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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主她坚决要退婚(栖黛)


届时,作为她半个监护人的神官长阁下,会授予她王室的身份,作为她的长辈、她的哥哥,替她挑选最适婚的配偶。
在此之前,她不可以,也不能对其他任何成年男性释放出过度暧昧的善意。
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在当下,他必须需要告诉她,不同身份、不同性别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对此,阿芙丽拉相当疑惑于他突如其来的执拗和毫无根据的坚持——
公主明明是她的新娘,为什么不能亲亲?
然而瑞恩的冷漠和决绝,还是伤透了她的心。
就像他不喜欢自己给布置的那间公主房,每每想到这个事实,都会让她心里酸酸得吃不下蘑菇。
“可是,你不是公主嘛?”
瑞恩愣了愣,心想,能不能亲亲跟他是不是公主有什么关系?
盘旋在他头顶的那种错乱感,再次如影而至。
“阿芙丽拉,你为什么会怎么问?”
“公主是女性,而我是男性,男性又怎么可能被称为‘公主’?”
瑞恩在向她解释这个幼稚的问题时,依旧充满耐心。
“当然,在身份上,与公主相对的,男性通常在王室中被称为‘王子’,而在入主神殿前,我也的确被人敬称为‘王子’。”
“王子?”
阿芙丽拉终于从一大团迷雾般的线索里,一把抓住了一个毛茸茸的游离小线头。
可是不管她如何皱眉回忆,都确定这是一个从未在哥哥们的恋爱手记里出现的名词。
所以,她只好又跟他确认:“你不是公主?”
瑞恩第一次在阿芙丽拉娇俏可爱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仿佛他的回答,关系到她的生死。
而随着她越来越肃然的脸,他也终于在模模糊糊的线索里,隐隐约约找到了两人连日来驴头不对马嘴的根源。
但他依旧不敢过分暴露,只是微微眯起眼帘,巧妙地反问:“我是王子还是公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只要公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阿芙丽拉每一个简短的音节都掷地有声。
像是在生气,当铺天盖地的魔力威压落下来的时候,瑞恩清楚地看到少女好看得如同珠宝的橘色瞳孔中,有如兽类的警觉竖瞳,如锐利的细芒针尖,毫无预兆地戳破他所有的错愕设想。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睛。
然而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反手一把推进了山谷的裂隙里——
他先前脚下的位置陡然间窜出一条巨大的、滴淌着毒液的暗紫色蝮蛇,满是肮脏鳞片的蛇身破开绿荫繁茂的蘑菇田,翻出土壤里潮湿腥臭的泥土味,也带出了一阵高级魔物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目眩的腐臭。
透明的光盾屏障支开,让他身处的这道狭窄石隙在这一刻成为天地间最安静也是最安全的一隅。
空气里也仅有她身上好闻的、弥散的橘子香。
猝不及防被丢进石隙里的瑞恩眼睁睁看着一道耀目到几乎让人挣不开眼的金色光芒如纷扬坠落的银河缓缓地包裹住少女纤瘦单薄的身躯,然后下一秒,一条威风凛凛的、无坚不摧的黑色巨龙就嘶鸣着出现在了他眼前。
瑞恩:“……”
这就是那条,将他挟持到这里,却一直下落不明,不管他如何千方百计寻找下落却总是不得其法,即使日夜做梦祷告,也要立志屠杀的龙。
也正是这条龙,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就挡在了他和那条冒着冰冷寒气,蛇信吐着丝丝毒气的蝮蛇中间。
即使被柜子夹了一下手指都会红着眼睛嗷嗷叫疼的阿芙丽拉,在保护他。
这是手握权杖、神力加身、所向披靡的神官长,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
不对,是被一条龙,挡在了身后。
他也终于在这一刻,想明白了横亘于两人之间所有的症结。
为什么初见时她会对自己那么殷勤。
为什么她这么执着于想要跟自己亲亲。
为什么她那么珍惜他给的每一个礼物。
皆因为,她将他当成公主。
她认定他为……自己的新娘。

阿芙丽拉从小到大来蘑菇田觅食多年,碰到大大小小的魔物数不胜数。
由于魔物往往又脏又臭,虽然确信自己的炎火能将他们烧得连灰都不剩,但正面迎击时,她知道自己多半会被对方不堪入目的长相丑到,所以通常这种时候,有点小洁癖同样又是深度颜控的阿芙丽拉都是选择能避则避。
虽然拍拍翅膀的确就能跑,但今时不同往日,顾忌到公主就躲在自己身后的石柱下,她投鼠忌器,就连威风的龙尾巴都不敢乱甩。
暗紫色的蝮蛇毒液自带麻痹毒性,被咬到一口,虽不至死,但也能让她的翅膀麻木好一会儿挥不上劲。
更要命的是,这种魔物常年不洗澡,鳞片与鳞片间填塞着各种动物残渣和魔物腐肉,腥臭恶心的气味,熏得她头昏眼花。
尤其是,对方每每张开血盆大口时,吐着丝丝寒气的嘴里,那股巨大的口臭都让她严重怀疑蝮蛇从出生到现在,绝对没有嚼过益达菇洁牙漱口!
