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厉峥一愣,先被盛瑶倾身吻了一下。
唇角传来软意,温温热热的,唤醒了所有思绪。
盛瑶:“时辰还早,完全没有被发现哦。”
厉峥笑了笑,只在心里暗骂自己,面上丝毫不显地起了身。
即使时辰还早,但因有前车之鉴,还得赶紧离开才是。
盛瑶随之起身,还替厉峥整理了一番衣着。
直到厉峥轻手轻脚拉开盛瑶的房门。
院内悠闲坐着的背影闻声转过头来。
厉峥浑身一僵,身后跟来的盛瑶也顿时惊了眸子立在原地。
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反倒是盛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怎的,我是要吃人?”
而后起身,拍了拍衣摆,毫不在意地转身去了厨房,若无其事地问:“娘子,今早吃什么?”
盛瑶对于昨日之事知晓得并不清楚。
还是在饭桌上才听闻昨日来袭的恶霸此时还被绑在村口的大树下。
“他们就这么被绑了一整夜?”
厉峥:“还得绑一夜。”
“为何?”
盛丰今日态度缓和得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开口替厉峥把话头接过来:“官府来得没这么快,他们坏事做尽,活该他们绑着, 现在是麻绳绑身,去了大牢里可就是铁铐了。”
盛瑶讶异道:“官府?这回官府竟要管制此事了吗?”
厉峥闻言蹙了下眉:“官府不管此事?”
这话一出,盛丰和容云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说来到底是他们攀附了关系。
这几个恶霸一直以来横行霸道, 便是仗着乡村偏远, 镇上小官没功夫搭理他们, 也不愿劳神费劲来村里办案。
且镇上的小官也没那么大的权利, 再远便要求到柳阳城去了。
曾有村民奔波前去告官, 官府那头立了案子,但查了没多久没抓着人便也抛之脑后了。
这几个恶霸见无人能治他们
, 便越发得寸进尺,周边好几个村子都遭受迫害。
眼下,他们跟前就坐着比镇上官员官职高出数倍的大官。
这下事情自是能够被妥善处理了。
盛丰向厉峥解释了此缘由后,厉峥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晓各地总会有管理不当闲散偷懒之事发生, 不过到底是天子脚下, 既是叫他知晓了,自也得整治一番。
厉峥微微颔首:“我知晓了, 此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盛瑶迷迷糊糊地压根没听懂几人在说什么。
直到早饭结束,厉峥起身要走, 她这才反应过来, 厉峥竟是要亲自去一趟镇上。
盛瑶紧张道:“镇上那么远,你身上还带着伤!”
此前她还想着厉峥若是好生休养,他身上的伤总算能养好了, 这一折腾岂不是又功亏一篑了。
盛丰和容云也是这会才知厉峥身上带伤。
容云担忧地问:“是何处受伤了,可还严重?”
厉峥:“只是腰腹一点小伤罢了, 已是无碍了。”
容云和盛丰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可盛瑶仍是没有松缓神色。
厉峥抬手摸了摸盛瑶的头,道:“无事,你不是都看过了,已是愈合得差不多了,路上我不会太赶,不会拉扯伤口的。”
话是这么说,盛瑶仍是有些担忧。
怎也比不上好端端在家待着呀。
厉峥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道:“我好不容易在你爹娘这挣来的表现,一点小伤,我会注意的,放心好吗?”
低声仅被盛瑶一人听见,但厉峥低头的动作,却霎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盛瑶心头一跳,下意识就紧张转头看向父母。
岂知,容云和盛丰两人竟是默契地移开了眼,明明就在不远处,却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盛瑶:“……”
至此,她也再说不出别的阻拦的话了,只能温声叮嘱厉峥:“那你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嗯。”
交代一番后,厉峥便出发前去村口领人。
盛瑶硬是要跟去,厉峥便只让她送到村口就好。
两人离了家后,一直好似若无其事的另外两人瞬间凑到了一起。
容云:“方才说是哪来着,腰腹?”
