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耶被他另只手拎着,嗷呜叫了两声。
身后是繁茂拥挤的墨绿叶片间,开满了或大或小,或粉或白的蔷薇花。
一盏路灯被簇拥在放肆生长的蔷薇花墙间。
光下,他们周身似落着橙色会发光的雨。
纪淮周去看眼前那张挨得极近的脸,看着看着静住了,就这么站着,半天没走。
许织夏困惑眨眼:“哥哥?”
似乎有哪里不得劲,他干燥的喉咙咽了下,忽地一笑:“要不先接个吻?”
突如其来一问,问得许织夏措手不及。
“现在怎么接……”许织夏小声难为情,递过去个怨他没正形的眼神。
“先亲会儿。”
许织夏瞥着他,感觉这先字有点微妙,没想明白,他的脸已经靠近过来。
有两人路过,脚步仓促,抱怨雨下得没完没了,鞋子同时溅出一路水声。
人前亲热的羞耻感顿生,许织夏忙低下脸。
她一逃开,纪淮周只能停止住,装装样子观赏面前的蔷薇花墙。
等人跑远了,她慢慢抬回起头,他也垂下眼。
对视间,他目光滑落到她嘴唇,压过脸又想去亲她。
在他张开唇的瞬间,有台车子拐出弯道,车灯两道耀眼的光柱迸进雨夜里,猝不及防从他们周身扫过。
许织夏一激灵又别过脸。
车子开走了,但耶耶开始不解风情,挂在他手下,短腿凌空挣了挣,呜呜地叫着。
头顶他落下“啧”的一声,对这破时运感到不爽。
许织夏低闷地笑。
纪淮周叹气,将她的臀腿往上托稳了些,迈开腿,还是决定先回去。
许织夏抱着他脖颈,双腿被他胳膊勾着,垂落的小腿随着他的步子轻晃。
望上去,他表情略显郁闷。
许织夏压住嘴角。
伞下他的眼瞳里有灯影的浮光,瞧着他,活过的几个瞬间忽而在许织夏脑海中掠过影子。
她捏着他给的吐司面包,去喂小猫,出了院子不小心迷路,那面用墨漆题字“棠里”的马头墙旁有只公共垃圾桶,她躲在垃圾桶盖下,困在雨里,被他找到。
今夜,他又在雨里,找到了她。
许织夏看着他,他近在眼前,她晃晃悠悠了近两月的内心,在此刻无比宁静。
她眸光越来越柔软,凑上去,唇在他的脸嘬了一下。
纪淮周刹那止步,盯住她双眼,眼神逐渐深邃,许织夏被他看得一点点害羞起来。
“哥哥……”
许织夏刚开了个口,阴影占据视野,嘴唇毫无征兆地压下一片真实的温烫,紧接着就被他含住一张一弛地吮了起来。
她颤了两下僵住,他亲得不规矩,没一会儿就开始放浪,舌带着潮热感,压着她唇面舐过。
许织夏瞬间麻了半边身,手劲一软,伞柄歪倒坠下去,落到地面滚了半圈。
“伞……”
许织夏一出声,他的唇又堵上来。
她低唔出“外面”两个含糊的字,他深喘着回应她说,哥哥有分寸。
眼前都是湿漉漉的水光,分不清是他的唇舌,还是淋下的雨。
雨幕里,别墅区外那台宾利被淋得黑亮。
盛则玉靠在驾驶座,陈年泛黄的信息表在手中一张一张,慢慢地翻阅过去,看了会儿,最后原封不动塞回进牛皮纸档案袋里。
档案袋丢进车载保险箱,锁住。
碰巧许轻苑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则玉,这么久了,有消息了没有,那个女孩子的原户籍是不是在港区?”
手机举在耳旁,盛则玉看着被雨倾盖得模糊的挡风玻璃。
沉默良久后,他说:“不是。”
还说有分寸。
最后两人一狗全湿着回去。
纪淮周在公共卫生间先洗了耶耶,放进宠物自动烘干箱烘干,再回房间洗自己。
那时候,许织夏已经洗好澡吹干头发,换上了干爽的睡衣。
近两个月的异国在今夜结束,两人都有些后遗症,他是见面了不立刻亲她不得劲,许织夏是分开洗个澡都在想着他,一收拾好自己,她就趿拉着拖鞋,主动去他屋里。
但刚出房间门,就撞见了正上楼的周清梧。
即将新学期开学,她今晚出去和几个同校的老师聚餐了,才回来。
见她出门,周清梧笑着从楼梯走过去,闲聊问道:“还没睡呢宝宝,要去哪儿?”
