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缓动,车子缓缓驶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驶入Harmias地下停车场。
时云舒一上午来回折腾了两趟,一到办公室,谭茵就迎了上来。
“舒姐,你终于回来了,原先A组的那两位工程师已经走完调任手续,正在搬东西了。”
谭茵崇拜地望着时云舒,不知道她和那位蔫儿坏的顾经理说了什么,他竟然这么快就放人了。
时云舒脸色稍霁:“好,这两天没什么任务,周末好好休息,下周我再给大家安排工作。”
但谭茵听到“安排工作”几个字后反而表情沉重,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时云舒问。
“那个......”谭茵整理了下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舒姐,大家都在传,我们和易辰的项目要没了......”
谭茵很关心此事,但她又怕直说会扎时云舒的心,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弱。
“噢,这个事啊。”
怪不得刚刚进来的时候,总觉得有许多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大概是她去易辰的时候,事情逐渐在公司内部传开了。
她拍了拍谭茵的肩:“放心,项目还是我们的,我先去找周姐汇报,等下再跟你解释。”
谭茵眼睛一亮,忙说好。
安抚好谭茵后,时云舒拿着协议书去往主管办公室。
一进门就听到周姐的发问:“易辰的项目是怎么回事?”
周琼岚显然听到了一些流言,但她早就收到了变更项目经理的协议书,不会像那些不知内情的员工一样妄自揣测,只是脸色依然有些凝重。
时云舒直接把协议书拿出来递到她面前:“还是您亲自看吧。”
周琼岚接过,看到项目还在时脸色稍有缓和,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就僵在了甲方项目负责人的签名处。
瞬间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问:“这......这是......?”
这变更后的甲方负责人怎么会是易辰的总裁呢?
时云舒表情复杂,不知该如何解释,只一笔带过:“大概是江总比较重视这个项目,或者因为赵文勇的事对我们的补偿吧。”
周琼岚瞬间喜笑颜开,激动地说道:“没想到还因祸得福了,以后你的直接对接人是江总,可得好好对待,只要把江总伺候满意了,后续的大项目可是源源不断地流向我们,到时候你升职加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时云舒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如何回应。
升职加薪她不敢奢望,不要因此丢了她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就求之不得了。
“行了,都快一点了,你快去吃饭吧,我现在就在群里发个公告,好好表扬表扬你,堵住大家的嘴。”周姐笑着说。
时云舒道了个谢,就退了出去,但没有去食堂。
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折腾一上午,口干舌燥的,终于得空去茶水间接了杯水。
她接了杯温水,抱着杯子倚在大理石桌旁,先喝了几口解渴,然后在杯子里放了几块黄芪和党参泡水喝。
再抬眼时,迎上一个温柔含笑的男人。
男人身穿深灰色衬衫,靛蓝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三十多岁的模样,肩宽精瘦,看起来常年锻炼。
他手持黑色马克杯,也是来接水的,对她温和一笑:“又见面了。”
时云舒愣了一下,张了张唇,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不是十分确定。
男人看出了她的犹疑,并未因此而不满,温声笑道:“秦兆川。”
时云舒并不意外,礼貌点头问好:“秦总监好。”
果然是他——
Harmias的总监秦兆川,比主管还大一级的高层领导,在公司颇负盛名,时云舒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在面试时曾与他隔着屏幕见过一面,只是对不上名字。
两个月前,她在旧金山参加Harmias的远程面试,屏幕上有好几位面试官,大家大多问她一些专业知识,又或者是问她为什么想回国发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的常规问题。
只有这位坐在角落的面试官秦总监沉默地翻着她的履历,等所有人都问完,他才提问。
他问的并不犀利,甚至笑容温和,看上去极易亲近,只是他问的那个问题让时云舒到现在都还记忆尤深。
秦兆川问的是: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行业加班是家常便饭。”
“那么——”
“为什么有心脏病还要选择做程序员?”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有模板,唯独这个没有。
众所周知,计算机行业男女比例悬殊,很少会有女生选择,更何况时云舒还是一个患有先心病的女孩子。
会议内外静的出奇,似乎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问题。大家默契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时云舒犹记她当时的回答是:
“风能吹走一张白纸,却吹不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也许我明天就会死掉,但今天的主导权依然在我手里。”
这番话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这个社会向来残酷,没有一家上市公司愿意聘请一位具有先心病史的员工,即便她的履历漂亮到让所有面试官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本硕连读且提前一年毕业;
全课程GPA达到满绩4.3,评级A+;
六年内以第一作者发表SCI近二十篇;
连续六年获得Stanford University全额奖学金;
国际Future人工智能与机器人大赛金奖获得者;
本科大二课程设计入选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参展项目;
半年硅谷AI科技大厂的实习经历并获得优秀实习证书;
......
