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肤白得过分,没有一丝血色,但一双眼睛始终清清亮亮的,眼眸里灵动的光彩如水银泻地般流出。
两人对视着,有一瞬的静默。
迟青就那样看着,一时间出了神。
良久,他忽然抬手,碰到女孩的发梢。
将鬓边垂落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动作如声音般轻柔:
“这里没整理好。”
......
实体店漱口水卖的少,江淮景跑了三家便利店才买到。
他顶着正午的烈日来回奔波,等走到vip病房门口时,额间的碎发已经被薄汗浸湿。
手放到门把手上,还未来得及拧开,就率先看到病房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举止亲昵地摸着女孩的头。
第16章 云朵
熄灭的黑色屏幕和头发是同样的颜色, 有一缕头发时云舒没看到,散乱地垂在了她的脸颊一侧。
迟青动作轻柔地替她将头发捋到耳后。
这个举动若是换了其他女孩子,大概率会尴尬地低下头, 或心动, 或娇羞, 或觉不妥出言阻止。
但时云舒只是歪着头,静静地等着他帮忙把她的头发梳理好。
比起亲密接触带来的情绪波动,她更在乎自己的形象。
将女孩的头发固定在耳后,两寸之隔就是一副姣好的容颜。
时云舒神色坦然, 迟青倒是不易察觉地脸一红, 晶润的手指停在她鬓边。
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场景,只是女主角并不开窍, 侧目看他:“好了吗?”
两人呼吸无形中交缠, 暧昧的氛围单向涌动着。
在国际心脏医学交流会上尚且能言善辩的迟医生, 此时此刻竟说不出话来。
“嗒”地一声, 门被从外面打开。
两个人齐齐转头看向病房门口。
男人拎着一个装满生活用品的便利袋, 推门而入。
似乎有些用力, 木质门后的把手撞上墙壁, 发出不小的声响。
他一句话没说, 径直将东西放在沙发旁的矮桌上, 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
时云舒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有些莫名。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又惹了这位臭脾气大少爷。
总不能是因为她让他买了一趟东西吧?
正想着, 忽然听到江淮景背对着他们的冷嘲热讽:“什
么头发这么难捋, 钢丝球么?”
闻言,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发现迟青还保持着帮她捋头发的动作。
经他提醒, 迟青尴尬地轻咳一声,动作僵硬地收回手,耳根都红透了。
时云舒这回面上也多了一丝尴尬,但她心底坦荡,很快就恢复如常。
空旷静谧的病房又响起一道意味深长的啧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时云舒不知道他在犯什么神经,不就是买了个东西,至于这么冷嘲热讽吗?
还说她的头发是钢丝球,真是可恶。
迟青退后一步,看着沙发上桀骜不驯的男人,问:“云舒,这位就是你的同事吗?”
“......对。”
呵,又成同事了。
江淮景倚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她。
迟青抿唇浅笑:“既然你同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24小时待命。”
时云舒道谢,想送送他,但手上还插着针管,便对江淮景说:“你帮我送送迟医生。”
沙发上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塞上两只蓝牙耳机。
时云舒:“……”
大概是男人的直觉,迟青敏锐地感知到时云舒和这位面冷的同事关系不一般。
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了下,识趣地说:“不用送我了云舒,就这几步路。”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好的,再见。”
时云舒有些抱歉,却只能坐起来,目送他离开。
门再次被关上,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人都走没影了,还依依不舍呢。”
说起这个时云舒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想搭理他,没说话,靠在床头生闷气。
江淮景吹了会空调,心里的烦躁吹去许多。
起身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漱口水,拆开包装:“要几个?”
时云舒没理他。
江淮景也不恼,随意抓了一把,走到床边递给她。
时云舒别过脸不去接。
“我数三下,不接我就扔了。”
他冷着声音威胁道。
时云舒:“一二三。”
江淮景盯着她,忽的扯了扯唇:
“这么横。不装了?”
“你管我。”
“行,我管不了你。”
男人顺着她说,将漱口水扔到她腿上,然后转身去从购物袋里拿出来她的包递给她,里面是她的手机、耳机、口红、腮红,和小梳妆镜,都是她日常需要用的东西,连带着还有一条湿毛巾,像是在伺候她梳洗。
“现在气消了吗,大小姐。”
时云舒眼睛一亮,下意识想去接过来。
忽然意识到还在和他吵架,又故意板着脸收回手。
江淮景极轻地笑了笑,把东西放下,又坐了回去。
时云舒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他在低头看手机处理公司事务,这才松缓了表情,伸出一根手指将包勾到面前。
她单手翻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然后漱了下口,用湿毛巾擦脸,对着镜子简单在脸上抹了些妆粉。
期间江淮景抬了下头,看见她在艰难地单手化妆,淡淡道:
“其实你不化妆也没事,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时云舒眼也不眨:“我才不是化给你看的。”
男人脸一沉:“那你是化给谁看,那个姓迟的?”
