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行情诗(洝九微)

“大约还是我不能深刻理解东方文化，这个构想最后只能被迫搁浅。”
顾南湘知道Aurora的表述还是太谦虚了，不过她此刻更关心自己的设计稿。
“那我的这组设计，能参加下个月的设计展吗？”
“你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吗？”Aurora笑着问道。
顾南湘微怔。
“来您工作室的意思是……”
“如果你愿意，可以在我的工作室做设计师。当然，我知道你还读书，所以，你愿不愿意在读书之余，和我一起合作，将东方元素完全嵌入到珠宝设计中，我觉得我们甚至可以推出一个系列，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将它命名为Aurora-南湘里。”
顾南湘有一种直觉，南湘里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能够在中式珠宝设计里占有一席之地。谁让它在有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亲妈之后，又拥有了一位大师级的干妈。
“那我的设计稿……”
“当然可以，孩子，你的设计很优秀，非常打动我。”Aurora面带微笑，中肯点评。
“那现在，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从Aurora的工作室返回已经是下午，一路上顾南湘都有些飘飘然，她不但拿到了下个月艺术展的特别推荐名额，甚至还获得了和珠宝大师一起推出联名款的机会？
顾南湘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和顾肖分享，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一路上裙角飞扬。
酒店的房间里，顾肖正在和贺栩礼的团队开视频会议视频，贺栩礼这两年搞了一个投资公司，顾肖是
股东之一。
正事谈完，团队的其他成员离开，贺栩礼懒洋洋地靠进椅子里，“维远这回新上任的副总是你的人吧。”
顾肖沉默，没有否认。
“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会不会太明显了？万一把你家老头惹急了呢。”
不怪贺栩礼疑惑，顾承章只有顾肖这一个儿子，偌大的家业终归都要交到他手里，无非就是迟和早的问题。贺栩礼不明白，顾肖在忌惮什么，以至于早早在集团内部就安插了自己的人。
话停一息，贺栩礼又问：“你是不是快要回国了？”
“应该是。”
事实上从上一次顾承章要求他推掉所有安排，回国主持维远的董事局会议，顾肖就已经有了这个猜测。这一次出差，和父亲几次简短的交流里，顾肖也能感觉出来，父亲有意让他回国。但在原本的计划里，他还应该在圣修斯待三年，待到顾南湘毕业。
“你……不想回来？”
“哥——”
门被推开，轻快甜腻的女声。
贺栩礼那边微微讶异，“是南湘妹妹？”
蓦地，屏幕被合上，通话切断。
顾南湘不察，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走过来，满眼笑意地在顾肖面前站定。
“你猜猜我遇到了什么好事？”
顾肖煞有介事地思考，非常配合她的倾诉欲，“猜不出来。”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她今天穿了薄荷色的连衣裙，质地轻薄柔软，米色的羊毛外套敞着，纤细笔直的腿上裹着丝袜。
和白皙肤色相差无几的丝袜，质地透明，看上去俨然第二层皮肤。
顾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坐下说。”
顾南湘看了一眼沙发的空位，往前挪了两步，在顾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一瞬，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眉眼弯笑，抬手圈住男人的脖颈，笑眯眯地看哥哥无奈又不认同的表情。
“怎么啦，不许坐吗？”
“是你让我坐下说的。”
“我是让你坐在——”
“我不要，我就要坐在这里，难道我不能坐在这里吗？”顾南湘晃着细白的小腿，像只活泼的绿山雀。
顾肖扶住她的腰，将人固定，不许她在他腿上乱蹭。
“那现在可以说了吗？究竟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Aurora愿意推荐我的设计稿参展。而且——”
