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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人是团宠(杏林风声)


纪珺璟闻言,脸色微微顿了顿,似是颇有几分嫌弃,但坐正身子后却又忍不住侧眸瞧过去一眼,一个软垫子而已,就忘记自己前几日为难她的事了?
听说是在江南长大,难怪养得这么一幅单纯性子,就是也不知家中怎么想的,怎么能放心她自己来参加宫宴的?别回头被不怀好意的人骗去了——
这念头刚起,纪珺璟只用余光稍稍打量了下,便瞧得果真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的向着自己身旁落,偏偏自己旁边的小傻子还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和她那个崔姐姐不知说到了什么,笑得眸子都成了月牙儿。
算了,看在她喊了一声纪姐姐份上,今晚多看顾几分就是了——
她刚如此想到,余光打量四周时忽然瞧见圣上身边公公动作有异,心中一凛,忙抬手拍了拍身旁人——
阿意疑惑看来,还未来及开口便听得“太子殿下驾到”的声音响起在大殿中,她一时顾不上旁的,先随着众人一道低头行礼,然后才悄悄打量了一眼前方,就在斜对面,熟悉的人影似是刚刚坐下的——
阿意眸中一喜,无声道,大哥!
可下一瞬,身子便猛得一僵——
这殿堂之中,一切的声音都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只剩下那一道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到了她耳边来,
“无需多礼,都坐下吧。”
无需多礼,都坐下吧——
阿意提住了呼吸,口中无声将这几个字呢喃了一遍,在这一刻,她像是完全失去了理解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的能力,只剩下一种对这个声音本身的固执。
心跳声吵得她有些头脑昏沉,阿意不管不顾,果断抬起头看去——
呵呵,好生熟悉的眉眼,熟悉到让他有些恍惚。
“你干嘛呢?”纪珺璟重新坐下后,一侧眸就瞧见旁边人竟是比旁人都慢了几拍还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忙将人一把拉了回来,瞪了一眼过去,“你不要命了?那位可是太子殿下,天家人——哎,你别哭啊!”
纪珺璟说到一半,忽然感觉手背上有水滴砸下来,定睛一看,身旁人神色怔怔,但是泪珠子却正在一颗一颗地向下滚落。
她还当是自己将人吓到了,话里话外颇有些懊恼,“我刚刚是吓唬你的——额——这位太子殿下性子听说有些冷厉,但也不是随意就要人命的——”
另外一侧,崔鹿鸣见阿意突然这般,亦是惊了下,“阿意,可是身子不舒服?”
阿意却好似全未听见般,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太子殿下——
燕昭——
纪昭——
原来如此。
原是如此。
亏自己这几日还打听过纪府中的年龄相仿的公子,原是一开始就想偏了方向啊。
荒唐到极致,反倒是觉出几分好笑来。
阿意拦住崔鹿鸣正给自己擦眼泪的手,勉强酝酿出两三分笑意,“崔姐姐,我没事。”
“你那像是没事的样么?”纪珺璟忍不住刺了一句,说罢一见阿意眼眶中湿意又开始凝聚后顿时连连反口,“对对对,是没事儿,是我胡说的——”
阿意被她逗笑,可眸中却湿漉漉的一片。
斜侧面,钟朗从起初看到阿意也在时心中顿起疑窦,再到后面看见阿意落泪时担忧不已,一找到机会,便立马去向靖安王殿下请求暂且带着阿意离席,却没料到却被圣上听到,突然开口问道,
“可是自小在顺江府养病的那一位?在哪儿?让朕看看长多大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意匆忙擦了眼泪,向前一步,“臣女见过圣上。”
燕漠哈哈笑了声,“太傅身子可还好?说起来,朕也有好些年未曾见过太傅了。”
“承圣上恩重,外祖父身子康健。”
“好好好,那就好,茂学,你去把那柄紫玉如意拿来给,”燕漠随意招招手吩咐身旁人道,又抬眸看向阿意继续道,“婚事可定下了?”
