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室赶工定制画的布利和他的助手，也是干劲十足。这三天，不仅完成了计划中的内容，还开始尝试更进一步，留出需要爱洛亲自完成的部分后，调整了顺序，先行上色。
虽然结构略有偏移，但空间足够，给后期的调整留足了余地。因此，第二天，爱洛没理会紧张不已的布利，笑眯眯地把他手上的定制画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后，问他：“这样就不用等我了。嗯，是不是我在两边来回跑，其实影响了你的进度？”
布利挠了挠头，耿直地回答道：“也不是很影响。我算过了，要是按照先前的流程，一个月怎么也要晚一天。好在夏天的光线好，每天多干1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
行吧，她的日程安排太过紧凑，保不齐是会拖慢进度。布利的水平非常不错，只要画面最终的效果能保证，爱洛也就默认了他的这一点顺序调整。
除了这个小小的改变，分成三个团队，两个地方的画室运转良好。本诺天天来回跑，协调传信儿，忙得两脚朝天。
修缮画工期过半的时候，定制画交付了三批。正在完成第四批。布利三人作为绘画助理，拿的是1个几尼一副的工费。后来的助手们，也基本能拿到每幅画10个先令的工费，远远高于开始定下的每月15个先令的薪水。
在高收入的激励下，完全不用爱洛操心，温泉的画作按部就班，她只需完成固定的部分，其余的都能交给助手们了。
所以，当再次站在《众神出浴图》前的爱洛，看见特雷和迈克斯对着人物间的距离比比划划，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决定，是时候教给助理们如何使用三角尺给大尺寸的多人物图定位了。
拍了拍手，爱洛等大家安静后，说道：“这幅画是我去年完成的。那会儿时间紧，就没解释太多。既然今年又碰上了，我就大概讲一下，怎么用直尺来确定多个人物之间的比例关系。”
听她这么说，原本静下来的众人嘈杂起来，特雷和迈克斯更是兴奋地挤到跟前，一眼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三角尺，好像这样就能学会了似的。
爱洛指着墙壁上隐约的画痕，先从空间原理讲起，然后才告诉求知若渴的助理们，如何搭配使用这套工具，还顺便科普了两个数学公式。
前面听着还好，到后面，特雷和迈克斯似懂非懂，水平更次一些的三个助手就完全迷茫了。
见讲得有些深了，爱洛赶紧住口。
这个，认识字就罢了，还交代得过去。关于立体几何的东西，还是别说了。
万一被人注意到，问她从哪儿知道的，总不能再推给村里的教士吧。
第101章 辛苦之后
好在特雷和迈克斯虽然理论功底一般, 但毕竟从业时间长，见过的画作也多。爱洛这么一解释，很多迷惑的地方茅塞顿开。
两人各挑一个位置, 对照刚学的知识点，用尺子比量着验证想法，各带着助手一通忙碌之后，马上反映到了画面上。
爱洛站在远处看，勾出来的线稿轮廓一下就有模有样了。见两人初步理解用法, 爱洛让他们去尝试，她就只管留给自己的部分。
团队的人越能干，她就越能偷懒，不是，越能聚焦主业。。。
上午茶歇时，爱洛对本诺说道：“你现在去地图街, 再买一套三角尺回来，一会儿让迈克斯在另一幅人物图上开工。”
这样一来, 就不是只有她才能画高处的线稿了。每次爬上去，即便不恐高，心底也还是有点发颤的。后面, 她就可以悠悠闲闲的只完成每幅画的下半部分了。
要不是被巨额收益所吸引, 但凡有选择, 谁乐意穿着裙子爬上爬下的？
午饭后, 见特雷手里拿着尺子, 绘制的手法越来越娴熟，爱洛在背后赞道：“你的技法和之前比起来, 可有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呐。”
特雷嘿嘿一笑，扭过头, 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可没少照着你的广告画练习。前一段不忙的时候，还有服装店找我，定了不少类似风格的衣裙画呢。”
“所以，梅丽尔服装店的广告画都是你接的？”爱洛有些不可置信，又有点无语。
