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心中悄悄感慨,到久而久之,她也学到不少。
吃完饭,林太叫来服务生结账。
但舒清晚刚才出去时已经顺道结过了。
林太动作一顿,看向她,上次明明说好的自己来。
舒清晚笑说:“您送我的礼物这么珍贵,就让我请几顿饭,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我工资很高的,您别担心我吃不起饭啦。”
明明是她的亏欠。
可舒清晚不作计算。
她们只是偶然相识的忘年交。
仅此而已。
收她两件礼物,这几顿饭都还不上。
她太会行事,林太反而眼底生热。
她最近要开始忙项目,趁着今晚没事,林太拉她一起去附近的电影院看场电影。
平日里林太的手机消息不在少数。但是跟舒清晚出来,她直接将手机设了静音,放在包里,不受打扰。
林檐给她发了好几条,她全都没看到。
等到看完电影,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们一起散步走到了路边。
林太挽住她的手,快要分开了,她却放不开手。
舒清晚也不着急,没有催什么。
夜风轻扬,吹动了裙摆,拂过面上时很舒服。
可能真跟容隐学到了不少,比如那份气度上的从容。
林檐倚在跑车前,咬着烟,远远看着她们。微有些上挑的双眼中不见平时的多情、柔情,平静得有些冷。
他有些许猜测,再加上这两天查到的一些资料佐证——
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他抬步走上前去。
“妈。”
林太握着舒清晚的手,还准备说什么,倏然被他打断。
看见他,她明显意外。没想到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她连司机都没带,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上次是偶然,他替了司机的班,可这次——
与儿子对视上,林太看见他眸中的深意,心中忽颤。
这是他们
第二次见面。
这次林檐不像上次那样不以为意。上次只当做一个不甚重要的人,这次却是想记住她的样子。
他姿态疏落,伸出手:“你好。林檐。”
二次见面,他会比较正式也正常。
舒清晚回了礼。
她跟他们道了别,去找自己的车。
忙项目的话是推辞,事实是她想疏远。不过她们现在见面的频率确实也比较高,是该降下来一些。
所以下次见面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打开车门,她弯腰上车。
萍水相逢,人生过客而已。
林太心中抽痛。她本来想送清晚过去,没想到林檐突然出现,只好作罢。
林檐一言不发,直到带着母亲上车,才一边低眸拉过安全带,一边道:“您还挺喜欢舒小姐。”
距离上次才过去几天?今天又约了见面。
他妈根本不可能这么喜欢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说那个人是林馥一他才信。
林太阒然失语。
她看向窗外,声音很哑:“我与她,比较投缘。”
“是吗?仅仅是投缘吗?”
她知道,他已经察觉了端倪。一时沉默。
“为什么不认?”林檐没有开车,手掌抵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漠然地问。
一句话而已。
轻而易举地摧垮了所有的防线。
覃漪再没能绷住,一下子痛哭失声。
“你猜到她就是了,是吗?”
过了十几秒。
在她的哭声中,他并未停下追问:“查了吗?确定了吗?”
步步紧逼。
根本没给覃漪喘气的机会。
林檐想到刚才看到的人——刻意对照的话,她跟覃漪的五官简直如出一辙。
只不过覃漪年纪上来了,容颜因为岁月有些变化。
覃漪掩面痛哭。
刚才跟舒清晚全程吃饭下来,她心里堵到凝滞,只是得强行压抑住。而现在无疑是拉掉了栓绳,所有强忍的难受一下子塌方。
“我爸知道吗?”
林檐默了默。他不敢假设。
“她过得怎么样?”他的问题不断出现,却都得不到解
他垂下睫,自己给自己解答,“应该过得挺好的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不着急。”
可他想认。
覃漪无法面对他。
她哭到喘不上气,泪水纵横。
她当然很想女儿。
她没有表面上这样无动于衷。不然也不会不顾被察觉的风险,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约她出来。
以前看到什么东西都会不自觉想到林馥一,现在却是会多一份出神。
她也想到了清晚。
林檐直接打通了林稷年的电话,连阻止的机会都没给覃漪。
开口便道:“您也不想认回她是吗?”
林稷年还在澳洲出差,下意识地问:“谁?”
下一秒,意识到什么,他沉默了下,问说:“发生了什么?”
他同长子一起出差,此刻林桉正好也在他身旁,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一句话,林檐懂了:他母亲猜到了,瞒下了。
他很直接地问他爸:“你亲女儿,你认不认?”
覃漪流着泪,抓住林檐手臂,指尖都在颤抖。
“一一的身体情况你知道,这三年接连做过两次大型手术,小病不计。她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却还是那么努力。现在一心全是工作,前两天甚至一下班就去了医院挂吊瓶……阿檐,你让妈妈怎么能忍心?”
疼爱二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她又那么懂事、努力,覃漪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些年作为林家唯一的女儿,她将所有该做的事都做了,付出了比常人还要多几倍的努力,也在担起所有该担的责任。作为林氏千金,她无疑是合格的。
加上发现得太晚,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进入社会。现在再要换回去的话,很难与原来的家庭割舍、和新家庭重新适应融合。
思虑重重,覃漪才会如此无法抉择。
她看到过网上的一个话题,问说如果孩子三岁时发现抱错了,那你愿不愿意换回来?
