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婚嫁礼仪繁琐,主要是聊届时下聘的相关事宜。
上回他说消失就消失,那么大一摊子的事情说撒手就撒手。没想到这一回来,提起的就是婚事。
宋棠音又惊又喜。她操心已久,原本以为这逆子准备继续单下去,没想到还会有好的进展。
他未来妻子的聘礼容家从他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在准备,就算现在要现拿出一份礼单来也并不难。但容隐显然不准备就这样用,他还想再作修改与完善。
这些都是小事,宋棠音随了他去。只是按捺不住好奇,问说:“跟人家和好了么?”
容隐微顿,颔首。
这一条路,显然并不容易。或许她的一念之差,他们现在已经陌路。
这段时间他不在,宋棠音和丈夫可是被累得不轻。但她倒是没有多抱怨,只是道:“以前是家中插手太多,也给你们造成了很多妨碍。你好好哄一下人家,以后好好在一起。”她顿了顿,“爷爷应该也后悔了,这两年一见到我都要过问一下你的婚事,看得出来着急。而且,他哪里是真准备跟你断绝关系?”
老爷子就是脾气太硬,这几年随着年纪渐渐大了,也开始软和下来。
容隐垂眸扫过一眼手机上的信息,随口应着宋女士的话。
宋女士又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人?”
“再过段时间。”
进度赶得太快,他怕她更不适应。
宋棠音眸光有些复杂。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儿子这是被吃得死死的。
时间已晚,容隐不准备再打扰她休息,事情的大致框架定下,一些比较细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他刚准备回房,被宋棠音叫住:“站住,给你爸爸也说一声。他替你出了趟短差,现在还在欧洲呢。”
容隐失笑。散漫道:“这就发。”
宋棠音睨了他一眼。
容隐点开手机,看了眼网上的情况。
那些消息可谓无稽之谈。她要是愿意借这些力的话,那她想走的路不知能有多容易。但同样的,走过的路也都会有水分,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实打实,也拥有着能走任何一条自己想走的路的能力。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舆论的同时
,也扫过不少“老婆”的称呼。他们倒是叫得坦荡。
他吩咐杭助,让人协助引导一下风向,剩下的事情等她醒来再做决定。
容隐今晚就在这边留宿,他熟练地穿过池塘假山旁边的一条小路,回到自己居住的那边。
但是容宅对她来说陌生。他还没有带她来过。
容隐平生以来,还没有这样认真地将一个女人安排进自己生活的每一块内容之中。
这是头一回。-
舒清晚睡醒时,她的手机里已经堆满了消息。
公司那边在等她回复,还有很多好友发来的询问与关心。
舆论发酵得不是很严重,有信者,也有不信者。这个时代很多网友更趋于理智,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带着走。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助理同她说,已经联系到赛事主办方那边,可以帮忙给出公正的证明。
舒清晚揉了揉有点发晕的太阳穴,想起床去倒杯蜂蜜水喝。她回道:【可以。先公布回应。】
回是要回的,可以先发一条稳住大局。
她一边起床往外走,一边在看网上的实时言论。
【她是苏城官方指定的传承人,官方有那么傻吗?随便指一个有名气的就来做?肯定是有实力,也肯定做过了背调。我相信官方选人的眼光。】
【普通网红塌房我信,但是你要说苏城官方严选的有问题,那我可就要怀疑一下你了。】
官方传承人的身份,也给她支撑起了一定的信任度。
一开始看见消息时,舒清晚的心头确实一紧,但现在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覃漪今天没去公司,在客厅里插着花,修剪花枝。见她起了,转头便让阿姨去泡杯蜂蜜水来。
蜂蜜也养胃,她平时喜欢让女儿喝一杯。
覃漪让人将刚插好的一个花瓶送去舒清晚房里,笑着朝她招手,“睡醒啦,宝贝?饿不饿?”
舒清晚刚起床,有几分犯懒。
“还好。”
今天是周末,她看看家里,却没看到人。另外两个她就不说了,只问道:“爸爸呢?”
覃漪给她梳了下头发,闻言一顿,幽幽道:“他昨晚失眠到天亮,刚睡下没多久,我就没叫他。”
明明说好了以后可
以让女儿女婿都住家里,但是安慰效果似乎不大,林先生还是失眠了。
舒清晚意外:“怎么会失眠?”
