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龙岛少有的开了灵智的植物,它们可以伸出一些特殊的菌丝,在某种独特的链接模式下,跟龙进行悄悄的对话——方便龙能够知道每一位公主的小秘密。
虽然未经公主允许,偷偷翻阅公主的心愿日记本,不是一件道德的事情。
老实的哥哥们,往往也是在获得公主的垂爱之后,才敢在特殊的纪念日,为对方送上最浓烈的爱意。
所以,像阿芙丽拉这样,威逼利诱胁迫星草菇乖乖就范,以便顺利探听公主秘密的龙——
绝无仅有。
可阿芙丽拉才不管嘞!
她今天如愿以偿亲到了瑞恩的手指,这就是公主对她莫大的鼓励和肯定!
她的公主比龙岛历史上任何一位公主都要害羞,所以特殊情况,当然也要特殊处理。
擅长变通的小龙,在逻辑上也非常擅长自洽。
那么就让星草菇,在今夜,告诉她,她的公主最喜欢的降温姿势吧!
她一定会给自己心爱的公主,一次最完整也是最好的人生体验!
夜色静谧,平稳降落在一片巨大空地上的阿芙丽拉,重新化回了人形。
皎白的月光被乌云掩盖,银河如练,繁星好似散于夜幕的钻石,与海面荡漾的粼粼碎光,交相呼应。
四周无光,唯有头顶的星辰熠熠生辉。
瑞恩不知道阿芙丽拉带他抵达何处,只知道两人身处开阔的平地,下意识想从怀里取出晶石照明,手却被她轻轻握了一下。
“嘘,星草菇的胆子都很小的,平时只喜欢偷偷躲在暗处,如果你现在引光照明,它们立刻就会跑掉。”
瑞恩疑惑:“星草……菇?”
“嗯,这是龙岛最神秘的传说,只要对着它们许愿,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当然,这些小蘑菇也会窥探到你的内心这种恐怖的后果,阿芙丽拉才不会讲出来吓唬瑞恩。
少女压低的气音扫在他耳廓,像一团被太阳烘烤得松松软软、香香暖暖的棉花,轻柔地拂过他耳道里每一寸神经。
几乎要让他忍不住向她靠近。
“但是,要吸引它们好难的,办法就两个,要么是给它们送酒,但我每次去蘑菇田里采啤酒菇的时候,都会被菌伞下的虫子咬了好几口……哎,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那些弯来弯去的死虫子。”
遗憾的叹息小小声。
“要么就是——”
阿芙丽拉煞有其事故作神秘的语气,让瑞恩本能屏息。
所以她这几天忙忙碌碌,都是在折腾这个?
为什么要做这些?
郑重其事地从裙袋里摸出一把短口琴,阿芙丽拉握住口琴横在唇边,有些忐忑,又有些得意和骄傲,笑着说:“我练习了好久。”
当曲调轻快的口琴被吹响,当随风摇曳的“沙沙”树影也成为伴奏。
瑞恩惊讶地看见,在漆黑静谧的森林深处,从各个不具名的角落里,像萤火虫般冒出来的每一株小巧的、可爱的、顶着萤萤蓝帽子的蘑菇,都成为组成音符的一部分。
它们出现,它们雀跃。
它们一蹦一跳,它们翻着筋斗。
它们有节奏地摇头晃脑,它们迎着夜风跳舞歌唱。
它们闪着神秘的蓝色幽光,像神明降落下的温柔祝福,围绕着他们身周,翩翩起舞。
在流淌的口琴乐声里,瑞恩仿若置身于最绚丽不可思议的蓝色梦境。
——这是阿芙丽拉,送给他的最美好的画境。
像踩在岸边,任由浮游在海浪里的夜光藻冲刷过脚踝,如蓝色的眼泪,悄悄地淌落彼此的脚踝,留下斑驳、神奇的痕迹。
又像来到了海洋深处,看着小蘑菇们有组织地变幻阵型,成为一株一株发光的蓝色水母,停留在他的肩膀上同他悄声絮语。
黑暗被萤亮的蓝色照明。
瑞恩看到每一顶蓝色的帽子下,都是一颗如精灵般的小脑袋,眨着孩童般干净无害的眼睛,生动地冲他扮各种各样的鬼脸。
他甚至还能听清这些小蘑菇嘴里的曲调。
阿芙丽拉流畅的口琴声里夹着这些蓝色小蘑菇细细弱弱的声线,温柔得如同千朵万朵的鲜花,在他身边绚丽绽放。
如潮的迤逦烟花后,瑞恩眼前的景象却忽然变了。
极致欢悦的蓝色精灵海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曾经布道祈祷的神殿。
