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这些时日总是梦到从前,日日难眠,身子也每况愈下,这才忍不住留着你说了这许久的话,时间也不早了,你怕是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钟朗眼中纠结一瞬,到底还是挂念阿意,正要应下时,忽听得靖安王殿下继续道,
“对了,你四妹妹处我喊了太医去看了看,并无大碍,你回去时莫要着急赶路,注意安全才是。”
已经有太医去过了?
钟朗身子一顿,忽然多了些愧疚,“……臣倒是也不着急回去,殿下想说什么,臣再陪着说一会儿吧?”
床榻上,燕霁听了这话,借着咳嗽掩住了脸上的心虚,只暗中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小太监,让他再去看看太子回来没有。
但眼下么,只能先对不住景远了。
他轻咳了一声,“说起来,一转眼,你四妹妹都十六岁了——”
听他说起这个,钟朗忽然想起今日在宴上时圣上的话,眸中闪过一丝深思,顺势试探道,“臣也常觉得转眼间就好些年过去了。”
“咳咳咳,还没听你提起过你四妹妹的亲事,目前可有什么打算?”
“这孩子自小便身子弱,臣家中人都放心不下,实不相瞒,臣外祖父早就给定下了规矩,四妹妹的亲事必须要他过了眼才行。”
钟朗一脸忧心模样,末了又补充了句,
“不过四妹妹年龄如今也还是小,亲事上料是还有几年,殿下有所不知,自从臣四妹妹到了京城以来,臣每日都能收到家中寄来的书信,询问四妹妹的近况。”
燕霁微微垂了垂眸子,心里叹气,昭儿这要想如愿怕是还有的磨了,磨得了父皇同意了,也还要看看人家钟家同不同意。
他脑中闪过今日在宴上瞧见的少女身影,更觉艰难,那般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也难怪钟朗这般放不心来。
两人心思各异,正互相试探间,燕霁忽瞧见倒水的小太监神色有异,他心中一动,下一瞬,果真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皇兄人呢?如何了?太医可有说什么?”
见人急匆匆过来,燕霁眉眼间不自觉浮现出几丝笑意来,正要放下手中杯子,一个抬眸忽然不经意间瞧见自家皇弟脖子上的牙印,神色顿时一僵,差点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咳咳咳——
燕昭眉头皱得更紧,上前扶了扶人,“皇兄!”
他这般一弯腰,衣领略微向外散开一点,燕霁更是确认了那红痕确是人咬得无疑。
“无事,”他忙摆摆手,只赶快催促道,“你看折子看到这个点料是也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去吧。”
将人赶走后,再看向钟朗时,燕霁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勉强绷住神色说了几句便佯装疲惫由着钟朗请辞了。
“殿下,可要再喊太医来看看?”太监余成见自家殿下靠在枕上很是疲惫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燕霁摆摆手,表示不用,“本王这是心累。”
昭儿这孩子在政事上一点就通,自从进京来不仅抗住了纪家多番的施压,甚至自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已是隐隐占了上风,现在连自己一时都不清楚他手中究竟握了多少纪家的底牌,简直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子。
只是谁能想到这孩子在感情上也这么能折腾?
先前父皇说昭儿不该喊他父皇,应该他喊昭儿父皇才是,现在他也有种昭儿不该喊自己皇兄,自己应该喊昭儿皇兄的心累。
唉,当真是质疑父皇,理解父皇。
邀仙楼中——
潘延伸了个懒腰,满意看着刚出锅的糕点,招招手喊了个小伙计取个食盒过来,自己动手装好后才递过去,“送到姜府中去,记住了,说是送给姜姑娘的。”
小伙计忙点了点头,“潘师傅,我这都送过多少次了?您放心好了,保证给您送到!”
“行了,少贫嘴,快去!”
催促着人走了后,潘延才不慌不忙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粗粮粥来,端到了一楼大堂里一边吃一边听着堂客闲聊,只听着听着忽然觉出几分意味不对来——
“太子和靖安王不和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圣上明显是要帮帮靖安王,你说太子能同意么?”
“这怎么就是帮靖安王了?”
