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湉:[干嘛!]
十分难得的用了感叹号。
施漾:[问问我骗你什么了]
应湉:[我是江老师的学生这件事,你暑假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她不经常发朋友圈,一般都是出去玩拍了照才发,也很少刷朋友圈去看别人发的东西,点赞评论更少。
暑假那会儿她和江老师、施漾是共同好友,她点赞过江老师的两条朋友圈。因为那两条朋友圈他没有点赞评论过,所以她不知道。但他一定看到过,对此心知肚明。
他看到了,还装不知道。
她突然有点不开心,本来整个人从篮球馆回来就郁郁沉沉,这会儿还多了点不开心,头顶的乌云快要下雨了。
应湉:[这种猫捉老鼠一样摁着我的尾巴看我团团转的游戏很好玩吗?明知道我跑不掉还看我的乐子]
施漾:[怎么把自己当老鼠啊]
“……”这是重点吗?
应湉闭了闭眼,仿佛听见了他说这话的语气。温和散漫,带着点儿无奈,没有任何要跟她针锋相对的意思。
刚升起来的一丁点气焰莫名降了下去。
有点头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而且她这一拳的力度还特别轻。
但话说回来,她当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这段关系在那之前就扯上了,没办法找到一个最优解。
只能说她运气怎么这么好,挑了个最帅的,不偏不倚是她导师的儿子。
应湉两只胳膊搭在栏杆上,怅然泄出一口气,突然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小女孩,感觉自己要碎掉了。
手机又响了声。
施漾:[承认自己玩完就跑了?]
委屈什么啊你,应湉心想,你自己不也说我在玩你嘛。大家明牌玩儿,现在来说我的不是,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啊。
收起手机,应湉没有回复他这句话,转身进屋,倒了一杯水喝。
舒纭捏着手机,注视她进来,忍不住说:“你知道你刚才靠在那儿像什么吗?”
应湉仰头喝水,疑惑的“嗯?”了一声。
舒纭:“抽烟少妇。”
“……”嘴里含着一口水,应湉默默低头,给施漾发了一个点烟的emoji。
施漾:[不是吗?]
应湉:[你没玩?]
说一句话后面跟着一个点烟的emoji。
施漾:[烟瘾挺大啊你]
这个点烟的emoji简直太符合她此刻的心境了,有种新郎在婚礼现场逃婚还顺走了所有份子钱的沧桑感。
于是她决定先洗个澡。
应湉刚进卫生间,赵予溪和杜诗柠就回来了,宿舍里人齐了,顿时热闹起来。
赵予溪义愤填膺地吐槽图书馆里的小情侣,本来学习就烦,还要在她面前腻腻歪歪。杜诗柠无比赞同,随即说起在一食堂的刷卡机历险记。
“我今天忘了带饭卡,想刷脸支付,结果不知道谁把机器调那么高,我踮脚都刷不到。”杜诗柠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的气,“离谱啊姐妹们,对我这种小个子也太不友好了。”
舒纭从她手里接下帮她买回来的小蛋糕,边拆盒子边问:“然后有人帮你刷卡了?”
“然后有个帅哥把我举起来了。”杜诗柠霎时泄气。
赵予溪、舒纭:“啊?!”