在周清梧面前说谎,许织夏是最虚的:“我想去……厨、厨房。”
“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是不是!”许织夏忙拉住她,快速思考着寻了个借口:“哥哥淋雨了,我想去煮杯姜茶,怕他感冒。”
话落脸上堆起笑容,努力令她信服。
周清梧倒没深究,先意外再惊喜:“阿玦回来了?”
“嗯……”
周清梧显然也高兴,托过她的手一起去厨房:“我正好也想找他聊聊天。”
“……”
于是情况就发展成了,许织夏和周清梧并着肩,坐在那人卧室的沙发里。
他的房间深色调配金,沙发斜对着暗灰色的床尾凳。
他裹着睡袍,双手后撑在床尾凳,没个坐样,目光悠悠的,不确定是在看谁。
许织夏一直低埋着脸。
两边都心虚,谁的眼睛她都不敢直视。
周清梧说了几句长辈问寒问暖的话,端起小茶几上的玻璃杯,递给他:“怎么还不喝,趁热,妹妹特意给你煮的。”
老远就闻到姜茶的气味,纪淮周笑出一声:“谢谢啊,我的好妹妹。”
“……”
周清梧说:“回来了就多待两天。”
“嗯。”纪淮周拧着眉喝完姜茶,眉头迟迟松不开:“不走了。”
许织夏终于抬起脸,眼睛睁得圆圆的。
“不回英国了?”周清梧也惊讶。
见她们的反应,纪淮周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也不是。”
许织夏方起到至高点的心情,倏地又落了下去。
纪淮周倾身把杯子搁回茶几上,慢条斯理地继续讲:“一年还是得回那么两三天。”
许织夏又是虚惊一场,忍不住怨怼了他一眼。
纪淮周端详着她,不见她笑,他哼声:“不高兴我回来?小没良心的。”
周清梧护短得很:“你凶什么?”
纪淮周抬了抬下巴:“您瞧瞧她,瞪我呢。”
他还好意思讲,一句话说得慢吞吞,存心害她情绪在半分钟内跌宕起伏。
许织夏嘀咕:“哥哥嘴巴太慢了。”
“你还嫌弃上了?”
“说你你就听着,别顶嘴。”周清梧睨他:“有女朋友也不能忘了妹妹。”
纪淮周笑着承下:“忘不了。”
“女朋友呢?”周清梧关心他感情生活。
他懒懒散散歪着脖颈:“在不高兴呢。”
许织夏呼吸窒住,一阵要被揭底的心慌,好在周清梧没疑心,只是训了他一句:“你这脾气,也只有我们宝宝受得了你。”
她下巴都要戳胸口去了,刚洗过的头发比耶耶还蓬松,纪淮周很想去揉一把,但够不着。
他便只看着,饶有兴味勾着笑:“是,我们宝宝最讨人喜欢了。”
许织夏悄悄跟他交换眼神,暗示他不要在小姨眼皮子底下犯坏。
他倒只是笑,不见收敛。
周清梧没有坐太久,聊了会儿就带着许织夏离开了。许织夏在房门口,和周清梧互道晚安,目送她上楼,等她身影不见了,许织夏才回过脸,和某人四目相对。
他在隔壁倚着门,一条胳膊支在另一侧门框上,冲她歪了歪脸,询问她今晚进哪个屋。
许织夏胆小得很,再望几眼楼梯,咬住下唇,迅速跑过去,往他胳膊下一钻,一溜烟进了他房间。
动作快得人都要成了虚影,生怕周清梧突然掉头,当场抓住她。
纪淮周被她这偷情的模样惹笑。
不慌不忙合上门,落下锁,回过身,小姑娘已经老老实实站回到沙发边上。
“来就来,还带着小姨和姜茶来,这么客气呢。”他似笑非笑地奚落,走过去。
许织夏理亏,但同时又想笑。
“小姨刚好回来……”也要赖他,白白折腾这么长时间,她轻声怪道:“谁让你非要在外面亲。”
纪淮周仰坐进沙发里,后颈枕着,抬高了脸去望她,喉结便隆得尤为明显:“哥哥怎么知道,你一把伞都握不住。”