“嘘,小声点!圣上想要封钟家的外孙女做公主,这不就是拔高钟家?拔高钟家不就是在帮靖安王?”
“张兄,你把话讲明点,我这脑子——”
“你——,你想想,那钟家长孙可是靖安王打小的伴读,一起患过难的,你说钟家支持的是靖安王还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太子?”
“这消息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我姑丈昨日去了宫宴的,亲口所说,在宫宴上时圣上刚想要开口说封公主的事儿,太子差点直接翻脸了——”
潘延不动声色瞧过去一眼,能来起邀仙楼吃早饭的自不会是普通百姓,最少也会是个富庶家中的子弟,更何况,这几人中还有一个他颇有些眼熟,好似是张家的某个族亲。
难不成昨日宫宴上真是如此?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手中勺子,暗自思索这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同一时间,纪府中——
纪珺璟眉眼微垂,似是在认真听着自家二伯和祖母说话,只在隐晦的角度里闪过一丝不认同和无奈。
“那姜意才来京城不久,应是还没什么玩伴,珺璟,你回头可以多去和她玩一玩,就当是交个朋友。”
“是,祖母,孙女知晓了。”
“上次我听闻你在咱们府中为难人家,下次可不许了,姑娘家要大度些,咱们和王爷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钟家既然也是支持的,自也是咱们这边的。”
“……是,二伯,珺璟明白了。”
“行了,回去吧。”
一出了门,纪珺璟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时,倒是和刚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严诗诗走起路来一步三喘,眉眼间自带一股惹人怜惜的味道,“见过表妹,咳咳咳,表妹今日来得倒是较往日都早些——”
纪珺璟本打算理也不理直接走的,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站定了步子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颇有些失望,果然见过了真正的娇弱美人,再看这种赝品,只觉得到处都是缺陷。
严诗诗被她这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正要问一问时,却见人直接甩袖就走了,气得当即咬紧了牙关,早晚有一天要让这贱人跪在自己脚底下给自己认错!
她微微调整了脸色,眼中瞬间就多了些湿意,却在进门之际又像是怕被人看见般匆忙掩去,“外祖母,诗诗来给您请安了——”
另外一边,纪珺璟出去了却并未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先去了自己母亲住处一趟。
自从祖父去世后,府中由着二伯做主,路是越走越大胆,再这样下去,必引火自焚。
既然她劝不了祖母和二伯,远在南疆的大伯又刻意纵容京中的事,那她就只有想办法保全自己和母亲了。
阿意一日之间收到了三份出去玩的帖子,本还在犹豫如何回绝,恰逢当时崔鹿鸣在,便笑着道,“这有何好回绝的?一并约了出去玩就是,穆正性子爽朗,是个好相处的,倒是这纪珺璟,性子颇有些傲气,不知怎么也送了帖子?”
阿意倒是想到了常顺告诉自己的外面的传闻,思索了下,还是应了纪珺璟的约,但是出去一道玩了半日却也没见纪珺璟说什么。
她虽疑惑,但是也只能先将此事放下,因为明日便是姜老夫人的寿辰,虽然提前说了只是一家人吃吃饭就好,但是阿意连这个饭也不想吃,便想着不如明日一早就去千佛寺好了,免得在府里听见了动静心烦。
她嘱咐常顺提前备了车,但次日一早阿意刚换了衣裳准备出府,却见有宫里人先一步到了——
娴妃娘娘召她进宫说话。
马车上,小绫颇有些忐忑,“姑娘,娴妃娘娘怎么会突然找您说话?”
听着外面的车轮滚动声,阿意垂眸掩下眼中情绪,再看向小绫时剩下浅淡的微笑,示意小绫不必紧张,“宫宴上见过一面,娴妃娘娘可能是觉得我投缘。”
可不就是投缘么?
只说了几句话,娴妃便说是乏了,让人带着她到处逛逛。
这一逛,就逛到了东宫去——
看着眼前人,阿意暗中深吸一口气,微微别过目光,“不知殿下召臣女过来有何事?”