两个人同步震惊,表情一模一样。
杜诗柠懊恼极了,低头叹气,十分绝望:“你们懂吗?他站我后面,叉着我的胳肢窝把我举起来了。就这样!举起来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一食堂了。”
“……”赵予溪和舒纭四目相对,“这个画面我们都不敢想。”
杜诗柠欲哭无泪:“简直i人地狱。”
舒纭摸摸她,哭笑不得:“我们柠柠要碎了,都怪刷卡机,明天我就去一食堂提建议。”
杜诗柠顺势抱住她:“呜呜呜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赵予溪在一旁看着,都要忍不住为这份感天动地的姐妹情鼓掌。
浴室的水声停了,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浓郁的水雾凝成团。
舒纭见状连忙叫她过来吃小蛋糕,应湉应了一声,说马上。
赵予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啧啧两声:“上帝到底给你关了哪一扇窗。”
她这张脸越素越漂亮,沾着未干的水珠和浴室里氤氲的热气,白皙的肌肤透着粉色,的确是出水芙蓉。
“厕所排风扇。”应湉有气无力,扯了一张洗脸巾擦脸上的水,洗个澡差点死在里面,“不是给宿管阿姨报修了吗?怎么还没有人来修。”
杜诗柠挖了一勺小蛋糕,声音囫囵:“我刚刚上来的时候问过了,阿姨说得下周。”
也就是说还要忍几天。应湉的心情在一天经历好几件不太好的事情下,变得更加复杂,复杂到想给自己点一首悲伤的歌。
找到三天没碰的耳机盒,打开发现夫妻分居了,盒子里只剩下孤零零一只耳机。
把宿舍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另一只,她打开手机设备查找定位,看到耳机的最后使用位置在南桥路那边的商场。
她疑惑两秒,想起来是前几天陪赵予溪打耳洞、结果耳洞没打遇到施漾的那天。
“溪溪,国庆吃饭那天你有看到我的耳机吗?”应湉坐回椅子上,不想动了,刚洗完澡,别等会儿又给她忙出一身汗。
“哪天?”赵予溪从ipad跟前抬起脑袋,“噢!和你弟他们那天?我没印象诶,耳机不见了吗?”
应湉嗯了一声:“丢了一只。”
说着敲敲手机,给应与峥发消息,他也说没看见,帮她问问另外两个哥们儿。
过了两分钟,没收到应与峥的回信,先收到了施漾的消息。
施漾:[三天了,终于想起来了?]
施漾:[你耳机跟着你挺委屈]
应湉看到这两条消息,顿时明白了。他当时就看到她的耳机并且帮她收好了,但一直故意没给她,在这儿等着她呢。
轻哼一声,她正要回复他,聊天框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施漾给她发了一张照片,他宿舍的桌子,桌面上有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
原本第一眼只看到自己的耳机,她眼睛一瞥,发现照片右上角有一面镜子,摆在他的桌面。
镜子里映出他肩膀和手臂的一部分,肌肉紧实,线条恰到好处,并不夸张,两条明显的青筋攀附着,还有一点胸肌上围隐约的轮廓。漂亮的薄肌,若隐若现的张力喷薄而出。
他没穿衣服。
一瞬间,应湉脑子乱了。
“哟, 你小子这么有料。”
吴冕抱着盆子,盆子里一堆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衣服,推门进来就看到坐在椅子上赤裸上身的施漾。
施漾伸手拽了件短袖套上, 宽肩窄腰和紧致漂亮的肌肉瞬间隐没在衣服之下。
从篮球馆回来就先洗了个澡,擦头发的时候看到应与峥发来的消息。他当即把毛巾扔一边, 拿出那枚白色耳机,拍了张照片,直接给应湉发消息。
桌上那面小镜子是吴冕的, 整个宿舍就他臭美,走路上遇到任何一个能反光的东西都要停下来照烂了再走。
借他的镜子拍那张照,找了点儿角度。施漾这会儿后知后觉的想,是不是显得有点刻意?
吴冕单手搭着盆子,从他旁边路过,顺手摸了把他的胸肌。施漾把他的手挥开, 他欠了吧唧的说:“别这么小气嘛,怎么练的, 带带我?”
“先练肩吧你。”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施漾拿把镜子放回吴冕桌上,收好耳机, 换鞋出门。
吴冕朝他诶了两声, 问他去哪。他一副拽逼样儿,头也没回,“送个东西。”
在微信里跟应湉说在她宿舍楼下等她,下一秒就收到了一句带着强烈情绪的警告——别在我宿舍楼下!
