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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人是团宠(杏林风声)


盘豆长呼一口气,哪怕说话时,目光也一刻未从离开院门口,身旁的人看见,颇有些疑惑,“你怎么害怕作甚?”
那日他上前去送信时,不觉得这位姜姑娘难相处啊?
盘豆一时默然,良久,抬手拍了拍人影的肩膀,“你这脑子,就别问这个问题了,说了你也听不懂,真的。”
这是四姑娘好不好相处的事情么?这是自家殿下好不好相处的问题!
而且,四姑娘是什么人?外祖父是两朝帝师,亲舅舅手握北疆兵权,舅母崔夫人往年在京时也是名声在外,这样世家中养出来的孩子当真以为是一无所知的天真姑娘?人家只是平日根本用不着理会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罢了。
一句话说到底,四姑娘可以不追究,但你千万不能认为人家性子好就有所轻视。
他这边一边思绪不断,一边时刻盯着有没有马车被牵到院门口来。
院中,阿意气得眼睛通红,到了屋中将信取出来又看了一遍,很好,连笔迹都未有半分错乱,难怪自己没能发现不对!
她坐立难安,一时间,各种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闪现——
箭伤,到底伤在何处?伤口多深?
解毒的法子找到了吗?会不会对身子有什么持久的损伤?
三日前的下午……这都第几日了,怎么还没醒?是不是太医误诊了?
阿意掐了掐手指,借着疼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盘豆的话的真假暂且先放在一旁,单说大哥,宫中戒严的情况下,大哥也还可以进入东宫,说明大哥得到的消息应是真的,也就是五哥哥的确生命无虞。
但,但若是圣上为了稳固人心,故意放出了假消息呢?
这个猜测一出现,阿意自己眼前先眩晕了一霎,扶住案边稳住身子,看了一眼天色,目光逐渐坚定下来,即使不能进宫亲看一眼,先下山住着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更快一步从大哥哥口中得知消息。
“去把金生喊过来——”
小绫闻言,当即就要跑去喊人,但是才刚到门口,便忽然顿住了步子,阿意余光瞧见,“怎么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忽然若有所觉,迫不及待转过身来——
门口,年轻公子依旧是一身黑衣,面色是从未见过的苍白,但眸色却一如往日温柔,正向她看来。
阿意瞬间就红了眼眶,紧紧咬住嘴唇,才撑着没有当即就落下泪来。
燕昭瞧见,心头一疼,几步就到了她身边,手心拂过她脸颊,急道,“要生气冲着我来,和自己较什么劲?乖,牙齿松开,好不好?想咬的话咬我身上,咬哪儿都行——”
阿意定定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把推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燕昭身子一僵,因这四个字,眼底沉色瞬间浮现,但又被强行压下去,“是五哥哥的错,若有下次,一定不会瞒着你——”
他话还未说完,阿意便已经打断道,“你还想有下次?”
“没有了,肯定没有了——”燕昭忙顺着她的话说,将人向着自己面前拉了拉,手下不动声色将人圈围住,“若有下次,就随你怎么罚都行,好不好?”
阿意冷笑,“和我有什么干系?我罚你做什么?”
如今缓过神来,她才想到,五哥哥心思那般紧密,宫中情况不说完全在掌握之中,也该了然十之八九,怎么会发生圣上遇刺的情况,且五哥哥也刚好在场?
除非这本就是他故意为之。
这般一想,阿意只觉得更气,燕昭瞧见她通红通红的眼眶以及神色变化,心下一跳,赶忙解释道,“受伤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哦?”
怕她这般站久了头晕,燕昭拉过椅子按着人坐下,自己则直接屈膝半蹲在她面前,眸色真诚,“当真,宫中一直存有未挖出来的探子,这次是想着将人——”
话未说完,瞧见阿意忽然冷哼了一声,燕昭声音微顿,柔声询问,“怎么了?”
