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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青蝉坠落(丁墨)


但是看到她恍恍惚惚躺在手术台上,看到她的母亲和孙远安在外间讨价还价,我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这么纤细、稚嫩的女孩子,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了另一个生命?而现在,我要亲手替她清楚掉这个障碍?
师父其实不太喜欢做刮宫手术,也很久没做了。但这次,对方给的钱足够多,连我都分了两千。师父手法细腻地帮向思翎处理干净,收尾照例叫我来。
李美玲好像对这个女儿,一直缺乏耐性。堕~胎这么大的事,做到一半,她又出去打电话了,不知在夜色里跟人讲着什么。
手术室里,又只剩我和向思翎两个。
这一次,我比以往每一次都冷静,我没哭,也没有愤怒。我压低声音问她:“你是自愿的吗?如果不是,我帮你报警,待会儿警察就能到,不要怕你妈。”
脸色已经白得像纸的她,终于看向了我。我有种感觉,这是她第一次,真真真正看到我这个小助手。
她动了动嘴唇,才说:“不要你管,和你没关系。”
我急了,眼眶很热,说:“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别怕啊,这世上总有说理的地方!”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就像师父说的,我也不清楚,她和她妈到底怎么回事,我连向思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都不知道。她不开口,我无从帮起。
我只好闷闷地继续操作。
“我能看一下……它吗?”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我犹豫地说:“还是别看了。”
“求你了。”
我只好把东西放在盘子里,递到她面前,给她看了一眼。她挣扎着坐起来,不顾我的反对,双手接过。她也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就递还给我,重新躺下。
“你会把它丢到哪里?”
我不想回答。
“垃圾桶吗?”
我没办法否认。
她又说:“我还有2个月,满16岁。它现在2个多月,好奇妙。”
我听着心里特别难怪,鼻子里酸成一片,我说:“你别担心,手术做得很干净,你以后……等你长大,成为女人那一天,想要小孩,还会有小孩的。只是以后,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一个月,不,两个月内,千万不要同房,我也会让师父跟你妈妈,反复强调的。”
她看着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少女的瞳仁非常非常黑,却给人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只是被她盯着,我都感到全身发冷。
她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想要小孩呢?万一生个女孩,多可怕。她要是跟我一样,成为男人的玩具怎么办?那还不如丢进垃圾桶呢。”

《叶松明日记摘选二》
那之后,日子好像没有差别,还是一天天平静地往前过。师父,我,街坊邻居,人人都是老样子。
除了李美玲母女。她们再也没有来过。我担心之余,又怀着侥幸,希望是这次堕胎的经历,让她们更注意向思翎的身体,再也不要受伤了。
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让越来越不想在远安诊所呆下去了。
可是芷兰怎么办?
那天的手术单,李美玲母女,还有师父,在术前都签了字,这是对彼此的保障,当时手术单据都被我收起来了。过了几天,师父问我:“向思翎的手术单呢?”
我从抽屉里拿出订好的一小叠资料给他,他接过,大致翻了翻,拿出火机点了,丢进垃圾桶。
我的心怦怦跳,没有跟他说,那些是复印件。幸好他没太注意,幸好那天阴天光线不好,而他急于销毁。大概他也觉得,我没什么理由,藏下单据。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但是我把那次堕胎所有的手术单据,都藏了起来。
也许向思翎永远都不需要我帮助,但是,万一呢?
烧完单据,孙远安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服,觉得那个孩子很惨。送你一句话,明哲保身。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人生,就是那么一回事,别人有不如自己有,热血冲动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我知道你和芷兰走得近,这些事,一个字不准跟她说。你也不要想着去告发谁,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了,万一这里头真的有事,你和我都脱不了干系,还不如装不知道。芷兰以后打算考公或者考事业编,你也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她的前途吧?”
我如遭雷劈。
孙远安竟然,他竟然拿芷兰的前途威胁我。
孙芷兰是他一个人养大的,他们父女感情很好,芷兰心里很爱爸爸。孙远安是在告诉我,如果想要得到芷兰,今后就必须继续做他身后沉默的助手。一旦我开了不该开的口,他不仅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还会连累芷兰。
就像是某种预兆,第二天,孙芷兰就来了诊所。她趁着孙远安不注意,把我拉出去,往我嘴里塞她专门排队买的网红牛肉干。我人生第一次,尝试到“味如嚼蜡”是什么滋味。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意识到,自己和孙芷兰的爱情,也许不会有结果了。
(以下内容换蓝色水笔,笔迹更粗,字迹明显更新)
向思翎的堕胎资料,我藏了大半年,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看起来很有责任心的警察,叫李谨诚,连名字听起来都靠谱。
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毕竟不熟,防了一手,给他的堕胎资料是复印件。但他那天急匆匆的,说一定会和我再联络,就拿着资料走了。
我等了大半个月,李谨诚都没有出现。而且那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在诊所外盯着我。我越来越怕,怀疑李谨诚不是个好警察。警察要查出来真相应该很容易,他是不是拿着资料去跟别人换好处了?那我岂不是危险?
