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满楚进回来看着还说:“吵什么,哭丧也没这么大声的!”嫁妆花光了,再给儿子娶个媳妇回来不就成了?
妯娌两人心头气咽不下去,再看两个男人,五十岁了还在胡闹,把家里败成这个样你……
两人张着嘴就冲胳膊上去了,恨不得活生生咽下一块肉。
楚满楚进让骗了那么多钱,又稀里糊涂地进了什么香会要反抗大清统治,整个人都是昏的,胳膊上血流得到处都是才想起来推人,可这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媳妇别闹。”楚满说。
他媳妇心彻底凉了,家里男人再混,只要他还有力气扑腾,这日子就不算完。楚满一看就丧失了所有力气和手段,这日子不就奔着死去了吗?
楚进媳妇见楚满这样,也哆嗦了一下,松开嘴颤巍巍地喊楚进:“老爷?”
楚进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人把这事儿捅出去,那就只有求求杜容和了,于是战战兢兢地吩咐:“明天把你的银镯子卖了,上街买两只鸡,一只大鹅过来,提到楚家给韵姐儿,就当是咱们做长辈的疼爱她了。”
至于抢来的那亩地,楚进都不打算要了。
楚韵不知道两个大伯父被杜小荷找人狠狠耍了一通。丰年乡这边很忙,首先是胡里正暖房里的姜熟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取一些用在今年
乡里就开始折腾起来,修坟这事儿很有讲究。首先得是个大晴天,要是良辰吉日那天下雨了刮风了,就得停工等下一次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再来。
楚家选的这个日子不错,一大早太阳就升得高高的,何妈做过丧活儿,在家里帮忙备着香蜡纸钱、素果和酒肉馒头。差不多到了正午,杜容和就带着楚韵一起去胡家跟着修坟的汉子往地楚家坟地走。
楚韵这次回来是悄悄的,她也不怎么外出,乡里人早就好奇死了,都说这个杜容和是有钱人,是老爷,可这都是嘴上说说,怎么看人有钱,就得看红白事家里是怎么办的。
于是从楚家到楚家坟地,一路上都有人在看究竟是什么排场。
杜容和作为女婿,买了一个猪头、一个羊头、一个牛头。
“好家伙,是大三牲!”
乡里用大多都是鸡鸭鱼小三牲,有的地方也会把鱼换成兔。围观的乡民看着祭品,当场就有不少人流口水,胡里正已经说了,楚家要请他们吃喜酒,到时候岂不是也能做一回老祖宗吃一口肉?
领头的是个老道士,人家都叫他半日仙,因为上午算命下午偷懒,本来叫半日闲的,叫来叫去不知怎么叫半日仙了。
半日仙鸡皮鹤发,老得都剩一点骨头渣子了,人还活跳跳的每天能吃三碗饭。为了请这个人看风水,何妈和柯老丫出了不少力,抱着花生瓜子酒肉过去一股脑儿往他怀里塞,塞了好几回才把人请过来。
半日仙到了先让孝子贤孙磕头,这时楚韵就站出来在前边跪下,磕头磕完了,半日仙就开始指挥人挖土。
这个土只能使用距坟地百步以内的土,取土的时候不能挖得太深,不然就会有损地脉、影响着祖坟风水,严重的还会危害到子孙的运势。
修好之后,坟不仅要维持跟以前同一个方向,还不一股脑地往富贵了修,像楚韵,既然在地里捣鼓挣钱,她家的祖坟就不能修得地主似的金碧辉煌,反而要维持淳朴整洁的大方美。
丰年乡姓楚的人不少,但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管自己的坟地,所以楚韵要管的坟就只有楚老太爷秦老太太和她爹娘的。
但修完了这四座坟之后,胡大爷竟然又领着人带着楚韵交代过的一小罐子走到河边,打算吧一个小土包挖开,把小罐子放进去以后再重新修坟。这个坟还没有碑,一看就是横死成年人或者夭折的小孩子。
楚韵告诉他:“这是陆沉川的坟,老太太一直想着他,走前还留着陆庙祝给她编的竹蜻蜓,足足十几个呢。”
罐子里装的就是老太太的竹蜻蜓,楚韵想着,有了这个,陆庙祝就不算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池塘边住着了。
陆沉川的坟周围都是杂草,很多人都不记得这是谁的坟,秦老太太在的时候年年都要来给他上香,所以整体看起来还算干净。胡大爷说这个是楚家的,修坟的也没说什么,他们年纪小不不知道陆庙祝的故事。
倒是在边上凑热闹的嘀咕,还有人拉着胡大爷问:“这个是不是以前那个庙祝的坟啊?这位置怎么看着不像楚家的坟地呢?如果是庙祝的那可修不得,我娘那是个妖僧!”
