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收了,打开一瞧,才发现是一套点翠的头面。
她本以为皇后拉拢她的举动到此为止,没想到一连几日,日日都送。
一开始,素心还有些担心,之后便习以为常了。
五日一晃而过,到了约好要去宝华寺这日。
素心替自家姑娘梳妆,听到外头响动,动作停了两息,道:“景仁宫又送东西来了。”
温柠不甚在意:“皇后娘娘乐意赏人,收下便是了。”
若放在之前,她或许还多看几眼,可自从得了东宫那间库房后,这些珠宝首饰便再入不了眼了,果真是由奢入俭难。
温柠仰着脸等素心给她点花钿,她道:“点成莲花状的。”
素心应了声好,她一边持笔细细描摹,一边同姑娘说话:“太子殿下这几日都未来。”
温柠浑然不在意:“不是去灵台山办事了么。”
素心道:“昨儿晚上已经回了。”
温柠抬眼,长睫朝上轻轻一扫,笑道:“不来便不来嘛,我都不着急,姑姑反倒担心了。”
素心道:“奴婢是担心皇后娘娘还有封家,不安好心。”
温柠眨了眨眼:“这姑姑就更不用担心了。”
从宫中出发,前往宝华寺。
虽说是一道去的,但温柠和皇后并未坐同一架马车,她挑着车帘朝外望了两眼,果真几位公主也都在。
一路上,温柠兴致勃勃,心情颇为愉悦。
她倒是真的不担心封家人不安好心,毕竟有正青跟着,出不了事儿。
陆景阳去了灵台山前就将正青留给她了,只不过正青一直没在她跟前露面,直到方才才默默跟上马车车队。
眼下温柠唯一气恼的就是陆景阳居然当真不解释了,就算知道她已经猜到了缘由,也总要解释一二的,哪里能就这么算了!
果然有时候太聪慧也不尽然是好事儿。
近些时日,太子殿下受命魏临帝忙于灵台山之事,神龙见首不见尾,若非她连着去见了小王爷两回,又提到了回北疆,恐怕也不会有这一出。
温柠撇嘴轻哼了一声,就将陆景阳抛到脑后去了。
她半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靠在车壁上,琢磨着等到了宝华寺,封家会怎么安排她和封意人遇上。
大抵不外乎那几样,话本儿上都写着呢。
温柠前世虽与封意人接触不多,却也知道这个人,若说太子殿下是京城贵女心中可见不可得的明月,那封意人就是能触碰到的玉石。
前世,陆景阳并未提早打压封家,封家家族庞大,又有从龙之功,正是鼎盛之时。
封意人作为封家的长房长孙,才貌兼备,文武双全,仕途顺畅,旁人一辈子摸不到的官职只不过是他的起步。
不过前世,大哥很是瞧不上他。
大哥说过什么来着,温柠半眯了下眼,回忆楚照衡说过的话。
“城西的秦楼楚馆哪个不知封家六郎的名儿,虽未成婚,也未纳妾,可却在春柳巷养着个貌美如花的外室。”
珠轻轻一转,也不知这一世封意人的外室还养着没有。
她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
小桃从外挑开车帘,道:“姑娘,已经到宝华寺山脚下了,奴婢扶您下来。”
温柠下了马车,四下一瞧,果真来了不少,皇后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怕是给京城里未婚配的姑娘郎君都下帖了。
她正要上前,就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将十一公主叫了过去,显然是要公主作陪。
温柠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皇后娘娘不该叫上她作陪么,再叫上封意人岂不是正正好,她稍稍愣怔了下,就反应过来了。
上山还要走一段路,姑娘家脚力不足,少不得要人搀扶,这可是个极佳的相识机会。
小桃瞧着不少人已经跟随皇后身后踏上山阶了,她凑近了问道:“姑娘,咱们什么时候上山啊?”