向来爱干净的小龙嫌弃得要死,根本不想张嘴去咬它,只能气呼呼地像只抓蚯蚓的小鸡,扑扇着双翼,东跳西跳——唯独不敢离开瑞恩太远。
她需要保护他。
一条有担当的龙,必须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守护好自己的公主——
这是写在每一位哥哥恋爱笔记里的铁律。
高级魔物相较于低级魔物,无论从耐力和攻击力上都不可小觑,更何况,它们已经开智,轻易就能看出猎物的弱点,懂得用迂回战术,声东击西。
一不留神,又被咬了一口。
阿芙丽拉被蝮蛇尖锐的黄牙恶心到尖叫。
然而渗入的毒液却开始将她的意识浸染到神志不清,用力甩着脑袋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正担心待会儿万一喷火会否烧坏瑞恩的衣服,忽然有一道锐利的白色圣光从虹膜上闪过。
带着腥臭气息的暗红色血液,如同一道瀑布,顷刻之间从蝮蛇的七寸处喷射而出。
巨大的两截蛇身轰然倒地,扬起蘑菇田里一片尘土。
在红色的潮热液体散射的迷雾里,若隐若现浮出一条血腥的彩虹。
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开始放晴。
阿芙丽拉还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在毒液的作用下慢慢失去了直觉,就连视野也跟着模糊起来。
然而就在她摇摇晃晃倒下去之前,小黑龙依旧执拗地用她带血的爪子在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土里扒拉扒拉地刨了好一会儿。
当锋利的龙爪小心翼翼地勾住那个已经被破坏得不像样的花环之后,她才终于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蘑菇田,已与废墟无异。
周遭寂寂,只留煦风过耳。
瑞恩仍旧紧紧握着那柄屠戮了蝮蛇的圣剑。
屠魔无数的圣剑,滴淌于剑身的每一滴魔血,都是滋泽圣光必不可少的养分——这柄锋利的长剑由他的剑术老师无面人转赠,在对方长达几十年的游历生涯中,早已令整个西摩大陆的魔物闻风丧胆。
而此刻,圣剑的第二任主人正平静地站在一株被拦腰打断的蘑菇树下,只稍再往前走近半米,锋利的长剑就能割下那条黑龙的头颅——
他理当完成使命,然后不负众望,荣归圣庭。
光明神此刻已经下达了神谕,瑞恩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这么轻松就坐收渔利。
然而举剑的那一刻,圣心坚固的神官长脑中闪过的却是两人最初在贡多拉船上对视的那一眼。
被黑鳞覆盖的龙脸上,惊艳有之,爱慕有之,殷勤有之,小心翼翼的卑微忐忑同样有之——
她像是生怕他对她不满意。
游离的意识里。
他能听见不远处有海鸥低鸣,三五成群地拍着翅膀掠过碧波万顷的海面。
也能听见在茂密的绿林中,那些贪吃的渡渡鸟捕获树干上的虫子之后发出的“biaji”、“biaji”的咀嚼声。
同样,他也能听见,眼前这条巨大的黑龙像是陷入一场好眠,她平稳的、和缓的呼吸声,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目光垂落脚边。
他看见那粒已经被踩得稀巴烂的牛肉菇,是她在蘑菇田里发现的宝贝。
当再次闻到空气里那股淡到几乎捉不住的橘子香时,鬼使神差将长剑收回剑鞘几乎是他的本能。
阿芙丽拉醒来的时候,乌金西坠。
瑞恩正靠在窗台擦拭锋利的长剑,圣剑剑身折射夕阳的余晖,在深灰色的墙面投下一段摇摇晃晃的菱形剑影。
随着他拭剑握柄角度的转换,在如镜的剑身里,猝不及防与她懵懂茫然的双眼对上。
窄不过两指宽的长剑,即使匆匆一眼,也有惊鸿照影的一刻心乱。
这是他第一次,以审视一条龙的方式,与她对视。
静默、屏息。
然而与瑞恩的审慎不同,阿芙丽拉却只是在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之后,就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皱起眉头,费力地开始回忆两人最后的逃生方式。
蝮蛇的毒液影响到了她的记忆力,她只记得自己正打算喷火,所以那条臭蛇应该是被自己的炎火烧死了吧?