胡大爷可不管是谁的坟,楚家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真是妖僧又怎么样?
第164章 姜茶和火锅
胡大爷不管下边是长毛僵还是粉骷髅,他脑子里知道把楚家交代的事儿做了就有肉吃,于是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道:“陆庙祝都什么年月的事儿了?大好的日子提这个干什么,真不嫌晦气啊!这坟儿虽然没碑,可谁家没几个叫不上名的老祖宗,张老三,你曾祖母是谁你记得吗?”
被点名的张老三憋了半天,道:“记得个鸡儿,老子连娘叫啥都不知道嘞。”
“张老三,这么多孩子媳妇在,谁让你喷脏的?给你个表现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还想不想娶媳妇了?以后咱们村儿说话,你不许出声了。”胡里正骂。
围观群众就开始轰笑,心里也逐渐放松下来。
楚韵看着小小坟包,在心里添了一句:有人记得。
秦老太太记得,她也记得,以后杜容和也会记得。
胡大爷又道:“谁还能连自家坟都认不得,白花钱孝敬孤魂野鬼?钱多也没这么烧得慌?你们看楚家人有那么大方吗?”
“大方个屁。”乡民听了就摇头,楚家人别说大方,就是说一声小气那也担得起,从楚老太爷到楚习文夫妻,有钱没钱都坚决不让外人占便宜,乡里有人来讨卷毛线都要钱,越穷要得越狠。
所以乡里对楚家越来越穷酸的印象特别深,深得那么大个老宅子在那儿放着,都很少有人摸进去看又没有什么值钱的。
“这不就结了?赶紧干活儿,干完了休息两天好吃饭。”胡大爷看乡里没人出来吱声了,马上又吆喝着挖土放盒子,请孝子贤孙磕头。
楚韵带着杜容和跪在陆庙祝坟跟前上香。
这已经是楚韵第二次给人立碑,她有时候也觉得很滑稽,不管是楚芸、老太太还是陆庙祝,都走八百年了,再给人后世整花里胡哨的,人家也看不见了呀。
但什么都不做,楚韵就是没办法安心。
对秦老太太和楚芸,她先有恩情在,后有敬重在,对陆庙祝呢,楚韵是可惜。
陆沉川不是丰年乡本地人,他是外来的和尚,因为和尚其实很赚钱,有地有房子还不用交税,有钱的编制当然轮不到泥腿子来做,那种野和尚真说起来是非法的。
陆沉川能认那么多字,一看就不可能是穷孩子出身,但楚韵打听过,乡里都说他是长青县什么老爷的小少爷,因为是小妾生的,念书又用功,前头嫡母嫡兄虎视眈眈,待姨娘没了,陆沉川就说不喜欢当官,又趁他爹死之前说要去乡下当和尚,只希望离这家人远一些。
秦老太太说:“那家人没把陆庙祝当人看,陆庙祝死了都没人给他收尸,本来坟都没有,还是你娘听说了替我摸出来的,一副人骨架子一点儿不少。”
王甜甜想着陆庙祝在水里躺了那么多年,多半更喜欢热一点儿,于是就偷摸在左灶里把骨头给烧了——这个灶后来专门给楚老太爷做饭。
坟是楚习文去给起的,就在庙边上靠着他长眠之塘,毕竟是凶死,香火离他葬身之地近一点更好,要是人有戾气,这么熏一熏,投胎也快些。
楚习文起起来就说:“哎呀,找着咱家二大爷的坟啦。”接着年年去祭拜,最初还有人说这个不是你家的坟,日子一久,老人死得差不多了,也没人再提这个了。
楚韵拜读过楚习文留下来的笔墨,便宜老爹是第一个可惜陆庙祝的人。
可能王甜甜一个姑娘家去冰冷的河水里捞骨头这事儿把他吓了一跳,所以楚习文对陆庙祝便逐渐上心起来,私下还去庙里找了找,找到的也就是一些淫|书,这些也是妖僧的罪证。
但楚习文却表现得对陆庙祝很同情,还跟秦老太太说了句话。他说:“以愚昧为有德,以有识为异语。咱们这儿,懂得多是有罪的,娘,再这么下去我和甜甜就不在乡里住了,我带她上京过日子去。”
楚韵根据这些只言片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陆沉川当年看出来要发大水,其实是因为他是一个很讲究科学的人。
