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你行了吧。”
男人满意地勾了勾唇:“行,听你的,不做违法事了。”
“那你怎么还不掉头。”
他笑笑,忽然向窗外扬了扬下巴:“到了。”
时云舒转头望去。
只见窗外的湖面中央,十几位工匠站在甲板上,将铁水喷出不同的形状,或火轮,或流星,漫天的铁花冲向夜空,如瀑布一般洒落。
刹那间火树璀璨,流光溢彩,像是千朵万朵金花绚丽绽放。两只火凤凰在半空中飞舞盘旋,尾部坠着两簇火花。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绚丽璀璨的金色倒映在她的眼中,时云舒定定地看着,呐声问:“你说的烟花是打铁花?”
江淮景减速,理直气壮地反问:“是啊,不像吗。”
时云舒沉默:“......”
行吧,好歹没犯法了。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淡声:“下车吧。”
时云舒解开安全带下车,跟着他来到湖边的观景台。
不知道是因为此处偏远,还是表演的时间太晚了,四角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云舒坐在石桌一侧,疑惑:“大家是都睡了吗?这么好看的烟火怎么没人看啊。”
观景台的石桌上放着干净的热茶和杯子,江淮景给她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才徐徐开口:
“因为这场打铁花只为你一个人表演。”
“因为这场打铁花只为你一个人表演。”
他音色清醇, 缠着些许温柔,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俊逸的面容与眼中绚烂的火花重叠。
那一瞬间, 似乎有另一束烟花绽放, 由圆心向四面八方延伸, 火光一直燃到方圆十几米的距离才渐渐泯灭。
时云舒眼睫微颤,她抿了抿唇,挪开视线,拿出手机, 看向火树银花的湖面:
“姐姐今天不在, 我拍几段视频发给她。”
江淮景坐在另一侧,指背轻轻抵着下颌, 玩味地看着她:
“每次都躲着, 是怕被我追
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戳穿, 时云舒面色僵了一瞬, 旋即恢复如常。
她回首, 亦不甘示弱地回视, 唇边弯起一抹弧度:
“你那些恋爱博主就教了你这些?”
话落, 清晰地看见江淮景的神色微滞。
时云舒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
不过是一场感情博弈, 她向来占上风。
江淮景嗤笑了声, 冷白的指节把玩着青瓷茶杯, 讥嘲道:“看来她们的能力还是太弱了,这些招数在你身上并不奏效。”
“未必是她们的问题, 换个人说不定我就沦陷了呢?”
她眉眼上挑, 笑吟吟地看着他, 就差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可以,唯独你不行”写在脸上了。
江淮景若有所思了一阵, 点头:“也是。”
他缓缓挪开视线,颇有耐心地开口:“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追你到老,也算是白头偕老。”
时云舒堪堪逃过一劫。
她和江淮景如今的状态就像是猫捉老鼠,只不过她这只老鼠被抓到过一次,早就不会盲目去尝捉鼠器之下的米粒了。
她举起手机,拍下多角度动图和视频,发给江茗雪,等她明天早上起来看。
坐在观景台上还有点冷,江淮景拍了拍手,蒋昭从暗处走出来,递上了一条薄毯,他接过来盖在她身上。
时云舒缩在薄毯下,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打铁花,不知不觉又打起了盹。
江淮景照常没喊她,等她睡着了起身过来,连带着毯子弯腰抱起她。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背后,时云舒在梦中感受到他的靠近,像是惊弓之鸟般弹起。
原本困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清醒得像是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时的状态。
她双手格挡在胸前,作抵御状:“我自己能走。”
江淮景轻抬眉梢,没有强逼她,缓缓起身,将滑落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重新盖在她身上。
面不改色道:“那你自己起来。”
时云舒摇了摇脑袋,等清醒了些,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车旁走去。
打铁花的表演已经结束,湖边的光亮暗了许多。江淮景跟在她身后,看她已经困到走路时不时就歪一下身子,不由皱紧眉头,有些提心吊胆地紧跟在身侧,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栽到湖里去。
眼见路线越来越偏,他将人向外面拉了拉:“别离湖那么近。”
时云舒挣开他的手,嘴硬道:“知道,我看着路呢。”
江淮景懒得跟她争辩,盯着人安全上车才放心。
到家已经将近两点了,时云舒这个养生达人已经哈欠连天,强撑着眼皮穿过院子走进客厅。
谁知刚要拉开门,客厅的灯忽然亮了。灯光透过雕花磨砂窗,照亮了墙边的芍药。
门缝中传来一道微弱的细光,时云舒握着门把的手蓦地顿住,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江爷爷或者苏姨起夜了吗?还是说是佣人?
江淮景揣着口袋站在一旁,垂眸睨着她,用眼神说:“怎么办,藏不住了。”
“……”时云舒无语。
他怎么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时云舒屏住呼吸,依然保持着握门把的姿势,不敢发出多余的动静,江淮景却泰然自若,抱着胳膊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嘴角似乎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的灯终于重新熄灭,时云舒将耳朵贴在门上,没有听见里面传来的脚步声,应该是回去睡觉了,长舒了口气。
江淮景睇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拉开门进去,开锁声格外清晰。
时云舒又是心中一跳,她皱着眉,轻声说:“你小点声!”
