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吵嚷好一会才等来了真正的主角。
盛瑶怯生生地跟着容云从屋中走出来。
一抬眼,厉峥一身碧色衣袍,身姿笔挺,好生俊俏。
他隔着一段距离,仍掩不住眸中炙热目光,灼灼向她投来注视。
盛瑶心跳陡然加速,像是头一次与男子相见的深闺少女一般,羞赧得霎时敛目。
他今日,可真好看啊。
好看得,她的目光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了。
就好像今日他便要娶她过门了似的。
扑通、扑通——
盛瑶踏着几乎和心跳声重合的脚步声,一步步走向厉峥。
盛家门前果真围满了人。
皆是熟悉的面孔,皆是热闹躁动的乡亲们。
此时的厉峥分明耀眼得该和这个朴素的村子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面上带着不输旁人的期盼和欣喜,让他又莫名融合了进来。
好似他正是村中将要迎娶新娘的年轻小伙。
而他的新娘
,已是来到了他身边。
周围忽的就静了下来。
盛瑶下意识屏息,宅门外围着的乡亲们也都不约而同止了声。
厉峥将视线转向一旁已是有些热泪盈眶还强忍着板着脸的盛丰。
他作揖躬身,嗓音沉稳,万分郑重:“晚辈倾慕盛瑶已久,今日登门求娶,盼与之成婚,望您成全。”
这道沉声,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太过正式,太过郑重。
以至于周围沉寂了好一会,才骤然爆出属于乡村中的热闹喜庆。
乡亲们纷纷挤入宅中,乌泱泱一片,热烈祝贺着,吆喝着,像是要把这桩天大的喜事吵嚷着让全天下都知晓。
盛丰的点头同意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好似不必他特意发话,厉峥已是成为盛家的女婿了。
盛瑶颤着眼睫缓缓抬眸,略过人群,一眼对上了厉峥直直看来的目光。
她的未婚夫,得到父母的认同,全村的祝福的未婚夫。
然而,厉峥却在与盛瑶对视后,再次看回向盛丰。
他拔高声量唤住众人:“今日,我也请各位花溪村的乡亲们为我见证,在下厉峥,求得岳父大人应允,赘入盛家,为盛家女婿,入盛家族谱。”
众人:“……”
所有的欢腾在这一刻瞬间停息,盛家宅子里霎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思绪混乱,一时间竟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直知情但压根就没做好准备的盛丰和容云也是满脸尴尬,不知所措。
说是应允,他们的确也没有拒绝过此事。
但真要说应允,这简直是……
“你疯了吗!”
爆出惊声的,是刚才还满眼含情,此时却瞪圆了双眼的盛瑶。
厉峥也是一愣,但随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近来接连生事,他又急不可耐,所以今日的上门提亲盛瑶不知晓,而他早已打算给盛家当上门女婿一事她也不知晓。
这是他最初想到的搞定盛瑶父母的办法,也是后来即使有了别的办法他却仍旧选择于此的办法。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盛瑶,但如今果然如他所料。
盛瑶知晓了,便是会道上一句“你疯了吗”。
随着盛瑶的惊呼,乡亲们也终是回过神来。
各自惊讶着,探讨着,一下又将热闹点燃了起来。
盛瑶连忙走到厉峥跟前,看了看厉峥,又看了看盛丰:“爹,这事是你同意的?”
盛丰:“……”
“娘,你也知晓?”