盛丰皱眉:“腰腹怎么看!”
容云抿嘴一笑:“能怎么看,当然是……”
“住嘴!”盛丰听不下去了,黑着一张脸,怒斥道,“我就知他没安好心!”
“说什么呢,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昨日不是你默许的吗。”
“谁知是昨日看的,还是前几日就看了!”盛丰当然也只是在嘴硬罢了,气过一阵后,才缓声又道,“这事你怎么看,就真这么任由他俩胡来?”
“也算不得胡来吧,厉峥不是说瑶瑶还不知此事,且厉峥瞧着并非鲁莽之人,他既有此决定,也做足了对此的安排,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堂堂京城高官,名门望族,他家当真能允他入赘,还是赘入咱们这种小门小户?”
此事因着还未摆到明面上来说过,所以夫妻俩谈论一阵也暂且没有结论。
厉峥这头,和盛瑶牵着手一路到了村口。
盛瑶本还算放松的心情,在一见到村口客栈前树下的那片混乱后,瞬间惊慌了起来。
“放了我儿啊!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柳娘哭得嗓音干哑,撕裂般的呐喊,好似在控诉世间最大的冤屈。
“瑶瑶,你就在这,别靠近了。”
盛瑶的确也不敢靠近,那场面实在有些骇人。
厉峥阔步走去,哭得昏天黑地的柳娘一见来人,顿时脸色一变。
众人还以为她见了正主会瞬间发疯,扯着嗓子就要向厉峥讨回公道,亦或是求饶。
岂知,厉峥只是冷眼朝柳娘看去一眼。
柳娘瞬间止了声,只剩和她儿子一样抖个不停的身子还在微动着。
厉峥此时的脸色的确算不得好看,也正因盛瑶在不远处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他才没有收敛脸上戾气。
李征经过一夜的折磨,早已是气若游丝。
他甚比不上身侧几个受了伤的恶霸。
也可能在无人知晓的夜里,逃脱不了的恶霸只能拿他这个近在眼前的软柿子出气,这才将他折磨得更惨了。
但厉峥脸上沉声并未有任何缓和。
他略过柳娘大步走到被绑的几人跟前。
除了已经说不出话的李征以外,其余几人全部躁动起来,苦着脸拼命求饶。
厉峥松开绳索一头,但一脚踩上了被绑在最外面的恶霸的背上。
他稍加用力,几人发出被束缚挤压的哀嚎声。
厉峥单独将李征解脱开来,毫不怜惜地提着他的衣领,冷声命令:“站稳。”
李征恍惚的神情一哆嗦,腿软得厉害,但竟还当真拼命站稳了。
厉峥转头道:“你们几个就在这老实待着吧,坏事做尽,自有你们应受的报应。”
话落,几个大汉眼泪横流,吵吵嚷嚷仍在试图为自己挽回一丝希望。
但厉峥充耳不闻,只淡冷着神色转头看向了李征:“至于你……”
“厉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您要如何惩治就冲我来吧,让我来替他,您抓我,把我儿子放了吧,他身子骨弱,可遭不起这般折腾啊!”
柳娘的呐喊引得厉峥微顿了手上动作,又缓缓转头向她看去。
柳娘眼前一亮,以为自己的求饶起了作用,连忙哭喊道:“都是我出的主意,和我儿子无关,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是我想借此让他得以娶到盛瑶,所以才吩咐他做出这种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计划的。”
厉峥冷哼一声,眸底好似淬冰。
他薄唇翕动:“放心,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什、什么……”
柳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厉峥再次伸手,一把拧起李征的衣领,不顾他惊慌失措的挣扎,径直甩上了马背上。
“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放开他啊!”