许织夏臀部虚虚倚住沙发的扶手,不搭腔,总不能讲是因为被他亲昏了头。
右手放在腿上,他的手不声不响地覆过来,手指滑到她掌心,揉握着,和她的肌肤缓慢摩擦。
时间变得越来越慢。
在外面的时候雨水泛滥,心是开放的。
共处一室了,空气中有隐晦的潮湿,暗戳戳的情愫一泛滥,心就内敛了起来。
只是摸个手,许织夏都感觉自己心跳的频率在失调。
窗外仍有落雨声,但房间里静得厉害,许织夏寻思着得出些声音:“哥哥……”
两只手交握,他轻轻拽了她一把。
许织夏依顺着这股力道,人一起一落,侧着跌坐到了他硬实的腿面。
她顷刻间伏在了他胸膛,腰被他搂住。
两人贴得足够近了。
“终于没人了。”他不再佯装,任由嗓音哑下去,唇蹭过她耳垂,再往下蹭进她颈窝,脸深深埋进去,贪恋她皮肤上久违的沐浴露香气。
哑声轻唤:“宝宝。”
许织夏不由停止呼吸,他鼻息炽热,似带着火,都要把她的头脑烧糊涂了。
这称呼从他口中出来,听着臊得很。
许织夏双手攀着他两肩,微弱涩声:“别叫宝宝……”
纪淮周慢慢离开她的颈,一张冲击感强烈的面容,逼近她脸前,笑意都略显迷离:“那叫什么?”
他的唇压到她耳旁,轻虚一声:“宝贝。”
许织夏瞬间耳朵也被烧得着火,四肢百骸如被羽毛挠着,刹那间浑身骨架都酥麻了。
脸靠到他肩上,身子软趴趴的。
他轻笑,手指摸到她的脸,游移着亲过去,舌尖卷住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下。
脊椎过电,许织夏敏感得身子一下子僵直了,过于紧张就想分分心,呼吸乱着:“哥哥,我们明天去棠里镇。”
“好。”他亲到她的唇。
许织夏屏住气:“要大扫除……”
他的热息落在她唇上:“好。”
“但是……”字音被他潮热的吮吻吞没,间歇中,她轻喘着换了口气:“这几天下雨……”
他气息深重地“嗯”声回应她。
“哥哥……”
“——闭嘴。”
他低沉一声,许织夏抿唇,安静了。
还当真听话得很,他再去亲,她闭着不开口,怎么都不让他进。
纪淮周挟着低喘笑了几声,掌心抚住她后颈,惹恼了还得自己哄:“让我亲亲。”
许织夏又是红着脸,又是怄着气。
“求你了。”他一双眼情意浓重,定定看着她,语气放柔:“哥哥想你想得要死。”
像雪花掉进火山中,许织夏心一软,千丝万缕的情绪都在他这句话里消融了。
她掀开睫毛,和他的目光靠拢。
望着望着,气氛汨汨出一种要出事的预兆。
纪淮周胸腔不经意间起伏了下,突然欺身过去,重新寻到她的唇舌。
睡裙细细的肩带不知何时滑下去一边,松松垮垮地挂胳膊上,而他拢着她腰的掌心却在向上而去。
她四肢都很纤细匀称,但那里如他所想,刚好能兜住。
即便隔着薄薄的面料,许织夏依旧清楚感觉到,心尖有罗德斯玫瑰,于他掌下一朵一朵地往外盛开。
许织夏难以经受地捏住了他手腕,要推不推的。
纪淮周从她舌尖退出去,另只手陷入她长发,近近瞧着她水光潋滟的模样,眸色别有深意:“有感觉了是不是?”
许织夏呼吸乱得毫无章法,一出声,上回那只小猫就跑出来了。
她从未被如此弄过,陌生但适意。
“我不知道……”她几不可闻,羞耻地躲开视线,眼前一层潮湿的雾气。
纪淮周抚上她发烫的脸颊:“想不想?”
许织夏额头垂下去,抵着他锁骨,气息不太稳:“……什么?”
思绪迷乱间,耳廓压上他的呼吸的热意。
“不是说哥哥嘴巴太慢了?”
他指尖点了点她腿,轻声:“想不想感受一下?”
