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温嘉琪不确定地说，“她脾气怪得很，没人搞得懂。”
转身再次走到电梯前，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两人身影，温嘉琪不自觉想起温月的话，在电梯门打开后说：“要不……你先进去吧？我坐下一趟电梯。”
林智明不解，疑惑看向温嘉琪：“Gigi？”
温嘉琪犹豫了下说：“她说我们走在一起太高调了，容易被人注意到。”
林智明脸上表情微僵，但又很快恢复，笑道：“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这样，你先上去吧，我打个电话让工作人员到电梯厅口来接你，我坐下一趟电梯。”
说着将手贴在温嘉琪后背，将她缓缓推入电梯，并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微笑着说：“待会见。”
电梯门合上，林智明脸上笑容淡去。
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隔壁电梯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率先走出来。
看清双方的瞬间，两个男人都不自觉拧起了眉毛，最后林智明先打招呼：“谢生，好久不见。”
谢生，也就是谢董没理他，直接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因为离得太近，逼得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等林智明站稳，谢董几人已经走到外面。
看着为首那人站在阳光下的身影，林智明紧紧握住响起来电铃声的手机，按下通话键道：“喂？”
“我出电梯了，怎么没看到人啊。”电话那头响起温嘉琪的声音。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没来得及打电话，我现在上来，你等我几秒钟。”边说，林智明边抬脚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电梯门再次合上。
林智明上楼时，温月也已经坐到车上，吩咐司机去丽荣百货，并在脑海里问系统：【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谢耀华是着火后到的福恩疗养院。】
谢董全名叫谢耀华，温月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但出生年份肯定比成立不到三十年的耀华资本要早。
谢父以儿子的名字给公司取名，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个儿子。
温月很快将发散的思维拉回来，问道：【他带走了金诗婷？】
【对。】
【金诗婷还活着吗？】温月话音刚落又问，【谢耀华和金诗婷什么关系？】
【还活着，他们拍过拖，是对方初恋。】
金诗婷是结婚第七年，被林智明以她得了精神病为由送进的福恩疗养院，第九年她所住病房发生火灾。
而根据外界报道，婚前她在金父的撮合下和林智明拍过两三年拖。
也就是说，火灾发生时两人已经分手十一二年。
隔了这么久，谢耀华还能去疗养院见金诗婷，显然对他来说金诗婷不只是初恋。
可问题又来了，如果十一二年都没能让他忘记金诗婷，当初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又为什么她刚被送到疗养院的时候他没来找她，而是隔了两年？
当然，也可能他早就去疗养院找过她，但因为不是家属，他没能见到人？
这么想也不对，虽然才一个照面，但温月觉得谢耀华不是那种无能的人，如果他有心救金诗婷，肯定能有办法。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温月挑明，系统便不再为了卖关子而进行挤牙膏式的叙述，说道：【金诗婷和谢耀华不仅是初恋情人，两人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谢父和金父算是香江比较早的证券从业人员，当时远东交易所还没成立，股市受英国操控，华资企业无法上市融资。
对普通华人来说，他们能成为交易所工作人员已经很不一般，但在那些英国佬面前，他们又仿佛低人一等。