“哦。”
男人嘴上应着,行动上却没有实践,等时云舒进去后将门带上。
“嗒——”
又是一声。
“......”
时云舒剜他一眼,果断甩开他,自己转身上楼了。
江淮景还在后面贱兮兮地故意逗她:“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时云舒捂住耳朵,头也不回跑到自己房间了。
元旦第一天是江老爷子的寿宴,因为不是整数寿辰,所以只在家里简单办一场。
上午,老爷子穿着大红色唐装坐在主位,一些平时和江家关系很近的亲戚来祝寿,四世同堂,大家依次为江老爷子送上贺寿礼。
长辈在前,小辈在后。
轮到江家的这几位小辈时,是由江茗雪领着祝寿的。
下人将准备好的紫檀木“福寿康宁”挂屏呈上去,江茗雪为长,率先上前一步说出祝寿词:
“爷爷,祝您年年今日,岁岁今朝,多福多寿,如鹤如松。”
在看到江茗雪的那一刻,江杏泉笑容几不可察地收敛了几分。
并不明显,只有时云舒注意到了这个细微动作。
然后是江淮景,在一众漂亮的贺寿词中直白敷衍得像没读过书一样:
“生日快乐,爷爷。”
时云舒不自觉瞄了一眼神态自若的男人,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挨骂了。
跟姐姐相比,他对家里人的确事事敷衍,就连贺寿词都懒得背,真是贯彻了“不学无术二世祖”的称号。
看见江淮景,江杏泉的笑容收敛得更多了。
时云舒敢笃定,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外人在场,江老爷子估摸着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
江淮景并未有丝毫动容,说完就退回去了。
轮到时云舒上前,她微微弯腰:“云舒祝江爷爷松鹤延年,福禄满堂,寿比灵椿过八千。”
江杏泉的笑容复又显现,眼角的褶子聚在一起,给时云舒包了个最大的红包:
“好好好,舒丫头有心了。”
时云舒接下,三人退至一旁。
后面还有些刚上小学和高中的小辈们,有模有样地用稚气的声音背着贺词。
江茗雪轻轻拍了下江淮景,轻声说:“怎么回事淮景,我昨晚不是给你发了份贺词吗?怎么一句都没记。”
江淮景不以为意,随口敷衍:“忘了。”
江茗雪又气又无奈。
时云舒坐在江茗雪身边,接连掩着唇打了几个哈欠。
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又八点就起来了,困得不行。
江杏泉注意到她,问:“云舒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困成这样。”
时云舒心底一虚,点头:“昨天有点失眠,是睡得有点晚。”
江杏泉没起疑心,宽慰道:“那你等会吃完饭就回去补个觉,你们年轻人就是压力太大,缺觉,好不容易放个假,还得陪我这个老头子过生日,辛苦舒丫头了。”
时云舒应下,余光瞥见坐在江茗雪另一侧的男人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尾笑意点点。
她假装没看见,转头和江茗雪聊天。
吃过寿宴后,江家的亲戚差不多都离开了,剩下三两个聚在正厅聊天。
时云舒吃过饭后困意更胜,便回房间了。
江茗雪敲门进来,给她端了一碗红豆桂花圆子粥:“先喝点暖暖胃再睡。”
又给她拿了个暖水袋放在被子里,叮嘱着:“你冬天容易手脚冰凉,要注意保暖。”
时云舒起身接过碗:“谢谢姐姐。”
她捧着碗,用勺子缓缓搅拌了下,问:“姐姐在医馆的事忙完了吗?”
江茗雪坐在她旁边:“嗯,差不多了,我打算把手头这些病人看完,就退出医馆了。”
“什么?”时云舒错愕地抬起头,“为什么啊?这次的事江爷爷不是已经松口了吗?”
江茗雪笑笑:“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其实爷爷之前一直就不愿意将元和医馆交给我,如果不是因为淮景不学中医,医馆断然不会交给我的。”
时云舒眉头轻轻拧起,困惑着:“姐姐明明做得很好,江爷爷为什么不愿意将医馆交给你啊?”
江茗雪笑容依然温婉,语气很轻很轻:
“因为我是个女孩。”
“江家有一个祖传规定,江家医术和元和医馆传男不传女。”
时云舒瞳孔微微骤缩,张了张唇。
竟然是因为这样。
怪不得江爷爷昨天说恨她是个女孩。
江茗雪看着她错愕的神情,忍俊不禁:“你苏姨告诉我,在我一岁的时候,爷爷抱着我抓周,桌子上有平安锁、印章、元宝、算盘、书本、包子、胭脂,但我都没有选,而是抓着爷爷身上的中药香囊不放。”
“我从小对中医感兴趣,院子里的那些草药我五岁就认全了,大家都说我是学医的好苗子,但是爷爷从来没有主动教过我医术。我以为是爷爷嫌我太小不适合学,直到我七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爷爷在亲自教淮景数脉搏和心跳,我才知道只是爷爷不愿意教我。”
时云舒愣住:“那后面怎么会......是因为淮景哥不好好学吗?”