众人目光瞬间都凝重了几分,但还未听得到回答,倒是先被一声清脆的酒杯落地声转移了注意力——

琉璃杯子碎成了数片,小太监弯着腰秉着呼吸小心收拾——
桌案之旁,燕昭目光扫过阿意的桌案后一直侧身站着隐去半边面孔的路公公,眸中冷色愈加浓重。
燕漠却好似并未发现般此番插曲般,只继续开口道,“若是还未定下,不若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今日宫宴之上的好儿郎可是不少,你钟意哪个尽管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臣女多谢圣上——”
阿意理也不理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一边先恭敬谢过一边在心中思索婉拒之词,但是还没等她说完,倒是有另外一道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燕昭手指紧了又紧,才忍住当着众人的面去将那眸中闪烁着清凌凌泪光的少女抱起来的冲动,再开口时,嗓音已是带上了几分哑意,“父皇,姜姑娘瞧着身子不大舒服。”
燕漠从见他故意扔了酒杯就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了几声,这小子,这才哪跟哪儿就忍不住了?
他心中生气,面上却故作惊讶,“怪朕,竟是只顾着说话了,来人,送姜姑娘回去休息。”
阿意再次俯身谢过。
她面色颇有些苍白,越发衬得整个人都好似娇贵易碎的瓷器般,再加上起身时微微踉跄了下,宫女见状不由得心生怜惜,忙去搀扶了一把,小声道,“姜姑娘,当心。”
这么几句话功夫,已经足够这殿中的众人暗中不知交换了个多少个眼色。
无数目光明里暗里落在自己身上,阿意只恍若未闻,除了将要转身之际视线和大哥哥的交错瞬间微微笑了下,让大哥不用担心她,之后便再也不曾犹豫地向着外面走去。
龙椅之上,燕漠摇了摇头,面上似是有几分可惜,转过头和旁边的娴妃说话,
“你瞧瞧,这般的福气朕为何就没有?膝下直到如今也就只有太子和靖王这两个孩子,唉,竟是一个女儿也没有,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徒生羡慕——”
娴妃将这话在心里溜了一圈,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意思,小心试探道,“莫说圣上,臣妾也很是羡慕呢,时常想若是有个女儿陪着说说话就好了,不瞒圣上,臣妾今日一见到这姜姑娘——“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尚且还在留意着圣上的脸色,却陡然听得一声半点起伏都无的声音响起,
“父皇正当壮年,何必羡慕别人?”
谁啊这是?竟敢对圣上这般说话?
娴妃面色一僵,待回过神来反应出刚刚是太子开的口后更是满目错愕,一时之间不知还该不该继续接话,只得借着喝茶的功夫遮掩一二。
实际上,倒是不止她,殿中前排听清了这话的人都俱是愣了几愣,咳咳咳,纷纷低了头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
毕竟适才太子殿下那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恭维,倒像是嘲讽。
这天家父子之间的事,他们还是避着点的好。
一片忙碌的寂静中,靖安王燕霁心中叹了一口气,赶在自家父皇发火之前,先一步将话头转移到了前几日的春雨和节气上,殿中气氛这才重新活跃起来。
偏殿中,华太医也在今日值班的三位太医之中,从小太监口中得知了一点殿内的消息时,本来有着几分昏昏欲睡顿时也精神了过来,看来自己果真是猜得对,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这般阻挠,怕是圣上已经忍不住要给亲生女儿一个名分了!
他越想越是认同,暗中打定主意若是以后遇见了这位姜姑娘定是要再恭敬些才行!
另外一边,小绫和环儿两人被人带到了一处小暖厅中等着,两人正焦心得坐立难安时,一见阿意出来,尚且来不及欢喜,便被阿意苍白的面色吓了一跳,“姑娘!”
依旧是来时的那辆马车,阿意倚在窗边,一路上一句话也未说。
小绫和环儿看得担心,但偏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且看着外面跟着都是宫中的人,也不敢多问,只盼着快些到家中才是。
她们出门时,太阳才将将有落山的趋势,到了府中时,却已是灯影摇晃的时辰了。
一进了明月院中,小绫搀着阿意到了屋中软榻上坐下,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时,却见阿意已是先虚弱笑了下,
“去准备些吃的,宫宴上尽是些酒和果子,我都快要饿得眼花了。”
小绫一听,忙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就亲自去催人。
小英子适才见气氛不对一直未敢开口,此刻突然拍了拍脑袋,“姑娘,这里还有一盒潘师父送来的冰糕,您先垫一垫——”
阿意随意捻了一块,摆摆手,找了个由头将她们都支开。
门阖上的瞬间,她克制了一晚上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好好好,什么杨小五,什么纪昭,有一句话是真的么?
