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看起来很严肃:“为什么要诋毁我呢?”
“讲讲道理啊大哥,你没干那些事,别人说你干了,那叫诋毁。你干了那些事儿,我们告诉别人了,这是互相警示!”
“你怎么就确定我做了?茗茗跟你们说的?”
不知道这个虚伪的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小女警不答话,只狐疑地翻白眼珠看他。
陈盛叹出口气来,面相一如往常的良善:“不是那样的。这里面其实有误会,你们就这么把事情扩散开,是不是也太草率了点?你们有为茗茗考虑过吗?”
“有什么可考虑的?反正你们分手也指日可待了,茗茗根本就不喜欢你!”
陈盛神色一变:“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毛毛也在一旁叫道,“茗茗最多就只是看你长得好看而已,你以为除了这个你还有哪点值得茗茗喜欢?还真以为茗茗非你不可了吗?”
天上一道闷雷劈下,先是照亮人间,然后隆隆作响。
瓢泼大雨随即而至,路过的女生们纷纷加快了回寝的步伐。
泡泡还有些纠结:“喂……这样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好啊,茗儿好像还没决定要和他分手呢。”
“茗茗那个脑子本来就稀里糊涂的,等她理清楚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花花抱臂道,“听明白了吗?有我们三个在,你不要妄图继续欺骗茗茗。好在茗茗对你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你不要利用她的同情心就好。”
虽然说得义正言辞,但三人倒是非常默契地把朱茗和林禹成的事儿忘掉了。
陈盛顿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还是希望能暂且得到她们的信任:“你们就因为茗茗的话对我有这么大敌意吗?你们也说了,茗茗本来就稀里糊涂的,她自己都没理清楚的事,告诉你们了,你们就拿来当真相散播……”
“茗茗才不是那种人呢!”花花闻言一下子恼了,高声道,“茗茗只要说出来就是百分百确定了,茗茗才不是没搞清事情经过就往外讲的人呢!”
那一日的雨下得好大,当陈盛被室友三人怼得哑口无言时,林禹成站在护城河边撑着伞,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茗茗顺利起飞没有。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对航班有没有影响。
这么想着,他又拿起一枚扁扁的石头,想着如果弹起奇数下,就放弃,要是弹起偶数下,就继续。
果然背着陈盛搞事,跟在被陈盛发现之后搞事,心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孤注一掷,觉得只要茗茗了解了陈盛的过去就不会再继续这场恋爱,但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他非但没有拆散这对爱侣,反倒将自己暴露个精光。
这之后如果再去接近茗茗,那他算什么呢?
他实在不能将这个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这太不道德了。
心下一横,手臂一甩,石头便飞了出去。
一下,两下,三下……是三下。
林禹成在原地久久伫立。
然后蹲下,捡起今天的第七枚石头。
这时手机响了,他知道应该是陈盛打来约他吃饭,接起来就开口:“事情解决了?”
对面传来的却是眼镜蛇的声音:“没呢,消防不合格关停了。”
林禹成抬起的胳膊又落下,一开口,声音已变了个腔:“哟,佘哥啊,我当陈盛呢。什么消防不合格?怎么了?”