阿意目光从他苍白的脸色上迅速扫过又错开,下巴微仰,声音板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里面就只有一把椅子呢。”
燕昭一愣,回神过后强忍住笑,
“嗯,是我眼瞎了没看见。”

第102章
一张临窗的桌案,明明有三面可以摆放椅子,但身旁人却偏偏将椅子拉到了她坐的这一面来,本就算不上宽敞的一角瞬间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阿意抬脚欲要踢一踢凳子腿示意他坐到对面去,但是还没动,倒是先瞧见了眼前人似是因为身子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脚下一顿,别开目光,算了,她自己坐到对面去好了,可是这时才发现出路已经被挡得严严实实——
她身后是窗户,左侧柜子,右侧桌案,正前面,是搬了椅子面对着她而坐的燕昭。
阿意抿了抿嘴唇,无声向着椅背上靠了靠——
她向后仰,燕昭就无声向着前方倾了倾身子,似是从头到尾都没发现阿意的小动作般,只是在一边回忆这几日的事一边仔细解释来给阿意听。
他说得很是详细,不知不觉间,阿意就听得入了神,秀气眉头皱成一团,待听到那猝不及防的一箭迎面飞来时,已是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泪水在眼眶里一直打转——
燕昭握住她的手,驱去上面的凉意,嗓音温柔,“五哥哥向你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
阿意忍住鼻尖的酸意,不肯应他这话,只转而道,“是——是伤着了哪一处?”
燕昭指了指身子左侧,“从这里擦了下而已,顶多半月,便足以好了。”
阿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他身上的黑色衣裳,她定定看了几眼,忽然开口道,“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
陡然听见这句,燕昭不由得愣了下,回神后失笑,“阿意,这有何好看的——”
他对面,阿意眼中湿漉漉一片,但神色上却半点可商议的余地也没有,此刻微微抬了眸子看他,虽未说话,但大有他不答应她就立马起身就走的意思。
燕昭话头顿住,心中叹气,唉,这小祖宗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可这般丑陋还未愈合的伤口,哪里是她能看得的?
他微微缓和了些语气,手下将阿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你不肯信我,难道连宫中太医也不肯信么?”
宫中太医?说起这个阿意就想起上次那个无故帮着自己说谎的华太医,当即轻“呵”了声,“信不过。”
说罢,见他还没动静,阿意目光无声催促,脱不脱?不脱我走了?
眼看着是躲不过去了,燕昭心底微动,就算是当真要脱,也不能这般轻易就全部让了步子去,他手下按住阿意欲要起身的动作,面色无奈,“别急好不好?你总得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时间吧?”
什么?阿意不解,疑惑看他,“心理准备?准备什么?”
燕昭神色认真,“在一个姑娘面前脱衣裳,我可还是第一次,所以——”
“停停停,”眼看着他越说越离谱,阿意直接狠狠拧了下他的掌侧,“又没有让你全部都脱掉!”
说完,不给他再继续打太极的机会,眉梢微挑,“最后再问你一遍,脱不脱?”
“脱,现在就脱——”
担心将人惹得着急了,燕昭忙抬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做势要脱。
阿意这才满了意,只是瞧见燕昭慢吞吞的动作以及独自垂着眸子的模样,又总感觉哪里奇怪,自己只是想要看看他的伤口到底严不严重而已,怎么现在好像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样?
她眉头皱紧,直接发问,“你是不是感觉是我逼你脱的?”
燕昭眼底笑意渐浓,面色却依旧维持认真,语气诚恳,“没有,是我自愿脱的。”
阿意微微仰了仰下巴,向着他的手示意,“那你为什么这么磨磨蹭蹭?”
燕昭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看她,“阿意,我现在可是有伤在身。”
所以动作慢不是理所应当么?
所以——需要人帮忙解开衣裳不是合情合理么?