气到极致,牙齿都带着酸意,阿意咀嚼着口中冰糕,眼前却好似又浮现出了今日在殿上的那个人影。
若是,若是自己此次并未来京城,是不是就一辈子就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了?这个念头一出现,阿意只觉得浑身都气到发抖。
燕昭,太子殿下——
——“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时机合适了就陪你去京城,好不好?”
过往的事越是清晰,在这一刻反倒是越是可笑。
腹部传来一阵阵抽疼,阿意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疼,只是一口一口咬着手中冰糕,好似在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将过往全部否认。
良久,她蓦得想起了什么,突然冲到屏风内,从枕头下面翻出了好几根青丝绳来。
有几条是那几年间她从那个骗人精那里收到的,还有一条,还有一条是去年小年时,自己无意识多编出来的一条。
青丝绳寓意祝人万事如意。
想起自己之前再三犹豫还是偷偷摸摸将这根青丝绳都带在了身边的模样,阿意气得胸口都在阵阵发疼,干脆都胡乱扯乱了璎穗,扔在地上尚且不解气,又狠狠踩了几脚!
骗人精,骗人精!
对了,还有藏在床褥下的小匕首,也一道扔到垃圾堆中去!
她气得牙关打颤,偏又硬要忍着眼泪,倒是将自己忍得额头疼到发昏,直到一垂眸瞧见万万正仰着脑袋在自己脚边蹭来蹭去,才眼中一酸,泪珠子成串得滚落下来。
将万万抱起来后,阿意仍有些愤愤不平,点了点它的小鼻尖,“万万,等回头你若是遇见了那个骗人精,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听到没有?”
回应她的是一阵亲昵的“喵喵叫”,伸了舌头来添她手上泪痕。
“还是我们万万最乖!”
“喵呜喵呜!”
阿意这才被逗出了一两分笑意,神思一放松,眼前的晕眩和腹部的头疼反而更明显了些——
小绫带着嬷嬷取了膳食回来时,远远瞧见环儿和小英子都在门口站着,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率先上去敲了门,“姑娘?”
没人应声?
小绫一急,直接推开了门,正瞧见阿意险些撞到屏风角上的一瞬,心跳都断了半拍,忙冲过去将人扶住,“姑娘!”
再一摸却是一额头的冷汗,脸色比刚到家时又苍白了几分,小绫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快,快去喊大夫过来!”
宫宴还未散。
陈茂学犹豫了瞬,到底还是过去附在帝王耳边禀明了几句,于是眼睁睁看着帝王自从太子殿下离席后就冷下来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下一刻,竟是直接撂下宴中众人甩袖而出。
“圣上!圣上——”陈茂学只来得及对着靖安王殿下发了个求救的眼神,便忙跟了上去。
燕漠步子迈得极快,到了时,昏暗中的缠斗本还未结束,只是影卫见他来了,才收了手纷纷退后一步围成里外各三圈——
月光之下,被困在圈子正中央的人颇有些瞧不清神色,只一副摆明了非走不可的姿势。
等了半晌,却见人连声“父皇”都不喊,燕漠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逆子!好好好,为了一个女人,连亲爹都不认了是吧?
气急之下,他直接上前抽了影卫的剑过来,
“不是仗着有几分武艺吗?来,朕今日就亲自站在这里拦着你,来人,给他一把剑,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对朕动手!”
“圣上,圣上——,这可使不得!”陈茂学忙上去劝人,见劝不动这一个,便又去劝另外一个,“太子殿下,您就服个软吧,奴才求您了!圣上他身子可受不得气!”