所以一起共事那些年两人攒下了深厚的情谊，在首家华人证券交易所远东交易所成立后，两人也起了创业的心。
六十年代末，谢父和金父合伙成立了华发证券。
两人做同事时，两家关系就走得很近，经常一起出去玩或者吃饭，所以谢耀华和金诗婷很小就认识了。
谢耀华和金诗婷虽然性别不同，还有两岁的年龄差，但前者经常带着后者一起玩，初中和高中念的更是同一所学校。
虽然小时候他们互相称对方“哥哥”“妹妹”，但毕竟不是亲兄妹，相貌又都生得好，到了青春期很自然地生出了暧昧。
因为是英国的殖民地，所以香江受西方文化影响很深，六十年代风气已经很开放，开明的家长不会过分干预孩子早恋。
再加上谢父和金父的是合伙人，所以对两人之间生出的小暧昧，双方家长持乐观态度。
但再深的兄弟情也扛不住利益冲突，何况谢父和金父不是亲兄弟。
两人刚合伙时还好说，手头拮据心却很齐，一心只想做大做强，很多事都有商有量，在他们齐心协力的经营下，华发证券生意越来越红火，矛盾也渐渐显现。
倒不完全是利益分配不均，虽然他们各自都觉得自己对公司发展作用更大，但毕竟是多年好友，不至于这么快因为钱而闹掰。
更深层次的矛盾是由两人性格引发的，谢父有冲劲但容易冒进，金父更保守但也更稳。
公司规模小的时候还好说，很多问题可以被掩盖，但当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是要铆足了劲往前冲还是求稳一点点扩张的问题，终于被摆到了明面上，无法再回避。
两人各执己见，谁都不肯妥协。
偏偏公司老板只有他们两个，没有第三人从中调和，所以那段时间华发证券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一会往前冲，一会又急刹车。
一时间，不仅公司员工苦不堪言，决策不统一的弊端也渐渐显现，他们摔了个大跟头，亏了一笔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足够让他们肉疼的钱。
如果这时候两人拆伙，或许他们的友谊还能继续，但他们谁都不肯让步，于是两人被捆绑在一起，磕磕绊绊地继续往前走。
然后过了半年，华发证券再次因为决策失误亏了一笔钱，且这次的亏损不仅能让他们肉痛，还足以让他们破产。
半年过去，谢、金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深，这次失误后，他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和平，在公司大打出手，然后彻底分道扬镳。
毕竟他们都破产了，不分道扬镳也不行。
当然，烂船还有三千钉，两人合伙开的公司到底辉煌过，哪怕破产也是有点底子的，两人将公司最后的一点资产清点清楚，最终金父要了公司招牌，谢父要了办公设备，从此各奔前程。
谢、金两人合伙创业虽然失败了，但这不代表他们没能耐，分道扬镳后两人各自发展都不错。
金父保守但是很稳，他的经营下华发证券虽然没有进入行业前列，但发展一直很稳，他没有破产过，资产一直在稳步增加。
谢父则还是爱折腾，那些年里他几次濒临破产，又几次爬起来，最终耀华在他的经营下冲进了行业前十。
过去二十多年里，香江证券交易市场发生过几次大变化，证券交易所从一家独大变成四分天下，又在八十年代初合并成立联交所，等到八十年代中，联交所又启用了新的办公大楼。
不管外界怎么变，华发和耀华始终没有变化。
他们一直都在同一栋楼里办公，两家公司的创始人也始终很有默契地王不见王，并在有机会抢对方生意时毫不手软。
直到生命终止，他们之间的友谊也没有再次修复。
随着两人友谊发生变化，原本亲如一家的两家人也渐行渐远，而他们对金诗婷和谢耀华拍拖的态度，也渐渐从支持变成了反对，要求两人分手。
谢耀华和金诗婷当然不干，他们倒不是像温嘉琪一样一身反骨，父母越反对她越要和林智明在一起，而是他们当时正处于热恋期，爱得正难分难舍。
为了将两人分开，谢、金两人都有行动，一个将儿子送到美国继续深造，一个将女儿送到英国上大学，觉得分开久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会慢慢淡下去。
但两位父亲的计划没有成功，直到金诗婷大学毕业回到香江，两人也没分手，谢父和金父看在眼里都急了。
当时两家已经拉开差距。
金父因为性格保守，资产虽然稳中有升，但在外人看来却有些不温不火。