我终于离开湘城,回了河南。我给李谨诚打过电话,关机。我想我还是错信了他。
————
当高铁上的李轻鹞,看到笔记本中“李谨诚”三个字时,目光就像被胶水黏在上头。她的鼻子微微发酸。
陈浦坐在她身旁,看到这几段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兄弟,原来七年前,你就拿到了这份资料。可是那个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连同这份资料,一起消失在朝阳家园的哪个角落里?
陈浦伸手点了点笔记本上的三个字:“急匆匆”。李轻鹞轻蹙眉头。
她合上笔记本,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尽管她什么都没说,陈浦却觉得她看起来非常难过。他伸手,反握住她的一只手,跟她十指交握,她没有睁眼,也没有抽出手。
“在想什么?”
“想我哥。”
陈浦的五指扣得更紧了一些,和她肩膀挨着肩膀,手臂靠着手臂。隔着布料,感觉到她皮肤的温度和柔软,令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密感和满足感。
他忍不住抬起左臂,按在前排靠背上,这样,李轻鹞的右侧是车窗,背后是椅子,整个人都在他一臂之内,方寸之间。车厢里有很多人,吵吵闹闹,他们这一角,却自成小天地。
“别难过。”他温柔地说。
李轻鹞睁开眼,双眸就像含着两汪刚刚融化的雪水,寒冷而清澈。两人的脸只有一掌的距离。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都能清晰看见。
“没事。”她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我只是有一点难过。”
在这一刻,陈浦真的好想吻她。吻在她白皙的脸上,吻在她带着水汽的眼睛上,当然也要狠狠吻在那一抹永远倔强的红唇上。他的喉咙有点发干,交握的十指感觉更烫了。
可是他一动没动。
因为这是趁人之危,也不合适,刚刚他们还在谈论李谨诚。
而且……万一她不干呢?周围这么多人呢,她生气推开他甩脸子怎么办?到时候可就满盘皆输,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哭都没地方哭。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稳住。
反正光是牵个手,都让他的心跳变得密集又扎实。哪还敢想更多。
不过,牵手算不算趁人之危……陈浦只当忘了。他紧握着她的手,一脸正直的关切:“累了就睡会儿。”
“不。”李轻鹞极其自然地把手从他手掌里抽出来,“我要继续看日记,抓紧时间。”
她重新翻开笔记本,陈浦照旧凑过去和她一起看,只是那只空下来的手,它自个儿有点伤心,捏了一下拳,又松开。
“你怎么看?”她问的是叶松明的这篇日记。
陈浦说:“还是要落到向思翎身上,一回去就找她谈。”
和其他人一样,骆怀铮上高中的时候,也没太注意过向思翎。不过他是班长,帮老师统计过成绩,记忆力又好。他有印象,向思翎高一的时候,还在年级300名左右,高二开始,就冲到了前150。后来骆怀铮出事,恨不得杀了她,自然不可能关注她的考学。
现在骆怀铮回想,若不是出了当年的事,向思翎考上个不错的本科,本来是没有问题的。
和向思翎公司的项目,已经合作了几个月,到了收尾阶段。尽管骆怀铮并不想关注,向思翎在华誉集团里表现得怎么样。但是工作交流需要,加上她刻意为之,总是见面。骆怀铮无法不留意到,向思翎其实是个非常努力,也非常聪明的人。至少在她手里,华誉平稳过渡了。
罗红民骤然离世,华誉群龙无首。不少领导者,都是跟着罗红民很多年的老人,谁不是八百个心眼。向思翎虽然是名义上罗红民唯一的股份继承人,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这里头就有很多人不服。自然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给她接班制造阻力。
向思翎声都没吭一声,全都正面扛了下来。
有好几次,骆怀铮离开华誉时,看到向思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在和一群人加班开会。也有一次,骆怀铮加班到深夜,看到向思翎也在,坐在办公室里,铁青着脸,在看电脑上的方案,她抽出张纸巾,抹掉眼泪,就跟没事人一样。
骆怀铮并不会因此对她心软怜惜,但不得不承认,她身上有股百折不挠的韧劲。
向思翎还试图在华誉推行改革。她对所有部门负责人,有一个共同的要求,那就是公平公正地选拔人才,所有人的贡献,都必须如实让她看到。能力大贡献大的,涨薪幅度和各种福利就好,反之亦然。她还设置了总裁信箱,这种东西明明应该出现在国营企业,而不是私企。但她就是做了,并且给全公司发了公开信,任何人在集团里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都可以直接给她发信。骆怀铮作为外包项目负责人,都收到了。
这让骆怀铮意识到,向思翎对于“公平”二字,有着非常强烈的坚持。
工作中的向思翎,和私下里的向思翎,就像是两个人。
私下和他两个人相处时,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条毒蛇,色彩斑斓,腰肢纤细,时不时地吐着信子,你却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稍不留神,或许又会像当年,被她咬一口。他不得不打起全部精力,与她周旋。
离向思翎对他说,会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向思翎就跟没事人一样,忙着工作,闲暇时逗逗他,就像逗一只被自己圈养的狗,也不管满公司都是他们俩的绯闻。
骆怀铮一直耐着性子等待着。
他很能忍。从前就比一般人能忍,坐牢后更甚。
这天下班后,骆怀铮正要离开,向思翎一个电话打来:“怀铮,陪我去一个地方。”
亲昵的语气,娇软得理直气壮。
“干什么?”
