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是妒夫?”
想起网友们取的这个名字,朱茗还是忍不住要乐:“禹成哥,我在画画,你不要逗我笑。”
“没逗你啊,我正常说话。”这天真无邪的笑音让林禹成心思又定了定——是的,糊涂归糊涂,她说到底还是个20岁的小女孩啊。
于是他尝试更进一寸:“其实我觉得你理解得挺准确的,我确实妒忌。”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个感觉了。”朱茗说着又加了一点点红色,“不知道这幅画最后又会是什么样呢。”
“现在的话,可能不安居多。”林禹成思量着,将话头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却又不至于一下子推进太多,“其实你每次叫我‘禹成哥’我都挺别扭的,因为总觉得你是在跟着陈盛叫。你从来就不会叫他哥,对吧?”
倒是朱茗从未想过的问题:“你的意思是……”
“对,反正你现在已经跟他分手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换种叫法了……”林禹成说着说着换了口气儿,“比如说,直接叫我,‘禹成’?”
朱茗跟着重复了一声:“禹成?”
林禹成的背又红了几分。
“可以啊。”这感觉对朱茗来说也很新奇,“那我以后就叫你,禹成。”
“嗯。”林禹成背对着她,闷声应着。
朱茗还是觉得好笑:“听起来一点都不尊敬哎。”
“你尊敬我干嘛,你不用尊敬我啊。”林禹成连声道,“我们俩这个关系……还需要说什么尊敬不尊敬……”
妈耶,真是跟陈盛混久了,怎么本该暧昧的话说得跟哥俩好似的。
跟朱茗说话最忌讳给她打马虎眼的机会,林禹成赶紧重说:“何况再不尊敬……还能比昨晚更不尊敬吗……”
图穷匕见,朱茗小脸一红,赶紧给他打住:“禹成,我画画的时候你不要说这个。”
算了,都等了这么久了,还差这一会儿吗。
之后林禹成确实老老实实没说什么。他还觉得挺愧疚的,同样是白天苦哈哈上了一天班、画了一天画,现在他能在这儿歪会儿,朱茗却还在努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禹成身子猛地向下一呛,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进入了深度睡眠,姿势改变了。
“抱歉……”他迷迷糊糊的,想躺回原来的姿势,却听浴室里正传出清洗画具的声音。
于是他回过身来,果然画架画板什么的已经收起来了,今天的绘画工程显然已告一段落。
“茗茗。”他叫了一声,但朱茗在洗东西没听见。
他便起了身,摸进浴室里,从背后抱住那熟悉的腰肢:“茗茗……”
“你醒啦,我看你睡得沉就没……”朱茗说着想扭回头来看他,话没说完就被吻住了。
她一点都不抵触,反而很开心。
她正过身子来抱住他,吻得也愈发热情。
然后情不自禁间,林禹成托住她的屁股往上一抬,朱茗轻巧巧就坐在了水池边边。
“唔……”她惊呼一声。
“不是那个意思。”林禹成怕她误会,赶忙解释,“只是怕你一直仰着头太累,这样高度刚刚好……”
不是那个意思?
可他眼中欲|望滔天。
朱茗重新拥住他,轻舔亲吻他的耳垂:“你又没带那个。”
“不是……”林禹成发自肺腑,“你这两天睡得太少了,我怕你会累。”
这倒是真的,朱茗确实困得不行,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觉得现在只是亲亲摸摸的话也已经很舒服了,所以暂时没有要进行下一步的想法。
毕竟是会痛的事情,真要下决心还是需要一点心理建设。但是林禹成的话,感觉会是个很温柔的恋人,说不定体验会不错?
不管怎么说,反正不会是今天。
他们就这么在水池边亲了一会儿,然后林禹成抱着她回了床上,像照顾什么小孩子一样半搂着,另一只手拉过被子,塞塞好。
这时朱茗差不多已经已经进入酝酿睡意阶段,她的手显然已经把面前沉甸甸的软肉当成了什么成|人阿贝贝,嘴上完全是下意识地说着话:“禹成,你能跟我讲一些关于你的事吗?”
“嗯?”
“就是想更了解你一点。”
当朱茗这么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谁对她说过。
对了,是陈盛。那时候他忽然说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想和她聊一聊,但她只觉得无聊、无趣、莫名其妙。
原来是因为爱,所以才会有这种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欲|望吗?
这么想着,朱茗再次抬起头,怎么都亲不够一样。
“关于我的事?”林禹成真情实感地激动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 这是第一次有女生对他的个人情况产生好奇。
在他的理解里,所谓的“想了解关于你的事”,那至少就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了, 打听他的私生活了,将他纳入考虑范围了。
这像极了一场相亲。
于是他也认真回应着:“我爸妈是老来子生的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爸今年六十多快七十了——他那个年代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时代,所以我小时候调皮挨过不少揍,但也不耽误我不服他。我妈比我爸还要再大几岁, 现在……已经糊涂好几年了。”
“糊涂?”
“对, 就是老年痴呆。”
怪不得多少听他讲过一点关于爸爸的事, 但完全没听他提起过妈妈。
朱茗有些惊讶, 瞌睡都走了一些:“那你……一定很难过吧?”
