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衡替她理了两下:“太子殿下都到了,楼上等着你呢。”
温柠这倒是惊讶了,陆景阳今日有事在身,明明一早就不在东宫了,还特意让宫人来传话,说是让她一人去清月楼。
她原以为陆景阳今日是来不成了,就算能赶来,应当也是正午之后的事。
温柠问道:“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到的?”
楚照衡道:“两刻钟前。”
两人话说完,温柠也将帷帽戴正了,跟着大哥一路往清月楼四楼去。
还未进门,便瞧见了门口立着的侍卫。
这下不用大哥指,她也知道陆景阳在哪个雅阁里了。
临窗最好的位置特意留着,温柠半点没谦让,直接坐了过去,伸手托腮支在窗沿上,朝下望去,柏宁河净收眼底。
楚照衡挨着温柠,坐在她右侧,两人皆兴致勃勃,还未开赛便开始打赌今年会不会有翻了的龙舟了。
陆景阳对赛事无感,偶尔在听到震天喊声由远及近时,才瞥上一眼。
“这一艘好快,站在船中敲鼓的那个是谁?”
“今年的武状元,茵茵觉得如何?”
温柠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什么如何?”
楚照衡凑近,长眉向上挑了下:“样貌如何?”
温柠没扭头看他,还盯着龙舟瞧呢,闻言特意又看了一眼,这么远的距离哪里能看的清样貌,不过瞧着身形,想必也不会太差。
她正要点头,后脊便抚上一只手。
温热的掌心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一点一点往上移。
陆景阳清冷闲散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地将楚照衡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茵茵觉得如何?”
温柠只觉后脊一片酥麻,她忍不住打了个轻颤,飞快摇头道:“不如何。”
旁边,楚照衡不信:“那你问来做什么?”
温柠只想给他一脚。
身后的手已经快碰到她的肩了,温柠赶紧道:“他鼓声敲得太密了,说不准要翻船。”
说完,防止楚照衡再胡乱瞎问,她起先岔开了话头:“太子哥哥上午去做什么了?”
陆景阳倒未瞒着,道:“北安王原定今日进京述职,不过临近京城突染热症,需迟上几日才能到。”
温柠一顿,转过身来:“北安王?”
陆景阳道:“茵茵认得?”
“嗯。”
“从前在北疆,偶尔会去王府做客。”
温柠这么一说,连楚照衡都转过了头。
他担心茵茵想起从前之事,心里难过,想打个岔将这话揭过去。
温柠倒是不在意,上辈子她便已经接受了父母双亲离世的事实,虽说偶尔记起会难受,但也不会只提一提从前,就痛哭出声。
她道:“不过我与王爷算不得熟,那会儿我年岁小,北安王爷身形高大健硕,我瞧着害怕,一去便躲着。”
楚照衡没见过北安王,北疆五年一述职,上一回因着皇上亲临北疆,北安王都没进京。
不过他听军中好友提过北安王,对方一身奇力,英武非凡,北疆民风彪悍,若非北安王那个身板,恐怕还制不住。
他道:“听说这回,小王爷也一同来京城了。”
陆景阳略一颔首。
他放下酒盅,望向温柠:“茵茵看来同小王爷关系很好,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了。”
楚照衡一愣,扭头问道:“真的?”
温柠知道瞒不住,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如此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能力干嘛用在非要用在她身上。
她点头,同两人道:“前些日子陆焕去了一趟北疆,帮小王爷带了封信给我,信上只说是要来京城,却没说何时来。”
所以她方才听到北安王时才惊讶了一下。
楚照衡对她和小王爷的事很是好奇:“茵茵一直同小王爷写信往来么?”
他话刚问出口,温柠就觉得后颈一凉,想到自己之前每个月一封往边关去信的事儿,她赶紧摇头否认:“怎么会,若不是陆焕正巧去了北疆,我都快忘记对方了,如今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小王爷是何样。”
楚照衡噢了一声,愈发好奇:“那茵茵在北疆时同小王爷什么关系如何?”