时云舒不置可否:“也不全是。”
她用手指将口红抹匀:“等这瓶生理盐水滴完了,我想回公司。”
江淮景脸色缓和了些:“易辰不接收有病的员工。”
“……那我回Harmias。”
江淮景抬眼看她:
“你们领导知道你这么身残志坚吗?”
时云舒嘴上也不相让:“我们领导人文关怀体贴备至,但架不住某些无良甲方压榨,大半夜十二点还要给我发消息催我进度。”
江淮景被她短暂地噎了下:
“你给我好好躺着,医生说还要继续观察。你的工作我找别人做,你今天如果死在病房里,还得我给你收尸。”
时云舒:“……你好好说话会死吗。”
半小时后,助理将时云舒的笔记本电脑送过来。
江淮景把电脑打开放到她腿上:“输密码。”
时云舒一愣:“你找的人是你自己?”
男人斜眼看她:“不然呢,难不成指望你手下那群靠脸吃饭的?”
“……”
时云舒一时不知他是在夸还是在贬。
“小谭可不是,她能力很强的,只是被那些男领导埋没了。当然,她如果想,完全能靠脸吃饭。”
江淮景嗤了声,不以为然。
病房内有书桌和椅子,他走过去坐下办公,时不时会问时云舒文件存放的位置,还有前面做的一些思路。
不过他悟性很好,几句话就能理解,省去时云舒不少口舌。到后面直接不需要她了,她躺着无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又或是身体恢复许多,睡梦中没那么疼了,这一觉睡得踏实许多。
再睁眼时,天色已暗。
她的手被塞进薄被子里,不知道护士什么时候来的,手背上的针管已经被拔掉了,她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脑袋睡得沉沉的,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刻意放轻动作后敲打的消音键盘声,她转头看去,江淮景还保持着两个小时前的姿势,端坐在电脑前面替她写未完成的程序。
“醒了?”
听到动静,江淮景没回头,注意力始终放在屏幕上。
“桌上有吃的,你自己拿。”
“嗯。”时云舒迷糊地应了声,没急着吃。
七八瓶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从早到晚输个不停,她在床上躺了快一天,终于能下床走动了。
等清醒了些,起身穿上拖鞋,走到江淮景旁边看了会儿他写的程序,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
惊讶于他不仅能自然地按照她前面的代码准确无误地接着写,还能通过几个简单的语言符号,在她原有的算法上进行优化改进。
她好奇地问:“你大学不是选的金融学吗?怎么还会代码?”
虽然江淮景办的是AI医疗公司,但在她的认知里,创始人胜在投资的眼光和决策力,并不需要掌握核心技术,而且她记得江淮景的专业是金融学。
江淮景神色淡漠:“在你走之后,辅修了计算机。”
“......噢。”
触及到过去的事,时云舒不太想提。
逃避似的转过身,打开桌子上的餐盒,挖了一勺粥送入口中。
江淮景偏过头,忽然出声问:“不好奇我为什么辅修计算机吗?”
时云舒喝粥动作一顿,故作漠不关心回答:“除了爱好,还能是因为什么?”
男人无声勾了勾唇:“既然你觉得是,那便是吧。”
时云舒抿了抿唇,不愿探索她不在的这些年,他有着怎样的过去。
费尽心力学这样一门课程,并做到比专业内还高的水准,无非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别人。至于这个别人是谁,她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他的自由,她无权过问,更无权干涉。
只是她无法否认,相比于后者,她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了他自己,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好过让她知道,曾经有那样一个人,替代过自己的位置。
这个话题起得突然,结束得也仓促,病房内的气氛明显压抑了许多。
她捧着碗,安静地小口喝着粥。
加了糖的玉米南瓜粥,甜味却并不明显。
江淮景似乎并未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提醒她:“别忘了吃药,还是两颗。”
“喔。”时云舒应道,“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待在这里快发霉了。
江淮景输完最后一行,按下回车键。
加载几秒钟后,屏幕上显示:任务运行成功。
很顺利,一次就跑通了。
保存关闭软件,合上电脑,才道:“三天后。”
“啊......”时
云舒皱着眉头,“能不能跟医生商量商量,让我明天就回啊。”
虽然有江淮景替她完成工作,但她还是不愿意在医院住。
“不能。”
男人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再延缓一天,后天也行。”
江淮景冷眼觑她,已经懒得与她多费口舌。
时云舒死心:“好吧。”
片刻,他开口:“或者,你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时云舒眼睛一亮。
江淮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悠悠启唇:“回我家,让老爷子给你治。”
“......”