厉峥没功夫再搭理这个疯婆子。
他手脚麻利地将毫无还手之力的李征捆绑在马背上,以免马背颠簸让他掉下去。
可这完全没有好到哪去。
以李征的身子,就是这么平坐着,也是没法承受骑马的颠簸的,更莫说被绑着。
要是就这么一路朝着不知何处去,岂不是要他生生颠死在马背上。
眼看柳娘就要扑上来。
厉峥翻身上马,没搭理她,拉着缰绳让马头一头撞了去。
柳娘下意识躲闪,却也失去了拉住厉峥的机会。
她脸色一变,蓦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盛瑶。
厉峥侧头道:“掌柜的,拜托你了。”
客栈门前被唤到的掌柜的当即站直身子:“是,厉大人,您尽管去,这里我定会处理好的!”
柳娘眼眶通红,青筋乍现,狰狞着面容就嘶喊着:“我饶不了你!”
她发了疯似的就要往盛瑶那边冲去。
掌柜的连忙道:“快!抓住她!把她也绑起来!”
盛瑶在远处也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但柳娘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就先一步被几个村民压在了地上。
厉峥高坐马背上,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望向盛瑶。
盛瑶眸光微颤,看见厉峥微动双唇,无声地对她道出口型:“等我回来。”
马蹄声响起,伴随着李征当即发出的惨叫声:“哎哟!哎哟!”
厉峥压根没管身后绑着的人,一路疾驰着,便朝着村外去了。
厉峥原本并不想
在路途中多管李征的死活。
但无奈他实在是身子太弱,先是晕厥后是呕吐,整个人被马背颠得几乎快要断气。
厉峥可没想就这么把人弄死,也厌恶马背被他弄出的污秽之物。
他半道停歇了好几次,让驿站的人洗干净马,也算给李征喘口气的时间,这便在抵达镇上时,比原本计划的时间要晚了不少。
距离花溪村最近的小镇也并不繁华。
驻守小镇的官员也是个在这待了一辈子,没怎见过世面的芝麻小官。
厉峥一张令牌吓得他当即软了腿,哆哆嗦嗦冷汗直流:“大、大人有何吩咐!”
“你派人前去花溪村把那几人押到镇上,再以信鸽向柳阳城传信,让人尽快派人前来将这几人捉拿归案。”厉峥沉声吩咐着,视线又转向一旁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征,“此人今日便押往柳阳大牢,待我得闲去柳阳城之时,再亲自审问。”
这是什么意思?
小官不明,小官也不敢问。
而后,厉峥又道:“若是期间有妇人前来闹事,不必阻拦,向她指明方向,让她只管去寻,希望我抵达柳阳城时,能见着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在牢里恭候我的到来。”
“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李征在马背上颠簸的这一路当真是折磨至极。
但还有更长一段路还在等待着他。
厉峥交代了这些事后,便摆摆手离去了。
他大老远亲自前来,还忍受了李征呕吐一路,当然也不单纯只是为了看着他受折磨。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更有突然的“助力”让他迅速在盛家乃至整个花溪村博得了好印象。
不仅是为趁热打铁。
更是因他当真已经急不可耐了。
回程的马儿虽是少驮了一个人,但也没有松缓多少。
他的后背裹着大包小包,偶尔颠簸得厉害了,还会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每当这时候,厉峥就会稍缓速度,紧张地回头查看一眼。
不过他包得结实,只是一点轻微声响,自不会损坏里面的东西。
谨慎确认过之后,他才又继续加速,疾驰在返回花溪村的路上。
没入暗色中的矫健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院墙翻进了盛家。
盛家宅中早已熄灭所有灯火, 各屋都已入睡。
宅内沉入寂静之中,仅有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缓步靠近了少女的闺房。