温柠实话实说:“只是幼时玩伴罢了,时常打架呢。”
她有意说得差些,以免太子殿下小心眼,为了这么点儿事给她记上一笔。
谁知道楚照衡不按常理出牌,闻言,一脸惊讶,感叹道:“那岂不是同茵茵青梅竹马?”
温柠急了:“这怎么能算青梅竹马呢?”
她瞪了大哥一眼,说道:“我同小王爷都这么多年未见了,那会儿的事早就忘了,就算面对面见着恐怕都认不出彼此。”
楚照衡不跟她争辩,扭头拉陆景阳来评判:“殿下觉得算不算?”
温柠只想把大哥嘴塞起来,她脖颈僵着,没敢朝身侧望,佯装自个儿在专心看龙舟比赛,结果半晌没听到陆景阳的声音。
她转过身,视线同陆景阳撞了个满怀。
温柠咬了下唇:“太子哥哥。”
陆景阳轻笑了一声:“嗯,不算。”
他道:“茵茵从小就在宫里,哪有什么青梅竹马,皆是胡说八道。”
楚照衡牙酸了半刻,他只当太子殿下这是在哄茵茵,也笑了起来,举手做了个婢女请安的动作:“是,都是我胡说八道,我同茵茵道歉,还望茵茵海涵。”
温柠配合地摆了摆手:“快快平身。”
两人笑作了一团。
陆景阳唇角抬起,又落了下去,笑意不达眼底。
他本以为茵茵孤身一人,无论北疆还是京城,都只有他,一个侯府已经让他心生不快了,没想到如今还冒出个北安王来。
温柠没注意到陆景阳的神色。
窗外柏宁河上决出了获胜的两队,待会儿龙舟赛最后一回的比试就要开始了。
河岸两侧挤满了百姓,叫好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地不得了。
温柠兴致勃勃,同楚照衡打赌哪一队能赢,两人口头约了赌注,若是一个赢了,另一个得连着请十日的客,请客的地儿就定在清月楼。
楚照衡道:“茵茵若是输了,可不许赖账。”
温柠抬着下巴,小瞧他:“大哥才是不许赖账,俸禄够不够付?若是不够,回府上取银钱,被侯爷知道了,不会又要挨打吧?”
楚照衡哼道:“怎么不够,茵茵带够了就成。”
温柠一笑:“我有太子哥哥啊,万一输了,让太子哥哥给你盖个印儿,不就成了。”
她转过来瞧陆景阳,问道:“太子哥哥给不给付账?”
陆景阳抬眼,他方才在想着北安王的事,结果茵茵只问了两句便不甚在意了,北安王来京的事甚至连龙舟赛事都比不过,想来在北疆时确实算不得亲近。
他失笑道:“给。”
温柠得意挑眉:“大哥要不要再加一点
添头?”
楚照衡举手讨饶。
他是不缺银钱,但怎么能跟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就算他把田契地契都压上,太子殿下恐怕连一点眼风都不带瞧的。
楚照衡催道:“请十日的客就成,小赌怡情,你快些选,马上要开始了!”
温柠没怎么犹豫,直接往河心上一指:“蓝色带子的。”
她会选这一队理由很简单,因为另一只队伍中间敲鼓的人正巧是方才她多问了一嘴的武状元,不过问了一嘴,太子殿下的掌心就覆过来了,若是再选对方的龙舟,保不齐太子殿下会做什么。
温柠还不想让大哥知道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否则一定会被念叨上许久。
她还记得年前那回,大哥一脸严肃,要她上心的模样。
温柠觉得,若是被楚照衡知道,太子殿下只是想要她爱他,那说不准大哥会直接同陆景阳反目成仇。
她托腮,直觉十分有可能。
温柠心道,倘若深究起来,她同太子殿下其实是一样的人,看着温良守礼,其实骨子里皆为离经叛道,半点不在乎那些虚名。
她殷切地盼着将军府早日修建好,然后将东宫库房那一堆属于她的宝贝全带回来收好。
放在东宫安全是安全,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
旁边,楚照衡狐疑地望了她一眼:“这么快就定好了,茵茵莫不是提前就知道吧?”
温柠义正辞严地表示抗议:“说什么呢,难不成我会为了十顿饭就去收买划龙舟的人吗?这买卖也太亏了!”
