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场大婚刚过去不久,女人自然知道面前何人。只是大家知道谢家有了一个新的嫡孙媳,也知道她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女儿,在以前,连参加她们姐妹聚会资格都没有,因此,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这事沈兰棠能不知道么?
她当然知道。
但是靖朝或者说整个古代女子地位身份都是以夫家为主,没看到人贵妃父母见到贵妃还要行礼么?虽然我只是六品小官的女儿,但是你管我,我现在就是国公府的嫡孙媳,就是皇帝的表兄弟的儿子的老婆!那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沈兰棠仗着自己170的身高,傲慢地俯视眼前女子,道:“我祖父是陛下亲封的定国公,我夫君是兵马司指挥使,授官于天子,你谈家二子不过是在你父亲底下混个小职,既无功劳又无品阶,你何敢见我不拜?”
“你——”谈二夫人恨恨咬牙,她不过一个六品小官之女,胆敢如斯傲慢!
沈兰棠当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是——不管!
“是不想拜么?需要我当面请谈夫人做主你才愿拜?”
谈二夫人牙齿咬得一张脸胀红,才虚虚屈膝行礼,僵硬开口:“妾身见过谢夫人。”
沈兰棠傲慢地翻了个眼珠子:“免礼。”
说罢,沈兰棠也不再看她,转向戚桐君道:“姐姐,我们走吧。”
“好。”
等走出一段,沈兰棠白天鹅般的高傲态度才收了回来:“戚姐姐,我刚才做的事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不会的。”戚桐君摇摇头,笑道:“她不过仗着有子傲慢于我罢了,我为长她为幼,她还不敢欺负我。”
“那就好。”
“……”
戚桐君稍稍迟疑,慢声开口:“我与绍远,我们不是没有孩子,只是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我们成亲不过一年。”
“我明白的。”
沈兰棠淡定地点点头,孩子这玩意生了又不能塞回去,是要做好准备再生。就比如她,短时间内根本没有生孩子的打算,说到这……沈兰棠伸手捏了捏谢弘文的屁股。
“阿母捏我!”
“阿母手痒痒了,抱歉哦。”
谢弘文:“......”
谢谢你了,小鬼。
沈兰棠“周末”快乐地玩了两天,回家之后彻底躺平,开始她的咸鱼生活。
直至两日后,谢夫人召唤她过去。
“瑾儿的姑姑打算在家里办个小聚会,邀请我们过去,你带着弘文,明早和我们一起出门吧。”
“是,敢问母亲,兰棠要准备什么礼物么?”
“都是一家人,不需要特意备礼,三姑素爱奇巧珍宝,你拿些房里的珠宝给她就好。”
“兰棠晓得了。”
沈兰棠回去后让兰心备了份礼,第二天就跟着婆婆婶婶们一起出了门。
谢瑾的祖母是当朝皇帝的亲姑姑,他的姑姑身为皇帝的表妹,地位自然崇高,高祖是一路从泥腿子打到皇帝宝座,而当时天下仍 有三家贵姓,是为传承数百年之久的世家大族。
新皇继位不久后便娶了一位陈姓家女为贵妃,同年谢瑾的姑姑嫁给了陈家二房长子为妻,亦是贵妃的亲哥哥,所以从亲缘上来说,姑姑和如今陈贵妃是姑嫂关系,两层关系之下,她的身份赫然凌驾于兆京众多贵人之上,就是皇室公主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
陈家二房虽然分家而居,但亦是陈家旧宅,百年世家,恢弘威严的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另有一番深沉韵味。
二房老夫人年迈,二房以谢夫人为当家主事人,如此一来,谢家便不是外家,一众马车很快就被安排好,管家亲自请众人进主屋。
“几位夫人小心脚下,夫人就在屋里等着了。”
谢勤彦和谢灵嘉难得离家,好奇地睁大眼睛,但家里规矩做的严,也不敢随意扭头张望。
才到院子门口,几个下人伴着两个美妇人从屋里出来。
“大嫂,二嫂,你们到了。”
兰棠和钱氏行礼:“姑姑。”
谢夫人走上前两步:“你怎么还出来迎了,又不是外人。”
年长的妇人与谢瑾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金尊玉贵,她笑道:“不妨这几步,嫂嫂进来吧,煮了你喜欢的白茶。”
几人进了屋子,身边侍女帮忙将几人头上帷帽还有防止晒伤的披肩取下,收拾了累赘,一行人很快清爽。
“一个来月不见,孩子们又长大了许多。”
谢昭朝几个孩子伸出手,谢勤彦年纪最大规矩最重,站在原地不动,谢灵嘉朝母亲钱氏看了眼,钱氏对她做了个过去的动作,谢灵嘉就撒开脚朝着奔了过去。
谢昭半蹲下来,谢灵嘉一把扑进她怀里。
“哎呀我的小灵嘉,这就又长个子了。”
“姑婆!”