阿意微微怔了下,面色不自然一瞬,口中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怎么不直说”,手下帮着他解开衣带的动作却满是小心,生怕哪里碰着了他的伤口。
好在如今春意渐深,天气愈暖,燕昭身上衣衫并不多,阿意小心将他的外衫拨向一旁,正要继续解开里面的衣带时,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先回头瞧了眼窗扇,确认的确关了严实没有晚风吹得进来时才放了心。
她眼前,隔着白色里衣,已经能看出腰侧向上的部位缠绕着的层层纱布,阿意手下突然紧张起来,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绷紧,解开系带将要将衣衫撩开之际,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却瞬间被卷入一双墨色翻涌的眸子里。
要问他“疼不疼”的话忘却在唇齿处,阿意身子僵住,本能想要后退之际,突然被人轻轻将散落的鬓发挑开,上方的目光隐含担忧,“怎么了?”
阿意回过神来,再次望向他眼眸,却并未从中发现半点危险的影子,似乎一切都只是错觉。
她嗓子有些干涩,身体还未完全放松下来,“你刚刚在想什么?”
垂眸瞧见她僵住的指尖,燕昭心里闪过懊恼,看来是将人吓到了。
阿意还在抬头等着他的答案——
燕昭喉间稍紧,想什么?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拥着她,牵着她的指尖放在的自己的衣襟上,引着她的手心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温度——
暗中咬了下舌尖,燕昭压住不断上涌的心思,开口道,“在思索——怎么处罚行刺之人,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
阿意眼中恍然,放下了疑虑,摇摇头提醒了声要是碰疼了让他记得吱声后,便继续低了头来进行手上的动作。
随着贴身衣衫一点点拨向一旁,纱布开始显现出来,药味也逐渐浓郁,阿意紧紧盯着,待看清伤势中心处时,眉心顿时一跳,一时之间,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就是你说的擦了下而已?!”
纵使裹了层层纱布,也能看出伤口这处已经——已经接近心口处,更何况箭上还淬了毒。
若是再偏差一点——
阿意根本没勇气想。
“看着吓人,实际上没那么严重,”
燕昭忙拉着人坐下,轻轻揉着她的手心让她放松,一遍又一遍给她安慰,
“你忘记了?延盛十三年,我答应过你带你下山买糖葫芦,延盛十六年我答应过你要每年都给你送青丝绳,延盛十七年,我说过要带你看京城的花灯……这些我可都还没做到呢,怎么可能随便丢了自己的命?”
他眸色温柔,缓缓说来时,阿意听得眼中恍惚了一瞬,不知不觉间,泪珠直接将面上染湿了一片。
燕昭看得心疼,取了帕子来给她一点点擦眼泪,“哭什么?我此番大难不死,必定有后福——”
阿意被他这话逗得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泪眼朦胧反驳道,“哪有人用这话自己说自己的?”
“那你说,我听着好不好?”
阿意声音哽咽,“我才不说——”
“好好好,不说,”整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浸泡得湿漉漉的酸软,燕昭满心只想着让她笑一下,正要开口继续哄她时,却见眼前人忽然抬了眸子仰着头看向他,神色认真,眸子清亮,
“不要什么大难之后的后福,只要永远的平安。”
“好,只要永远的平安。”
燕昭如是保证道,手下无声将人握得更紧。
他身上伤势这般重,坚持上了山又说了这么多话,再如何好的底子也已是有些坚持不住露出疲态来。
阿意扶着人到了他往日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温水过来,瞧见他苍白的唇色时,眉头不自觉间又开始蹙起,“五哥哥,你今日回去后,就不要再过来了,专心养伤才是。”
说完,不见燕昭应承,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促道,“听到没有呀?”
燕昭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阿意不满,越想越觉得,“你今天就不该过来,万一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燕昭闻言,突然叹了口气,未直接回应她这话,只转而道,“我昏迷的时候,突然做了个梦。”
“梦?”
“嗯,我梦见我醒来得太晚,急急忙忙到了千佛寺上时,却发现你已经不告而别回了顺江府。”
这是哪门子的梦?
阿意瞪了一眼过去,“你以为我是你呀?我离开京城前,肯定会和你说一声的!”
将杯子塞到他手中,阿意又转身要将盒中的糕点取几块出来放在盘子中,正忙着时,忽然听见身后人说,“必须要回去么?”