不过她确实提前就知道结果了。
上一世,她也和大哥来清月楼观赛过,不过旁边坐的不是太子殿下,是侯夫人。
之前她问大哥武状元的事,是因为前世这一日,对方的龙舟翻了,鼓声太密便是侯夫人点出来的原因。
她记忆朦胧,所以记不清是第一回 还是第二回翻的了。
现在看来,必然是第二回 。
若不是太子殿下过于小心眼,她倒是愿意让大哥赢一次,反正是太子殿下付账,她左右是亏不了的。
说起来上一世,温柠记得,侯夫人原本有意让她见一见这位武状元,不过后来因为翻船,就不了了之了。
上辈子大哥可是暗戳戳地说了不少对方的坏话,试图在她第一次见到人前,就留个坏印象来。
盖是因为那会儿侯爷也希望她能重振将军府的门楣,若是嫁入高门大户,那便是不可能之事了,可武状元的身份就很合适,日后又有侯府相携,必会节节拔高。
可惜后来不久,侯府就出事了。
温柠记起来这些事,不由得紧了紧攀在窗框上的手指。
她没留心,手指的指腹按到了窗框上的细刺,当即嘶了一声。
楚照衡急忙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眼下瞧了瞧,看到了个细小的血点,皱着眉道:“也不用这么激动,这最后一场还没开始呢。”
他说着捏了两下指腹,就准备找东西将小刺挑出来。
温柠喊了一声:“大哥,疼!”
她急急就要把手缩回来,一根小刺,不碰也不痛的,大哥这么一捏,快要疼死了!
她道:“大哥你别弄,等我回宫让太医来处理。”
楚照衡不惯她:“就一根小刺而已,哪里还要去请太医,忍一忍,很快的。”
温柠坚决不肯,可她抽手又抽不回来。
两人正僵持着,旁边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道:“我来。”
“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
两人异口同声,不过一声是疑问,一声是讨饶。
温柠朝大哥望了一眼,又看向陆景阳,觉得还不如就让大哥来呢,太子殿下心狠手辣,搞不好更疼。
陆景阳在膝上放了一方帕子,示意她将手伸过来。
温柠见躲不过去,只好将手伸了过去。
陆景阳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扑洒在温柠的掌心上,她半闭着眼睛,忍不住缩了缩肩:“太子哥哥,你轻点儿。”
对方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温柠都做好了疼的准备了,谁想不过几息,陆景阳便放开了她的手:“挑出来了。”
她摩挲了一下指腹,果然感觉不到疼了,可方才陆景阳帮她挑刺的时候,她也没感觉到疼,简直算得上温柔体贴。
温柠半点不吝啬,甜滋滋地夸道:“太子哥哥比大哥对我好多了!”
楚照衡冷呵,直接将头扭了过去,眼不见为净。
陆景阳清咳了一声:“龙舟赛开始了。”
他在温柠转过去之后,才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无论茵茵有多少故交,也只是过去之事,如今和他最为亲近。
不,该说亲密才对。
陆景阳唇边微微扬起,这是一个完完本本属于他的东西。
可又和他那些收藏在东宫库房的冰冷物件不同,茵茵鲜活生动,再难寻第二个。
清风楼下,呼声四起。
“龙舟翻了!”
温柠得意不已,伸手道:“大哥,你输了!快,十顿饭的银钱!”
楚照衡朝快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手心拍了一下,还有些不服气:“少不了你的,急什么。”
温柠不跟他多说,转头道:“太子哥哥,你是见证人,可不许大哥赖账啊!”
陆景阳笑道:“茵茵放心,从他俸禄里扣。”
赌约即日兑现,楚照衡一口气定了十日的午饭。
温柠日日往清月楼跑,都快要把自己跑厌烦了,好在清月楼的招牌菜不少,她吃得也不多,日日来还能尝到新花样。
虽说见者有份,但太子殿下分身乏术,这几日同魏临帝一道听北安王述职,更是忙得不见人影,所以吃饭的只有温柠和楚照衡两人。
兄妹两坐在雅阁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温柠问道:“侯爷知道了咱们打赌的事儿,有没有提棍子上家法?”