对面嗤笑一声:“要不别斗了,两败俱伤没意思。今晚发小聚餐我请客,老地方啊,等你们来。”
另一边的朱茗已经上了飞机。
外面雨很大, 她看着窗外,一时间整个人进入了抽离状态,机舱内语音播报着什么, 但她硬是等到快结束了才反应过来要去听。
朱茗心里有些着急,怕是听漏了什么重要的安全信息,所以全神贯注等着重复播报,但是下一段播出的……是英语。
听不懂。
皱皱眉头,扭头去看刘教授, 好在教授也一副没有在听的样子, 只是闭目养神。
那朱茗就放心了——可能是不重要的事吧。
起飞时还是被吓了一跳的, 有种云霄飞车爬坡时的感觉, 虽然朱茗对云霄飞车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玩的幼儿版。
而且虽然只是爬坡, 但毕竟也是超高超长的坡,眼看着大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朱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按理说这时候闭上眼睛会好很多,可朱茗又实在不想放过初次坐飞机看到的风景, 觉得如果将来的回忆里只有超重失重、漆黑一片,那未免太过无趣。
于是只能一边恐慌, 一边探头向外观察着。
这时,灰机突然一个拐弯,整个机身一歪, 朱茗从窗子看出去,甚至只能看到阴云密布的天空。
朱茗赶紧又回头去看刘教授,发现教授不仅是闭目养神,还打起了轻小的鼾。
那、那这应该也是不重要的事吧。
等飞机穿过第一道云层, 朱茗悬着的心就稍稍放下去一些——因为下面近处有厚厚的云,莫名给她一种云朵会托住他们的感觉。
此时飞机整体也进入了比较平稳的飞行状态, 像一辆匀速向前行驶的列车。
朱茗才松了口气,在雨中的机舱内重新回忆之前和刘教授之间的讨论。
她们到得早,在候机时刘教授曾说自己对爱情没有太多经验,但是对情绪的感知还算敏锐,当朱茗和林禹成首次出现在她的工作室,她就知道这二人是一对。
“我印象中你们俩甚至是牵着手来的,但仔细一想那个场合下,你们确实不太可能在我面前牵手。而且你们自己说的也是‘普通朋友关系’,那应该就是当时的气氛误导了我的记忆。”刘教授说,“但你和小陈之间我没这个感觉。你们确实看起来很熟,像是相处了很久的朋友,你很知道他什么时候要说点不中听的了,他也很照顾你的感受和需求。”
“他确实很会照顾人。”朱茗点点头,“他恋爱经验丰富,很明白怎么去和女生约会,也知道怎么去讨女孩子喜欢。虽然总是分手分得很不愉快,但我毕竟也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结果。所以我就觉得,他剩下那些的优点就已经足够了,我是不抵触和他恋爱的。”
刘教授了然:“我明白,及时行乐,不以结婚为目的。”
“对对对。”朱茗眉头紧皱,“刘教授,您认为这是很过分的事吗?”
“不过分啊。”刘教授接受良好,“这怎么会过分呢。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只要不涉及欺骗,就没有任何问题。”
“我当然没有欺骗他!”朱茗忙道,“我甚至认为这样的模式,其实是从阿盛开始的。他很明显只想和我吃吃喝喝玩玩,并没有打算交心之类的,那时候我还很疑惑。我原本也是认为恋爱的话应该谈点更深入的,但后来发现跟他真的聊不到一起去,他跟我讲他的过去,我也不是很关心,不如就维持原样来得快乐。”
朱茗总结着得到的经验教训:“所以其实应该在最开始就讲好吗?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告诉他,我并不是恋爱了就要奔着结婚去的,在这样的基础上开始这段恋情。可我才第一次恋爱呀,我一开始也没有搞明白。而且我觉得即便没有明说,我们互相之间也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呀,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什么意思?”
“就是阿盛忽然又说,他变了,他对我是认真的——他甚至连眼神都变了。”朱茗苦恼着,“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
这波啊,这波是海王收心,这波是浪子回头。
刘教授理解得很迅速:“那我觉得你们之间,你应该是一直清醒的那个。倒是他,可能对你有什么误解。”
“对吧!”朱茗瞬间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我特别不能理解!我都要吓死了,我的室友们居然说我是渣女,我这只是和她们恋爱观不同而已吧……”
“你先等会儿。”刘教授已经进入了下一part,“你先跟我说说那你跟小林又是怎么回事。”
飞机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提醒检票的。
刘教授到底是年纪大了,上了飞机就开始打盹,直到飞机遇到气流颠簸起来,她才悠悠转醒。
转头看到朱茗正恐慌地握着安全带。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你恐高吗?”
朱茗才反应过来地放开手:“不是……就是有点紧张,这样晃也是正常的吗?”