施漾笑起来, 单手插兜, 一只手捏着手机,慢悠悠地打字。
施漾:[做贼心虚啊你]
应湉:[我可没做贼]
施漾:[那你大方点儿]
看到这条消息, 应湉拉裙子拉链的手停下,捧着手机猛敲屏幕,振振有词地反驳他。美甲的哒哒声非常重,是平时的千万倍。
她很大方好吗?不过是弟弟的一个朋友,和她有过那么点儿荒唐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倒是他有点儿耿耿于怀。
说他在较劲儿吧,他也没那么计较,挺从容的,也没针对她什么。但说他坦然呢,显然不够格,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坦然。
和藕断丝连差不多,像是有一根丝线绷在那,他有意无意地拽着。
很散漫,玩儿似的,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最后没来她宿舍楼下,约在相思湖旁边的长廊。
宿舍楼下有自动贩卖机,应湉下楼路过的时候顺便买了一瓶维他命水,到了长廊径直给他。
施漾看了眼,猜测她的意思:“礼尚往来?分得这么清?”
应湉拿回耳机放进盒子里,让它们“夫妻”团聚:“虽然你有故意的嫌疑,但我这个人大方。一码归一码,你帮我收好了耳机,谢谢。”
拧开维他命水的瓶盖,施漾仰头喝了一口,还要装模作样地看一眼瓶身写着的口味,戏谑道:“不是刚认识?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味儿。”
应湉微微抬头,平直地看着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语气:“没意思了啊施漾。”
很淡,表情、口吻全都很淡,像偶然经过的风,根本抓不住,也来不及抓住。
施漾觉得他大概是真不了解她,他这儿已经惊涛骇浪了,她那儿仍是波澜不惊。
望进她眼底,好一阵,他先败下阵来,低头移开视线,欲盖弥彰似的,仰头喝水:“急什么。”
长廊一边临湖,一边是绵延弯曲的长凳,他坐下,胳膊随意地搭在大腿,“句号画的太草率了,重画。”
喉结滚了下,他又略显生硬地补充了一句,“行吗?”
什么句号什么重画,应湉压根没听他说话,视线随着他坐下的动作移动。
他坐在那儿,胳膊搭在腿上,上身弓着,肩背把衣服撑起来,那股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张力源源不断地漫出来,逐渐扩散。
脑子里十分不合时宜地想到十几分钟前的那张照片,她的视线也下意识在他的肩膀、手臂扫视。隔着一件简单的黑t,轮廓线条若隐若现。
他肩膀真挺宽,很早之前她就这么觉得。每次抱他,都觉得很有安全感。
“行吗?”他抬头看向她,又问了一遍,语气比刚才轻点儿。
应湉回过神:“什么?”
意识还没有完全聚拢,眼底一片迷茫与朦胧。
施漾一瞬间如鲠在喉。
得,白扯。
“没什么。”他撑着双膝起身,“走了。”
当天晚上,应湉做了一个让她醒来仍有点惊魂未定的梦。
这是她第一次梦见施漾。
一整个夏天都没有梦见过,却比过去不久的夏天荒唐得多。这下不是抡高跟鞋了,是抡起大铁锤猛砸她的脑垂体。
露了那么一丁点儿肌肉而已,你就能梦出来这么完整的过程?疯了吧你?
谴责自己千百遍,应湉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坐在床上发呆,杜诗柠叫她两遍她都没有听见。
遮光床帘倏然被掀开,猝不及防,吓得她倒吸一口气。
她捂着胸口平复心情,眉间轻蹙,委屈巴巴地看着杜诗柠:“干嘛呀。”
尾音带着波浪线,嗓子又软又嗲,撒娇似的。
杜诗柠才是感到茫然:“坐这儿想什么呢?”
“没睡醒,开机呢。”随口胡诌,应湉作势要下床。
杜诗柠站在楼梯上,见状退下去:“下周运动会,这两天不是报名吗?你参加什么项目啊?”