接连一整日的来回奔波应是叫人疲惫至极的。
厉峥本也在回到村里后, 便直接回了他租下的宅子洗漱躺下。
但他辗转反侧许久仍是未能睡着。
踌躇片刻后,他便跟个小贼似的,做了这般偷摸之事。
厉峥有些唾弃自己, 但又卑劣地仗着盛瑶一向的纵容。
即使被发现了, 大抵也只会得盛瑶娇嗔一笑。
不过厉峥可没想吵醒盛瑶。
他心下暗道自己只是来看一眼, 看过后他回去便能睡得香甜了。
这个想法在厉峥偷摸进了盛瑶屋中后, 就生出了些许动摇。
榻上人儿早已入睡, 发出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屋内暖香萦绕,勾得人心尖发痒。
厉峥缓步靠近床榻, 少女恬静的睡颜映入眸中。
连月光也偏爱她似的,温柔地洒在她的脸庞上,镀着柔光,夺人视线。
盛瑶侧躺的睡姿没给床榻边留空隙。
厉峥便在她身侧屈膝蹲了下来。
他没有那么杞人忧天, 反倒有着十足的信心, 明日他将终能成功得到盛瑶爹娘的应允。
允他们成婚,允他们相守余生。
但即使有着如此把握, 这种感觉也仍然激荡着胸腔,让人难以平息, 躁动不已。
厉峥指腹虚落在盛瑶脸颊边, 顺着月光描绘她的眉眼。
她将成为他的妻子,他也终于有了安定的港湾。
趁着四周静谧,趁着无人知晓。
厉峥眼睫轻颤了一下, 掩不住眸中贪婪,便就此阖上, 任由自己心声,低低地轻唤了一声:“娘子。”
微不可闻的低声传入自己耳中,便先叫他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
耳根似在泛红,热意肆意流窜。
厉峥紧张地滚了滚喉结,初次不怎熟练的称呼被他再次碾磨在唇边。
磨成气声,但最终没有再重复道一遍。
厉峥勾唇一笑,从身边身边起身道:“还是待成婚那日,叫你当真听见再唤吧。”
虽是看过了也不知足,但厉峥还是打算先行离去了。
临走前,厉峥视线随意扫过屋中圆桌,赫然发现平日收拾得干净整齐的桌面,今日却散乱着几张没有收整的宣纸。
厉峥怔了怔,很快便在那堆宣纸旁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是他大年初一送给盛瑶的红封。
厉峥走近,借着窗外的月光瞧见了桌面上几张宣纸满满当当写着他的名字。
而一旁被打开的红封里,拿出来的正是盛瑶还不能看懂,但有他名字落款的信件。
厉峥眼眶微热,好不容易平缓的心尖又再次激荡起来。
他不禁反思起自己今日的放纵。
一不小心撞破了盛瑶为他准备的惊喜,实属不该。
厉峥回眸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唇角含着笑,迅速翻窗离开了屋中。
明日,他得厚着脸皮向她道声抱歉了。
翌日一早。
盛瑶是被屋外的吵嚷声吵醒的。
因着实在太早,甚至还没到平日她本该起身的时候,所以屋外如此吵闹便显得很是奇怪。
盛瑶还未完全苏醒,就迷迷糊糊地走到房门前开门。
房门才刚一拉开,一片艳红色泽闪过眼前,随后视线就被正好赶来的容云挡住了。
“怎直接出来了,还好我过来了,快进去进去,我正准备来唤你呢。”
“什、什么?”盛瑶压根没反应过来,恍惚间似乎瞧见了厉峥。
她本还想再歪头看得更清楚些,但容云已迈步挤进了她屋里,并把她往回推,还关上了房门。
直到盛瑶被容云拉着坐到了梳妆台前,她才知晓,外头的吵闹竟是因着厉峥今日大张旗鼓登门提亲来了。
今日?!
昨日他不是才去了镇上,她甚至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今日就来提亲了?
盛瑶怔愣地被容云迅速摆弄着,装扮发髻,妆点面容。
从容云所做之事便能瞧出,这事便是当真发生了,且十足正式。
屋外的声响许久也未停歇,反倒越发热闹起来。
盛瑶猜到大抵是村子消息本就散得快,如此一来,定有乡亲围观凑热闹来了。
她难得没有迟钝,当即感觉到了紧张,扣起手指,抓紧了裙摆。
容云替她梳好发髻,一垂眸,轻笑了一声:“可别把裙子抓皱了,别紧张,爹和娘都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