……准没错。
阿芙丽拉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白白软软的人类手掌,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多半是魔力消耗太过,导致她无法再度恢复龙形。
可恶!这段时间的蘑菇又白吃了!
然而,她很快又想到自己为了公主的安危与那么大的一条蝮蛇殊死搏斗的英勇壮举,免不了有些骄傲起来。
她确定瑞恩一定看到了自己矫健无畏的身姿。
阿芙丽拉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轻轻咳了两声,问瑞恩到底有没有受伤。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他完好无损,她才敢状似无意地开这个口。
——快点夸夸我吧,快点用亲亲来表扬你勇敢的龙吧!
对上阿芙丽拉满怀期待的眼睛,瑞恩也只是沉默地将白色的圣剑收回剑鞘,薄如蝉翼的剑身于鞘内发出一阵短促的清澈蜂鸣。
虽然她被蝮蛇咬了几口,但龙的自愈能力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这也很符合这个魔法大陆弱肉强食的常规生态——蝮蛇虽然列数高级魔物,但在黑龙这种上古的魔种血脉面前,依旧排不上号。
估计对龙造成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所以往后,如果他真要屠龙,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像对待蝮蛇一样,一击必杀。
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出手,会否在未来产生另外的警惕,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对她有太多的疑惑充斥于脑海,甚至不知道该拣哪个重点先问。
例如,明明身为女性,为什么非要去王庭掠夺公主?
例如,强掳公主的目的又是什么,婚配、献祭还是其他?
再例如,她诡异的性别观到底是被谁塑造,又是如何塑造,才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他尚在数不胜数的问题里踟蹰,阿芙丽拉却已经彻底失去了等待答案的耐心。
忐忑的少女紧张地抿着唇,小小声的口吻,气势却相当理直气壮,倘若仔细分辨,甚至还能从她起伏的呼吸里嗅到一点点的心虚。
“既然我救了你,那你是不是应该帮我,降个温啊?”
她当然知道挟恩图报很不光彩,但还能有比这更高效的加快恋爱进程的方式吗?
瑞恩:?
英俊的男人如宝石般翠绿剔透、清凌凌的瞳孔中第一次覆上了一层迷茫。
“降温?”
“是的。”
一回生二回熟,阿芙丽拉既然已经决定趁火打劫,干脆将“趁热打铁”这四个字也贯彻到底。
“今晚。”
她的语声有些急切,跃跃欲试的目光,炽热到让人不敢直视。
“今晚就请帮我降温吧,拜托了!”