容云:“……”
“厉峥!你哪需入赘,这像什么话,我爹娘不是这么不讲道理之人,你不必出此下策的。”
盛瑶当真是太过惊讶了,更顾不上此时这话就是当着她爹娘道出的。
盛丰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心道这个厉峥还真是给他出难题。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最初那般,除非厉峥入赘盛家,否则他怎也是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
可当真待厉峥说要入赘后,他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以至于到现在,他当着全村的人说这般话,他不得不信,也不得不正视此事了。
若厉峥要入赘,于私心而言,他当然是万分乐意。
白捡个女婿,还留着女儿在身边,有何不可。
但若这只是厉峥为了求娶盛瑶的下下策,事到如今,他也并非如此固执,甚是已经开始接纳他这个人,也同意盛瑶和他在一起了。
盛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厉峥却先一步开口道:“并非下策,而是我认为与你相守最好的方式。”
“什么……”
“入赘或迎娶,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差别,让你留在我身边,亦或是给我留在你身边的机会,我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
盛瑶一怔,交错身前的手忽的被厉峥的大掌握住。
明目张胆的,当着她爹娘的面,当着周围众多乡亲的面。
“我想,没有能比这个更能证明我的心意的方式了,门不当户不对并非你我的选择,口说也无凭,我无法在眼下的情形真切证明我未来一生的真心。”
盛瑶鼻尖泛酸,眼眶也逐渐湿润起来。
她指尖微动,忍不住在厉峥掌心下轻挠了他一下。
容云在一旁听着也是万分动容。
盛丰张了张嘴,又要开口,却又是被厉峥抢了先。
厉峥坦诚道:“但我的确留有私心,瑶瑶曾说想看遍世间山河,想去到更多更遥远的地方,瑶瑶的家乡在花溪村,而我则远在京城,但我想日后我与瑶瑶应是常在远行,入赘或迎娶便也只是名头上的事了。”
于外,他是众人亲耳听到亲眼见证赘入盛家的上门女婿。
于内,他要的只是盛瑶的夫君这一个身份而已。
繁琐的规矩在他们之间已是显得可有可无。
两项对望,也只在对方眸底瞧见独一人的身影。
盛丰霎时一噎。
好家伙。
好话赖话全让他一个人给说了,这还要他说什么!
盛瑶早已被说动,又怎能辜负厉峥的一片心意。
她抓紧了厉峥的手,敛目掩下自己快要掉落的泪珠。
盛丰深吸一口气,终是得以开口道:“行了,磨磨唧唧的,上门女婿,白给的我还能不要不成,再说下去,乡亲们就该等急了。”
热闹非凡的盛家大宅里,声声高喊传遍了整个花溪村。
“盛家办喜事咯!都来盛家吃席咯!”
乡下成婚便是最为热闹之事。
从厉峥登门求亲定下这桩婚事起, 盛家就摆起了为期三日的流水席。
待他们当真成婚那日,还有三日的喜宴等着大伙来欢喜。
说是入赘只是个名头,但厉峥对此还当真颇为上心。
大半个月后, 厉峥来回奔波于镇上,取回了他当时给家中寄信后寄来的回信。
因着时间太短,稍加估摸, 就能算出厉峥竟是刚到花溪村, 连盛瑶这关都还没过, 就已是先给家中寄了信。
盛丰心头不爽地看着厉峥当着他们面拆开这封信。
信中内容简洁。
仅有短短一句话。
【允了, 不过还是找时间带回家来看看。】
盛丰:“……”
容云:“……”
盛瑶:“你爹娘, 就说这么一句?!”