燕昭下意识想要牵人的手顿了顿,最后却仍是果断牵住了阿意的手腕,带着她一道向着里面走,开口时好似未听出阿意话中的冷淡般,“怕你在府中待得心烦——”
阿意轻“呵”一声,“殿下怎么就知道臣女在宫中就不心烦了?”
这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臣女的,燕昭到底还是先按捺不住了,转了身微微弯腰看向阿意,“别生气了好不好,饶过我这一次?”
以前在顺江府时,每次自己生气了时,五哥哥便是这般哄着自己莫要生气了,阿意鼻尖莫名一酸,眼泪瞬间就盈满了眼眶,话中却半点也不肯松口,
“殿下说笑了,臣女——”
瞧见她的眼泪,燕昭心中一疼,“好好好,此事先不提了,你还未来过东宫,五哥哥带你这逛一逛好不好?”
阿意脚下不肯动,亦不知如何回答他,良久才开口道,“五哥哥是五哥哥,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她可以和五哥哥在千佛寺在顺江府日日相见一同玩耍,但不愿意和当朝太子殿下一同看这东宫的春色。
这次,她还还未说完,便被人抱进了怀中。
这般将人紧紧拥住,仿佛才踏实了些许。
阿意咬紧了牙关,话中已是带上了哽咽,“殿下,放手吧。”
听见这两个字,在阿意看不见的角度里,燕昭眸中瞬间涌上了沉色,口中却转而问道,“定下了几时回顺江府?”
“下个月初六。”
看来是早就定好了要离开京城,燕昭眸中沉色愈重,克制住现在就将人永远留在这宫中的冲动,又一点一点将眼中的占有欲压下去。
他松开环住阿意的胳膊,面对着面,指腹温柔揩去阿意脸上的泪珠,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祈求,“就当五哥哥再求你最后一件事好不好?”
阿意还是第一次见他用这般语气说话,不由得一愣,茫茫然抬着泪眼看去。
“还在京城的这顿时间里,常来看看我好不好?”
阿意迟疑了瞬,其实她昨日已经想了整整一日,并不想和宫中再有什么牵扯。
可下一瞬,便见得眼前人脸上苦笑一闪而过,“连这个也不愿答应么?”
阿意见状,念头已是松动了几分。
燕昭察觉到,眼底闪过一丝亮光,面上却故作失落,“算了,是我强求——”
“好。”
话一说出口,阿意自己也轻松了几分,缓缓呼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但是我愿意来时才来哦!”
燕昭失笑,将她适才被自己蹭乱的头发理了理,“何时勉强过你?”
阿意冷哼了一声,“是没勉强过我,也就是骗我了好些年罢了。”
眼看着她情绪又要低落下去,燕昭忙连连认错,“是我不对,要不你再咬我一口?”
听他说起这个,阿意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余光悄悄从他脖颈处打量,但是却什么也没看见?
前日晚上她气得着实脑袋发昏,隐约记得当时是下了狠劲咬的,难道这么快就一点儿痕迹也没有了?
燕昭牵着人步子迈得缓慢,垂眸时瞧见阿意闪烁的目光,眸底笑意渐浓,清咳了一声,“有没有想要咬在哪里?要不还咬在脖子上?”
他说着,就当真略微低了些身子,甚至还将衣领拨开了些许——
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好生明显的牙印,因为咬得太用力,两日过去,还微微带着些红肿。
看着那个牙印,阿意脸上顿时一红,偏偏眼前人还在侧眸疑惑看来,像是在问她为何不咬。
阿意脸上越来越烫,眼神四下飘移,正感觉手脚局促时,忽然好似听到了一声轻笑。
她顿时愣了下,抬眼看去,果真从眼前人的眼睛中捉到了一丝笑意——
原来是故意的?!
阿意气得直接踩了一脚过去,踩完之后,仍旧不解气,对着另一只鞋子又补了一脚!