“哎,乖。”
谢昭抱着谢灵嘉坐下,余光见谢家几个下人正将一盒盒精致的礼物拿出来,便道:“来还带礼物啊?”
谢夫人:“礼节不可少,你要是心疼孩子,回去的时候给她们捎上回礼。”
“也好。”
礼物不过小事,谢昭很快转向钱氏道:“玉萝在兆京过得还习惯么?可有不便的地方,要是想吃徐州的特产了,我让人捎些回来。”
钱氏坐在周氏下方,温温和和地回道:“谢姑姑关心,我一切都好,夫君也时常让人送东西过来,书信也是每月有的。”
“这就好这就好,本不该叫你们夫妻分开,只是我和哥哥他们也分外想念孩子,再让他们陪我们一会。”
“孩子们承欢膝下本就是应该的,夫君不能在家侍奉父亲母亲,我就和孩子们一起代他尽这份心意。”
“好,好,二嫂你也是,别跟我客气,当时我二哥向你捎信件都是我代劳的,可别把我当外人,玉萝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你也尽管跟我说。”
周氏嗔道:“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怎么不说你还向你二哥索取脚费的事啊?”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难不成还要我白跑一趟?”
众人大笑。
谢昭又看向沈兰棠:
“兰棠呢?初为人媳,可还适应得来?”
要不说是一家人呢,外人也问不出这问题。
沈兰棠面朝着谢昭,恭敬又不失温和地回道:
“谢姑姑关心,兰棠也一切都好,父亲母亲都格外和善,对我甚好。就连弘文都很是照顾我,在家担当小主人职责照看阿母,是吧,弘文?”
谢弘文懵懵懂懂,只觉得母亲这应该是在夸自己,立刻点头应下:
“是,弘文照顾阿母!”
稚嫩童言惹得众人发笑。
谢昭继续道:“你只说了哥哥嫂嫂还有我们的小当家,谢瑾呢,难不成他对你不好?”
但凡是新媳妇总要被调侃一番,沈兰棠也不是薄脸皮的人,她作势叹了口气,仿若无奈地说:
“郎君那性子,姑姑又不是不知道,说好自然好,要说很好也没有很好,哎,真是搞不懂他。”
谢昭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瑾儿那性子,就是我嫂嫂也捉摸不透。”
谢夫人摇头:“他那性子我是放弃了,让他们两夫妻磨合去!”
“不过瑾儿虽然性子深沉,待人却是很好的,兰棠你且大胆地试探他,我给你兜底。”
“那就谢谢姑姑了!”
因钱是是多年在外地的媳妇,而沈兰棠是新媳妇,自然得到了不少关心,估摸着回去时候的回礼也如同此刻的关怀一般沉甸甸。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侍女小步走进。
“大夫人,小少爷到了。”
谢昭:“总算到了,早上让他去做了早课,这才迟到了,嫂嫂不要介怀。”
“不会。”
正说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走进,他穿着倒也普通,只是腰间一块玉佩华贵无比,他嘴巴向上翘着,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到了堂中后屈膝俯拜,闷闷喊道:
“君泽见过祖母,大舅祖母,二舅祖母。”
堂上都是他的长辈,他就只挑辈分最高的喊了。
陈君泽是家里唯一一个第四代,全家人都宠得不得了,是以养的有些娇了,不过谢昭并不惯着他,板起脸道:
“见到舅祖母们,怎么这般不开心表情?”
陈君泽也是被宠狠了,被祖母责问,竟然还中气十足地回:
“就是因为要见舅祖母,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期待了,结果阿母还要我去做早课,阿母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见到舅祖母们!”
满分,满分!