温柠很是善解人意,她道:“再等等,等人少些。”
这会儿山阶入口还有好些姑娘,何况她还没见到封家的马车呢。
就在她跟小桃说话的功夫,一架马车由远及近驶来,温柠半眯了下眼,瞧见了车帘上绣着的一盏牡丹,便知是封家来了。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对小桃道:“上山。”
因着有意放慢脚步,再加之她本就最后才进山,没一会儿便离了其他人一大截,连身影都望不见了。
小桃已经瞧出来了,她朝身后忘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怎么还不来,这也太慢了,姑娘要不歇一歇?”
山阶曲折,大半隐没在林中,回头望是望不见的。
温柠问一旁跟着的正青:“上来了吗?”
正青点头:“还有十步。”
温柠唇角翘了翘,压着声飞快道:“等回宫再赏你。”
果不其然,正青话才说完片刻,封意人就从后面小道转了出来,温柠听到声音回头,见到来人神色微讶,不过只一瞬,便又收了起来。
山阶不宽,容不下几人并行,温柠略一颔首,往一侧稍稍避了些,示意对方先行。
封意人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未越过去,而是站在了她跟前,温声关切道:“郡主可是身体不适?”
温柠慢慢摇了下头,笑意疏离客气:“并无大碍。”
封意人却没过去,他望向跟前的人,虽说此前他早就见过明玉郡主,却从未如此近地仔细瞧过,今日一瞧,当真是宫中娇养出来的人儿,无一处不美。
饶是他这样阅美人无数的,也不得不承认,明玉郡主容貌极盛。
他爱女人,尤其是美人,但在宫中传出风声前,他从未肖想过明玉郡主,原因无他,这位郡主无论是在皇上跟前还是太子跟前,皆得宠。
封意人还没有糊涂到要去挑战皇权。
当初若不是封玉荷犯蠢,一口咬定太子偏爱明玉郡主,若不提前除掉日后必定会做太子妃,封玉荷也至于被送出京城。
更可笑的是,姑母和祖父竟也被说动了,结果没能一击得手,反倒被太子抓住了把柄。
封意人心中冷笑,太子殿下分明比谁都要清明冷静,明玉郡主美则美矣,可温家再无他人,太子又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无所助益的太子妃。
今日来前,祖父特意交代他,无论如何都要确定圣上可否当真有此意。
封意人倒觉得,与其说是圣上的意思,不如说是太子。
这半年来,皇上逐渐放权,朝堂之事几乎尽交于太子手中,他不信此次结亲皆是皇上之意,包括之前重建将军府一事,也多半是太子的意思。
至于祖父的担心,他亦有怀疑。
封意人向后让了半步:“郡主先行,我随后便是。”
温柠没料到他会如此说,菱唇微微抿了下,轻声解释道:“我脚程不快,你若是跟着我走完这段山阶,怕是要耽误了赏荷。”
封意人挑唇一笑,眼神笔直望去:“赏荷是赏,赏景亦是赏。”
温柠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她视线飞快躲闪了下,面上露出了一丝女儿家的情态。
这一幕落在封意人眼中,便是确定了。
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倘若没有结亲的意思,那郡主只会一直待他客气疏离,甚至连话都不会同他搭。
封意人想到这儿,胆子大了起来,他道:“山阶陡峭,前两日落雨又添湿滑,郡主不若扶着我,既省了力,又能快些到宝华寺。”
温柠心知他在睁眼说瞎话,前两日落的雨,哪里到了今日还湿滑,何况这山阶也算不得陡。
她正想着要如何含羞带怯地回绝,就听身后插进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开!”
温柠倏然回头,就望见拾阶而上的邵玉京。
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不客气地将封意人挤到了一边,抬了抬手肘道:“茵茵,你扶着我。”
说完,朝封意人望去,不忘奚落两句:“这人一瞧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不可靠,茵茵莫要信他。”
封意人虽是文官,可亦自幼习武,不过这点儿拳脚功夫,放在邵玉京面前便不够看了。
他脸当即就冷了下来:“你是何人?”
邵玉京当没听见。
温柠适时道:“多谢小王爷,不过我还走的动,不用扶人。”
她说着朝封意人望了眼,眼睫一抖,又垂了下来,轻声说道:“我方才还担心封侍郎一人上山无聊,正巧小王爷来,不如小王爷同侍郎结伴,一道上去。”
邵玉京不肯,当即拒绝:“我才不要!”