他勾着她腰腿,放她躺到沙发。
自己却起身,弯起一条腿,人站着,单膝跪到沙发内侧,膝部抵上她臀。
许织夏脑袋陷在厚软的靠枕里,赤着的脚底踩实了沙发面,双腿是曲着的,膝盖牢牢并住。
她的腿骨肉匀停,像她盘发的那根细直的玉簪子,在太阳底下软化了,变得很有柔韧度。
由春入秋的雨,敲打着玻璃窗。
雨水成线,流淌在窗面。
“我不懂……”许织夏呢喃,躲开他居高临下的浓烈目光。
懂常识,和懂实践的法子,是两码事。
许织夏一时间根本想不出,嘴巴太慢,要怎么感受一下。
他似乎笑了下,许织夏没忍住,又用余光去瞧他,见他低身俯下,两根玉簪子被他的劲腰挤得分开,各自贴在他身子的两际。
很不对劲,一副要乱套的姿态。
许织夏手掌抵住他沉下的两肩,别过泛红的脸,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轻:“哥哥你……别乱来……”
前几分钟他照顾过属于她的饱满,此刻她清亮的眼瞳湿雾朦胧,含着许多女孩子特别的情绪。
羞怯,懵懂,又有几分荡漾春思的好奇。
越是不直视他的眼睛,越是显得可爱。
“不会。”纪淮周轻笑,亲了亲她嘴角:“说过的,上回哥哥只顾着自己了。”
他的唇停留在她唇边,声音似在砂纸上慢慢磨过:“今天让你爽好不好?”
脸前都是他的热息,许织夏偏开脸,长头发披散在枕面,有几丝几缕痒在颊边和颈间,让人抓心挠肝。
她不说话,他的唇追寻过去:“好不好?”
许织夏心跳到了嗓子眼,半点都受不住他这般哄人的语气,自小无论何事,他都要先问过她意愿。
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他也要如此。
“你别问……”她难以启齿。
他状似耐心:“哥哥得确定你愿不愿意。”
许织夏咬住点唇,说不出口,温吞地含混其词:“我……不知道。”
感觉他是故意的,她又羞嗔了声:“不要问……”
在亲热这方面,她的脸皮只有一层纱,一戳就破,再惹就要恼了。
纪淮周隐着笑:“那听我的?”
许织夏僵持了会儿,扭扭捏捏地小声“喔”了下。
上次是她房间的沙发,藕粉软包,奶油白的摊子一半被他压着,一半拖到地毯。
这回在他这里。
他的沙发是鸽灰色的,高档布艺,坐感饱满,柔软中有回弹,躺在里面,好像掉进了一团棉花糖里。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许织夏感觉到他人起来了些,掌心离开枕边,复住了她的膝盖。
她不由看过去,在半空和他的目光交接。
许织夏呼吸很慢很慢,而他也始终在看她,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带着她的目光,同样很慢很慢地低下脸去。
玉簪子折了起来,簪身白得晃眼。
外头的雨没完没了,落下的雨水是红酒,她的心脏成了容器,被红酒雨渐渐注满。
漂亮的簪子间有一丸小小的剥了壳的荔枝,果肉温润,晶莹剔透。
有人当着她的面去含,她惊得仰高下巴短促轻叫,蓄满红酒的心脏容器“咣当”一声被碰倒了,红酒全倒了出来,醉着每根神经。
雨水淋漓的玻璃窗晃漾着灯光。
许织夏被晃得晕乎,脚趾头都蜷住,稀里糊涂地望过去,他一言不发地在吃荔枝,吃得认真。
眼前的雾气更重了,许织夏抓住那人的短发想要推开,但一点劲都没有,反倒是自己的灵魂被推进了红酒里。
她捂住脸,扭过头去。
窗外的夜雨越下越急,他也是,许织夏因此透出几丝难以言说,把持不了,只好去咬自己的指骨。
她恍惚想起高一那年的生日。
露天花园餐厅,落地观景灯亮着橘光,哥哥们争相问她,最喜欢谁的礼物。
“老大你的礼物呢?你该不会给自己买了身漂亮衣裳,送给今宝一个帅气哥哥吧?”陆玺看向那人。
他在躺椅里闲闲搭着腿,噙着笑问她:“你说呢,最喜欢谁的礼物?”
什么礼物呢。
是日记本,还是他这个帅气哥哥。
他在笑,她情不自禁盯着他的唇。
他唇色浅红,括号笑显得有几分浮浪,思春期的她不能自已地假想,他和女孩子接吻会是什么样子。
“都喜欢……”她轻声,暗藏心迹。
在当年那个夏至夜,她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从此闷热潮湿的少女心事,开始了万劫不复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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