诸如此类的奖项整整一页都列不完。
时云舒还未毕业时,各大巨头企业就想方设法挖人。
当得知她决定回国发展时,硅谷实习公司的领导为了挽留她,曾多次提出高薪聘请,但都被她一一婉拒了。
落叶归根,她想回国内发展。
然而,她没想到面试国内的公司时会屡屡碰壁。
无论她的履历有多优异,面试时表现得多么突出,这些公司还是会因为她有心脏病史将她拒之门外,其中当然也包括Harmias。
大家纷纷为她鼓掌,然后又一一
面露可惜地在通过和不通过之间勾选了后者。
她不知道的是,面试那天,七位面试官只有一个人勾选了同意通过。
可就是这孤零零的关键一票,将她带进了Harmias的大门。
秦兆川是公司出了名的优质男性,成熟稳重,帅气多金,且极有品味。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但却一直没有听闻交女朋友。
他入职Harmias近十年,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每年都稳居公司最受欢迎领导的top1,公司里很多小姑娘爱慕他,私底下向他表过白,但都被他温柔而委婉地拒绝了。
两个人虽没有接触过,但因为这些传言,时云舒难免对他生出一些好感。
秦兆川冲她微笑颔首,看见她手上的淡黄色药材,似乎很感兴趣:“这是中药?”
时云舒点头,温声道:“对,是黄芪和党参,用中医学的话讲有补气血的功效。”
她并不懂中医药学知识,这些浅显的理论还是当初在江家耳濡目染学到的。
江家有一片中药百草园,是江老爷子亲自照料的,当初她每日喝的黄芪和党参都是江淮景被江老爷子逼着亲自挖的。
也因为每天被迫陪练八段锦,还要给她挖草药的事,江淮景曾一度觉得她是个麻烦精。
现在定然拿不到江家亲自种的黄芪和党参了,她手上的这些都是她在网上买的。
思及此,时云舒忽然想到,回国半个月了,还没去探望江家长辈,是得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了。
秦兆川听得很认真,随后伸出杯子,礼貌询问道:“听上去很有趣,能不能分我几片?”
“当然可以。”
时云舒应道。
她没有用自己洗过的手指拿,而是用袋子挤出几片落到他杯中,垂眸认真分享经验:“用开水泡效果比较好。”
“好的,谢谢。”
“不用客气,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秦总监。”
“好,再见。”
秦兆川笑着摆手,一举一动皆如传闻般绅士优雅。
时云舒离开后,秦兆川没有急着接水,而是拿出手机看了眼周琼岚在群里发的公告。
然后他望着女孩离去的瘦削背影,眼中情绪不明,似赞许,似审视,又似探寻。
在周姐的多群公告加置顶下,时云舒和易辰总裁签订合作项目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那些幸灾乐祸看她笑话的员工,皆对此感到不可置信,两个公司的员工讨论的热火朝天,尤其是Harmias这边。
“你不是说她被你们易辰的总裁当场抓到说他坏话,项目丢了吗?这怎么还攀上高枝了?”
“我也正琢磨不明白呢,我们江总这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还以德报怨上了。”
“你还别说,你们这江总真是体面人,哪像你口中说得那么小气。”
“......那可能是男女区别对待?别说了,扎心了。”
Harmias的员工继续在内部激烈讨论。
“你们觉不觉得,咱们这个空降来的领导,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刚想说,别看她弱不禁风的,可不是好欺负的料。今儿上午我眼见她就在顾经理办公室待了没几分钟,不吵不闹的,结果顾经理转头就放人了。现在还拿下了和易辰总裁直接对接的机会,周主管那态度都恨不得把她裱起来供着。”
“确实是,我看顾经理也没跟她对着干了,咱以后说话还是客气点吧。”
“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乱蛐蛐她了。”
......
时云舒就此名声大噪,除了未来要受江淮景的气。
她时常忍不住怀疑,江淮景此举是不是在报当年被迫给她挖草药煎草药的仇。
一想到后面要跟江淮景共事,她就浑身不舒服,为此,特意给自己放了个假,第一次按时下班回家休息,做完瑜伽给自己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浴室内雾气萦绕,仿佛笼罩了一层柔软的面纱。水珠挂在墙壁上悬而欲滴,白色浴缸里洒了一些玫瑰花瓣,女孩白皙如雪的皮肤在一层厚厚的泡沫中若隐若现,如丝绸般顺滑的头发被润湿,随意垂在浴缸边缘。
时云舒躺在浴缸的一侧,思考着周末去江家探望的事。
江家长辈都对她极好,她回国半个月都没有去的一部分原因是工作太忙抽不开身,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江淮景,她不是很想看见他,但是“在江家看不见江淮景”这个概率极小,因此便一直往后拖到现在。
如今再不去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怎么才能既探望了江家长辈,又不用和江淮景打照面呢?
时云舒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江淮景的姐姐这里找到突破口。
她伸出一只纤细如玉的胳膊,从置物台上勾来手机,拨通了江茗雪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时云舒乖巧地喊:“姐姐,我是云舒。”
江茗雪知道她回国的事,听见她的声音,语气很是欢喜:“工作不忙了吗,云舒?”
时云舒轻轻嗯了声:“对,这个周末不用加班,可以休息了,姐姐周末回家吗?”