封意人更是不愿的,他今日来可就是为了明玉郡主,怎可在一个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温柠不动声色地朝前眨了下眼,落在两人眼中,便都是朝着自己眨的,暗示自己将另一人带走。
于是误会下,两人难得没再说不愿意的话,互相看不顺眼地上去了。
待过了一刻钟,已经看不见封意人和邵玉京的身影了,温柠才将正青叫到跟前。
她问:“小王爷是太子殿下叫来的?”
皇后娘娘邀京中众人赏荷,意在撮合她和封意人,又怎么会将同她以前就相识的邵玉京叫来,就连陆焕都被支出去了。
可偏偏小王爷也来了,那下帖之人就值得细究了,就算不是东宫之人,也定是太子殿下授意的。
这哪里是一箭双雕,分明是一箭三雕。
既可让小王爷见到封意人对她献殷勤,心下动摇,又能看着封意人行事,谨防封家使什么阴暗的手段。
温柠见正青闷声不答,她杏眼一弯,狡黠地笑了笑,毫无愧疚之心地挑拨离间道:“太子殿下这是不信你?不然怎么把你派来,还要叫上小王爷呢?”
正青低着头:“殿下说您不待见奴才,让奴才离远些,不招您烦。”
温柠闻言,撇嘴轻哼了一声,太子殿下当真是滴水不漏,连墙角也不许她挖。
她道:“太子没有话让你转述?”
正青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让奴才转告您,委屈您受累,这几日只当玩乐便好,无需放在心上。”
温柠在心里没好气地呸了一声,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她正不开心,视线一转又落在了正青身上,想着对方总要回去禀报的,恐怕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禀,眉梢不由微微挑了下。
她道:“太子殿下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正青之前得了教训,万不敢再私下揣测太子和郡主的事,哪一个主子他都得罪不起,故支支吾吾了几声,就彻底闭嘴不说话了。
温柠一笑,没再接着问,而是继续往上走。
后面,正
青落了几步,刚要松口气,就听郡主忽然道:“封侍郎样貌倒是好。”
他抬头,看见郡主正同身边的侍女小声说着话:“虽不及太子殿下,却也有五分神采,我瞧着便心生欢喜。”
正青恨不能自己眼盲耳聋,可他耳里极佳,一字不落听了个全。
温柠到宝华寺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又不急,走两步歇一步,邵玉京差点儿要下山找她。
邵玉京远远见到她人,飞快走了过来:“怎么现在才到,若非要盯着那个什么侍郎,我早就去寻你了。”
温柠环视了一圈:“封侍郎呢?”
邵玉京:“不知。”
他其实是知道的,那个封意人被皇后身边的侍卫叫走了,可他不想告诉茵茵,他总觉得茵茵对此人不同。
温柠不甚在意,邀上邵玉京一道去赏荷。
她热心道:“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带你认识一番人,免得旁人认不出你闹乌龙。”
方才在山阶上撞见,封意人便认不得邵玉京,只是不想生事端,才没立刻动手,毕竟今日受邀前来之人非富即贵,封意人也不是没脑子的。
邵玉京不怎么想,他还想让茵茵带他在京城四下转转呢,若是认识旁人,就没借口了,不过瞧茵茵一脸期待,脑袋不自觉就点了下去。
两人往池塘方向走,邵玉京道:“父王昨日已经动身回北疆了,走前让我带话给你,说北疆的秋日最是漂亮。”
温柠笑了出来:“王爷说的难道不是北疆四季都美?”
邵玉京表情颇为局促,他临时编的瞎话,没想到立刻就被茵茵识破了,只要摸了摸鼻尖掩饰面上的尴尬。
温柠倒是不介意,毕竟小王爷只是想让她早些去北疆。
她问道:“那你呢,何时走?”
邵玉京动作一顿,随即大惊失色,扭过头像是不敢相信:“茵茵这么盼着我走?”