谢父虽然不够稳重，在他的带领下耀华证券成立初期资产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大赚资产翻倍，一会大亏濒临破产，但他稳下来后身家一涨再涨，到谢耀华回国时他已经登上富豪排行榜。
谢父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并不满足于当时的成绩，希望能通过联姻让谢家更上一层楼，摆脱掉暴发户的名声。
因此，别说他和金父关系不好，就算他们没有闹僵，在两家差距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他都不一定能同意让谢耀华娶金诗婷，何况世上没有如果，曾经的好友已经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
金父也不希望两人在一起，不单是因为他和谢父关系不好，更因为他想让女儿招赘。
金父的思想比温荣生稍微开明一点，但开明得很有限，他本身还是想要儿子的，只是努力这么多年一直没生出来，不得不放弃，转去培养女儿。
金诗婷还小的时候，金父没有多想，乐于见到她和好友的儿子走到一起。但随着他的身体一天天衰老，而儿子始终不见踪影，他的想法渐渐发生了改变。
虽然没有儿子，但他依然想要一个跟自己姓的后代，于是就想到了让女儿招赘。
金诗婷大学毕业时，谢家条件已经优于金家，谢耀华又是家里独子，想让他入赘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止谢耀华，家里有点钱的富二代都不用指望，越是有钱人越要面子，富二代的父母不可能让儿子入赘。
于是，金父将目光落在了公司员工身上。
就这样，家庭条件且学历不高，但自身条件非常出众的林智明入了金父的眼。
对林智明来说只要能娶到金诗婷，他就能少奋斗十年，心里当然愿意，哪怕条件是生了孩子要姓金。
搞定林智明，摆在金父面前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拆散女儿和谢家的小子。
虽然互相斗了好几年，但在拆散儿女这件事上，谢、金两人心很齐，也非常有默契。
最终，他们成功在两人之间制造了误会，让两人分了手。
分手后，金诗婷在金父的撮合下和林智明拍起了拖，谢耀华也由谢父介绍，和一位豪门千金谈起了恋爱。
没过一年，金父身体便急转直下。
为了能让父亲安心，金诗婷和林智明在他去世前领了结婚证。
两人结婚前夕，收到消息的谢耀华终于醒悟，去找金诗婷说开，想和她重修旧好。但金诗婷顾虑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没有答应。
金诗婷和林智明结婚后，谢耀华独自去了美国。
谢耀华刚去美国时，谢父在言语中透露过后悔，尤其是金父刚去世那段时间，回想起当初的友谊，很后悔当初的固执。
但随着谢耀华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这份后悔慢慢就淡了，只有催促儿子结婚时才会流露几分。
可这份悔意太淡了，所以当金诗婷被林智明送进疗养院，他毫不犹豫瞒下了这个消息。
因为不想听到金诗婷和丈夫关系和睦的消息，谢耀华去美国后本就刻意屏蔽到了香江的消息，所以谢父的隐瞒很成功。
直到六年前谢父去世，谢耀华回香江奔丧。
丧礼过后谢母再次催婚说漏了嘴，他才知道金诗婷早被关进疗养院的事。
得知这消息，谢耀华连忙前往福恩疗养院，却因为不是家属被拒绝入内。
愤怒之下，谢耀华找到林智明，跟他大打出手，并要求他把金诗婷放出来。但林智明坚持称金诗婷疯了，不肯松口。
谢耀华无奈，只好想其他办法。
【谢耀华半夜潜入福恩疗养院，正好赶上金诗婷住的病房发生火灾，就把她救了出去……】温月皱眉问，【这是不是太巧了？你确定谢耀华是火灾后到的疗养院？】
【确定哦。】
系统给出肯定回答，然后话音一转道，【但这不完全是巧合，和谢耀华打了一架后，林智明因为生气去了一趟福恩疗养院。】
【他去福恩疗养院干什么？】
【林智明认识金诗婷的时候，她还在和谢耀华拍拖，也知道她刚开始没看上他，所以结婚后一直耿耿于怀，结婚后他们感情破裂也主要是这个原因。】
温月冷哼一声：【得了吧，他又不是结婚后才知道金诗婷喜欢谢耀华的，结婚前为了金家的财产可以忍，结婚后就受不了了？而且结婚后金诗婷和谢耀华难道还有来往？】
当然是没有的，他们刚结婚谢耀华就去美国了，连探听他们的消息都没有，何况是和金诗婷偷偷联系。
系统回答完温月又问：【婚后是不是林智明先有的花边新闻？那些花边新闻应该不是假的吧？】