阿意手下微顿,忍住回眸的冲动,故作淡定,“不然呢?我不回去留在京城作甚?再说了,外祖父和大舅母可都等着我回去,而且我也想念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
眼见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理由,燕昭却一句也没听进耳中,而是选择直接用行动打断——
将人从案边拉回来面对着自己,趁着阿意想要躲开之前,先一步看着她的眼睛开了口,
“小祖宗,你是真不知我心意还是假不知?”
阿意怔了下,慌乱之间,仓促开口,“什么心意?”
话一出口,反应过来,忙要说些别的别的岔开话题,但是已经没了机会。
转瞬而已,两人已是易了位置。
老招数屡试不爽,燕昭一手覆在她唇上,不给她开口反悔的机会,一手拉下阿意想要去捂住耳朵的手,微沉的嗓音响在她耳侧,
“什么心意?喜欢你的心意。”
阿意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忘记了挣扎,良久,才似是突然回神般,勉强开口,“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五哥哥,我觉得你还是先想着怎么把伤养才是,对吧?”
“刚刚听清了么?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你伤口要崩开了——”
“我,燕昭,心悦你。”
“你松开我,我要喊小绫进来了?”
“还没听清么?”燕昭面上似是苦恼,但眼中明明带着笑意,“要不我再说一遍?”
阿意眼神躲闪,抢先道,“那你喜欢去吧,反正,反正我不喜欢你!”
“当真?”
阿意点头,毫不迟疑,“当真。”
下一瞬,便听得眼前人的笑声响起,燕昭不知从何处取了一面铜镜过来,举起与她同照——
光亮铜镜中,鬓发微微有些凌乱的姑娘,脸上染满了红晕。
阿意第一次见这般的自己。
她蓦得想起那日梦境中穆姐姐追问她的话,“阿意妹妹,你脸色为何这般红?”
她下意思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但她一动,铜镜中的人影也动,阿意忙又把手压了下去。
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一时之间,阿意竟怀疑起自己今日是不是误食了豌豆,才会这般似是心悸一样。
离得这般近,燕昭自是没错过她错乱的呼吸,笑意更浓,“当真?”
被逼到无处可退,阿意反倒是凭空生出了一股勇气来,直直看回去,索性承认了,“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那我以后也还有可能喜欢别人!”
终于听到她承认的欣喜还未来得及开始,便被阿意后半段的话堵到心塞,燕昭眸色微动,不气反笑,诱哄她道,“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当我不敢说?阿意气势更足,“就是喜欢你——”
可这次,后半段根本没有出口的机会——
燕昭隔空吻了下她的眉心,心满意足,“好,我知晓了。”
还能这样?阿意错愕了一瞬,见他终于松开了手,正要开口反驳他,余光忽然瞧见他耳上不正常的颜色,心头一动,眼中狡黠闪过——
燕昭注意到,警惕骤起,当即便要去拦住她想说的话,但是没想到阿意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在他疑惑的瞬间,唇角忽然多了一抹别人的温度。
一触即离。
阿意克制住刚刚那一瞬带来的慌乱,向着椅背靠了靠,下巴微仰,“咳咳,我看你还是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吧!”
说罢,不等他回应,就直接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
故作淡定到案边喝了半杯茶,才缓解了唇上的不自在,阿意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警告”他道,“要是我不回去,我外祖父一定会来京城接我的。”
燕昭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来,“嗯。”
就一个“嗯”么?
阿意疑惑,鼓了鼓脸颊,继续道,“我已经和外祖父说过了,下个月初六就启程回去。”
回应她的,仍旧只有一声“嗯”。
见他确实没有要阻拦自己回去的意思,阿意心头一松,尽量忽略掉伴随其中的酸酸的感觉,思索片刻,又反过来安慰了他一下,“五哥哥,你别难过,人这一生其实也很长的,我以后也可能会遇见其他喜欢的人,你,咳咳,你也可能会再遇见你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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