“周六有几个约好的病人,周日才能回去。”
江茗雪的声音有些疲惫,想来是最近医馆的病人比较多。
江家有一家从嘉庆年间始创并世代承袭的元和医馆,之前一直是江老爷子坐台,近两年身体熬不住了才把医馆暂时交给长孙女江茗雪打理。
时云舒:“没关系,我正好想周日去家里看看呢。”
“那太好啦,我这就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爷爷听说你回国了一直在家盼着你呢。”江茗雪十分高兴,听上去人都精神了许多。
时云舒莞尔一笑:“不用大费周章的,我就是回去探望一下大家。”
“对了姐姐,江叔叔和苏姨周日都在家吗?”
“在的,爸妈周末一般都会回来陪爷爷。”
“噢,好的。”时云舒点点头,然后状似随意地问,“那......淮景哥呢?”
这声淮景哥喊得有些不自然。
“淮景啊......”
这个问题似乎把江茗雪难住了。
她说:“淮景自从办了自己的公司后,就很少在家里住了,他回不回来还真不好说,不过我可以打个电话知会他一声,他知道你来家里的话就算再忙也会抽空回来的。”
“不用不用。”时云舒忙制止住,“淮景哥既然要忙工作,那就不要打扰他了,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淮景哥。”
后半句虽是搪塞江茗雪的假话,但却掺了几分真。
拜他本人所赐,以后见江淮景的机会的确多着呢。
江茗雪没有起疑,应了她的话:“也行,那你来之前提前跟我说,我去接你。”
“好的,谢谢姐姐。我这没什么事了,姐姐早点休息。”
得知江淮景几乎不回江家老宅的消息后,压在时云舒身上的大石头总算卸下了。
她挂断电话,重新放回置物台,慢慢悠悠地清洗着身上的泡沫,还不自觉哼起了曲调轻缓的小曲。
她专门抽出来半天时间去商场选购礼物,大多是一些对老人家有益的补品,给江茗雪挑的是一套进口香薰,给江母送了一套护肤品,江父送了一套茶具。
唯独没有准备江淮景的。
周日一大早,时云舒就起来化妆,带上礼物驱车去往江家。
江家老宅坐落于北城以西,地处偏僻,还未踏入江家大门,就隐约闻到久违的草药清苦香味。
江宅临水而居,建筑风格简朴典雅,是典型的新中式宅院。门前放着一对抱鼓石,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大门的侧边是白墙黛瓦、沿种了一排翠竹的拱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大气而清幽。
旧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时云舒依稀还记得,她十六岁那年被江爷爷从医院里带出来,领着她进江宅时,她还怯懦地躲在江爷爷身后,站在门口苦着一张小脸,犹犹豫豫地还不敢进去。
还是江爷爷好一番哄劝才抬起步子。
如今再次站在江家门口,时云舒只觉得无比亲切。
江茗雪知道她要来,特意给她留了门,时云舒也不见外,缓缓推开黑漆木门走进去。
江家祖辈三代宫廷御
医,江宅更是占地面积高达1600平的传世大宅,当初她刚住进去时,还时常迷路。这些年经过多次翻修,如今的宅院主要是苏式园林风格。
江宅背山面水,统共六个庭院,分别是前庭院,后.庭院,东花园,南庭园,侧庭院和西菜园。
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前庭院和后.庭院都被江老爷子分拨出来,种满了中草药。
一进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侧划分整齐的中草药圃,每一块分割好的土地都种着不同种类的草药,每一株都长势良好,显然是有专人悉心培育的。
这些都是老爷子一手置办的,前院种的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加上后.庭的大约有上百种,老爷子特意命名为‘中药百草园’。”
时隔七年,药圃的排布有一些明显的变化,但这股草药味却是数十年如一日。
江茗雪在屋内率先听见开门的声音,忙出来迎她。
江茗雪比江淮景大两岁,比时云舒大三岁。人如其名,肤白如雪,是一个温柔沉静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葱白的手掩着额头,遮着头顶的烈日,向她小跑过来。
时云舒笑着喊了声“姐姐”,江茗雪应声,拉过她的手往里走。
一边嗔怒道:“不是让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吗?怎么几年不见,跟我这么客气呢?这几年你不在,不知道外面的路修了好几翻了,要是没人领着你迷路了可怎么办?”
素净的小脸摆出生气的模样,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时云舒忙挽着她的胳膊,笑着卖乖:“哪有跟姐姐客气,我这不是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嘛?现在导航优化得可先进了,我跟着导航一路就顺着走过来了,要是迷路我肯定会先给姐姐打电话,哭着求你来领小孩儿了。”
江茗雪被她哄得瞬间没脾气:“就你贫嘴。”
江宅处处是亭台水榭,两人一路绕过花街铺地、曲径通幽,说笑着走进了屋内。
江茗雪语气温柔地对她说:“周姨今天回家休息了,爸妈亲自在厨房准备饭菜呢,爷爷这会儿正在客厅等你,他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了,还专门换上了我一年前给他买的新衣服,之前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愿意穿,今天要不是听说你过来啊,这衣服估计又得放到布料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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