楚照衡拿筷子的手一抖,不自在地动了动腿,黑着脸道:“快些吃饭,请客也堵不上你的嘴。”
温柠噗嗤笑了出来。
侯爷家教很严,上一世生怕她和大哥走歧路,尤其严令禁止两人去赌坊之类的地方,知道他们兄妹口头打赌,还要警告一番。
不过大哥对赌博一事亦是十分厌恶,无论是赌坊,还是秦楼楚馆,皆是一概不去的。
温柠道:“跟侯爷说,我错了,绝没有下回。”
楚照衡横了她一眼:“要说自己去说,我才不上当,再去讨一顿打。”
温柠哈哈大笑。
她一顿饭吃完,东西没吃多少,光顾着笑了。
待吃完出来,隔壁雅阁的门也同一时间被拉了开来。
温柠闻声好奇转头去瞧,就见对方正好也朝这边望来,身形极高,英挺俊朗的脸上棱角分明,一副少年将军的模样。
温柠不认识,轻轻一颔首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同她搭话道:“方才是你在笑?”
温柠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对方道:“何故发癫?”
温柠:“......”
楚照衡迟一步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当下脸色就冷了下来。
温柠算着自己今日出宫身边暗卫的人数,半点都没拦,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好给大哥腾个地儿施展拳脚。
倒是对方见了楚照衡出来,先是惊讶了下,然后转向温柠拱手致歉道:“在下不知姑娘有同伴,以为姑娘患有疯癫之症,还望姑娘见谅。”
他不道歉还好,一道歉,温柠脸更黑了。
她冷哼了一声:“公子就是如此搭讪姑娘的?瞧着仪表堂堂,没想到竟是个纨绔。”
楚照衡表情也不好,哪有人听到自己妹妹被说会高兴的
对方身边跟着的侍从眼见着气氛不对,赶紧拽了自家公子一下,拱手抱拳解释道:“我家公子真是好心,因府上夫人患此病,正好有治癫症的奇药,故有此问!”
侍从语气十分客气,力图将这场风波压下去。
温柠和楚照衡俱是一脸狐疑,尤其是楚照衡,垂在身侧的拳头默不作声地紧了紧,俨然半点没信。
他长眉凝起,呵道:“满口胡言!”
对方见状也上前了一步:“我实话实说,又是好心,何来胡言?”
侍从急了,一边死死拉住自家公子,一边道:“我家公子乃北安王世子,二位一查便知,绝非胡言!”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温柠本来好好地站在后面看戏,闻言顿时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了个遍,不可置信道:“邵玉京?”
对面邵玉京一脸直楞:“姑娘认得我?”
温柠笑了,偏头同楚照衡道:“大哥,我就说见面也不认得吧。”
她对邵玉京道:“小王爷前阵子刚托人给我带了信。”
“茵茵!”
邵玉京瞪大了眼睛,亦是震惊无比:“茵茵,你长这么大了?!”
温柠:“……”
她觉得她的这个儿时玩伴兴许脑子不怎么好。
邵玉京说完,自觉失言,哈哈笑了几声,以掩饰方才的尴尬。
温柠也没在意,介绍楚照衡给对方认识:“这是我大哥。”
然后赶在邵玉京发问之前,将两家关系飞速解释了一遍,成功将对方一肚子问题给压了下去。
解释完,温柠接过楚照衡给她端的一杯茶,一饮而尽:“没问题了吧?”
邵玉京:“……没了。”
回宫后,温柠将今日遇上邵玉京的事说了一遍。
素心失笑:“小王爷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同小时候一样还这么莽撞。”
她道:“亏得是身边带着人,京城的人认不得他,多的是心高气傲之辈,以后起争执的情况多着呢,小王爷再这么直愣愣的,迟早要吃亏。”
温柠点头:“吃亏是福。”
素心笑出了声:“姑娘可真是半点不担心。”
温柠想了想邵玉京的身板,觉得也不用太担心,多半没人能打得过他,就算遇上像她这样带侍卫的,到时候自报家门就行了。
素心又道:“姑娘问过小王爷要取什么东西了没?”
温柠一拍脑袋:“诶呀,光顾着叙旧了,哪里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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