“陪我去看心理医生。”
骆怀铮没说话。
“今天的诊疗很重要,我也是鼓起勇气才去做的,很想让你陪着我,好吗?”

骆怀铮察觉到,今天的向思翎,有些不一样。
他开着她的花哨跑车,往目的地驶去。以往这种时候,她总是很活跃,不停地说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又或者会突然挽着他的胳膊,被他挥开后,也不生气,跟团软壳虫似地黏上来……
今天她却很沉默,像是换了个人。
她穿着件米白色半袖丝绸衬衣,一只手抓着另一只裸露的小臂,一直望着车外,看起来就像一座冰冷美丽的雕塑。
骆怀铮自然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向思翎问:“城东集团、鼎睿还有新三洋的项目,都拿到了吗?”
这三家,都是向思翎介绍给他的重点客户,全靠她的人脉。
骆怀铮答:“城东和鼎瑞已经签了合同,新三洋还在等投标结果。”
“那就好。”
骆怀铮涌起自嘲的情绪,说:“多谢。”
她没说话。
这又和平时不同。要是以前,她就该顺着杆子往上爬,或捏一把他的胳膊,或嗲声嗲气说怪话。但今天,什么都没有。她的眉眼低垂着,少了很多媚气,反而透出几分清秀内敛。
骆怀铮的手稳稳握住方向盘,没什么表情继续开车。
向思翎看的,是湘城最有名的心理医生之一,叫周凌玲。她的工作室在江边的一栋商业别墅里。整栋工作室刷成米黄色和白色,清新雅致,令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工作室实行预约制,这个点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护士把他们领到周凌玲办公室门口,打开向思翎专属的签到本,让她签字。当护士翻动册子时,骆怀铮眼尖注意到,向思翎最早来看心理咨询的日期,是2021年。
也就是她大专毕业那年。
“好了,向女士,您可以进去了,周医生在等您。”护士说,“先生,那边有休息区,您可以过去喝喝茶,也有报纸杂志。”
向思翎站在周凌玲办公室门口,转身看着骆怀铮。
骆怀铮也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也和平时不同,很安静,透着几分柔软。
“你会等我的吧?”她问。
见他俩有话说,护士笑了笑,夹起资料离开了。
骆怀铮说:“我既然答应陪你来看医生,就会等到结束,送你回去。”
“谢谢。”她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很烦我,也恨我。但你还是像从前那么好,没叫我失望。哪怕是我这么烂的人,你也不会随便伤害。谢谢啊,骆怀铮。”
她的眼里涌起泪,那泪水看起来是如此真切而悲伤。她转身敲门,进了医生办公室。
骆怀铮站在原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周凌玲和向思翎已经是老相识了,态度温和地坐在办公桌后,说:“坐。”看到向思翎的红眼眶,她问:“怎么,工作又遇到刁难了?”向思翎接班的事,她也知道,之前几次,也向她倾诉过。
向思翎摇摇头,说:“骆怀铮在外头。”
向家的案子,向思翎和她说过,周凌玲自己也做过背景了解。
周凌玲叹了口气,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你接近他,借他圆少女时的梦。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心理学上,这都是饮鸩止渴,于事无补,对他人也会造成二次伤害。
那么现在,你真的感觉遗憾被弥补了吗?有心理满足和被治愈的感觉吗?和我说实话。”
向思翎垂下眼帘,拿手指一下下扯着椅子扶手上的真皮,明明完全扯不动,可她还是一下下重复着这个动作。
“我觉得很满足,他是我18岁以前,唯一爱过的人。以前看一些书里,形容有的人是天上的月亮,是彩虹,我想象不出来。遇到他以后,才知道,月亮和彩虹是真的存在。他实在是太好了,我现在有能力了,逼他陪我做做梦,又怎么了?
要知道我那些年对他的喜欢,可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这辈子,我再也没有过那么样的情感和心境了。
现在他虽然变了,没有少年时那么意气风发,还被很多人瞧不起。可我依然觉得他走到哪里都在发光,因为他的心,是干净的。我好羡慕他,也好想帮他一把。”
“可是你还是没得到他,对不对?”周凌玲望着她的眼睛,“那么你也能得到满足吗?”
向思翎脸上没了笑,很认真的语气说:“周医生,你错了。我从没想过能得到他,我怎么配?看到他现在依然好好的、努力地活着,我就很欢喜。
不光是他,还有他当年的女朋友李轻鹞,我和你提过的,当年她也算是间接受害者。现在她成了警察,还是以前那副很骄傲的样子,我心里其实也很开心。他们俩如果能重新在一块儿,我就会更开心。他们应该在一起,那才是童话会有的结局。”
“你又哭了。”周凌玲扯了纸巾递给她,“你心里对他们很愧疚,对吗?”
向思翎擦干眼泪,摇了摇头:“我凭什么要对别人愧疚。从来就没有人,对我感到过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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