“降温行为”可以提前帮她渡过发热期,而“我爱你”是彻底解开龙身上禁咒的钥匙。
虽然正常的情况,都是先有“我爱你”才有“降温”,但阿芙丽拉现在才不管什么本末倒置,她只要一想到他为自己做饭时干净的手指,替她缝料制衣时灵活的手指,为她编织花环时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
她就想亲亲。
她只想尽快地,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用力亲个够。
即使少女仍旧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床边,但与瑞恩对视的目光,却如炙欲之火,一瞬不瞬的逼视,竟让他下意识地跟她错开了目光。
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哥哥们在笔记里写的独属于公主新婚夜的娇羞和为难。
阿芙丽拉为了缓解对方的焦虑,干脆非常有礼貌地起身,对他鞠了个躬。
一举一动,她都像个教养良好的贵族淑女,当然,如果她知道把衣服穿好的话——
宽松的衣领掉出她半个圆润白皙的肩膀,随着她鞠躬起卧的动作,让柔软的春光,也似云絮蒲苇,若隐若现。
也不知这几天是不是他喂得太好,当初给她亲手缝制的束胸衣此刻在她身上也略微偏小。
“什么是……降温?”
考虑到人与龙之间巨大的种族差异,人类的礼仪规则和道德法则在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强求,更何况,瑞恩清楚地知道,作为人类的自己,绝不可能被一条龙轻易诱惑。
他之所以不杀她,也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了解到更多关于龙的秘密,以便再发生同等类似情况时,好给后人参考、应对。
毕竟,如果他早知龙的生活轨迹是这样一张白纸,某些心志认知还不如三岁孩童的话,他绝不需要像一开始那般,如临大敌。
或许,他会选择在那艘贡多拉船上与她决一死战,而不是像个教廷的老妈子一样,为她煮一日三餐的蘑菇汤,缝制好几套款式不同的漂亮衣裙,就连白天在小厨房里洗碗时,都不忘留一只眼睛,关注贪玩的她是否会被海浪卷走。
“唔,降温就是……”
尚在纠结要如何绕开魔法的禁制才能跟他解释清楚的阿芙丽拉忽然眼前一亮,“咦”了一声,反问:“没有人教过你吗?”
根据哥哥们的笔记,大多数的公主,都在王庭的教习庭内学习过如何取悦龙。
但也不排除,自己的公主懵懵懂懂,学艺不精?
不过没关系!
一条勇敢聪明刻苦努力的龙早有准备!
阿芙丽拉当机立断,直接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本书页的角角都被翻得皱皱卷卷的书。
熟练地翻到她品鉴了无数遍的某个章节,然后大大方方地将书递给瑞恩,跟他共享知识点。
“就是这样子的降温!”
瑞恩以为对方会拿出一本印有艰涩咒语的魔法书。
这本魔法书里或许有王庭与龙和平相处的办法,或者至少,能够帮助王庭抵御未来有可能的、来自龙蛮不讲理的进攻,所以当即就调动了十二万的注意力,决定用自己令人叹为观止的记忆力,瞬间速记下所有法咒,然而等他定睛落眼——
“……”
“…………”
“………………”
沉默比他人生中经历的任何一场雷声还要大。
向来只阅读清清白白的典籍古史,能将圣洁的《光明手谕》倒背如流的神官长,在突然飙升的血压里,忍着额角疯狂跳动的青筋,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当场拔剑,是他对一条笨龙最后的仁慈。

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画面挥之不去。
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神官长在这种时刻唯一感谢光明神的,是好歹在那些污秽不堪的姿势里,某些关键部位至少都打了足够厚的马赛克。
写这种污言秽语的文字,画这种□□触目的画面——这本书的作者不入地狱忏悔,都是间歇性失明的神明在给人间注水。
阿芙丽拉只当他仍在害羞,干脆跪坐回床,热情地拍了拍床上的枕头。
“来吧,到我身下来。”
然后,在短暂的停顿后,她背出了她在小人书上看到的终极语录。
“我会好好疼你,不会让你哭泣的。”
她是一只优秀的龙,为了发热期的到来,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她已经将整个龙岛唯一一本小人书翻烂了!
从她开智那一刻起,为了发热期,阿芙丽拉每一天都在努力地学习,如何让自己吸引到公主。
瑞恩:“……”
素来以克制沉稳著称的神官长,在“拔剑”和“忍耐”这两个选项里,做了无数次的深呼吸。
然而少女依旧保持着某种根本无法让人苛责的天真纯良,但说出来每一句话却违和得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指着书中某一格画面,好耐心地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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