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舒吸了吸鼻子,钱都用来给她看病了,他们哪还有多余的存款,分明是不想收林氏夫妇的小恩小惠,被扣上卖女儿的名头。
不愿意拆穿他们,她轻声道:“爸、妈,你们跟我回北城吧,我和听然一起赡养你们。”
“这……”他们面露犹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时云舒看出他们的顾虑,安抚道:“我外公很感谢你们把我健康养大,已经买下了我们原先的那套房子,重新施工装修,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你们请回去,他想亲自感谢你们。”
林听然也道:“爸爸妈妈,我现在已经面试过了好几家钢琴培训机构了,马上就可以赚钱了,我和舒舒宝贝一起照顾你们。”
话已至此,应华和时父也不舍得再和两个女儿分开了,对视一眼,喜极而泣:“好……好,我们跟你们回去。”
阳春四月,为了迎接和感谢时家夫妇,祁思源请了京北酒店的厨师到家中,在新宅子中办了一场顶奢家宴,邀请了时家和江家,一共十一口人。
时云舒的疤痕也愈合好了,换上了一字肩紫藤色长裙,还没下楼就在江淮景的连哄带骗下,又加了一条白色流苏披肩。
被江淮景牵着手下楼时,她唇角轻轻撅起,低头看着奇怪的穿搭,微微蹙眉:“还是感觉好奇怪啊。”
虽然白色百搭,但是一字肩的袖子和胸口是精华设计了,结果都被披肩挡住了。
她抬手想把披肩扯下来,被江淮景眼明手快地按住:“不行。”
时云舒瞪他:“屋子里有暖气。”
男人纹丝不动:“那也不行,还开窗呢。”
“......”时云舒被他噎了一下,咬牙骂道,“你真讨厌。”
男人好脾气地笑笑,环着她的肩膀,刚柔并济哄着:“嗯,我讨厌,我女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时云舒:“......”
有脾气没处发。
家宴开始,祁思源坐在主座,举起杯子,诚恳地向时家夫妇和江家几位长辈致谢。
“感谢各位这些年对我外孙女的照顾,你们把云舒照顾得很好,教育得也很好,反而是我这个外公做得不称职,没教好女儿,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替我不争气的女儿向大家致歉。”
他端起装了满杯白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辛辣白酒入喉,年迈的老者皱了下眉。
时云舒在一旁担忧道:“外公,您别喝酒了。”
应华也说:“是啊,喝酒伤身,祁老先生喝茶就好了。”
祁思源摆手:“没事,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以茶代酒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
时父回敬他:“祁老先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孩子们都在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我们吃点苦不算什么。”应华握着时云舒的手,心疼道,“最苦的还是云舒,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眼看大家又要潸然泪下,江杏泉忙举起杯子:“好了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可不兴哭啊。”
祁思源哈哈一笑:“江老头说得对,来,我敬大家。”
屋内挂满了气球和彩带,院子里还有音乐和篝火表演,连带着两家的佣人一起庆祝,一场家宴办得喜气洋洋的。
时云舒和林听然陪着时家夫妇围在篝火旁,讲述着这些年的成就和经历,应华和时父极其认真听着,热切地询问着细枝末节,好像这样就算是陪伴了他们的童年。
祁玉和江父拉上苏芸和江茗雪一起打扑克,祁思源和江杏泉在走廊下紧张对弈。
“别走那儿!不行不行,你走那儿我下哪儿啊!”
“嘿呦,那我今天还非得走这儿不可了。”
“江杏泉!你个老不死的!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
“……”
一家老小热热闹闹的,场面和谐而温馨。
时云舒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又去看了会两位老人下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江淮景的身影。
林听然问她:“舒舒宝贝,你找什么呢?”
时云舒拢了拢流苏披肩,问:“然然,你知道江淮景去哪儿了吗?”
“啊......”林听然眼神飘忽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公司有什么事,出去打电话了?”
