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和就毫不客气地要了一些内容空白的帖子,虽然也被李佑纯以“防止你要害我,你也要给我几张写了名字的白纸”要了相同数量的帖子走,但他的面子毕竟不如李二的大,总体算下来还是他们占便宜。
现在便宜不就占上了?
楚韵看影视剧里行人动辄在酒楼饭馆点两盘卤牛肉,她也是来了才知道实际并不是这样,古代的饭店几乎都是做私房菜的。
像京里的馆子就好几等,先是修在精致大宅子里叫什么堂的饭庄,人家只接豪门贵族的席面。
这样的地方,楚韵临时想去也去不了,她能去的是叫什么楼的饭馆,饭馆比饭庄次一等,场地也小很多,可以三五桌一起吃,但人家也不接散客不接受点菜,只接受“席面”。
现代那种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坐下就能点菜的馆子这会儿还没有,除非你吃的是蔡婆子那样的路边摊,这个倒是能随便点,但光顾的一般都是替少爷奶奶跑腿的丫头婆子和周围的穷苦人家。
平头百姓即便有钱,若跟饭庄饭馆不熟,其实也不大能坐在铺子里优雅的吃饭。
杜家不是“人中百姓”,但他们是“旗中百姓”,好馆子好饭庄杜容和一般也搞不到。
还好他们有仁慈多财的李二!
楚韵附耳过去小小声道:“李二万岁!”
杜容和头上立刻就出汗了,也小小声回:“李二哪天驾鹤西去,咱们算是出了大力了。”
说着,自己也大手一挥直接在帖子上写了要租京里第一等饭馆——满福楼一日。
接着又跟何妈嘱咐:“妈妈回去跟我娘说,李二少爷在酒楼请家里人吃饭,这事不好声张,让他们赶紧过来,但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就要把李家人吓走了。”
何妈转转眼珠子,知道这个要抢在杜老爷回家前做下,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老娘准让他强身健体一整日。”跳上自家丈夫的马车就开始往外跑。
杜薇到这里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感觉李二确实倒了个霉,他们家老爷肯定也将要倒个霉。
她一下汗毛就竖起来了,李二她管不着!让杜老爷倒霉她不愿意!诚然她对杜老爷有一些千刀万剐的猜测,但那些都是没有证据的事,再说前头十年的疼爱也是实打实的。
叔叔婶婶怎么能这么对这个老人家呢?
杜薇拧眉就想把事情拦下来,嘴巴一张开,看见楚韵关切的脸她又噎住了。
想,楚韵和杜容和并不是会故意捉弄人的顽劣之徒。他们如此对待杜老爷,只有一个可能——杜老爷真不是个好东西。
杜薇已经不知道该信哪个了,她更愿意信自己的眼睛,在没有证据前,她不想做伤杜老爷心的事。
杜薇憋了半天,最后开口建议道:“要不还是换我爹顶上吧。”
不是说父债子还吗?三叔叔跟亲爹打擂台闹出事就难看了,跟她爹闹出事,闹了也白闹,谁让她爹不争气呢?
楚韵笑得前仰后合,她搂着杜薇道:“薇薇,你可真是个活宝贝。”难怪杜老爷这么用心地想把她养成大家闺秀送入宫门。
就是在现代,能这么快看懂事的姑娘也不多,她在穿越前都是领导吃饭她转桌的那类人。
怎么看这些弯弯绕绕的话,都是后来在乡下跟人抢春水学会的。
村民为这个斗起来不比大宅门的段位低。
但杜薇的建议,他们没有听。楚韵摸着她的头发道:“你啊,在家里好生看着就是了,外头的事有大人在,等你长大了再来操心这些事好吗?”
楚韵也就比杜薇大五六岁,一米六的个子在京里说不上高,来的时候又瘦,看着跟杜月那样十三岁上下的京里姑娘差不多大。
杜容和看见她躲在人后就如同看见一枝雨后初绽的野花,想到要跟她行夫妻之事都胆战心惊,就怕这朵花经不起狂风骤雨衰败下去。
现在楚韵饭吃多了睡眠足了,又一直在劳作,看着已经健康多了,起码杜容和带着她出门不会再有——我拉着个孩子的怪异感了。
杜薇又是家里长得快的姑娘,她现在就一米五多了,所以对楚韵没有跟大人相处的局促,听到楚韵说自己是大人她是小孩,半天都没回出话,气鼓鼓地拉了帘子闷闷道:“婶婶说的都对!”