“……他回家的时候遇到容隐了,两个人聊了几句。”
后面的原因想也知道了。
覃漪都不忍心戳穿。
舒清晚:“……”
母亲寥寥几语,她大概也猜到了。
覃漪叹一口气。这才哪到哪?等到女儿结婚的时候,那才是大关呢。
舒清晚接过阿姨递来的蜂蜜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她还在处理着事情,“对了妈妈,这两天我要让人到美国那边取几样东西。到时候要让那边家里的阿姨配合开下门。”
她之前有很多作品都被林稷年和覃漪保存得很好,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派上了用场。
覃漪等着看女儿打这一场仗呢,笑着道:“没问题,你安排就好。”
她的几个孩子们都很优秀。即便是最小的妹妹,也不输给哥哥们。跟别人打起架,不用回家找哥哥帮忙揍人,自己就能排兵布阵。作为妈妈,她很有骄傲感。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舒清晚回房间继续去处理工作。
容隐也给她发了消息,意思是他那边可以插手干预。这些事情,州越处理起来很有经验。
但舒清晚回复说:【不用。放心,我有安排。】
她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与其压下引导舆论,不如反向利用。
走到众人的视野之中,质疑声总是难免。与其让怀疑永远存在,不如这回一次解决。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利用过林家千金的身份,她问心无愧。
容隐刚到州越,准备开会。她的回复如他所想。
容隐:【舒清晚。】
她看着电脑,漫不经意:【嗯?】
他问:【什么时候出来住?】
他的目光浅淡地落在手机上。
她说要一步步来,他是可以不急,但那不包括分居的情况。
舒清晚无意间低头看消息,倏然莞尔,唇边扬起笑意。
【容总,你不正经哦。】
她先安排好了要去取东西带回国的人。稍等上一日,等她亲手制作出来的作品到了手中,再来回应网上的相关问题。
鹿苑之前
就建议过让她自己开下直播。她那天在鹿苑直播间里掀起的热度有目共睹,如果她自己开直播,热度应该会只高不低。但她一直没有过这个准备。
但这次或许是个机会。她可以借此澄清,也是她的首次直播。
虽然不知道这股突然掀起的舆论风波背后是否有他人主使或者推动,但她可以完好地处理与应对。
而她自从下山以后就开始接触的宋韵文化相关事宜,也有了推进。
忙了好一会儿后,舒清晚才想起来回复信息。
容隐:【?】
她轻笑。
她其实也不是每天都要在家住。就跟她那个完全不起榜样作用的二哥一样,他自己在外面也有房子,平时不知道是住他那还是住梁初楹那,反正只偶尔能在家里看到他人。
一想到昨晚容隐遇到了林稷年的场面,舒清晚就忍俊不禁。
思忖过后,舒清晚不紧不慢地发出一条想法:【那我回去我那边住?】
容隐这边的会议已经开始。
随着各项汇报展开,氛围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即便数据明朗,并不是负数,但也会因为和其他组拉开了或大或小的差距而叫汇报人下意识悬着心。
容隐低眸扫过一眼。
按着手机:【回。】
回他那还是她那,对他来说似乎并无差别。
他回得很利落。
舒清晚轻一挑眉。
她这一句的背后,似乎自动生成了一句问。
——容总要来么?
下午的时候,她去了趟公司。因为有个事项要敲定,所以加了会儿班。
差不多到下班的时候,她的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舒清晚面不改色地看完,继续和相关的工作人员将事情交代完。
等又过了五分钟,结果确定,她才宣布可以下班。
员工们收拾着东西,舒清晚也拿了包,准备离开。
此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经停在了Night门口。
舒清晚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好像又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的公司门口,避免不了偶尔会有员工往来。她佯装无事地拉开了车门,弯腰坐进车中。
容隐还在看文件。一接回那
些事务,他立即重新恢复忙碌,日常空闲不是很多。尤其是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就足够他加半个月的班。
她上车后,他将文件放去一边,也摘下了金边眼镜。
舒清晚要关车门的动作微顿了一秒,才继续动作。
他刚从公司过来,身上还是一身严谨的黑色西装,俨然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容隐抬眸落过来,眸光轻轻淡淡,带着几分漫不经意。
不知为何,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她的心脏还是感觉隐隐被掐着,呼吸都变得有些谨慎。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强,压迫感也足。
舒清晚先扯开话题,“昨天你遇到我爸爸了?”
容隐颔首,斟酌着用词,最终道:“林伯父挺防备。”
就好像他要翻林家的墙一样。
这不也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林稷年防备的力度,容隐才没准备擅闯?
自己养的花,总是舍不得被人摘。这一点,容隐再清楚不过。
那一边,恐怕还有的是难度。
舒清晚弯起了眉眼。他很会形容。
容隐的长指轻点着长裤,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此时,他手上原本拿着的东西都拿去了一边,怀中是空的。
他的眸光些微黯下去,腕骨不容置喙地用力,将人带了过来,拊着她的后颈吻下去。
像是一场积蓄已久的台风。
身上一丝不苟的西装轻皱。
摘下眼镜,方便接吻。
他近视度数不高,只在偶尔工作时会戴眼镜。而刚才那个动作,没有人比舒清晚更熟悉。
——很不清白。
被他高挺的鼻梁轻顶着,她喉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吞进去。
“舒小姐,我上门?”
男人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拇指指腹擦着她的颈侧。
她说要去她那边,他毫无负担地准备“上门服务”。
他跟她回家。
但舒清晚还是有点受不了被他燎起来的感觉。明明不是那么奶的人,偏偏装作这么低的姿态,反差感在通杀。
他低哑的声线贴着耳畔。
不过只是昨晚放她回去了而已,就跟独守空闺多久了似的。
容隐捏了捏她的指骨。她的手指纤细漂亮,手上未戴一物。
他低头在她的锁骨上咬下了浅浅的齿痕。
她今天是临时赶到公司处理事务,穿了一条日常的裙子,没那么职场,还很显身材。
舒清晚并没有在意,但是她穿着就是很吸睛。
白皙无瑕的锁骨上,突然留下的齿痕过于明显。
他的动作突然,阻止不及,舒清晚捂着被他咬下的地方,瞪了他一眼。不过她头发很长,掠过锁骨时能遮掩一二。
容隐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眉梢轻挑。
“这几年是不是很少穿旗袍?”
