谢丞相心道不好,立即跪在地上,回答道:“陛下,微臣绝对没有写过这样的信,也绝对没有与皇后娘娘互通有无,身为臣子,微臣每日只想着如何替陛下分忧,断不可能把前朝与后宫牵扯在一起……”
他字字珠玑,皇帝脸上却没有任何动容,谢连声是他一手提拔的,目的就是与其他势大的官员抗衡,没想到他心大了,已经逐渐变得跟前几位丞相一般,自私自利、藏污纳垢,可恨!
在他的纵容下,谢党发展得极快,也让他发现了朝堂之中原来有这样多的蛀虫。合该全部清理掉,给其他有上进心的有志之士腾位置。有志之士不拘于男女,在他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有用的”和“没用的”。
皇帝这麽想,也不说话,于是朝堂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命大理寺卿即日起查办。”谢丞相听见这话,深深地吸气。
“退朝。”
不久,大太监跑到大理寺卿以及高大人身边,说道:“两位大人,陛下让你们去勤政殿见驾。”
竹清看了看,随后便走了。
朝堂果真复杂,真不是她轻易玩得转的,过个几年,就不作这个少师了。毕竟她都三十多岁了,迈着三十五去的,怎麽着也该享受美好日子了罢?
回到少师府时,贺归霖还没有走,他正与夏衣几人摆早饭,有粥、包子、糕点、油条以及豆浆,皆是竹清喜好的吃食。
“你回来了,快来吃。”贺归霖拿帕子来给她擦了手,又给她舀粥,“我想着你应该差不离是这个时候回来,粥与豆浆都是刚刚好入口的。”
“好喝。”竹清喝了几口豆浆,甜口的,再看贺归霖,他的豆浆里掺了酱酒似的东西,是咸口的。
她就喝不习惯那个味道。
“对了,今日早朝陛下说话让你……”竹清说罢,又道:“可不正是刚刚好,你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搬走了。”
“可我以后想见你怎麽办?”贺归霖像只大狗,委屈巴巴地低声说道,看起来需要旁人去哄。
竹清想了想,“半夜翻墙?只要你提前与我说,不要被人看见就好。”
私底下调查谢丞相的事还需要时间,竹清这段时间算是很清闲,偶尔去陈学恒那里瞧瞧,要麽就是与干娘通书信,信上说崔令意给她塑了金身,大阳县的百姓们争相去摸,以此为孩子摸来文气。
竹清沉思,她也没有亲自教过学子,顶多是带她们游学,怎麽会给她塑造金身。或许来日得空了,她要回大阳县一趟。
悠闲的日子一日一日过去,直到贺归霖的人查出了谢丞相贪污的证据,这还不止,顺藤摸瓜牵扯出谢丞相的儿子,自称是小国舅的谢文清私开盐矿的事。
“你要如何添把火?直接把证据交给大理寺?”完事后,贺归霖玩弄着竹清的手指,他说,“大理寺如今查谢连声查的慢,似乎有意拖慢速度,证据去了那里,保不齐被谢党的人拦截下来。”
“当然不。”竹清眯着眼睛,手摸在他的腹肌上,说道:“这样的证据,当然是给他的死敌比较好。我总觉得,之前高维安在朝堂上参谢连声的证据,不像是他自己找到的。”
“也许,也是‘好心人’给的。”竹清说,越想越觉得像养蛊,一家势大就让敌对的一方拿证据立功。
“如今陛下态度不明,高维安想要继续赢得圣意,就得继续加注意点筹码。我是乐于助人的好人,当然要给他送点东西。”竹清笑了笑,至于因为这些证据,高维安高大人会不会被谢党的人报复,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了。
“党派之争你要参与麽?要这份功劳的话,你可以把证据递交上去,就不给高维安了。”竹清问,待听见一句“不要”之后,她就点头,扯了被子盖住两个人。
十一月,皇帝派任文毅侯与常德将军领兵前往福州一带平定倭寇叛乱,其中出动新式海船八艘,俱都配备了大炮,意图不小。
十二月中旬,天已经很冷了,竹清把干娘接回了少师府,预备两个人一起过年。
十二月十九这一日,大理寺少卿高维安在朝堂上递交了一份证据,其中涉及的方面不多,可条条都是重罪,特别是涉及到私盐贩卖。
大理寺卿转头看了高维安一眼,心中情绪复杂,他们大理寺都没有查得清楚,这个高维安到底得了哪路神仙的帮助,进展这般快?