“今天有雨,飞机是会这样的,别担心。”刘教授安慰道,“主要是担心也没用。”
“……”
这倒也是。
于是朱茗就脱力了,从“保持警惕”变成了“死就死”:“好吧,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刘教授看她这样就想笑,但真笑了又会显得有些怪,于是习惯性地憋着:“要不接着聊聊吧,分散分散注意力。就是,关于你和林禹成的事。”
“啊……”提起这事,朱茗脸色又涨红,“林禹成的话,就是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很帅,和看到陈盛时完全是一个感觉,会心跳加速。但是因为我觉得林禹成相对来说更好看一点,所以会觉得林禹成更好。”
“只是因为这个?”
朱茗摇摇头:“也不是。而且林禹成比陈盛要正常一点,他不会说那些难听的话,也不会对自己完全不懂的事评头论足。他好像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很温柔很细心,所以同样对人很好。”
她继续思考着:“还有就是林禹成做画廊生意,对油画有一定的理解能力,相对来说会有话聊一点……哦对,在他面前我会相对放松一点,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但那些话如果说给阿盛听,他大概率会表现得很不屑。”
那刘教授就迷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陈盛分手呢?”
“就是觉得没必要呀……”朱茗试图探索自己的心,“他没有什么不满足我要求的地方,漂亮又会玩,我就觉得已经很好了,除了突然说好爱我让我压力有点大以外,其他都还不错啊。那分手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和林禹成在一起吗?”
朱茗摇摇头:“我确实很喜欢和林禹成说话,也很怕他伤心,但我也并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的啊。”
“哦——”刘教授这才理明白,“所以你不是两个都爱。你其实是两个都没多爱。”
又是一道雷劈下,陈盛找到了立在河边的林禹成。
“真有闲情逸致啊,下雨天在这打水漂?”陈盛说着走过去,“眼镜蛇电话接到了吧?”
“接到了。”
“你觉得他是想握手言和的吗?”
“不知道,不关心。”林禹成又是一枚石头扔出去,“管他呢,去吃个饭拉倒。面子反正还得给,给了他要还没完,那我也不会跟他算了。”
石头在水面上弹了几下然后沉底,林禹成看了看,弯腰又捡起一枚。
陈盛斜睨着他:“怎么着,不是你喜欢的数字啊?”
“别贫,你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
“合着你撬我墙角没撬成我还得哄你是吧?”
“别瞎说,什么撬墙角。”林禹成说,“有实际举动的才叫撬墙角,我那都是朋友间的请客、提醒、互帮互助,我顶多是心动。”
“那我问你个问题啊。”陈盛说着也捡起枚石头,“你那聊天记录为什么删了?你到底是不是偷偷找茗茗聊天了?”
“你想象力真丰富。”林禹成矢口否认,因为没有更多解释,反倒显得比真金还真。
“行吧。那这个算我错怪你了。”陈盛对石头哈了口气,想着如果弹起奇数下,说明“她爱我”,弹起偶数下,说明“她不爱我”。
眼看就要扔出去,林禹成忽然又问道:“是茗茗把你那些破事抖出去的吗?”
陈盛只得暂缓占卜:“嗐,寝室聊天聊到了。茗茗也不是故意的,她应该也没想到室友会把这些往外说。”
“合着你还不觉得这事儿怪你,你还想怪她室友?”
“我没怪她室友,我就觉得你没脑子。”陈盛还头痛上了,“你说你当时怎么想的跟人在学校门口对线?你不能约个别的地方见面吗?你就不觉得同学过来过去的看着尴尬吗?”
说实在的林禹成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当他看向陈盛时他想的是,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所以现在变成我害你了?”
“互不相欠,好吧?”陈盛一摊手抹平了,“反正现在你名声差,我也不干净,就最后一年了又不读博,烂就烂吧。”
“哦哟那你可真想得开呢。”林禹成白他一眼,又问,“没别的事儿吗?看你脸色不好啊。”
陈盛手上一抖,石头就飞出去了。
一下,两下……没了???