时云舒眼中的亮光瞬间熄灭了。
让江爷爷给她治,没好全就别想走出江家大门,她至少得旷工半个月。
她认命地掀开被子,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
喝个牛奶把自己喝进医院了,她怎么这么脆脆鲨啊。
“好无聊啊,想看书。”
江淮景倒是过得充实,忙完她的工作又忙自己的。
听到她发出的哀叹,不知从哪儿翻出来本《格林童话》,扔给她:“这有本故事书,看着玩儿吧。”
时云舒表情复杂:“......你知道我今年虚岁二十五了吗?”
江淮景不咸不淡地开口:“现在知道了。”
时云舒无言以对,最后还是妥协地翻开那本《格林童话》,权当是回忆童年了。
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这童话故事时隔二十多年再看,还是挺有意思的,时云舒靠在床头,看得津津有味的。
当天晚上,迟青还托护士给她送了两本书,是他之前在国外和她提过,一直没机会拿给她的文学作品。
说这两本书是在他办公室存放的,怕她在医院无聊,特意拿来给她解解闷儿。
时云舒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让护士替她转达谢意。
然后将《格林童话》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靠在床头看新书。
江淮景正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余光瞥见她将那本《格林童话》嫌弃地扔到一边,转头视若珍宝地将其他男人送的书抱在怀里,心底没由来地不爽。
他从屏幕中抬起头,故作平静问:“什么书这么好看?给我也看看。”
时云舒头也没抬:“不要。”
江淮景冷嘁了声:“没出息。”
说得跟谁稀罕一样。
迟青送来的书果然合她心意,不知不觉就看了两个小时,眼睛有些发酸。
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如浓墨,衬得病房中的白愈发刺眼,让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九年前,那些她抱着腿缩在角落,不敢关灯的日日夜夜。
江淮景还在一旁忙着工作,看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转头小心翼翼地问:“已经快十一点了,你今晚要回去吗?”
私心里是希望他留下来的,因为她害怕一个人在病房过夜,但又不好意思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男人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线条硬朗疏冷:“不回,我今晚住这里。”
时云舒揪着的心瞬间踏实下来。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她目光环视四周,秀眉轻轻拧起,张了张唇,有些难以启齿。
这家医院的vip病房是一室一卫一厅配置,旁边还没有空的床位,那他......
男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抬眸觑她一眼:
“放心,我还没有无良到跟带病员工抢床位的地步。”
第17章 云朵
男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抬眸觑她一眼:“放心,我还没有无良到跟带病员工抢床位的地步。”
话里话外都是在阴阳她。
时云舒睫毛低低垂着,对自己中午骂他“无良资本家”“压榨”的话有些心虚。
他抬了下下巴, 示意立在墙边的折叠床:“我今晚睡那上面。”
时云舒松了口气, 紧张还未消褪:“喔, 那……那你早点休息。”
话落就蒙上被子睡觉了,一想到要和江淮景睡在同一间屋子里,脸颊就热得发烫。
心跳莫名加速,在密闭窒息的空间里显得愈发清晰, 险些喘不过气来。
大脑清醒地活跃着, 根本睡不着。直到病房的灯被江淮景关掉,她才悄悄将小脑袋露出来。
四周陷入黑暗, 只有沙发处微弱的光线闪烁, 并不会影响到睡眠, 反而会让她感到心安。
或许是白天睡得太多, 又或许是认床, 时云舒闭上眼睛很久都没睡着。又怕引起江淮景的注意力, 不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只能安静地躺在床上, 大概数了一千只羊, 五百颗星星, 最后数着数着数成了“一只江淮景、两只江淮景、三只江淮景......”
数到第二百五十只的时候, 终于昏昏睡去。
而被当成催眠工具的江淮景本人都没想到,他的催眠效果竟然这么好。
第二天醒来才过六点, 旁边的男人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
时云舒迷糊间惊醒:“你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蒋昭过来给他们送了换洗的衣物, 江淮景已经换下了昨天的衣服, 今日穿的衣服颜色比往常浅一些,偏休闲风。
靠在沙发上有几分慵懒, 若非知道这是在病房,时云舒都要怀疑两个人是在同居。
“睡不着,就起来了。”江淮景淡声回道,声音有些沙哑。
“是折叠床太硬不舒服吗?”时云舒有些不好意思。
想来也是,像江淮景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什么时候睡过医院的硬板折叠床。
男人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道:“不是,工作压力大而已,不用担心。”
“噢。”
时云舒心中舒了口气,起身去洗漱。
男人深邃的眸子锁住女孩的背影,有细微晦涩的情绪漫开在眼底,在他周身笼上一层孤寂和落寞。
她不知道的是,那张折叠床自始至终都没展开过,而他的失眠早就在她离开那年,便已成为他永远无法改变的习惯。
第二天依然是七八瓶点滴,谭茵得了空便来医院陪她唠嗑,正好让江淮景得以抽身回公司处理事务。
时云舒清醒后向公司请了几天病假,谭茵和徐齐得知后,都说要来探望她。为免节外生枝,时云舒没让徐齐过来,她跟江淮景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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