老太太说过,陆沉川是个很会观察天象的人,还经常赤着上身在庙子里感受风涌来的方向,年年月月日日如此,自己又时不时往周围大庙里跟和尚道士请教,换一些书回来看。
那些书老太太和楚爹都说是“淫|书”,可现在一想,恐怕说的就是理学类的书了,这会儿除了黄|书,还有这个类别也叫淫|书啊。
学得多,又身体力行,慢慢的就能判断天气有什么好奇怪的呢?种地的庄稼人靠着经验也能大概判断一下啊。
只是陆沉川书念得多又懂地势走向,判断得精确了一些而已,结果就被人误认为是妖怪沉塘了。
说到底,人家也不过是个埋头学习的书呆,恰好所学能以庙祝的身份展露出来。
楚韵叹气,给陆庙祝上了一炷香,在心里道:陆庙祝,我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不然当时被装在笼子里,也不能一声不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那你还把真话说出来让大家跑,你可真呆,你瞧瞧,有人记得你的好吗?
坟包不会回她,楚韵看了好一会儿新添的无字碑才往回走。
杜容和来之前已经把陆沉川的事儿问得差不多了,他也叹气,道:“要是他生在京里,下场或许不至于此。”
小荷老师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老觉得京城子弟天下第一,虽然他本人尽力克制,可不经意间老透出这个意思。
楚韵一哼,想,带清不就是丰年乡巨无霸版吗?只要陆沉川看的人淫|书,生在京里和生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谁还差学那一口京儿片儿子儿呀儿!
好事儿不能都赶在一天做,修完坟,楚韵心里的两个大石头就彻底落下来了。她在古代这么久,除了自己的温饱之外最放不下两件事,一是给老太太和楚芸立牌位,二是回想给陆沉川修一修坟。
两件事都做完了,以后也就没什么必须要回丰年乡的事了,楚韵浑身舒坦,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大姑娘小媳妇看了都说,韵姐儿!你是不是要摆喜酒太高兴了,也不藏着点儿!
楚韵算了算日子,决定先跑去胡家看姜,做百病汤这个才是好东西。
进门后,她就看见步大娘和儿媳妇从屋子里端了一大盆黑乎乎的土块儿在洗,旁边还摆了一盆黄色的东西,楚韵溜过去看了会儿,道:“都熟了呀?”
步大娘笑:“都熟了,姜跟地瓜似的,一块儿能生老长一串,两斤姜出了这么些,我估摸着屋子里还有一盆,你老爹说那两盆不动,要接着在屋里一茬一茬种,一直种到乡里都能种姜为止,诺,你看看,这么些够不够明儿做菜?”
楚韵道:“怎么不够,姜味儿重,明儿切一些放在百病粥里,再切一些煮红枣姜茶,我那儿还有一斤红枣,去了核放进来一起煮,先分给小孩儿老人妇人喝,有剩的再给男人喝。”
步大娘一听红枣,就惊呼一声,这东西也要二十多文一斤,她也就做月子那会儿,老娘跑了三个村藏着掖着给了她一颗压在舌头底下,说是补血。
楚韵要拿一斤出来,步大娘就心疼了,张口就要拒绝,道:“发财了也不能这么花!留着自己生孩子吃多好!一斤红枣,够你生七八个了!”
“七八个?有些猪都生不了这么多!”楚韵不答应,道:“李二可有钱了,这斤红枣放久了,他看着就皱眉,昨儿家里给他端被蜜枣茶,他略闻一闻就不要了,我们小荷嘴上不说心里也挑,吃这枣子对他真是吃苦了,李家又带了这么老些,这几日狗都吃吐了,拿出来分了也是给他俩积德。”
有钱人可真够造孽的,步大娘嘀咕一声,看人家都吃得不想吃,也不再拒绝,反而八卦起李二,道:“那么大个小伙子,在家竟然这么娇?”
楚韵说是这个简直有吐不完的槽,干脆坐下来边洗姜边说:“我要是道雷路上我就劈了他!吃饭要吃锅心的,喝茶也要用湖心的,人家一出京,就不吃茶了!”