陈盛看着水面发怔,然后才去回林禹成的话:“哦,没事儿啊,就这个。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在林禹成狐疑的眼神中,陈盛弯腰又捡起了一枚。
第43章 鸿门盛宴
林禹成仍不希望陈盛知道自己找朱茗聊过天, 陈盛也绝不能让林禹成知道朱茗对爱情的理解可能还不是那么的到位。
二人的友情在一些隐瞒与欺骗中继续岌岌可危地维持着。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世上还存在这样一个人,只要他一出现, 就能让他俩迅速摒弃前嫌达成联合。
晚上的聚餐安排在佘氏旗下的酒店,是大厦顶层的一家旋转餐厅,从包间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A市,而且随着地面缓慢旋转,视野会在不知觉间发生三百六十度的变化。
但是来这儿的人, 要么是为了生意推杯换盏, 要么是为了情欲一醉方休, 谁也不会有心思去认真欣赏窗外的风景。
除了林禹成。
他到得算早, 久久地站在落地窗前, 看着夜幕下的A市。
正是晚高峰下班时间,也是夜生活华灯初上。灯红酒绿之下, 是仿佛未来世界般的繁华,背后传来陈盛与发小们打牌消遣的声音, 那堆满的砝码一推,全是纸醉金迷的声音。
“陈盛你出老千了吧?怎么可能一直赢啊?”一直输钱的一位懊恼道。
陈盛就笑嘻嘻地把砝码拿过来, 谦虚道:“手气好,纯粹手气好。要不这样吧,一会儿二场我请。”
那人便撇撇嘴——陈盛的家境是这里头最次的, 听他说请客就像是在听人说大话,以为谁瞧得上他啊。
于是砝码一推,起身道:“我不玩了,换人吧。”
另一人便坐下, 口中还奚落他输不起:“输了就走啊?行吧,可算到我了。风水先生说我坐西南方聚财, 我倒要看看准不准。”
陈盛便收敛神色,一边洗牌一边奉承着“看来我的不败纪录要破咯”。
他是很知道什么人的钱能赢,什么人的钱赢不得的。
连输三把之后,刚才赢的钱基本又散掉了,陈盛便想起身:“不行不行,玄学这事儿确实没招,看来我也得找个先生算算……”
话音未落,抬起的屁股又被按着落了回去。
身旁那人看着他:“不说了吗,不能输了就走啊,少个人这还怎么玩?”
陈盛身子僵了僵,很快还是笑道:“换别的兄弟吧,光我玩了,旁人多无聊啊。”
“哦,那是得找个人替你。”那人平日跟眼镜蛇跟得最紧,矛头很明显冲谁,“林禹成来玩两把?”
这玩意儿能算鸿门宴吗,感觉吃得不会太轻松。
林禹成忽然被点名,闭了下眼睛从窗前转过身来,看着陈盛冲他耸肩。
你耸个鬼啊。
林禹成忍住想骂他的冲动,只板着张脸道:“我不玩。”
“哟~”这语音语调像极了那个只会心疼giegie的绿茶猫,“林公子还是心气儿高哈?瞧不上哥儿几个了是吧?”
“真瞧不上我还来这儿吃饭吗?”还不是为了那两个臭钱陪你们在这磨叽,“佘哥人呢?姗姗来迟就为了让你们打头阵?”
陈盛轻咳一声提醒他别太横,同时眼镜蛇的几个狗腿就已经嚷嚷起来——
“看来这老林家是要发财了是吧?这架势像是要跟佘哥平起平坐啊。”
“不懂了吧,这是林公子光明磊落,跟咱不是一路人。这赌的事儿在场其他人都能沾,那林公子他能沾吗?”
“哎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咱的问题啊,林公子不好赌,咱非要拉他打牌干嘛呢?”
“对,咱应该投其所好,林公子好什么,咱们来玩点什么。”
围观群众现在一半是看热闹的,一半是不喜争执,觉得糟心的。
而林禹成想了一圈儿也不知道自己好什么,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把第一场画展做起来,这些人能给他扛几幅世界名画过来吗?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面会说:“我们禹成哥这么些年烟不爱抽、酒不爱喝,来来回回不就好个色吗?”
林禹成眼都变大了:“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