熟悉的神殿,目之所及,圣洁明净,静谧无声。
可神殿深处。
锦绣堆灰。
圣经蒙尘。
神圣的圣光透过彩绘的玻璃窗,丁达尔的柱状光束,打在圣殿布道台上那座静谧悲悯的纯白圣像上。
最污浊肮脏的乞丐,衣衫褴褛地踏入纤尘不染的神殿。
她用最干净的眼睛,望向圣像。
她不祷告。
她只是当着神明的面,脱下了身上破烂的衣衫。
然后,她爬到圣像面前,开始毫不犹豫、毫无矜持、毫无羞耻地亵渎没有情//欲和爱//欲的石像。
于幻境里出声制止是他作为神官长的本能。
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惊扰了沉睡的圣灵。
圣像面部的石膏开始皲裂,斑斑驳驳的白灰下,他看到一双翠绿的瞳孔,眉心鼻柱的左侧,有一粒浅褐色的小痣,因为过度的欢愉而微微蹙起的眉尖,因为大口喘息而张开的唇瓣,因为用力的挺进而贲张突起的额角青筋。
这是一张深陷情欲、因为欲罢不能直至高潮、却依旧意犹未尽的脸,这是——
他的脸。
是神谕。
作为圣殿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年纪轻轻就接任神官长的瑞恩,拥有最绝无仅有的能力,是窥破神谕。
没有任何幻境可以引诱他。
唯有神明能够赐予他真谕。
用力闭上眼睛的瑞恩,试图将这个荒诞的神谕驱出脑海。
然而他再一次看见了阳光下那个不着寸缕的少女。
蓝色海洋里的幻想□□、邪恶、放荡、污浊。
用尽这世上最肮脏恶心的词汇,都难以形容圣殿里那一幕幕交错炙热的画面。
他绝不相信,也绝不承认,神谕里的自己,有一天,会像这样,被最原始的动物□□的本能所驱使。
瑞恩痛苦地捂住额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是否被阿芙丽拉那本卷了边的小人书所污染。
当耳边再次响起少女轻柔的呼喊,瑞恩似乎是在害怕对方被自己一同拖入神殿的幻境,下意识伸手盖住阿芙丽拉的眼睛,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本能。
好像唯有通过这样的办法,才能抹掉那些曾经浮于脑海的、□□不堪的画面。
或许,在一开始,他就不该踏上那条贡多拉船——
眼前这条未化开的美少女龙,比他少年时期,接过的任何一张悬赏令,都要棘手。
“阿芙丽拉。”
“咦?”
她冥顽不灵、孜孜不倦,不按常理出牌,只是为了诱惑他破戒,让他背弃恪守多年的清规,让他抛弃他虔诚以期的信仰,只为了达成她愚蠢的、低劣的□□目的。
然而面对这样一条愚笨的龙,他居然,束手无策。
“跟我一起念。”
少女纤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湿润紧张的掌心,即使不明所以,但向来听话的阿芙丽拉,依旧乖乖照做。
她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
聪明的星草菇肯定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姿势。
她妥帖地照顾到敏感脆弱的公主害羞的神经,既不需要他开口,又可以满足她□□的小小心愿帮她渡过恐怖的发热期——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让光明神赐圣洁于吾身。”
“……让光明神赐圣洁于吾身。”
“洗净灵魂的污秽,冲刷道德的瑕疵。”
“……洗净灵魂的污秽,冲刷道德的瑕疵。”
“光之所在,无暇所在。”
“……光之所在,无暇所在。”
虽然不明就里,但阿芙丽拉一句一句跟着他念,心里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想——
念这个有什么用?
这是瑞恩□□前的特殊癖好吗?