楚韵跑到车上去挠她,几个姑娘在大街上又不敢笑出声,都憋得脸色通红。
杜薇不理解他们回家屋也不沾一下就要往酒楼跑,杜家上上下下忙着打扫、做饭、想了一肚皮吉祥话的下人和泪眼汪汪的郎氏也不理解。
不过杜家是个要名声的门户,郎氏对下人从来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心里憋了一肚子火。郎氏还是笑着问:“何妈妈,怎么个事?是老三媳妇闹着要去的?那家里的好酒好菜怎么办,难不成都丢了?”
何妈把杜容和交代的话学了一遍后。郎氏脸上立刻云开雾散,也不提浪费饭菜的事了,丢下一句让丫头们分下去吃,跳起来就要回屋穿上战袍往满福楼里去。
一屋子女眷都急匆匆地开始收拾,何妈等了一盏茶工夫,看到郎氏嘟着嘴要让梳头的妈妈把她的复杂的发髻拆了,打算重新盘一个更艳压群芳的。
她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这要弄到猴年马月去?何妈带着喜鹊陈老丫几个婆子,窜进去就围着郎氏,口里叫着太太,这个拽着腿那个拽着胳膊,甜话说个不停,两三下就把人架到车里去了。
闵氏那边是收拾得最快的,——她两个女儿都在外头。
魏佳氏手脚麻利,只把姑娘重新收拾了下就出来了。
满福楼大家都听过没去过,还有李家人,想想就激动!
这么乱哄哄的一片,杜家人你推我我推你的上了马车。
郎氏坐在车上心如飞蝶,就是总觉着差了什么人,何妈防止她想起来,一个劲儿夸她漂亮、好看。
一日不见年轻十岁,一月不见,皮肤胜似婴儿!
郎氏被夸得如登九天,顿时就把差的那个什么人给忘了。
差的什么人——杜老爷,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看冷风又吹起来了,就叫了个小子过来,让去打听打听,怎么自己在大太阳底下搓着胳膊等了半天都不见老三一家过来呢?
小子溜了两圈过来,乐呵呵道:“老爷,咱们家去吧。三爷身体不适,从另一条小道先家去了,他还在前头铺子里给咱们留了口信,只是小的办事不力,没往前走,店家没看见,也就没把信传出来。”
杜老爷立马就觉得这个兔崽子是故意的,他心里一沉,在外头却不得不维护儿子的德行。
杜容和的德行就是杜家的德行。
杜老爷忍着不舒服,嘴里还说:“老三做事周全也不是一回两回,他身体要紧,多说无益,咱们先家去看看他。”
几个仆人连声附和三爷孝顺老爷仁慈,接着就在后头小跑跟着骑马踱步的杜老爷回去。
杜老爷听得气不顺。身上也不好受,他脚瘸,骑马就是活受罪,他骑这个不过是为了附和“旗人骑马出行”的圣意,一点颠簸不得,这回念子心切,来的路上就有些急,两只腿都不太舒服。
等再赶着时候回了黄米胡同,下了地两只腿就站不住了,最后是被人扶着走的。
两个守门的婆子都惊了,怪道:“老爷,怎么吃这么快?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呢,就回来了么?”
就是乡下的猪吃饭都不该这么快,老爷可真是,该不会没去过满福楼,所以吃迷了本性吧?
两个婆子心里打着鼓。
杜老爷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扶着腿把事问了一遍,听说家里浩浩荡荡的都跑了简直两眼一黑!
那么多人,就没人想起来问他一句?
杜老爷痰气上涌,捂着胸口狠命咳了几声。
旁边伺候他的家奴也是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还笑嘻嘻地问:“老爷咱们还去吗?”
杜老爷瞪眼:“当然要去!”
他是一家之主。跟李家人打交道的大场面自然该他坐主桌!
再说等了一早上,又来回跑了一趟,九十九都走了,还差这一哆嗦?
家奴看看他的腿问:“老爷,咱们还骑马吗?要不奴才去叫顶轿子吧?”