“一开始刚出现症状的时候肯定难受, 接受不了——就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妈妈就已经老糊涂了。”林禹成说得很坦然, “但是不得不说我爸也是条汉子。当时我接触公司业务第三年,我妈情况急转直下, 我爸直接把公司交接给我退居幕后,一天什么不干就陪着。”
他听起来甚至有些骄傲:“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爸这人脑子有点毛病, 轴得不得了,但就这事上真没得说的。其实他有的是钱请保姆、请护工,但他不放心, 就算请了也就是给搭把手,凡事没有他不伸手的。”
“所以要说难不难过吧,我觉得也还好。因为我爸把我妈照顾得妥妥贴贴、干干净净的,每天推出去散步, 晚上回来看会电视,还就爱跟我妈说话。其实我妈都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了, 他一个人说得可起劲儿呢。”
是朱茗难以想象的辛苦,但被他说得很轻松。
她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要是我妈妈这样……我肯定觉得天都塌了。”
林禹成十分理解她这种感受,因为在她的家里,妈妈真的是那个天。
他也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同时想把话题引开。
却发现要讲关于他的事,无论如何绕不开陈盛:“其他的话,就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小力气大,想法又比较一根筋。那时候看那个谁被欺负,不是打了人了吗。当时那谁他爹一口咬定儿子跟谁关系都很好,没受欺负,从那之后我爸就更觉得我不揍不行。再加上我长得比较凶,名声又不太好,性格也不是多活泼的,所以确实没什么朋友。”
听他刻意避陈盛名讳,朱茗还是觉得有点好笑:“那阿盛他……”
“别别别,快别提那个字儿。”林禹成连声制止,“听着就烦。”
“好,那我们就不提。”朱茗憋着笑,“所以他也没有去帮你跟你爸解释一下吗?解释说你真的救了他?”
“他不敢。”林禹成嗤笑一声,“我爸这人出了名的较真,真要是知道我被冤枉了肯定又要大闹一通,到时候不光他不用混了,他爸也也不用混了——我觉得他爸为了维护那几家的面子,甚至有可能承认他儿子撒谎。”
林禹成耸耸肩:“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爸的——他也就算了,小孩子胆子小一点我觉得都能原谅,而且他后来也……”
他想说陈盛后来也有尽其所能弥补他,虽然平时贱也没少犯,但该帮忙的时候从不含糊。
但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现在陈盛在他眼里没有一点儿好,他就是最大的坏种。
他只接着说他本来要说的话:“但是他爸确实是作为一个成年人,非常清醒地选择了一种没有底线的唯利是图,我非常看不惯。”
“唔……能看出来,你看到他爸爸时态度特别不好。”
“但我对值得尊敬的人不是那样的。”林禹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那天看起来很不像个好人,就便解释,“你应该也听说过很多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谢谢你没有相信。”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信过啦……只是觉得和你给我的印象不太一样。”
“是的,我特别看不惯他做的那些事,只是有女生哭着给我打电话,我也不能不管……”林禹成说着说着心下有些悲凉。
他一直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说他什么也总是不在乎的态度,但要说完全不委屈,那也有点假了。
这好在是他比谣言更早认识茗茗,真要是先给茗茗留下了极坏的印象,那这整件事里可能就真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发自内心地庆幸,低头又亲了朱茗一口:“还有,虽然这话说得可能有点奇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我其实也不是一个会撬兄弟墙角的人。”
确实是非常奇怪的话,但朱茗奇迹般能理解他的意思:“嗯嗯,我明白的。”
朱茗才发现她好像比自己以为的,要更了解林禹成一点。
他这人不就这样,常规情况下正义凛然别人都是大猪蹄子,极端情况下就是“我知道这样不好但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吗”。
那确实也没法怪他啊,谁让他太爱了嘛。
朱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聊到后面,林禹成轻声哼唱着好听的歌儿哄她入眠。那歌她没听过,却让她十分理解古代皇帝为什么会宠爱会唱曲儿的妃子。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在闹钟声中醒来,于林禹成而言又是那种熟悉的割裂感——明明昨夜他们还说着情话相拥而眠,但只要第二天六点一到,一切好像就打回原样,他们又成了见不得人的关系。
像极了午夜12点的仙度瑞拉。
又是一通忙而不乱的收拾,让一切回归原样后,他们离开花店。
第二次显然比上一次从容了很多,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惊心动魄的,他们看着卷帘门重新落下,然后在清晨的小道旁缓步慢行。
是朱茗先去牵林禹成的手的,她说:“你的手没昨天那么冷了……你真的穿得好多。”
“嗯……对,昨天下班后临时买的高领针织衫。”林禹成边说边不自觉地抬手揉揉脖子,然后……忽然就找到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因为脖子上有痕迹,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朱茗这才反应过来,惊道:“啊,让你很尴尬吧……我当时没注意。对不起,以后我小心一点。”
以后。嘿嘿。
林禹成就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还搓了搓:“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朱茗好像被问得愣了愣,林禹成忙道:“不是催你……就是公司里的人会问,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于是朱茗的脸就飞快地泛起红晕:“我们现在这样……应该就是情侣了吧……”
他们手牵着手,步伐缓慢。
林禹成一下子咧嘴笑开。他很少会笑成这样,意识到自己这样看起来不像好人,又费力地抿住:“谢谢你。”
朱茗竟也学会了跟他耍贫嘴:“我们俩的关系,还需要说这种话嘛……”
简单的牵手似乎已不能满足他们,改成了五指相扣;密室中的吻也难以宣泄爱意,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在路边吻住彼此,险些又搞成了床上那个亲法,好在林禹成还有理智,在失控前及时撤出来:“先这样吧茗茗……在大马路上,到底不太好……”
朱茗还扑扇着大眼睛看他,脸色比刚刚更红润了:“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不已经是情侣了吗?”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维度上的不好,是……”是公共道德,是公序良俗。
这么说朱茗能听明白吗?