很难有人能够冷静果断地给出答案。
三年尚且迟疑纠结,遑论是二十五年。
孩子们都已经长成,她也会想,会不会就让生活这样继续下去就好?她们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各自在完成各自的人生使命,一切都按部就
班地在进行,打乱是不是反而不好?
所以,她虽然忍不住念着舒清晚,却不敢去认。
可是,无法抉择的前提是——覃漪原本以为舒清晚过得很好。
家里虽然没有林家有钱,可也是一路平坦、顺利。现在孩子已经长大,进入社会,工作、生活也都一切顺利。
然而最近却发现不是。
她过得没有那么好,生活没有那么开心。
覃漪的心脏也在被反复煎熬、炙烤。
她把所有的苦衷言明,林檐的态度才总算没有那么激烈。他沉默了很久,才闷声问道:
“所以,就不认了是吗?”
他们发现得太晚,她们都已经长大。
哪怕早个七八年、五年……
林稷年开了外放。
此刻,见他情绪太冲,林桉沉声:“老二。”
兄长的威压下来,林檐攥紧拳,强行压住情绪。
覃漪也不知道。她咬紧唇,那天,她没敢拆开那份资料,也没敢去查验。
她怕她如果确定了那就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真的会完全控制不住。
很可笑的是,她堂堂覃漪,竟也会有如此胆怯的一日。
林檐没想到,她还没有确定。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的林稷年忽然出声道:
“没什么不敢看的,回去拆开那份资料。里面有我们女儿相关的信息。——我已经查到了不少资料,也查到了苗头,只是还没查到是谁。你可以用那些信息去验证。”
无论如何,先验证再说。如果是误认,那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没有意义。
她只要回去比对验证,答案就在眼前。
覃漪发怔。她以为,丈夫已经查到,也已经知道是谁。没想到不是,狠心不认的只有她。
而且,清晚已经猜到了。与她心照不宣,决定不作相认。
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被她搞得这么糟糕。
她抬手捂住了脸。
林檐的眉眼有些冷戾。
但,验证完,然后呢?
说完资料的事,林稷年接着道:“待会把你遇到的那个孩子的照片发我一份,我也看下。”
无论是与不是,他都想看一眼。
覃漪答应了。
林檐抓了把头发,狠拧着眉。
所有的原因覃漪都已经坦明。他们身居高位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远比他来得理智清醒,他也没法再质问。
等挂掉电话后,他给秘书发着消息。
家里每个人各司其职,各自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林氏和州越的合作原本不是由他负责,但现在——他要了。-
回家后,舒清晚先去洗了个澡。
摘下耳环时,她动作微顿,放在手心里看了眼,才收回首饰盒中。
她的首饰比较多,基本都是他送的。
有些用过几次后就会收起来,一次次地收,按照顺序,逐渐被收进里面。
放在最外面展示的都是最新的一些。
有一些比较早期时候的首饰,被妥善收着,她也很久没见过了。
这对耳环也是一样,之后也会被收起来。
她垂下乌睫,去洗了个澡。
脑海中总是跳过今天看到的画面。
年少恋人,久别重逢。现在两家又在促成他们的婚事,所有的条件都成熟得刚好。
如果在一起,应该会很美好。
他们之间也很容易能有结果。
至于他与她。
一如当年初见,隔着雨幕,她仰头望向他时所感受到的距离。
明明很近,却很遥远。
两个世界的人,写不出同一个结果。
淡淡地泛开酸涩。
不过他始终一如既往的平静。
好像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掌控。
总是理智又清醒。
即便是再怎么深爱一个人,应该也会如此冷静。
想象不出他为情所乱的样子。
她闭了下眼,仰起头,天鹅颈纤细白皙。
眼睫被水汽打得微湿。-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
她快速洗完,换上睡裙,直接往外走,拿出从鹿苑那带回来的青梅酿喝。
她带了两坛回来,其它的都还放在鹿苑那儿。
也没有什么事要做,她赤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
以柏悦苑的地段和高层的高度,这里能欣赏到的夜景是一绝。
而这一切
就像这个高度,遥远如天际,高不可攀。
是他给了她这座城市的繁华。
喝完一杯,她又去倒。
他们在一起吃饭谈事。
不知道情况是否会有变,他们是否会结婚。
但是那都不重要。
容隐回来时,她已经喝了两杯。
手里拿着酒杯,赤脚站在落地窗前。
整座城市霓虹璀璨,那是属于这座城市的盛大繁华。
可眼前这一幕,赛得过所有霓虹。
他眼眸微深,解掉领带,走过去,将人带进怀中。
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酒液入喉,他也尝了口青梅酿。
容隐含着她的唇,嗓音微哑:“今天在想什么?”
他看得出,她今天情绪的变动。只是她只字未言。
他的喉结轻滚,离开她的舌尖,低眸看着她。
似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她喝酒放纵,正放松得迷离,身上带着淡淡的松弛感。
勾起唇角,声音也柔得像水,“什么?”