容易害羞的公主,果然拥有着古怪的癖好。
“光之所及——”
脑中的幻想挥之不去,瑞恩忽然发现,那些曾经熟读于胸的圣谕居然在自己的记忆里也变得模糊。
是灿若星辰,还是心如明镜?
幻境里的画面像吊在脖子上的绳索,越收越紧,让他开始呼吸不畅。
身前,是少女身上特有的、温甜的橘子香气,安静而汹涌,如有实质般,缠住他的手脚,令他难以挣脱。
阿芙丽拉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下文,渐渐地就有些不耐烦。
微微仰起下巴,小心翼翼地、偷偷地毫亲吻他的唇角。
然而害怕他发现自己破坏了一日三亲的规矩,得逞后的她又马上缩回了脖子,乖乖地抿起唇瓣,好将罪证藏匿。
明明是蜻蜓点水的亲吻,瑞恩却无比清楚地听到,自己心中光明圣像彻底坍塌的声音。
他像置身于滚烫的熔浆里挣扎。
又像处于在极寒的冰原里溺毙。
头顶昭然若揭的星辰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阿芙丽拉赠予他的蓝海。
或许神明偶尔也不是那么全知全能,或许神明也会悄悄懈怠打盹。
倘若光明神的力量真的无所不在,那么,他的信仰,理当在此刻救他于水火。
水深火热的煎熬,让他每一寸皮肤下的骨骼都像是被人硬生生敲碎般疼痛。
太疼了。
太疼了。
眼前少女的香气,变成了缓解疼痛的唯一解药。
他的手掌仍旧盖在她的眼帘上。
宽大的掌心,甚至能覆住她小半个光裸的额头。
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向她靠近。
不知不觉,双额相抵。
他痛苦地闭着眼,感受着彼此交错的呼吸,小心翼翼却也贪婪心虚地窃取那股甜腻的、带着微微酸涩味道的橘子香。
他的信仰远在故土,根本无人知晓这一幕。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也许是等澎湃起伏的心潮重归宁静。
也许是等狡猾不安分的阿芙丽拉采取下一步的动作。
会亲吻他?
还是拥抱他?
亦或者像献身圣像一样,献身于他?
然而倘若瑞恩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他应当能看到阿芙丽拉蓬松而柔软的长发于轻柔的夜风里如蒲公英般缓缓散开,菌丝缠绕上她的发梢,像有生命力般,努力向上攀爬。
幽蓝色的微光一闪一闪,仿佛像是星星在跟人对话。
——“他说,他想回家。”
——“回家,是离开这里的意思吗?”
——“当然是啦,笨蛋阿芙丽拉。”
——“以及,他说屠龙。”
——“屠龙,是要杀掉龙的意思吗?”
——“这还用问吗?笨蛋阿芙丽拉。”
笨蛋阿芙丽拉。
笨蛋阿芙丽拉。
笨蛋阿芙丽拉。
少女的鼻息一簇一簇均匀地喷吐在他的脸上。
分别在即,每一寸交错的呼吸,居然都会让他贪恋地想要留恋。
梦里的香气能在现实延续,不可思议。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狡猾的阿芙丽拉,理当再次偷袭。
她理当偷袭的。
一次两次等不到也没有关系。
他可以再倒数第三次。
就在瑞恩打算在远离神明之地将心中的道德枷锁悄悄松绑,却意外地,在掌心里感受到了滚烫的湿濡——
他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亲吻,却等来了一场汹涌的眼泪。
无人知晓,这是阿芙丽拉至诞生以来,第一次品尝伤心的味道。
她好不容易说服所有的星草菇在一夜之间盛放,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真相。
或者说,龙岛的天气,就像阿芙丽拉的情绪。
从春日晴好到骤雨绵绵,也不过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从原本的亲昵缠人到刻意疏远,巨大的转变,令瑞恩措手不及。
阴雨不止,夜幕降临。
瑞恩掌着星石灯,沉默地站在少女的卧室门前。
审慎地思考自己是否可以清白坦荡地推开这扇门。
倘若放在三天前,自律谨慎的神官长,绝不会在这个引人遐想、滋生暧昧的时间点,在这扇木门前踟蹰——
毕竟,里面住着一位心心念念想要跟他各种贴贴的少女。
她会忐忑着眨着眼睛,请求他帮忙穿束胸衣,也会满怀期待地邀请他共寝。
他提着星灯的掌心濡出汗意。
那今晚呢?