她挽起时云舒的肩膀:“没事的舒舒宝贝,他一个大男人又丢不了,你快过来,妈妈刚刚还在问你在国外有没有遇到好玩的呢。”
“好吧。”
时云舒没有多想,正要重新坐回去,四周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她两侧草坪地面忽然亮起一排排暖色灯串,灯串旁沿路错落有致地摆放了三四排白色蜡烛,中间空出一条长长的过道。
一颗火苗星子从第一支蜡烛迅速窜到最后一支,瞬间点燃了上百只蜡烛,火光在春风中摇曳,和星光点点的夜幕交相辉映。
夜空中盘旋着几架直升机,井然有序地撒下大片的玫瑰花瓣,有几片落在她的白色披肩上,红得愈发鲜艳而明亮。
时云舒垂眸望去,是弗洛伊德。
神情不禁微怔,她几分困惑地沿着蜡烛向前望去。
月光下,江淮景从阴影中走出,步伐稳健,银色的月辉洒在肩头。
盛装出席,怀中抱着一束玫瑰,出现在蜡烛尾端,与她遥遥相望。
时云舒眉目微动,渐渐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庭院的其他人纷纷停止了动作,祁思源也将下了一半的棋局暂时搁置,挑眉看着江杏泉:“可算来了,我都快演不下去了。”
江杏泉嫌弃地瞪他一眼:“我看你下得挺起劲的啊。”
林听然和江茗雪跑到一边,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照相机,分别录像、拍照做记录。
时云舒定定地看着男人身姿绰约,迎着月光缓步向自己走来,在半米之隔的位置停下。
男人鼻梁高挺,面容清隽,惯有的慵懒和散漫尽数褪去,深邃的眸子倒映着点点星子和火光,以及在他眼中清晰的她。
薄唇牵起清浅的弧度,他温柔地看着她:“在找我吗。”
时云舒忽然思维变得迟钝:“你这是......”
男人眼眸很黑,声音清冽低醇:“本来想再等等,但是后院种的玫瑰等不及了。”
时云舒垂眸望去,这才发现他手中捧的玫瑰,是他高二那年在江家百草园中亲手种下的。
还不解地问:“园子里不是已经种了玫瑰花吗?”
少年拿铲子细致地刨开一个小坑,傲慢地瞥了她一眼,腔调散漫顽劣:“我种的玫瑰和他们种的不一样。”
时云舒当时还在心中小小地腹诽,不都是玫瑰花吗,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之后那片玫瑰被围在栅栏中,一直由他亲自浇灌和养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如今,那几十株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玫瑰,被精致修剪包裹,由它们的主人亲自捧起,送到她面前。
眼眶蓦地涌上湿意,她微微张唇,却喉间堵塞,没能发出声音。
江淮景将花束送到她面前,面容清隽:“我亲手种的玫瑰,会不会显得没那么俗气。”
香气沁入鼻腔,时云舒接过玫瑰抱在怀里。
她声音哽咽地摇头:“你送的,永远独一无二。”
男人如墨一般的瞳眸深深凝望着她,缓缓启唇:
“我曾一度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放弃的,所以我堕落、荒唐、沉沦,我把自己过得潦草模糊,直到你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他修长的指节微微蜷起:
“我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人,如果无意中让你不安,请你不要怀疑,不要乱想,我很爱你,比我的生命还要爱。”
“我们已经错过了六年,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想以另一种身份陪在你身边。”
“所以......”他声音忽然顿滞,“小病秧子,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时云舒眼中噙满了泪珠,抑制不住向外奔涌,挂在泛红的眼眶上,水痕深重。
她哽咽着点头回应:“我愿意。”
晶莹的泪水滑落到娇艳的玫瑰花上,打湿了上面蝴蝶结系法笨拙的白色丝带。
江淮景缓缓吐出一口气,蜷起的指节渐渐放松。
这一幕曾在他辗转不安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如今真正实现了,他却有些恍惚。
他抬手轻轻拂去女孩脸颊上的泪珠,温热的触感传来,他心底的忐忑才终于渐渐平息。
他从九十九朵玫瑰最中间的花蕊中取出一枚钻戒,牵起女孩的左手,缓缓推入她的无名指。
时云舒注意到他指尖轻微的颤抖,大小正合适的钻戒戴了足足半分钟。
时云舒将花放下,主动拥抱他,她靠在他的胸口,一遍遍重复着:
“江淮景,你听见了吗?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女孩的声音轻软而坚定,渐渐抚平了男人心中的不安。
篝火摇曳,光影簌簌。
他们紧紧相拥着,围在一旁的长辈们不约而同落泪。
时云舒知道,江淮景特意挑选外公为她举办的家宴上求婚,就是为了让她所有家人和朋友与她一起见证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得到他们的祝福。
婚礼在五月中旬举办,时云舒早早就被揪起来化妆换衣服。
化好妆后,她换上抹胸婚纱,因为领口稍低,胸口的疤痕露了出来,化妆师建议她稍微遮一下。
她不觉得这个疤丑陋,相反她认为这是朵儿陪伴她的证明。所以平时穿领口低一些的衣服,不会刻意去遮掩。
但化妆师说得并无道理,像结婚这样的重要场合,的确应该遮一遮。
略微思忖了下,她转向化妆师,让她帮忙用遮瑕膏之类的遮盖一下。
化妆师试了试,摇头:“不行,时小姐太白了,这几种遮瑕膏都有些明显,您稍等一下,我再调调颜色。”
时云舒点头,耐心等着她调色。
门忽然从外打开,江淮景身穿熨帖整齐笔挺的新郎服走进来。
时云舒一愣:“你怎么来了?”