偏偏他不劝时还好些,他这一劝,燕漠打眼瞧见仍是丝毫不为所动的逆子,心里气得骂了声小白眼狼,直接就动了剑!
剑擦着衣衫而过,任是已经有所偏狭,仍是削去了半片袖角——
未曾想到这逆子当真是躲也不躲,燕漠收手不及,脱口而出,“昭儿!”
他急着要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伤着,却见当事人面色都未曾改变一分,一开口就让他气了个够呛,
“求父皇让儿臣出宫。”
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燕漠直接踹了一脚过去,“滚!”
“儿臣多谢父皇!”
声音还未落下,人已是不见了身影。
被他这一刻也等不得的模样气笑,燕漠冷笑道,“你看看,这就是朕养出来的好儿子?”
陈茂学正愁着不知如何接话时,余光瞧见不远处正匆匆赶来的人影,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喊救命恩人!
靖安王殿下,您可算是来了!
今日之前,燕霁尚且还有些不明白自家皇弟和父皇到底是在别着什么什么劲,但经过了宫宴这一遭,如何还有想不通的?他微微思索了下,先开口劝道,“昭儿年龄小,难免意气用事,父皇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他还年龄小?朕看他不该喊朕父皇,应该朕喊他父皇才是!”
燕霁一愣,神色险些没绷住,勉强咳了一声,“父皇,其实这姜意儿臣瞧着性子也是个不错的——”
这次他话还未说完,燕漠便已经果断摇头,“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朕绝不同意。”
燕霁暗中叹了口气,倒是不怪父皇如此反对,早些年纪家一家独大,若非后面父皇扶持了张家对抗一二,怕是直至今日朝政都要左右在外戚手中。
自己早已毒入骨髓无药可治,昭儿若是也未能平安回来,百年之内这江山估计就直接易了姓了。
既然这方面没了可能,燕霁便干脆换了个方向来劝,“父皇,昭儿虽有意,但今日这姜意倒是不像对昭儿有意的模样,昭儿性子一向有些傲气——”
他是想说许是昭儿碰碰壁自己就回头了,没想到自家父皇竟像是只听着了前半句,眉头紧缩,“太子哪里不好?她还瞧不上太子?”
“……”燕霁无语一瞬,最后干脆使用了老办法,“咳咳咳,咳咳咳——”
果真,燕漠一听,顿时也顾不上生另一个儿子的气了,只忙着照顾眼前这一个,“陈茂学,快去喊太医过来!”
明月院。
大夫还没来,阿意疼到意识有些恍惚。
姜老夫人口中说着关心阿意,偏偏话中暗暗敲打的心思藏也藏不住,“以后可不许这般了,这京中可和顺江府不同,规矩毕竟多些,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你年龄还小,还有的学——”
张宝珠则是一脸的厌烦,今日她本打算亲自出府去给大爷买作画用的颜料的,谁知竟被关在了府中不得出去,“真是的,整日这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的,这般娇气干脆别出门了!”
好生聒噪,阿意听了半耳朵,只觉得吵得耳朵疼,正要喊了嬷嬷将人都“请”出明月院,忽听得外面似是传来了声响——
拦人的是她院外的侍卫,要进来的是——
文成将手中牌子一亮,冷了脸色,“这可是太子殿下,还不赶快让开!”

太子殿下?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真假,但手下动作犹豫的瞬间,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再要追上去时,却被拦住了进退的路——
屋内,姜老夫人和张宝珠二人见有人闯进来,心底俱是一凉。
尤其是姜老夫人,她本来就猜着今日府中被人围着十之八九就是自己这孙女招来的祸患,但想着有钟家给她撑腰,应是有惊无险,没想到竟是到了严重到这地步?!
难不成是犯了什么大错?
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姜老夫人瞬间就下了决心,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腿疼不腿疼的事了,当即就利落跪在了地上连连求情,“求殿下开恩,这孩子虽姓姜,但并不在京中长大,打小就和我们家的人都不亲近——啊!”
她话还未说完,脖子上便陡然了多了一股凉意,眼前的太监眼中眼中泛着冷笑,还特意放轻了声音,“老夫人,有什么话的话,不如和咱家一块儿去院子里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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