关于厉峥家中的情况盛瑶并不是太清楚,厉峥也鲜少提起。
不过他对此并无太多隐瞒, 借着此次机会,便一并告知了盛瑶和她爹娘。
厉峥家中虽是在京城为官宦之家,但家中关系并不和睦。
他的父母成婚时生了许多争吵,以至于他也并非是在被期待中出生。
后来他也更无别的兄弟姐妹。
年幼时, 厉峥鲜少被父母关心。
更有母亲长达数年的离家, 直至他十五岁那年母亲才终是被父亲求着回到了家中。
厉峥对于厉家的归属感从来都不强烈,所以他才自跻身官场以来, 一直为皇上做着奔波且不安定的事务。
即使后来他的父母早已懊悔当年的过错,想要挽回却也是为时已晚。
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冷不热, 趋近于一个冷淡但和谐的方向。
如此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厉峥要入赘要远行,他们也无力插手更多。
但信上短短一句话,还是透露出为人父母对未曾见过的儿媳妇的期盼, 和对儿子迟来的关心。
盛瑶听完这些不免有些心疼。
她从小长在幸福美满的家庭中,实难想象厉峥年少时都过着怎样冷清的日子。
她一边心疼, 一边也踌躇着如何道出委婉且不伤人的话语安慰他。
岂知,盛瑶话还没说出口,肩头先落下了沉甸甸的重量,好似撒娇地蹭了蹭她,还带着假模假样的委屈,低声在她耳边道:“所以夫人往后可要好好待我啊。”
盛瑶:“……”
既是厉峥父母都允了他入赘一事。
自然也不含糊,大手一挥就给盛瑶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以迎接女婿上门。
嫁妆收入厉峥囊中还不够。
盛丰又连忙命人将厉峥原本租下的那间宅子买了下来,重新翻修,作为自家女儿和女婿的新房。
而后,盛丰又找人择吉日,定婚服,做花轿。
本就是村中富裕人家,有了上门女婿,自是要风风光光将人迎进门来。
仲春时节。
二月十八,良辰吉日。
花溪村在天边升起第一缕光辉之时,敲锣打鼓着迎来了今日这个大喜之日。
从盛家宅门前出发的花轿没走几步就抵达了小道下的新房门前。
锣鼓喧天中,宅门内走出一道大红喜庆的颀长身影。
抬郎头在花溪村可谓是头一遭。
而厉峥也是头一个赘入花溪村的上门女婿。
起初还没把入赘这事当做什么难事的厉峥,待到这会,当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上花轿,还是不由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他迈步而出,在喜婆的高声下,掩不住耳根蔓上的红热。
只能僵着背脊勉强在脸上扯出温笑,而后跨上喜轿。
随着喜婆一声:“起轿,盛家迎女婿进门咯!”
厉峥:“……”
花轿一摇,轿子被四个壮汉抬起,轿中坐着眉心突突直跳的新郎官。
而本是短短一小段路,硬是叫盛丰设计了一条环线。
娇夫抬着喜轿绕村一周,欢天喜地叫所有人都瞧见,他们盛家迎女婿咯!
村里办喜事没有太多繁琐的规矩,主要还是一个以热闹为主。
一身华丽喜服的美丽新娘已在院中候着。
不需红盖头,只执一条红绸,待她的夫君进门,将红绸一端递给了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人对拜磕头,低下头时,掩下了双唇微动发出的低声。
盛瑶坏心地逗弄道:“坐花轿好玩吗,我还以为我能坐呢,怎没想到竟是你坐。”
厉峥:“……晃得人头晕,不适合你坐。”
盛瑶偷笑:“那便只能适合你坐了。”
厉峥脸色一僵,想起方才那般尴尬的经历,面子上多少还是有些挂不住。
一道柔声,在喜婆的高喊之后,清晰传入耳中:“夫君,礼成了。”
厉峥心头一跳,隔着红绸牵住了妻子的手。
“嗯,礼成了,娘子。”
礼成后,流水席正式开席。
比厉峥求亲那时还要更为热闹。
换了一身轻便红衣的新婚夫妻轮番在流水席间收获乡亲们的祝福。
而后两人双双被送入新房,聚集来一群年轻人和小孩吵吵嚷嚷闹洞房。
忙忙碌碌一整日。
直至天色渐晚,新房内的乡亲们终是被盛丰又笑又斥地吆喝走了。
宅子外仍旧热闹。
宅内却随之升起一缕浓烟。
盛瑶沐浴后就坐在床榻边,本是稍有紧张,但迟迟等不到厉峥回来。
新婚之时,洞房花烛夜。
前一晚娘亲向她教授此事时,她还红着脸满脸心虚心不在焉。
因为她已是偷摸在此之前和厉峥有过这样的亲密了。
所以没听仔细,但这会想起那夜也仍旧止不住害羞又期待。
盛瑶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厉峥进屋。
她耐不住性子的起了身,刚一打开房门,一股浓烈苦涩药味扑鼻而来。
厉峥就站在门前,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还险些被突然开门的盛瑶吓一跳洒了药。
盛瑶眸子一惊,当即后退好几步:“你煎药做什么!我不要喝!”