今晚如若他真的敲门,阿芙丽拉还会否像以前一样,不谙世事地、热情地邀请他探索彼此都从未抵达的领域?
不受控的思绪再次落到那个无人知晓的神谕。
他所有自认清白的敲门动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浮上脑海的神谕粉碎到彻底。
然而推门而入,依旧成为某种不甘心的本能。
瑞恩不得不承认,没有获得那个理应在蓝色花海里发生的亲吻,成为了他这段时间的心魔。
他患得患失,即使想要旁敲侧击跟阿芙丽拉求证,但对方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她已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整整三天,对他完全不理不睬。
明亮的星石点燃昏寂无声的卧室。
少女干净的卧室内是一股极其浓郁的橘子香气,成熟的橙色果子带着轻微的酸涩感,让渴意也在不经意滚下喉结。
将星石灯放到床头石几上,瑞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如同在神殿里布道般平静、自然、沉和、镇定。
“阿芙丽拉,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他挺直脊背,微微抬起棱角分明的下巴。
挺拔修长的人影被星石灯的光芒投落于地,他仿佛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神官长,从始至终都不受任何污浊所扰。
银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宛若洒在身上的一段月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
惯来悲悯的翠绿色瞳孔里,有无人知晓的复杂挣扎。
“你不能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不能拒绝我向你提供食物。
不能不再撒娇着向我讨要花环。
也不能再将目光移到别处。
看着我。
继续用那种爱慕的、雀跃的、虔诚的、信徒般的眼神看着我。
只看着——
雨疏风骤,漏窗而入的潮湿夏风,将笼罩在床周的纱帘吹动。
与之前清朗干燥的气候不同,此刻,空气中粘稠的湿意像罩在人鼻腔上的一层薄膜,每多呼吸一口,都会让身周的氧气变得更加稀薄。
在这间卧室里待得越久,难以描述的闷热就越盛。
温度在不知不觉里攀升,像置身逐渐升温的蒸笼,又如身处火山的岩浆口炙烤。
瑞恩在生理和心理双重的焦灼等待里,终于等到阿芙丽拉缓慢地转过了视线——
这是一双不再饱含爱意和热忱的橘色眼睛。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瑞恩只感觉前所有无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少女显然也是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只是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竖瞳,很无所谓地问他:“害怕吗?”
她的发热期已到。
竖瞳之后,是淬体。
在保持人形的情况下,她的全身会长出坚硬的黑鳞,每一片鳞片会像长在温床上的蘑菇那样吸食她的血肉滋养,直到成熟后脱落,再生长,再脱落,再生长,不断的重塑、新生,直到她的体魄足够强壮到能够抵御第二次发热期的到来。
她会在这个过程里,成为一个不龙不人的怪物。
没有一位公主能够直面一条控制不了兽性的龙,也没有一位公主,会爱上这样一只怪物。
曾经非常小心翼翼藏好自己兽性的阿芙丽拉,最担心这样的自己吓到他,最害怕瑞恩不喜欢她。
但显然,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瑞恩不仅不会喜欢她,他甚至在一开始,还想过要杀死她。
她的公主,永远都不可能爱上她。
“害怕的话,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瑞恩惯有的、克制的沉默。
决定独自抵御发热期的阿芙丽拉,很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然后用一种无比平静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目不转睛地,好让他看清楚她独属于野兽的竖瞳。
一动不动地,好让他看清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黑鳞。
她压根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这是她毕生、最难看、最可怖的模样。
体内的龙晶催生出的高热,灼烧肺腑,她痛到连视线都开始涣散,却依旧倔强、执拗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公主都是骗子。
为什么要一边承诺永远对她好,一边却想着要离开她?
为什么要一边照顾她,一边却想着要杀死她?
纱帘轻动。
夏风裹挟着湿热潮闷的气息,让原本凝滞的空气,有缓慢的流动。
瑞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为费力喘息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在星草菇的蓝色花海里,自己久候未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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