江茗雪摇头:“并没有,淮景很聪明,学得很快,五岁就学会把脉了。”
时云舒越来越困惑了:“那是为什么呢?”
江茗雪目光看着挂在墙上的壁画,神思飘远,娓娓讲述着:
“其实淮景一开始并非像现在之前那样不学无术,他虽然调皮,但学业从未落下,从小学起就是年级第一,永远甩第二名几十分,那时候每次一开家长会,爸妈都会抢着去开,爷爷和街坊邻居聊天时,也会经常向大家炫耀,他有个争气的孙子。”
“至于我就很平庸了,成绩稳定到一直是班级十几名,说不上坏,但在淮景的对比下,显得不值一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三,淮景突然性情大变,每天开始翘课打游戏,和朋友们通宵打台球,短短半年时间,成绩就直线下滑,到最后他甚至连期末考试都干脆不参加了,还因此降了一级。”
“那阵子家里因为他的事时常发起争吵,妈妈也经常以泪洗面,不知道淮景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大人和老师都猜想是淮景的叛逆期到了,厌学只是其中一种表现。也是从那开始,家里才渐渐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爷爷也才开始教我医术。”
“当时我也以为是淮景的叛逆期导致的,私下劝说多次都没有用。直到后来淮景把那些爷爷给他的医书偷偷放到我的房里,我才意识到他的不学无术都是装的。”
“虽然他嘴上说占地方, 但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
江茗雪提到江淮景,神情柔和了几分, 还带着几分愧疚:
“我这个弟弟啊, 看起来冷心薄性, 实际上心思比任何人都细腻。”
时云舒怔住,没有料到背后的隐情竟是如此。
原来在她搬到江家之前,江淮景一直是家里的骄傲,姐姐才是那个不被重视的存在。
原来江爷爷表现出来的重女轻男都是假象, 富养是真, 善待也是真,却始终并未将江茗雪看做自己人。
所有人都以为生在江家的女儿是最幸福的, 连带着她这个外人都受到了优待, 却没人知道这些如今的善待和夸奖都是江淮景用自己的前途换来的。
她的身边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很多, 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这种方式破局的。雏鸟难以对抗老鹰, 或许这是初中时期的江淮景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怪不得他在寿宴之上, 故意表现得学识浅薄, 敷衍以对。原来那个看似对所有人都不上心的二世祖, 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姐姐。
时云舒垂下眼捷, 忽然不知作何表示。
最让她百感交加的是, 她竟然在今天才认识到江淮景的另一面。
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她的目光很少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从未察觉。
他是只将自己蜷起来支起盔甲的刺猬, 而她是一只不愿意主动走近他的乌龟。
他们都有自己的保护壳, 保护了自己,也推开了对方, 所以分开是注定的结果。
江茗雪还在感慨着:“淮景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做任何事都要争第一的少年,却被迫选择了自甘堕落,受人指点。”
“我发现这件事之后,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他,想劝他重新拾起课本,但他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随意更改,幸好后来有你激励他,他才肯在最后一年好好读书。”
时云舒唇线抿成一条直线,轻声道:“不是的姐姐,就算没有经历高考,他也会在其他领域发光的。”
“我知道,以淮景的能力没有什么是他做不成的。”
江茗雪笑容坦诚:“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私心,至少这样能减轻我心中的愧疚。”
时云舒放下白玉瓷碗,握住江茗雪的手,郑重道:“姐姐,这不是你的错,应该愧疚的更不是你,而是那些偏心的大人。”
江茗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怪爷爷偏心,他其实从未打骂过我,在淮景没有出生时还总背着我去看马戏,除了不让我学医,爷爷其实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或许是因为被祖训局限,他也无可奈何吧。”
时云舒轻轻吐出口气:“我不知道爷爷是否有苦衷,但是姐姐,你好不容易才坚持到现在,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医馆不是你最看重的东西吗,你舍得扔下它吗?”
“当然不舍得。”江茗雪笑得有几分苦涩,“但是或许只有这样做,爷爷才能消气。”
“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不甘心的了,这些年代掌医馆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你不用担心我,云舒,我只是放弃医馆,并不代表要放弃中医,我身上还有淮景替我偷过来的医术和技艺,有一年元旦,淮景还因为我想进医馆实习,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所以即便是为了他,我也不会放弃中医的。”
时云舒松了一口气,同时捕捉到她话中的信息:“淮景哥有一年元旦和家里吵架了?”
江茗雪点头:“那年我正好大四,需要进医疗机构实习,但是爷爷不同意,淮景知道之后,和爷爷大吵了一架,还受了顿家法,之后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爷爷才松口让我进医馆。”
时云舒拧起眉头。
姐姐大四的时候,不就是她和江淮景分手那年?
而且同样是元旦的那几天……她忙着准备出国的事,的确一连几天没有主动过问他的事情,并不知道他经历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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