“她还邀请我去她的工作室，和她一起合作东方元素的珠宝设计！”
她笑得明艳生资，流转眸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顾肖唇角牵起，点点头，“果然，你想做的，都可以做得很好。”
然后呢？没啦？
顾南湘还在等下文。
“怎么了？”顾肖问。
“就这样？都没有奖励吗？”
顾肖失笑，“想要什么奖励？”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妹妹顽劣，当真是什么样的奖励都敢开口要的。
顾南湘咬唇，乌润眸底漾着碎光。半晌，她才斟酌着开口，“我想让哥哥亲亲我。”
“像昨晚那样——亲我。”
虽然知道昨晚的情况特殊，但她真的好喜欢那种感觉，甚至有些上瘾。
“念念。”顾肖扣着的腰，不自觉地收紧。
“哥哥难道不想吗？”顾南湘半转过身，和顾肖对面对，膝盖弯曲，抵在柔软的沙发上。
因为这样的坐姿，她柔软的裙摆也上滑了一点。
顾肖垂眼，视线里是女孩子莹软的眸光，手工刺绣的忍冬藤交错攀结在轻柔的薄荷色布料上，盖着几近透明的丝袜。
喉结轻动，他眸光微暗。
“我不信哥哥不想亲我。”
事实上顾南湘已经发现了顾肖身体的变化，他们贴得那样近，蛰伏半日的凶兽渐渐苏醒，冲着她抬头昂首，渐渐露出凶悍身形。
顾肖微微往后靠了一些，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眸底晦暗，翻涌暗潮，声线却依然平稳，“你想我怎么亲？”
“像昨晚那样。”顾南湘重复，盈盈眸底渐渐涌上委屈，“难道说哥哥只有被下.药，才会那样对我吗？”
“那我下次也……”
再猖狂的话顾南湘就说不出来了，她不可能真的去做那样的事，不顾哥哥的身体，仅仅为了满足私.欲。
顾肖仍然是冷静淡定的，即便扣在顾南湘腰间的手在收紧，手背上微薄的青筋绷起，他深静的眼底依旧没有丝毫情.欲。
没有丝毫可以被轻易窥视的情.欲。
顾南湘特别不甘心，特别想打破他这副冷静从容的样子。
他明明也在期待她。
是以，她松开顾肖的脖颈，手指毫不犹豫地触上金属扣，却又在意料之中地被顾肖按住。
“哥哥明明很疼了，不是吗？”

第33章 逼疯
顾南湘有限的知识告诉她, 异性在这种状态下也会很疼，可顾肖似乎没有丝毫异样，他一向深静的眼底甚至都是平静的, 不见半点波澜。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南湘升起一种无力感，哥哥说要在一起, 是不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在一起。
他用这段关系约束着她, 她就不会去外面胡闹, 但情侣之间该有的、循序渐进的亲密，他并不打算实施。
蓦地，顾南湘从顾肖身上站起来，乌润的眸底涌上水光, “所以在哥哥眼里, 我连春.药都比不上是吗？”
“念……”
顾南湘利落转身, 一手拿起搭在沙发扶手边的外套，一手拎起高跟鞋, 径直往门口走去。
嗒的一声, 门被拉开。
嘭的一声，又被甩上。
房间里重归安静，女孩子带来的馨香气息还未消散, 缱绻的一点点, 萦绕在鼻尖。
手机振动一下，是贺栩礼发来的消息。
【刚我没听错的吧？是南湘？】
顾肖回他一个字：【嗯】
贺栩礼：【顾肖，你最好脑子清醒】
眸光微沉，顾肖阖上眼, 抬手按着眉心。
从这段关系走偏开始，就很难再有绝对的清醒。
肿胀一时半刻似乎难以消下去, 顾肖睁开眼，视线又微垂。
诚然如顾南湘所言，很疼。
半晌，他终于还是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一个冷水澡冲完，桌上的手机不停振动，顾肖擦着头发走过来，看到屏幕上亮着的名字时，眸色微凝。
顾南湘从酒店出来就接到了曾熙雯的电话，大小姐前段时间被家里捉着置办结婚需要的东西，生生错过了每年最热衷的时装周，前天才终于从各种婚前琐事中脱身，马不停蹄地飞到法国来祸害顾南湘。
“结婚好烦，和不熟的人结婚更烦。”光线昏暗暧昧的夜场里，曾熙雯正在和顾南湘吐槽自己这段时间的非人待遇。
顾南湘不敢喝酒，点了杯果汁咬着吸管，听得津津有味，见曾熙雯一脸烦躁，又直接往她心口上扎了一刀，“可是你们不是已经进行过很多次负距离交流了吗？怎么还会不熟。”
“……”曾熙雯抢过顾南湘手里的果汁，“来这种地方喝果汁，你看不起我吗？”
顾南湘对喝酒断片有阴影，摇摇头，不肯碰曾熙雯递来的酒杯。
曾熙雯凑过来，目光灼灼，“顾小猫，你有事情瞒着我。”
顾南湘：“。”
“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