【是……花边新闻有真有假。】
温月摊手说：【这就是了，他为了财富地位，明知道金诗婷另有所爱还跟她结婚，趁着金诗婷怀孕入主公司有了地位，自觉腰杆子硬了又对她的过去耿耿于怀，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确实这样。】
温月把话题拉回来，再次问：【所以他去疗养院干什么？耀武扬威，宣誓主权？】
【差不多，他告诉金诗婷，谢耀华回来了，想让他放她出去，但他没答应，还说这辈子都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垃圾！】
温月评价林智明，又问，【那场火灾是金诗婷自己点的火？】
【是。】系统回答说，【福恩疗养院的精神科和其他科室是分开的，而且看管很严，金诗婷猜到的谢耀华会来救她，也猜到了林智明不会轻易让人找到她，所以想用火灾让疗养院乱起来，告诉谢耀华她在哪，也方便他救人。】
所以，火灾不是巧合，但金诗婷纵火和谢耀华前往福恩疗养院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是巧合。
另外，虽然温月不清楚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不确定金诗婷的计划是否严密，但可以确定做这个计划并付诸行动时她是清醒的。
又或者，金诗婷根本就没有疯！
金诗婷确实没有疯, 福恩疗养院也确实有问题。
虽然根据明面上的资料，福恩的院长姜文鹏是个好人，做过很多善事。可温月过去爆料的那些瓜主中也有不少大慈善家, 到头来还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何况人是会变的。
或许姜文鹏曾经是个好人, 开疗养院的目的也很单纯，但在林智明找上门时, 他已经成了助纣为虐的伥鬼, 哦不, 他都不是辅助别人做坏事，本身就成了恶的源头。
而林智明以精神病为由，将金诗婷送进福恩疗养院的原因也很简单。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它随时会根据你已经拥有的一切而改变, 永远都无法轻易被满足。
最初林智明想要的是财富地位和少奋斗十年, 所以他明知道她有男友，还大张旗鼓地追求她, 帮着金父在小情侣之间制造误会。
结婚前他也很清楚金诗婷喜欢的是其他男人, 但他并不在乎，本身他想娶的就是华发证券的千金，她心里装着谁并不重要。
等真正结了婚，林智明就觉得不够了, 他认为金诗婷是他的妻子，就应该只想着他一个人, 全身心地爱着他。
只是那时候金诗婷的位置虽然不稳，需要他的支持才能压制住其他蠢蠢欲动的股东, 但股份上金诗婷碾压。
而且股东们再怎么小看金诗婷的性别, 她也是华发证券创始人的亲生女儿，不像林智明, 纯纯的靠女人上位。
所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公司，他都得压下心里的不满，在金诗婷面前伏低做小，直到她怀孕。
金诗婷怀孕初期其实不想放权。
虽然金父是老思想，觉得女人总要找个男人依靠，所以精挑细选的林智明，并为了让他安心辅佐女儿，特意留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他。
但结婚没多久，金诗婷就看出真实的林智明，并没有恋爱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安分，这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
而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或许刚毕业回香江时，金诗婷是一个有点天真的女孩，但人是会变的。
经过两家长辈的棒打鸳鸯，又被父亲半是央求半是逼迫地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在股东的虎视眈眈中扛起华发证券，金诗婷很快完成了蜕变。
到怀孕时，她早已不是当初天真的女孩，生活中她愿意和林智明过日子，工作上她也愿意提拔林智明，但她也防备着他，从不给他染指自己手中权力的机会。
林智明看在眼里，便趁着金诗婷怀像不好去医院保胎，偷偷煽动股东闹事。金诗婷没办法，只能让渡部分权力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