怕将人真惹毛了,燕昭忙顺着她来,“是我说错了话……累不累,要不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说着,就要去牵住阿意的手腕,但是却直接被人躲开了,阿意瞪了一眼过去,“我自己会走。”
她率先迈开了步子,身后,燕昭落后了一两步,面上不见生气,反倒是垂眼瞧见黑色鞋面上的明显印记时,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满足。
燕昭本是想要带着阿意熟悉熟悉东宫,但是阿意自己懒得动弹,只想找个地儿瘫着,燕昭无奈,便索性带着她一道儿去了书房。
书房中到处都是书,阿意自顾自取了一本出来坐下来慢慢看,甚至不忘对着燕昭摆摆手道,“你随意吧。”
已经在心里想好今日先如何联络感情的燕昭面上一愣——
末了,也只得无奈一笑。
接近午膳时间时,阿意本是要回家,但是她既然来了,燕昭怎么肯轻易就放人走?
留在宫中一道儿用了午膳后,阿意再翻来书,没看几眼便开始哈欠连连。
这偌大的一个东宫中,倒是安静得很,不知是不是提前做了安排的缘故,自从自己过来,就没看见几个丫鬟太监,迷迷糊糊中,阿意忍不住想到。
又想到万万还在家中,它一向黏人——
思绪到了这儿,阿意突然想起还有一事一直未问明白,为何当初万万一见自己就自来熟地贴了过来,她想问问五哥哥是用了什么方法,但是眼皮却越来越重,最后忍不住趴在桌案上陷入了睡梦中。
燕昭本就留了七分的注意力在阿意身上,见状直接放轻了步子过来,小心将人抱起后,正要将人抱回到寝殿去睡下时,却见文成急匆匆赶来,不待他问,便忙小声道,“殿下,王爷和钟大人有事来找您,已经到了——”
“太子睡着了?”听文成说起,燕霁微微愣了下,他记得昭儿一向都并无午睡的习惯,忙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文臣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上,“回殿下的话,许是这几日累着了。”
燕霁眉头不由得皱起,“你作为太子身边的人,也该多劝劝他,保重身子。”
“殿下说的是,奴才,奴才知晓了。”
旁边,钟朗听了文成的话,突然想起前些时日太子殿下熬夜看公文结果熬坏了身子的事,一时之间,颇有些感慨,虽然方法不对,但太子此番作为倒也表现出了勤政的意愿。
储君如此,算是一朝幸事了。
他略微放轻了些声音,看向燕霁道,“殿下,既然太子殿下尚在休息,那臣就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燕霁点点头,又看向文成专门嘱咐了句,“太子可吩咐了你何时喊醒他?”
“呃……吩咐了,吩咐了——”
文成还在琢磨着诌个什么时间比较合适,燕霁便已是摆了摆了手,“你且莫要去打扰,让太子多睡儿。”
文成一愣,忙连连应下。
燕霁这才放了心,压低了声音和钟朗一边说话一边向外走,“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找上你?”
什么人找上自己?
钟朗微微疑惑了瞬,正要问得清楚点时,步子忽然一顿,下意识转头看去——
他身前半步,燕霁亦是面色惊讶,但瞬间而已,不知想到了什么,惊讶就变成了僵硬——
他清咳了声,正打算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外走时,却听得书房内又传来一声含糊的嘤咛声,紧接着是小心翼翼哄着她的声音,虽并未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也能听出个大概来,“哪里疼?这里么,我帮你揉一揉——”
目送这二人离开后,文成已是整个后背都汗湿了一层。
他小心翼翼向着书房里侧看了一眼,有着屏风的遮挡,只能隐约看出他家殿下微微倾着身子的身影。
文成急得在门口踱着步子,不知如何办才好,可屏风之后,燕昭眉眼间却半点急色也未见,只有关切和柔意——
他半蹲在小榻旁,正轻轻用手心小心帮着榻上人揉着额头,见榻上人眉结终于散开后才似乎是无奈般轻笑了声。
这小祖宗适才不知是不是睡得迷糊了,自己翻身时将额头撞在了枕头边上,倒是将自己撞得委屈起来,呓语中险些带着了哭意,哄了这许久才总算将人哄好。
怕重新再将人抱起会惹到了她的困气,燕昭招招手让文成去取一个软一些的枕头过来,自己则索性搬了公文过来就坐在软榻边上看。
只是看了几页,目光却不由得又落在了塌上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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