在曾熙雯的威逼利诱下，顾南湘不得不将她和顾肖最近的事情和盘托出。曾熙雯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灌下一大杯鸡尾酒，“你让我缓缓，居然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伪.骨科诶。”
“所以—
—”曾熙雯压低声音，满眼好奇，“你们做的时候，你会喊哥哥吗？”
顾南湘：“……”
“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曾熙雯上下一打量就懂了，“不是，顾小猫，你惦记你哥那么久了，这回终于把人搞到手，你竟然还能忍得住？”
“……这种事，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为什么不能？”
“这要是我男人，我就算把人绑上床再下点.药，也要把事情办了。”
“……”顾南湘沉默一瞬，她现在听不得下.药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顾肖被下了药，她根本不会知道他还有那样一面。
也正因为见过他那样的一面，顾南湘就无法忍受顾肖的无动于衷。
见顾南湘半天不说话，曾熙雯审视片刻，思维发散，“难道说，顾肖不行？”
顾南湘：“……”
应该不存在这个可能。
虽然没有真的见过，但隔着布料的感受骗不了人。
曾熙雯看顾南湘微红的耳廓，眯起眼凑近，“要不要，我教教你？”
“不要。”顾南湘果断拒绝，她才被顾肖拒绝了，断没有再主动送上门的道理。
“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到处都是，我离了他是活不了吗？”
曾熙雯想到自己这次跑到巴黎的原因，狠狠共情，“就是，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他以为他是谁！”
顾南湘只是生气吐槽，万万没想到曾熙雯会付诸实践，所以当她们被请进独立的包间，随后跟进来十几个不同肤色气质各异的男性时，顾南湘是有点傻眼的。
“今晚姐姐请客，你随便挑两个带回去。”曾熙雯白嫩的指尖点向其中一对双胞胎，“这对怎么样，一样的五官，不一样的快乐。”
顾南湘：“……”
顾南湘忽然发现，和曾熙雯比起来，她的许多操作就像是小学鸡。
两个双胞胎闻言主动地走过来，双双在顾南湘身边坐下，有些亲密地将她夹在中间。其中一个温柔地介绍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已经体贴地拿起顾南湘面前的酒杯，往她唇边送去。
包间的门就是这个时候被踢开的，越过黑衣保镖，顾南湘一眼就看到了眸光沉凉的顾肖。他站在Ben的身后，一身冷肃的黑色西装，比Ben还高出半头。
突然的闯入者惊了包间里的所有人，曾熙雯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小命要不保。十几个被招来的男模还没摸清楚状况，就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
有人自动为他让开路，看着他一路步履从容地走过，在其中一个女孩面前站定。
顾南湘咽咽嗓子，小声一个字：“哥。”
那对白人双胞胎很识趣地起身，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也很快被清场。
顾肖瞥了眼沙发另一端坐立不安的曾熙雯。
曾熙雯唇角拎起假笑，“璟珩哥，我有事，我先走了啊。”
“正好，周淙之的人就在楼下，也省得他们上来了。”
“……？！”
听到“周淙之”三个字，曾熙雯唇角的笑僵在脸上。顾肖不再理会她，垂眼看面前的女孩，“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
这回换顾南湘沉默。
诚然这里面有误会，但顾南湘也知道这次是她闹过了，姑且不说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纵然是兄妹，大概也没有哪个哥哥能容忍妹妹这么玩儿。
顾南湘想解释，可触上顾肖冷冰冰的视线，想说的话又咽下去，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补了一句，“我有腿，我可以自己走。”
车子就停在楼下，开车的人是一直跟在顾南湘身边的保镖Ben，再看见她的时候，Ben惭愧地错开视线。