谢昭本想训他一顿,却被他这孝顺的回答堵得哭笑不得,也不好再追究,一脸无奈地说:“知道了,就你有孝心。”
“舅祖母!”陈君泽登的一声站起来,跑到谢夫人身前。
“舅祖母,君泽好想你。”
谢夫人:“舅祖母也想你。”
“还有二舅祖母,君泽也想你!”
“乖。”
谢昭和儿媳严氏在上面连连摇头。
“这孩子……”
人员既已到齐,便分桌唠起了嗑,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大人在偏厅纳凉,小孩在大客厅里玩耍。
谢昭眉眼间皆是笑意:“其实今天邀嫂嫂们过来,是还有件事要告诉大家。”
“什么事?”
谢昭看向身旁儿媳,而严氏则低头温柔一笑,一只手覆盖在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谢夫人大喜:“甥媳是又有了!”
“喜事,喜事啊!”
“孩子三个多月了,大夫说过了三个月就稳了,这才通知舅母们。”
“对对,该是如此。”
“大夫有说什么要忌口的么??记得甥媳上回怀孕,就不能吃凉性果子,柿子,梨子都不能吃。”
“这几日胃口可好?”
“……”
有一众生养经验的妇人纷纷说起了怀孕时的禁忌和保养,话题也转得越来越快,不经意间,大家已经激情讨论起来孩子的穿着,什么两个月大穿什么衣服,三个月大穿什么,我家之前孩子的衣服都还留着,倒不是花费多,只是孩子长得太快,有时候真赶不上……
沈兰棠这个靠着“继母”头衔才混在一众母亲中的人,都快无聊地打哈欠了。
“兰棠是不是觉得枯燥?”谢昭忽然转向她。
沈兰棠就如同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学生,神智一下子从九霄云外光速飞回。
“啊,不会啊。”
谢昭笑道:“兰棠还未生养过孩子,自然觉得枯燥,这里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勉强了。”
“是我们没照顾好兰棠,我十来岁的时候可不爱听当妈妈的事。”周氏也来为她解围。
“兰棠若是觉得乏味,能否帮忙去前面看下几个孩子,这几个都被宠坏了,我怕侍女管教不好。”
这自然是给沈兰棠下台阶的话,沈兰棠也是要面子,她脸上窘迫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抵抗得住自由的诱惑,腆着老脸道:
“那兰棠就去看看孩子们。”
谢昭抿着嘴笑。
“去吧去吧。”
沈兰棠就宛若过年时候,因为不喝酒被赶到小孩桌的成年人一般大摇大摆离开了座位。
前堂四个孩子,两个小的在玩折纸,大的在做算数,是的,靖朝也是有算数的,不止有专门的书籍每次科考还要考试。
沈兰棠拿过两本经典算数书看过,这里面详细叙述了乘除两法,平方立方,再到勾股定理,计算各种阴影面积......这还算在沈兰棠射程之内,第二本进阶书则概述了几何函数,线性方程式之类的,看的沈兰棠眼花缭乱,彻底选择放弃。
而谢勤彦和陈君泽在玩的时下流行的一种游戏,叫“你要给我多少”,两人各自出题,如果没算出来或者算错了就给对方相应数字的牌,赢了则是出题一方给,最后谁手上的牌多就算谁赢。
考虑到两人的年纪,最多也就是九九乘法表的最大数字,应该,可以,数的清的吧。
沈兰棠坐在边上看他们玩耍,稚嫩童音时不时传入她耳中,不知道是画面太和谐还是天太热了,沈兰棠不由地打了哈欠。
她这一动静,就被一旁的谢勤彦发现了,谢勤彦素来正经,见 此便言辞恭敬正直,宛若小大人般说:
“大婶婶,韶光正好,婶婶不该浪费大好的晨光虚度岁月,婶婶若是无趣,陪我们一起算算数吧。”
好家伙,被小孩教育了。
沈兰棠心说,姐可是会二次方程式的人,你确定要我陪你们一起玩。
“好,陪你们玩玩是吧?可以,但是我要出别的题目。”
此时的谢勤彦和陈君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信满满地说:“可以!”
第18章 别太爱我
沈兰棠将桌上本就有的写着数字的木牌拿起来,道:“一到九,分别填入九个格子,每个格子横、列、对角线加起来数字都要一样。”
“会不会算?”