江淮景对化妆师淡声道:“你先出去吧。”
等到室内只有他们二人,时云舒问:“苏姨不是说,婚礼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江淮景轻轻勾唇:“当然是趁她不注意偷溜进来的。”
“......”时云舒沉默了下,“那你过来是干什么,不会就是见我一面吧?”
她故意傲娇地扬着下巴:“这么黏人的男人我可不要啊。”
江淮景轻笑了下,垂眸落在她胸口处遮瑕膏和肤色明显的交界线:“来让你替我检验一下画功。”
时云舒愣了下:“什么意思?”
江淮景不语,拿卸妆水将她胸口的遮瑕膏轻轻擦去,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工具包,取出一只丙烯马克笔,在她胸前轻柔地描画起来。
马克笔的笔触细细软软的,并不疼,男人手腕很稳,目光专注。
干燥的手掌覆在她胸口处的皮肤上,时不时擦过下方一寸的柔软,反而让她有些酥酥麻麻的。
时云舒压下内心的异样情绪,有些怀疑地问:“你学过画画吗?”
江淮景语气坦诚:“没有。”
“......”时云舒一时失语,“要不你还是让化妆师来吧,或者帮我买个纹身贴也行。”
“不行。”男人否决了她的提议。
“......”
时云舒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等他画完。
十分钟后,他落下最后一笔:“画好了。”
时云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镇定地转过去照镜子。
当一只栩栩如生的紫色蝴蝶映入眼帘时,她眼中闪过明显的亮色和惊艳。
白皙的胸口皮肤上,一只紫色蝴蝶轻轻震动着羽翼,灵动而富有生机,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欲飞。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江淮景慢条斯理地合上马克笔:“前一阵在路边遇到一位手绘摆摊的阿姨,跟她学了几天。”
一阵强烈的暖意席卷而来,时云舒起身,踮脚在他唇角落下轻盈的一吻,然后经验丰富地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脱身。
江淮景盯着她灵活又警惕的姿态,半晌,笑出了声。
没有与她计较,退后半步,查看整体效果。
目光触及到蝴蝶下被遮盖后并不明显的淡粉色伤疤,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瞳孔中掺杂着心疼和刺痛。
良久,他俯身,在蝴蝶上方落下虔诚的一吻。
微凉的触感从胸口传来,时云舒呼吸一滞,不由攥紧了手心,眸心轻颤:“江淮景......”
男人只停留了几秒,缓缓从她胸前抬头,眼中并无半分情欲。
刚才亲吻过她胸口的薄唇轻轻开合:
“提前行使一下权利,不过分吧。”
“……”
婚礼十点开始,时云舒由祁思源扶着,提前走到宴会厅门口。
这条路莫名熟悉,她看了一眼宴会厅的牌子,只见上面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悦容厅。
睫毛不禁轻颤了两下,她在心中重复默念着。
悦容厅......
恰好是她回国后,被江淮景骗着参加的那场只有新郎的假婚礼宴会厅。
脑海中蓦然回想起他当初不着调的话:
“新娘跑了,要不你来应应急?”
一切忽然明晰。
婚礼是假的,玩笑话却是真的。
原来他等待的新娘,一直是她。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仰头压下眸间的酸涩。
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呢。
林听然、江茗雪和谭茵做她的伴娘,祁家和江家各找了一个小花童,为她提着婚纱裙摆。
与那场婚礼不同,这次的婚礼座无虚席,大家纷纷送上祝福,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或夸赞她胸前独特耀眼的紫色蝴蝶。
时云舒踩在纯白地毯上,沿着精心修剪的花艺路引,缓缓向江淮景走去。
香槟色水晶复古吊灯悬挂在正上方,富丽堂皇,奢华又典雅。
江淮景身姿挺拔,立在红毯另一端。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墨色翻涌。
时云舒泛着水光的眸子微笑着回望着他。
场上依然光影重叠,琉璃璀璨。他们遥遥相望,无需多言,便默契地知晓对方的心意。
这一次,他终于等到了他的新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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