顾南湘不会迁怒于打工人，只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身后的顾肖。说什么既然以后都跟着你，他就是你的保镖，不会再向我报备你的行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钻进车里，顾南湘果断坐在离顾肖最远的地方，顾肖一言不发地上车，看一眼紧紧靠着车窗的女孩，示意Ben先开车。
窗外的街景渐渐后退，两人谁也不说话，过了好半天，顾南湘才发现这不是回酒店的路。她蓦地转头看向顾肖，“你要带我去哪儿？”
“肯和我说话了？”
顾南湘绷着脸，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最多也就是胡闹了一点。
“回圣修斯。”顾肖回答她方才的话。
“熙雯她……”
“周淙之会看好她。”
顾南湘听过这个名字，曾熙雯的联姻对象，那个被曾熙雯吐槽为老男人的周家大公子。
视线相接，顾南湘抿抿唇，又转头看向窗外。
顾肖同样沉默，只将车内的温度调至适宜，又拨弄着新更换的香片，佛手柑的定制香型，顾南湘最喜欢的睡前熏香。
熟悉的气息溢在鼻息间，让大脑有片刻的放松，顾南湘心中的埋怨在这一瞬减弱了那么一点。
“你来找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她硬.邦.邦地开口，又执拗地不肯先服软。
“你的好事指什么？找一对双胞胎兄弟寻求刺激？”
顾南湘被反问得有点脸热，着实是这个双胞胎太超纲了，她就算真的胡闹，也不会做这么离谱的事情。
可事实胜于雄辩，在顾肖推开门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坐在一对双胞胎的中间，还在被其中一个试图喂酒。
Ben识趣地在这个时候将前后排的隔板升起，密闭的空间里安静无声。
良久，顾南湘才又不服气地小声回了句：“是人就总是会有需求的啊，你要当和尚，难道还要让我跟着你一起吃素？”
越说越离谱。
顾肖撩起眼皮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和尚？”
顾南湘终于转过头，望进男人平静濯黑的眸底。
不当和尚？
喉结轻动，顾肖却错开了顾南湘的视线，她的眼睛清澈干净，对着和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妹妹说这样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完全屈从于生物性的禽.兽。
“我并不是拒绝你，我只是认为……”顾肖微顿，又认真道：“这件事不应该这样潦草。”
顾南湘拧眉，不潦草的意思是——难道这件事还需要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感？
顾肖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被动，他第一次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顾南湘解释这种心境。
荒谬，又复杂的心境。
不愿意潦草。
不舍得伤害她。
又隐隐希望她以同样的心境对待自己。
或者说，同样认真的心态对待这件事。
不是好奇，不是探索，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愿意交付，能够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
而妹妹表现出来的迫切和偶尔的玩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代餐，是她探索成人世界的一块踏板。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顾肖问。
“什么？”
“你打算和那对双胞胎兄弟做的事。”
“……”
做.爱就做.爱，说得这么阴阳怪气。
顾南湘咽咽嗓子，小声回道：“我没打算和他们做什么？”
似是觉得自己解释得苍白，她又抬起头，很真诚认真地看向哥哥，“你进来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坐下，我连那个人喂的酒都还没有喝。”
“你还想喝他喂的酒？”
“……”
“如果我不来，你还预备和他们做什么？”
顾南湘隐隐察觉了危险，她好像正在被蛰伏于暗处的野兽瞄定，诱着她进入他设计好的陷阱里。
本能地，她又往窗边挪了挪。
顾肖没有忽视她这样的小动作，以及她眼底涌上的情绪，一种忽然缺失安全感的情绪。
安静的对视里，顾肖还是抬手，像小时候许多次一样，在顾南湘发顶上揉了下，“乖一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