林禹成到底还是绕过了这茬:“就是……不急于一时。要不今晚去我家吧,或者我找个别的什么地方?”
“哦,今天下午画室没课,我们可以直接去画室。”这么说着,朱茗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终于可以不用熬夜画画了。”
这也是用蜡烛做光源的好处之一。
如果直接用天花板的日光灯,换了环境光线就会变化,但用蜡烛的话只要拉上窗帘关上灯,把蜡烛放在相对人体的同一个地方,就可以创造同样的光影。
只不过在画室朱茗准备的是一排椅子,肯定是不如黑皮沙发躺着舒服。
林禹成今天下午其实本身是有个会要开的,但朱茗显然没考虑这个,加上是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林禹成还是不想把第一次约会给推掉。
所以他把会议改了个时间,其他细碎事务上午快速处理掉,还是把下午时间空出来了。
侧卧在那一排椅子上时,他还为朱茗担心:“这样没关系吗?不是说怕背景改变?”
“没关系的,这次背景直接画暗。”朱茗说,“就是想要画出那种圣洁的躯体堕入黑暗的感觉。”
好吧,不理解,可能是太艺术了。
林禹成便闭嘴不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躺着,让他的画家可以安心创作。
敲门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这是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被敲门,林禹成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而朱茗在画画时一向很淡定,更重要的是对她而言在画室画人体确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她只是暂且停笔,礼貌出声:“画室有人在用呢。”
于是外面的人就更激动了,甚至晃了两下门,陈盛的声音清晰传来:“茗茗,你在里面对吗?”
当不知道外面是谁的时候, 林禹成吓得险些摔倒,朱茗淡定回应有人。
当知道外面是谁的时候,朱茗脸色大变, 惊慌地看向林禹成。林禹成神色一沉,一脸的“放心,有我呢”。
朱茗一直给陈盛设置的免打扰,这几天陈盛给她发的消息她是一条也没看。
而陈盛这几天确实脸疼,但是心更疼。
第一天吃了止疼药睡得昏昏沉沉, 醒来就给朱茗发消息问她“在哪”“在干嘛”, 说自己“好痛”, 觉得自己现在“丑丑的”。
刚好楼下的桂花开了, 香气扑鼻, 他拍了照发给朱茗,说想她了。
但是很快收到朱茗的消息:【你说了接吻后如果还觉得不喜欢就分手的, 希望你信守承诺。我确实不喜欢你了,阿盛, 我们好聚好散吧。】
他的心一下子凉到谷底——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是喜欢的啊,她明明觉得和他接吻很舒服,甚至也有热情地吻回来……
他立刻找回去——
【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
【别不理我好吗,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谈谈。你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求你了茗茗,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如果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可以说, 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一连发了好多没收到回音,他便打电话过去,响了几次都没接,再打就是拉黑了。
他只得再转回去发消息,为了逼朱茗回应说得更激烈了些——
【是因为林禹成吗?你觉得他更好吗?】
【他在我们的发小聚餐上公开向我挑衅,他但凡尊重你一点点都不会在公开场合这样子,你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吗?】
【茗茗你说话啊,你说什么我都信,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不会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始乱终弃,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对我。】
但是每句话都如石沉大海。
他气极了,扭头就给林禹成打过去,发现自己在这头也被拉黑了。
他当场收拾东西下楼想出门,恰在楼下碰上他爸:“又干嘛去?”
“找林禹成,我有话问他。”
“还找他,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陈父冷冷瞥他一眼,“平时还假模假样去健身房健身,遇到事了光挨打连警都不报,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
这就是孩子独生的弊端——要是有一群孩子,封建大家长可以稳坐高台看他们斗,但只有一个孩子,那就得自己下场斗。
尤其是孩子逐渐独立,大家长却还不服老的节骨眼上,不说两句能逞威风的他心里难受。
陈盛对此心知肚明,嘴都懒得还,但他爸有句话说得对——他确实被打得太惨了。
他跟林禹成吵架总是能吵赢,但万一那孙子又动手呢?是要报警还是不报警?他去找朱茗理论当然也行,他甚至有一定把握朱茗会心软,但他现在形象实在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