李二最近在家只吃点儿果饮花露,还说除了湖心水,哪里的水都一股味儿。这大公子不如小荷有觉悟,看见老百姓吃糠咽菜就反思自己骄奢淫逸。
人家满脸写着一句话——与我何干!又不是我让他们饿成这样儿的!
于是一路上排场极大,吃水果都要人剥开皮儿,不想要的东西也多,——都让楚韵欢天喜地抱走了。但东西那么多,用的还好,能放,吃的她和何妈生八张嘴也吃不完。
步大娘早听闺女说二大爷没媳妇儿的事儿,心里还纳闷,这么俊个大小伙子怎么还没生儿子,私下还跟何妈打听过李二是不是太监。
年纪这么大的男人不成亲,要么是太监要么是太贱,如今看来,竟然是后者。
“难怪没媳妇儿……”步大娘禁不住叹了口气,认真地说:“这要是在我娘家,这么又懒又馋的媳妇早让爹娘抽死了。”
楚韵一个没忍住,笑歪了鼻子,道:“他再作!我和小荷就抽他。”
洗完了姜,楚韵就把东西带回家了,她和八哥儿何妈以及李家带过来的丫头一起在厨房忙活。
何妈看着红彤彤的辣椒还有点儿哆嗦,道:“奶奶,你跟妈妈儿说句老实话,乡里联合起来害过你没有?”
楚韵摇头:“难不成我贱得慌,人家要害我我还千里迢迢回来送吃的,这什么人啊?”姜块儿和乡里凑上来的米豆蔬菜,楚韵把洗干净雷锋都不带这样的。
何妈心眼子比针尖儿还小,素来习惯不惮以歹毒之心揣测别人,道:“万一你是想偷摸药死一窝呢?”
楚韵哼道:“你看着吧,我等会儿做出来香死你!”
何妈就念了句阿弥陀佛。
楚韵手艺就那样,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指挥。
何妈就按她的要求,把鸡鸭剔出骨架,又把之前的大三牲放进三口大锅炖煮,往里加了些陈皮和当地的草药,等炖一夜,到早上再把米放进去。
至于肉,何妈便提了把大刀刷刷片成涮羊肉似的薄片儿,用姜块、辣椒、加上牛油打底,做了一次小小的火锅。
辣椒今年收获少,但楚韵过了缺钱的劲儿,用起来也没那么扣门儿,之后再在屋子里烧炕接着种不就成了?
于是这这一顿她就放了三根晒干的辣椒进去,——太多也怕大家受不了。
杜容和和李二是京城人,在家是常吃锅子的,但今天这个川味儿的火锅两人确实还是头一回吃。
杜容和都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叫锅子,甚至都没铜锅,何妈用的是一口大瓷碗放在盛了碳的小炉子上边儿。
辣椒的气味是有攻击性的,花椒的味道是有攻击性的,姜的气味是有攻击性的,咕嘟咕嘟冒泡的汤也是有攻击性的。
楚韵在旁边夹了一块儿裹满汤汁的豆腐,一下就被这碗攻击性极强的火锅征服了。
它的味道很淡,或许只能说得上是广东人的微辣,但里边一点点熟悉的辣味,让她感到那么亲切。
今儿放的是试吃版,家里一人半碗分下去就没了,想敞开肚皮吃川味火锅,还得等上至少四个月。
楚韵对这碗火锅的辣味不敏感,胡里正一吃就痛得嘴巴微红,浑身冒汗,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胡狸娘舔了舔嘴巴,感受到舌尖的痛快,道:“楚姐姐,这就是辣呀?”
楚韵点头,问她:“好吃吗?”
胡狸娘辣得也开始流汗,道:“肉好吃,菜也好吃,辣有点痛,但如果能天天吃肉,我愿意天天痛。”
楚韵就笑了,这是说,胡狸娘不喜欢吃辣。
大家都没吃过辣椒,加上又有胡椒、大蒜、各种香料,一时间都在擦汗。
像李二吃了一口就停了筷子,嘴巴还肿得老高的三娘蹲在他旁边流口水,伸嘴要舔李二的手。
李二闻了闻三娘的狗嘴,没闻见怪味才让她舔了两下。
这边杜容和倒是发现自己竟然挺喜欢吃辣,一口气吃了半大碗,嘴上红彤彤亮晶晶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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