轿子抬人是最舒服的,坐车骑马都次一些,人的肩膀软,即使颠簸也不会太难受。
杜老爷闭眼虚弱道:“不,骑马过去。”
他是旗人,无论如何旗人的身份都不能丢。
第86章 做事周全
满福楼日日车如流水马如龙,杜家人拿了李二的帖子也没办法把整个地方都占了。
掌柜的平时卖这些包衣几分颜面,等杜家下人捧着帖子进来,他拿起来一看嘴里吉祥话说个不停,立马就收出一个院子让他们坐着慢慢吃。
等人一走,就把瓜皮帽脱下来冷笑道:“连个正经官儿都不是,就四处挺腰子,怪不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说包衣奴才骨头轻。”
送菜的小二哥在旁边看了半天,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看掌柜的有些瞧不上这群人的意思支支吾吾蹭过去问:“爷,咱们还送敬菜吗?”
这个是京里开门迎客的馆子铺子给贵人的孝敬,往常李二带着京城文坛过来,他们也要送。
但李二过来时掌柜的背后没这么拉过脸子,他甚至还会哈巴狗似的求李二少爷赐下墨宝,最好呢就是在大堂墙壁上里胡乱写些诗,好蹭一下黄鹤楼的东风,假装自己是京城小黄鹤楼。
这个法子出乎意料的不错,小黄鹤楼果然在京里飞得越来越高了。
杜三爷是包衣中的文人,从前他的墨宝可以要。
但如今掌柜的看不上杜三爷了!
以前他是笔帖式,拿不准前途在哪,现在满京谁不知道他溜到大王庄看人修桥铺路去了?
命都是越作越贱,以前的待遇在他这儿自然没有了,但人没跌到泥里去就踩人容易阴沟里翻船。
掌柜的就笑着点他笨,道:“傻子,怎么不给,打狗还得看主人人家的主子是谁?你有几个脑袋敢看不上?爷今儿告诉你,这些人跟太监似的,戴芝麻大的帽子都小看不得,但凡他们来了,咱们不仅要给还要给得好,去吧,后厨里捡几样温补的菜送过去。”
小二哥被稀里糊涂说了一通,接着就跑厨房去陪着笑端送了一品羊肉锅上来。
羊肉炖得喷香,肉也嫰得紧。
杜家人都看在眼里,唯有一个郎氏,满心满眼都在许久不见的儿子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这个。
她进门就拉着儿子左看右看,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看着他的掌心说怎么有茧子了,最后才问他李二少爷在哪里。
楚韵这边,她也就刚进门笑了两句:“老三媳妇你也回来了,好啊好啊。”扭头又跟和宝一起坐了。
楚韵和杜容和前脚扯虎皮,后脚李佑纯就知道了,一个中午愣是没敢出去吃饭,自己关了门在家里也叫了只烤鸭吃。
他人没来,杜容和眉都没皱一下,道:“娘来晚了,他身上有急差,刚陪着喝了两杯酒已先走了。”
郎氏大失所望,但人家的急差多半是给老主子做事她也不好说什么,遗憾道:“日子还长,总有缘吃饭,他既走了,咱们自家便松快些,你过来靠着娘吃这顿饭。”
杜容和没法子,只能陪着一起坐。
杜容锦杜容泰两兄弟都被冷落在一边,郎氏一个眼风都没扫过来,还好这两个人也不太在意老娘抽风,听到李二又走了也没多嘴。
李二是老三认识的,做兄长的多问反而显得居心叵测,杜容泰带着杜容锦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招呼两个侄女儿,笑着说她们又乖了,漂亮了,问在外头好不好玩。
杜薇杜韶挨个发自己在外边买的鸡零狗碎的礼物,什么泥塑猴子,粗布做的荷包,收到的好看不好吃的喜糖等等。
楚韵在一边坐着,看着几个小的互相送这些不值钱的礼物,再看桌子上的敬菜,一下就回神了。
奶奶的,他们这是被小看了啊?
旗人送礼不是这么送的,越尊贵反而越不好,意思是你是客,咱们亲疏有别。京里人打交道,纵然八辈子不相干,见面了也得往亲兄弟上扯,哪有头回就客气的呢?
她头回去李家,李佑纯都是和他们交换的便宜的下饭菜。掌柜的送来的一品羊肉,一下就打眼起来。
楚韵看了眼衣衫整洁的小荷老师,心里像被锤了一拳,一个饭店老板都这么轻视他了,那他在自己本身的族群中又会受到什么对待呢?