看完了证据,皇帝的视线在臣子们的身上扫过,“高大人尽心尽力,不错。”一句话,就证明了他相信高维安提交的证据。
在谢丞相跪下求诉的时候,陛下还在思量到底是哪个臣子参与了这件事,不然就凭高家残存的势力,是断不可能查到这个份上的。
“谢文清私开盐矿、私吞修筑大坝的钱款、谎报轮作的数据以及强抢民男,谢连声,你这个当父亲的,别跟朕说你毫不知情?”皇帝冷声质问,旋即,不给谢连声机会,便点了几个人彻查此事,又说道:“谢连声禁足于谢府,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大理寺卿多日差不清结果,即日起贬去幽州当通判,大理寺卿一职由大理寺少卿高维安接替。”
一时间,朝堂上百人百相,谢党一派的官员各自担忧,尤其是平日里走得最近的,暗道天要亡他,原大理寺卿则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口喊要完了。至于最大的赢家高维安,笑容当中更有担心,皆因附近的谢党官员无不对他怒目而视。
第三日,就听说高维安大人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伤到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要修养个几个月。第五日,又传来高维安的两个儿子一个中毒太深一个于市集当中被误伤,砸破了脑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来自于谢党的报复。竹清决心要更加低调,她可不想性命有忧。
这个新年不算热闹,比起之前在大阳县齐聚的新年,少师府内只几个人,连陆霜玉都说,“想念在大阳县的日子了。”
新年刚过,谢丞相一事就有了结果。谢党所作的恶事罄竹难书,洋洋洒洒写满了二十张大纸,墙倒众人推,这些去调查的官员便连仆人买菜不给钱都写进去了。
陛下环顾大殿,这个不得他信任,那个心思颇多,待看见竹清时,他点了点头,竹清姐姐倒一如既往忠心耿耿,而且之前谢党的官员想要害她。于是他就下了圣旨,命少师与兵部尚书一同去谢家抄家。
“微臣领旨。”竹清心里有数,谢党要完了。
谢家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沉寂,终于迎来了开门的时候,只不过在看见官兵的那一刻,谢家的女眷们直接哭了出来。
竹清站在前面,看着官兵们押着谢家的人出来,她说道:“谢家所有人押入刑部牢狱,签了活契的仆从待转卖。”
他们被剥夺了衣裳,还在下雪呢,一个个冻的瑟瑟发抖,竹清命令道:“把我们带的衣裳给他们穿上。”入牢狱的人也是有冬衣穿的,不过脏脏臭臭,不是甚麽好衣裳。
谢连声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夜白头,他呆呆地看着官兵搜家,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意,忽的,耳边传来一句“谢丞相”,他抬头,是竹清。
“喔不,现在不能叫谢丞相了,得叫罪人。”竹清嘲讽似的说道,“作恶多端,恐怕连地府都不收你。”
“竖子。”谢连声骂道,竹清说道:“知道你气急攻心,也不能这样骂自己。当初你的人要杀我,这都是报应啊。干嘛这样看我,难不成罪人不知道?”
谢连声当然知道这事,那是追随他的某个官员做的,他本身也看不起女子,便觉得此法甚好。甚至在听见竹清没有死的时候,他还惋惜地说了一句,“命真大。”
于他而言,竹清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陛下与太后信任她?哪又如何,她要是死了,谁会为她讨回公道?
“你想我死,我也想你死。”竹清轻描淡写,“抄家灭族,你应得的。”不只是谢家,当初追随他的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女眷们不复从前的体面奢华,一个个一身素白,头发散乱,簪的钗环、戴的玉镯皆被暴力地抢走。
竹清看向了有几面之缘的谢夫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去谢家为即将成为皇后的小娘子量身,那个时候的谢夫人纵然眼里有高傲,但也是有礼的。而如今,疯疯癫癫。
谢家覆灭之后,追随谢连声的官员们一并被清洗,亲近者抄家,不算亲近的便贬去偏僻的州县。
二月时,谢家上下一百三十口人被推出市集斩首,同日,陛下下旨废皇后,废后迁居幽宫,永世不得出。
经历了一次大清洗,朝堂上清净了许多,陛下点了几位官员当会试的主考官,因着这次参与会试的女子不过六人,便不打算另立女主考官,不过还是需要尚宫局的女官前去搜身、监察。
会试重要,一切与考生有亲的官员皆回避,不得涉及。
福州传来喜报,常德将军击退倭寇,陛下大喜。
“少师大人,太后娘娘请您去承乾宫一趟。”正在少师府里与陆霜玉对弈的竹清放下棋子,“干娘可不许收这棋盘,等我回来,咱们再继续。”
上门的小宫女竹清不认识,也就没有与她寒暄,而是自个琢磨太后寻她所谓何事,跟菊儿说的那样,让她兼任尚宫?
承乾宫里,太后抱着汤婆子,看了竹清来,也不叫她行礼,而是招了招手,让她坐在她身边。
“太后万福金安。”竹清还是周全了礼数,“太后不叫奴婢行礼那是太后亲近奴婢,可是奴婢岂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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