他的眸色渐深。
俯身咬着她的唇,哑声问:“怎么都不问?”
他以为她看到他和谈微在一起吃饭,会问下情况。可她却安静如常。
容隐扣着她腰肢的动作微紧。
她的腰部勾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又不重要。”
其实就是那点事。
问不问,不影响结果如何。
她很放松。
容隐轻皱了下眉。
她没有再问过他会不会结婚。
即使今天见到了他和谈微在一起,也没有再生出过上次那个疑惑,问他是不是要跟别人结婚。
他的长指按在她腰间,半晌,嗓音低沉:“嗯。”
下颌微紧,他含住她的唇,深吻进去。
本就微醺,她被吻得身上都泛红。
吊带的一侧滑落。
蝴蝶骨翩跹,她背部的线条美得惊人。
她沦陷于眼前。
不知惊艳了谁。-
舒清晚喝醉了。
他回来后,她没有再喝,但是好像更醉了。
翌日睡醒时,头还有些疼。
到公司后,她去泡了杯清茶。
以前她没有这么爱喝茶,是跟在他身边后,喝到了上好的茶叶,品出了其中的香,才慢慢喜欢上。
她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那阵难受。
乔曼过来倒热水,站在她旁边跟她闲聊。
“今天林氏那边的林总过来了。”
听见这个称呼,舒清晚下意识的想到:“林馥一?”
“不是,是另一位林总。林家二少。”
嗯?舒清晚眉梢轻挑,刚好也认识,她跟林檐见过两面。
倒完热水,乔曼倚靠在吧台前,接着说:“州越的项目之前是林氏另一个人负责的,今天突然转到了他的手下。他亲自过来对接。”
舒清晚点点头,一听而过。
州越跟林氏的项目是另一个部门负责的,跟她无关。
刚好其他同事进来。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说:“你们聚餐的地点定好了吗?”
AB两组已经在联手合作一个项目,只不过,两边组员隐隐都还是不太对付,经常会生出摩擦。为了缓和下两组的合作气氛,改善下关系,上边特地让他们安排一次聚餐。
——私下里多相处相处,有利于缓和一下有些紧张的关系,有利于合作的开展。
指令下达,即便有些不太想去的人也都还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公司其他部门的人也听说了这件事,颇感兴趣地看着热闹。
所以说到这个聚餐时,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舒清晚垂眸笑了下,眉间笑意舒展,“定好了。”
他们打趣着。
她接着,无奈笑笑。
希望聚餐能顺利。
别打起来就行。
忙完一阵后,舒清晚去顶楼交文件,他有个项目要和她说。
刚出电梯,就迎面碰见了人,她脚步微顿。
杭助理刚要送林檐下去。看见她,朝她点了下头,“舒组长,容总就在里面。”
舒清晚说了声好,又跟林檐打了个招呼:“林总。”
见过两面,到底也算点头之交。
林檐微微拧眉,脸色看上去很不愉快。
——他眼巴巴将项目拿过来,今天还亲自过来了一趟。哪里知道,这个项目
根本与舒清晚无关。
她是州越的人,但州越多的是员工。
问清楚后,他脸色直接就黑了。
没想到这会儿遇到了人。
林檐停住了脚步,电梯到了,他却没准备进去,跟舒清晚说起了话。
他一扫她手里抱着的文件夹,“你现在在负责的项目?”
“对。”
“是什么相关?”
他看起来颇感兴趣。
舒清晚也就跟他讲了讲。但目前能透露的信息有限。
林檐点头,表示理解。
“到时候项目完成通知我一声,我会来支持。”
林氏的二少,这句话自然有价值。
舒清晚微微一笑,答应下来,随口道了声谢。
杭助理旁观得心惊。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林总怎么就注意到舒组长头上了?
他心砰砰直跳,越是看他们交谈得愉快,越是替自家容总攥了把心。
容总要是看到这场面,是不是该紧张下?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说完话,他连忙按了电梯,“林总请。”
舒清晚并未留心,踩着高跟鞋走进他办公室。
她跟他汇报完,便把文件抱在了怀里,静看向他。
高跟鞋修饰得那双腿又细又长。
容隐问起两组聚餐的事情,“地点定了吗?”
“定了。”就在附近的一个商场。
他又随口问了下时间。
确定都安排好后,他颔首。
事情说完。
今天的工作不忙,舒清晚也不急,她的视线自然下落,忽然落到他整洁笔直的黑色西装裤腿上。
思维飘散。
她在想,脚下的高跟鞋,踩上它的一幕。
他那副禁欲的模样,也随之被摧毁。
容隐靠在椅背上,闲适而从容,衬衫领口微敞,看着她的眼眸逐渐深邃。
淡淡启唇:“你在想什么?”
她的眸光轻闪。
唔,反正想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舒清晚轻勾起唇,刚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杭助理汇报:
“容总,容小姐来了。”
舒清晚一愣,看向他。
她没准备过会见到他家人。
情况突然,他也皱了下眉,让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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