杜容和嘴里在回娘的话,余光时不时往楚韵身上跑,看她盯着敬菜眼神从茫然到清醒,嘴角扯得更开了。
他在外头走惯了路,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待遇跌了一截。
楚韵在看郎氏。
郎氏对和宝一如往常,在她心里她的几个宝就没有不好的时候,若是有就是有人刻意中伤。
楚韵就放心了一点,太太再坏她也是小荷老师的亲娘,一个不得父母喜爱的人,终究是可怜的。
杜容和看她这么紧张,心里倒愿意让皇帝当着楚韵的面亲自给自己一个巴掌。
其实,他没想过要把场地都占了,无非是怕拜高踩低的生意人不愿意给挪地方,所以先抬了个价。
杜容和最初还想过店家或许只舍得一个包厢,现在给了一个院子都算赚的了,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京里这些人会怎么看自己,杜容和在跪小黑屋那晚就想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但他心里也不是没想法。一个习惯了吃肉的人突然改吃素,不管决心有多大,也会想念肉味。
尤其,他除了下跪的那晚之外就没有吃过素,因为,很快他们就溜到大王庄去了。
在京郊,没有人比杜三爷楚奶奶更尊贵,周围人都捧着他们,李二待人也客气,所以杜容和也就没有尝到“身份大跌”的落差。
楚韵看他跟在郎氏身边笑着说话,趁着添茶的空儿,附耳过去悄声道:“你没有做错事,我也没有,咱们都要把腰挺起来,满福楼看不上咱们,下回咱们不来了呗。”她转转眼珠子又道:“这顿咱们也不给钱,记在你爹账上!”
杜容和看她义愤填膺地说着话,笑着点头,小声道:“好,不来了,不给钱。”
楚韵松了口气,看他陪着太太说了半天话都没吃上,就站起来给郎氏、两个嫂子、几个侄女儿各包了一个鸭肉卷儿,最后才包了一个都是脆鸭皮和黄瓜丝的卷儿送到杜容和手上。
杜容和看她为了要送自己一个卷儿,送了满屋子人卷儿,身上最后一点不痛快也散干净了。
他吃着烤鸭想,难怪人要成婚,成婚就是找一个能够说知心话,能够分担痛苦的意中人。
能够分担痛苦,这点太重要了,它能让人把黄连水喝出一点甜,让人甘愿。
郎氏吃着烤鸭,笑着夸楚韵懂事了,接着又转着眼珠子看了下周围,问杜容和:“你爹呢?”
杜容和擦着手笑,半只鸭子都吃了才想起人来,这也太迟钝了,他拧眉道:“儿子在胡同里等了爹许久都不见他踪影,这边李二少爷又催得急,儿子只好给他留了个话头先走了,儿子再叫两个人去家里和胡同里寻爹。”
郎氏听得半真半假地上火,小声跟杜容和咕哝:“他不知道怎么了,撞了鬼似的,你在家吧他要说你,你走了他又念得慌,一大早就起来,穿了新马褂新靴子说要去接你,接这么半天人又不知道接哪里去了!”
杜容和连连点头,道:“我们是亲父子,亲父子都是这样,娘不说儿子也知道。”
郎氏看他神色不似做伪,吃完了手上的鸭子就停了筷子还拉着人一起等。
等了半天始终不见人过来,反而跑腿的小子说:“老爷骑着马往家里去了。”
郎氏看菜都要凉了,便做了个主道:“吃吧,老爷想是有事,咱们娘儿几个先吃,等他来了再治一席菜陪着也就是了。”
魏佳氏听到这里抬头道:“娘,还是等爹一起来吧,谁家也没有一家之主不在,儿子儿媳就动筷子的礼。”
郎氏本来拿不定主意,一听儿媳妇这么说了,立刻拍桌道:“你爹仁慈,哪能让咱们为了他挨饿?”说着自己又夹了一筷子片得薄薄的鸭皮,包在面皮里小口往嘴里送。
她一吃,孝子贤孙自然也要跟着吃,不然不就坐实了太太失礼吗?
楚韵巴不得早点吃完早点回家躺着睡大觉,两只手都忙得蝴蝶似的上下翻飞,这个时候烤鸭味道已经跟现代的很像。
鸭皮都烤成金黄色,鸭架子照样用酸萝卜熬成浓浓的白汤。
几个孩子在家吃的都是从外头打包买回来的,始终不如店里新做的好,两桌子人很快就吃完了三五只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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