“不参加,没兴趣。”应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趿拉着拖鞋拉开椅子,给手机充上电,“走两步路我都嫌累,参加什么运动会啊。”
她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运动,也没有喜欢的运动,只是体测或者考试的时候都能及格而已。
不过看别人比赛她还是挺有兴趣的,只要不是让她上场,怎样都行。
杜诗柠把应湉不参加运动项目的事发在群里,她和赵予溪、舒纭已经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了,说等应湉醒了问问她。
舒纭是研究生院学生会新闻部的,到时候比较忙,要拍照编辑,搞搞庆大的,没空参加比赛。
只有杜诗柠和赵予溪要参加,应湉说到时候去看她们比赛,做她们行走的物资包。
结果运动会当天,应湉睡到十点才醒,开幕式结束、各项比赛正式开始了她才姗姗来迟。
包里装了纸巾,她抱着两瓶水在操场外圈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一圈,跑去主席台侧边的看台坐着。
赵予溪的比赛项目还没有开始,跑来看台跟她一块儿看杜诗柠的接力跑比赛。
今天天气不错,多云转晴,清风阵阵。这会儿没出大太阳,季节步入深秋,已经不怎么热了。
操场上的比赛如火如荼,好几个不同的比赛同时进行。
沙湾这边的校区就三个本科学院,所以运动会和研究生院一起开,分了不同的组。
应湉递给赵予溪一瓶水,她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开,擦擦手叹气:“每当这种时候我都特别想要个男朋友。我手上有水,打滑,根本拧不开。”
“你想要的不是男朋友,是佣人。”应湉扯出一张纸巾,拿走她那瓶水,纸巾包裹瓶盖,用力一拧,把瓶盖拧开,递回去,“这种事我来就可以,别谈了。”
赵予溪笑了笑:“怕姐妹恋爱脑陷进去啊?”
应湉摇头:“怕无聊的时候没人给我讲笑话,寂寞的时候没人跟我分享男模。”
悠哉悠哉地说完,她偏头看她,忽而目光如炬,带了几分审视和警惕,“你不是恋爱脑吧?”
赵予溪:“你放心,高中那篇文言文《氓》可是刻在我的骨头——”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旁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像炮火一样在两个人耳边炸开,把赵予溪吓了一跳,水都洒出来两滴。
应湉和她寻声看过去,有几个女生高低错落地站在看台和栏杆前,对着操场上某一处兴奋地呐喊。
“谁啊?”赵予溪跟着站起来,伸长脖子探出身子,好奇地找了一圈。
应湉坐那儿没动,仰头喝水,听见那几个女生讨论的声音。
“我就说今天不白来吧?”
“确实帅啊,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帅得这么客观的帅哥,就硬帅。”
“诶,你不是说要跟施漾表白吗?表了吗?”
“表什么啊,我英语课跟他一个小组都不好意思和他说话。”
“怎么这么怂,能不能有点出息,直接拿下。”
“你不懂,他帅得有距离感。”
“……”
听见她们的话,应湉抬头看过去。
操场靠近她们这一侧边缘的位置摆着射箭比赛的场地,靶子后面有展板遮挡,避免箭飞出去伤到别人。
施漾站在界线外,低头调整手上的护具,裁判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他整个人落拓不羁,从容自如。无意间抬眸,惹得旁边几个女生发出动静,努力克制着兴奋的音量。
他这张脸帅得有棱有角,冷脸的时候的确很有距离感,总透出一股孤狼的野性。尤其暑假那会儿,他头发比现在短点,露出点眉毛,更加锐利。
但他笑起来有点可爱,应湉想,像小狗。
看台上人很多,栏杆前几乎站满了人,接力跑比赛就在看台下面正对的跑道。
比赛一开始,应湉就把注意力从施漾那儿扯了回来,和赵予溪一块儿站栏杆跟前看杜诗柠比赛。
她是那种看比赛比较安静的人,不会像赵予溪那样振臂高呼,碰见足够令人喝彩的画面,她也只是轻声感慨一句“哇,好厉害”。
接力跑结束的很快,杜诗柠那一组是小组赛第一。赵予溪去看台下面接杜诗柠上来,应湉在看台这儿守着绝佳的观赏位。
旁边射箭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三人一组,每人五箭,施漾第一箭脱靶。
“咻”的一下,箭从靶子上边擦过去。见状,他低头失笑,站在比赛场上差点绷不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