怎新婚之夜还带让人喝药的!
厉峥一愣,端稳了碗,再看吓得花容失色的盛瑶,不由笑道:“不是给你喝的。”
“那是?”
厉峥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消散不见。
他端着碗入了屋,身上也是换掉了喜服,仅一身素白的中衣,显然已是沐浴过了。
厉峥清了清嗓,道:“说好待我喝药时,当着你的面喝,药煎好了,今日该喝药了。”
盛瑶迷茫地眨了眨眼,想起此前厉峥让自己喝药时的确做过这样的承诺。
可是厉峥身子没病,喝的是什么药呢?
厉峥没有解释,在盛瑶怔然的目光下,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了。
盛瑶还是忍不住追问:“你喝的是什么药啊?”
厉峥放下空碗,缓步向她走去:“你尝尝?”
盛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才不要呢。”
厉峥勾唇一笑,单膝跪上床榻,靠近她,压向她,低头呼吸落在她唇边:“那可能,不要也得要了。”
药味在舌尖化开,嘴里瞬间被染上苦涩。
盛瑶被厉峥深深吻住,的确是不要也得要了,被迫当真尝了一番此药的味道。
可她又不是大夫,除了苦,她也尝不出这是什么药啊。
但逐渐热烈起来的深吻令她无暇再想此事。
连口中的苦涩,也逐渐在交换的呼吸中变得甜蜜起来。
盛瑶顺着厉峥压来的身形后仰着倒在了床榻上。
一头乌发如瀑般散开,大红喜被衬得她滑散的衣襟下,肌肤雪白盈亮。
胸膛因呼吸加重而大幅度起伏。
一只大掌压下,被掌控的紧迫带来无法控制的酥麻感。
盛瑶腰身一颤,微眯着眼便急切道:“烛火……烛火还未……”
厉峥以吻封缄,热烫的呼吸洒来,手上毫不收敛地肆意占有她。
低磁的哑声好似难耐,却又透着磨人的兴奋:“今夜不熄灯。”
盛瑶手指一缩,抓紧了厉峥胸膛前的衣衫,拧出一片凌乱的褶皱来:“怎可不熄灯,这也太……”
太羞人了。
凉意顺着香肩蹿入。
除了被大掌遮蔽之处,其余肌肤透着微凉。
冷热交替着,不知哪一头会占了上风。
很快,柔软的双唇从脖颈一路吻来,作弊似的将热意推至高峰。
胜负已分,盛瑶无意识地仰头拉长脖颈,任由烛光晃动在眼前,微张着嘴,压不下唇边的娇呼。
厉峥动作很急,也很重。
不时带来轻微的疼痛,和迅速压下疼痛的酥麻。
热烫的躁动从胸膛前四处流窜开来。
盛瑶眼眶一热,不知从何蔓来的水雾便模糊了眼前。
她颤着眼睫,放低腰身。
手上无意识的摸索着。
以轻柔,但又不容忽视的存在,游走着,移动着。
粗喘声回荡耳边,厉峥好似比她反应还要大。
直至盛瑶一手握住。
厉峥蓦地软了腰身,整个人一下子完全压了下来。
短暂的喘息之时,盛瑶睁开眼想往下看。
略过他敞开的衣襟,赤着的胸腹,还要向下,还要看清。
但厉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她远离:“别碰了。”
他嗓音哑得不像话,呼吸也混乱粗重着。
盛瑶不解地眨了眨眼:“可是,今夜是新婚夜啊。”
他们要做那夜那样的事,他怎能不允她碰。
“正因是新婚夜,所以才别碰了。”
窸窣声中,厉峥重新支起身子,整个人完全骑上床榻,在盛瑶身前印下一片阴影。
他单手扣着她的脖颈,另一手解着裤带。
那里凶狠的绷紧得厉害。
他面上也是沉色一片。
盛瑶仍是不解,张了张嘴,正要追问。
耳垂被温热的双唇含住,低声传来,压抑着厉峥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