舒清晚顿了下,点头。
和鹿苑开始直播的那天,她从箱子里找出来许多自己从前很喜欢的旗袍。
他似乎什么都懂。
并没有多问,而是道:“改天,我陪你去定做几身。”
舒清晚没拒绝。她确实有很久没去做过旗袍。
容隐低眸看她,倏忽又问了一声:“舒清晚,你什么时候会开始用我的钱?”
她微愣,对上他的眼睛。
她有自己的收入,有自己的公司和投资,早就不必再花他的钱,也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
他说的这个情况,更像是婚后。
她的心跳了一下。那是她没想象过的另一种生活状态。
他的眼眸微深。阖了下眼,只是去抚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抓他的手,问说:“去上次那家旗袍店吗?”
“嗯。”她喜欢的话就去那家。他也没少在那光顾,拿出来作展示的那件秀禾是重工织造,价值也不菲,就是被他包揽的。
容隐碰着她的唇,哑声道:“那件秀禾服归那件秀禾服。到时候,重新再定做。”
按照她喜欢的款式和风格,按照她的身材尺寸,为她量身定做。
他思虑得很长远。
舒清晚悄悄抬眸去看他,被他亲
住了眼睛。他的吻很热,有种要将她深困进其中的感觉。
车子不知何时停下了。
容隐握着她腰间的布料。她的指尖抓住了他的袖口,睁眼去看他。
他垂眸,眸光微黯。
对视了两秒,他才抱起她上楼,手臂上的肌肉分明,力量感尽显。
他很温柔地去亲她脖颈。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
头回来时,他们之间一点也不和平,氛围拉得很紧张。
但争执一起,不知不觉,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的脚步有些急。
这边也是高级小区,好在,他们一路都没有碰到人。
她在按密码解锁的时候,他就在她身后,与她的距离过分相近,压迫感很重。她不自觉地轻咬住唇。
指尖颤了下,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门锁打开的瞬间,他穿着皮鞋的脚尖直接将门踢开,也是下一秒,他推门而入,她被他抵在墙边。
刚才的故事,未完待续。
这个男人就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危险。
连灯都没开。
但这种昏暗光线又刚刚好。
呼吸在交缠着,她去抓他的手臂。
那道门微敞,没有人去管。
他想起了什么,轻勾了下唇,问说:“不是想看看,这几年我有没有过别人?”
像是挖好了陷阱,等她去踩。
她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可他根本没有给她发声的机会。
要看的话……还能怎么看?
她被逼后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仓促响起,同时也按乱了心跳。
她其实、早就没有怀疑过。他未免也太磊落。
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上位者。
那些圈子里如雷贯耳的风气,他不屑一顾。
可他摆明了是要让她“亲自看看”。
她的指尖被他握住,拆解开桎梏。
舒清晚抬眼去看他,却是想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有别人了,要怎么办?”
他怎么就能笃定她也没有?
容隐撩眼看她,狭长的凤眸幽深。
面对她的问题,他不置可否。
舒清晚心中忽然一震。
他没有说话,可她好像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
只是那个答案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她并不敢去想。
舒清晚倏然咬唇。
容隐低头去亲她,没再放她喘息。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嗓音喑哑:“……放在哪里?”
舒清晚的脑子乱糟糟,一时间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手下炽烫,烫得她想收回手,偏偏又被他牢牢禁锢。
他的眼眸紧锁住她,自己摸索答案:“去你房间?”
她才忽然想起来什么。
箭在弦上。
舒清晚极无辜地眨了下眼,迎着他的目光,艰难开口道:“我家……没有。”
她又没有准备……
容隐明显一顿。
显然也并没有想到。
可能是他那边被准备得太齐全,由奢入俭难,他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她眼看着他的眉心拧起。
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
可能就算是面对数十亿的案子,也不曾叫容总的眉心拧得这么紧过。
舒清晚轻咬住下唇内侧。她试图挣脱开,但是被他控住了手腕。
她抬眸看他。
明明没有准备,但他也没准备放人。
那还准备、怎么继续?
容隐垂目看她,忽然启唇问:“上次是不是问过你,想要什么。”
她这么乖,他还没有给她奖励——
舒清晚的心脏怦然一跳。
而他的姿态一如既往的闲适。齿间轻磨着她的耳垂,低声给了她两个答案。
“要…还是…?”
她的指尖攀紧身后的柜边。
那一次,隔着空间不曾明说的话语,在这一刻尽数挑明。
他们说的话,果然不清白。
“我帮晚晚,好不好?”
舒清晚紧闭了下眼,想要走开,但是某人根本不让。动作都带着强有力的控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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