谢勤彦和陈君泽同时蹙起了眉毛。
沈兰棠看着他们满怀疑虑的表情,心说,小样,看姐姐我的现代趣味算术题不迷死你们~
这个题与他们此前碰到的大有不同,有一种比鸡兔同笼更加深邃的诱惑。两小大人坐在方凳上苦苦思索了起来,期间还叫侍女拿来纸笔,开始比划计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个可能走到三四步都陷入死局,一刻多钟后,陈君泽率先耐不住了。
我不算了!”他把手上满是草稿的纸一撕,带着哭腔大喊:
“算不出来,根本就没有答案,肯定是你诓我们的!”
沈兰棠眯了眯眼,没管他,扭头问道:“勤彦,你算出来了没有?”
谢勤彦脸胀得通红,但还是诚实地摇摇头,说:“没有。”
他们两个,一个周岁不到5岁,一个才4岁,算不出来很正常。
沈兰棠耐心道:“知道秘诀是什么么?”
“一到九最中间的数字是什么?”
“是五!”
“对,所以秘诀是要把五放在最中间,你再试试看。”
谢勤彦若有所思,把五放在最中间,他心中亦有想法,把数字一大一小地放在五的两边,左边放九,右边放一,上面放八,则下面放二,虽然也错了几次,但他眼睛越来越亮。
陈君泽原本眼睛红红的在边上生闷气,但见谢勤彦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不由凑过来偷偷地看。
沈兰棠看了眼他,问:“要不要玩?”
陈君泽嘟了嘟嘴,别扭道:“要。”
“勤彦,让个位置给弟弟。”
谢勤彦很乖巧地让了个位置。
“弟弟坐。”
陈君泽脸红得滴血,但还是坐了下来。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激情讨论,别说这两小孩还挺聪明,很快算了出来。得出一种答案后,他们还不满足,接连了试了几种,这才“雪耻”成功。
“还有么还有么?”陈君泽大声道:“我还要做题!”
“行。”
这题说不清楚,沈兰棠干脆在纸上写下:
甲乙-乙=甲+乙
两孩子:???
头脑风暴了属于。
不过这题看着复杂,算起来却很简单。
谢勤彦:“我知道了,是十九减九等于一加九。”
陈君泽不服:“再来再来!”
“行。”
沈兰棠直接摆数。
五 十五 十 二十五 十五 □ □
谢勤彦,陈君泽看着被翻到反面的两个木块,大脑直冒问号。
这种算数题目从未见过,但是很有趣,两人不由沉迷其中。一旁谢弘文见她只顾着和两个大哥哥玩耍,瘪了瘪嘴,放下手中折纸上前。
“阿母。”
沈兰棠蹲下来:“弘文怎么了?”
谢弘文咬唇,继而委委屈屈地说:“阿母也陪弘文玩。”
沈兰棠一滞,笑了。别说小孩子没有嫉妒心,小孩子的嫉妒心占有欲可强了。
“好,阿母也陪弘文玩。”
不过这折纸实在不是沈兰棠强项,沈兰棠叫来侍女,拿出纸墨笔砚,时有一种颜料笔,固色很快,只是难登大雅之堂,只在民间逗小孩子玩耍。沈兰棠简单画了个荷花图,然后撕拉一声——
谢弘文:“阿母为什么要撕掉?!”
“为了陪你们玩啊,你们把这几张纸重新拼在一起,看还能不能复原刚才的画。”
这个听起来像是很有趣,谢灵嘉凑过来道:“我要玩。”
两人兴致勃勃地拼起了图片——这只能叫“图纸”,不能叫图片,另一头,两个小大人也在激情讨论一道填数题,两人各有想法,差点吵了起来。
沈兰棠看着眼前和睦融融的情景,啧啧称赞,别的不说,吃喝玩乐我是真行啊!
虽说让沈兰棠照看孩子,但沈兰棠毕竟未曾当过母亲,严氏心中担忧,对谢昭道:
“母亲,我去外边瞧瞧孩子们乖不乖。”
几个大人都有这个疑虑,谢昭摆了摆手让她过去。
严氏走出内屋,还没到大堂,就在门口听见陈君泽中气十足的叫声:“这个不公平,我刚刚也解出来了,再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