温柠吔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她道:“京城的秋日也很漂亮,红叶枫林,天高气爽。”
最重要的事,如果邵玉京能一直待到秋日,那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同对方一道去北疆。
可惜邵玉京摇了摇头:“我大约待不了那么久。”
温柠只好幽幽叹了口气,所幸池塘里的荷花开得美不胜收,一眼望去,密密层层,只觉望不到头。
如此美景,观赏的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温柠嘴角噙着一抹笑,她凭栏站了不过半刻钟,便有五六人来同她打听邵玉京的身份,知道对方是北疆来的小王爷后,不少人客气地寒暄一番。
温柠在心里算着时间,想着大概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有几个公子来邀邵玉京去闲话。
又过了会儿,温柠身边围着人三三两两都被叫走,顿时清冷了下来。
小桃小声嘟哝:“怎么一个个的都被叫走了,难道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儿,要不奴婢去瞧一瞧?”
温柠叫住小桃:“佛门清地,谁敢闹事,自然是有旁人要来。”
她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小桃先看到了人,眼底浮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愈发觉得姑娘料事如神。
来人正是封意人,他方才表明是去见了皇后,其实是见了祖父,打消了祖父的疑虑,宫中确有此意,将郡主下嫁于他。
祖父点头道:“既然圣上有此意,却又只透露了意思并未下旨,便是还要郡主点头。”
说完,对他语重心长道:“我封家儿郎,当不拘小节。”
封意人知道祖父的意思,要他去讨一个女子欢心,即便这女子贵为郡主,可也不过是个孤女罢了。
不过他倒不觉得委屈,毕竟明玉郡主花容月貌,这满池盛开的荷花,比不得郡主眉心一点。
何况,石阶上一见,郡主已然对他倾心也说不定。
他和不少女子相处过,每一个刚开始时皆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可没一个能狠心真正拒绝他的。
封意人自觉样貌才华皆高人一等,不输京中任何人。
就算明玉郡主就算有意中人有如何,除非那人是太子殿下,否则拍马也及不上他,况且就算真是太子殿下,只要太子不点头,郡主又能如何。
倒是那个北疆来的小王爷,需得费些心思。
他听姑母说,此人同郡主自幼相识,虽几年未见,关系却依旧极好,保不齐郡主会生出回北疆的念头来。
若是放在年前,还未有行宫一事,姑母听闻明玉郡主要去北疆,一定乐见其成,但眼下却要拦着了。
封意人走近站在玉石栏杆旁的人:“郡主怎么一人自此?”
温柠侧首,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封侍郎?!”
她眼一弯,笑道:“怎么是你?”
封意人也跟着一笑,眉眼间英气十足,他特意压了压嗓音,低声犹如耳语:“那郡主以为是谁?”
温柠没来得及答,眼睫就先一颤。
恰到好处地垂了下来。
封意人笑意渐深,他伸手扶住栏杆,挨着一双柔夷,却又离了几分,没碰上。
温柠耳根发烫,指尖动了动,到底没有挪开。
她似是十分羞赧,声音很是轻:“封侍郎怎么不去同那些郎君们一道煮茶谈天?”
封意人道:“原是要去的,只是远远瞧见此处景致更美。”
说完,便收了声。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双双垂眼低眸,情愫萦绕欲盖弥彰。
过了好一会儿,封意人才又开口:“日头渐升,郡主金尊玉贵,若是晒伤了便不好了,这池塘后有一处亭子,僻静避阴,郡主可去亭间小歇会儿。”
温柠略一颔首:“多谢侍郎提醒。”
美人垂颈,秀雅瑰丽。
与封意人平日接触到的女子皆不相同,他一时出神,仿佛看到自己书房墙壁上挂着的那幅仕女图活了过来。
原本尚有几分玩世不恭之意,如今却是势在必得。
亭子果然如封意人所说,极为僻静,且里面放了冰盆,迈入其中几息,身上聚起的热意便消散了。
皇后有意让两人独处,自然不会让闲杂人等出现。
此刻亭子里只有温柠和封意人,连婢女侍从都站得远远的。
照常说,此番并不合规矩,不过封意人有意为之,温柠又顺水推舟,自然无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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