搞了半天，偷家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在自己手底下学手艺。。。
“咳，我怎么没听说有时装店找人画广告画呢？”本诺不知道何时进来的，闷声问道。
“额，”特雷卡壳了，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这就不清楚了，是一个从拉夏尔跳槽到梅丽尔的前同事找我的。可能，因为爱洛是拉夏尔的知名画师，不太敢直接找你来画。又或者，知道我跟你学过，而且价格便宜？”
本诺看了爱洛一眼，这种店铺之间互相抄袭的风气由来已久，也不能怪特雷，谁家山寨会找到正版呢？又贵又容易走漏风声。
何况，拉夏尔服装店也不是吃素的，别看没签什么正式协议，真要把爱洛撬走了，斯帕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爱洛对这件事倒也无所谓，只是觉得又失去了一个挣钱渠道有点可惜。不过，想到两家店是竞争关系，也能理解。
而且自己一直都很忙，未必有空接新的广告单。现在特雷已经正式加入画室，估计不会有后续了。
第二天，爱洛在和迈克斯配合的时候，发现在新工具的使用上，他有独到的见解。
没有像爱洛一样，从头到尾确定整个人物大略位置后再下笔，迈克斯是一次性先将平面的脸部画完，才分阶段完成其他的部分。
“你这个，是什么想法？”见他有自己的绘画流程，出于职业敏感，爱洛问道。
迈克斯略拘谨的解释说：“先确定同一平面上脸部的位置，我见舍瓦利大师这么画过，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昨天你讲了三角尺的用法，我就想这么试试。”
爱洛大为震动，没出头不起眼的绘画助理们，只要是想走这条路，就会拼命地想办法提高自己。
她不过是简单介绍了新工具，迈克斯就能举一反三，结合经验尝试新方法。
难怪他能够下定决心，从顶级画廊来到目前这个还不入流的小画室，想要提高绘画技术。有这份眼光和思维，将来肯定能成为独立画师。
所以，警醒一下，可不能被眼前的订单晃花了眼，还是要开拓眼界，多了解业内的风格趋势。虽然自己的水平不算低了，但，也还是要继续努力。
等布利在下一次轮换到温泉开工的时候，爱洛也抽时间把三角尺定位的方法教给了他。
早已听说这个消息的布利，终于等到了学习的机会。手里拿着尺子，在身前的画上比来比去，脸色微微发红，嘴里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儿，在爱洛以为他要动笔的时候，忽然说道：“这个尺子，如果用在画架上，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接宗教画了。”
“嗯？”爱洛眨巴了一下眼睛，完全没想到他冒出来这么一句。助理们，真的是太敬业了。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如何扩大画室的业务范围。
其实，应该是最近，画室的扩张让他有了点危机感，所以想得比较多吧。
爱洛思考了一会儿，必须承认，布利的想法很不错。
她先前拒绝宗教画，无非是觉得太麻烦。按照三个助理目前的水平，最多能干点后期填色的活儿，大部分都得自己来，效率太低，成品太少。
如果在前期的复杂画面布局上，自己定下主要枝干，他们也能够接手完成一部分工作的话，速度不就上来了吗？
爱洛赞叹的看了布利一眼，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瞒不住人，一旁的本诺笑着说道：“等手上的这一批风景画完成后，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布利听见本诺支持他的想法，本就微微发红的脸这会儿像是要滴血一样，嗫嚅道：“我就是觉得，不接宗教画太可惜了。如果用时差不多，价格可是能够翻一倍的，画室现在也不缺人手。”
爱洛笑道：“先把手上的订单做完，等下个月温泉的活儿结束之后，再考虑吧。”
见她并没有直接拒绝，本诺给布利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干活，别废话，看爱洛的神色，就知道有戏，用不着他操心。
炙热的夏季逐渐过去，银月温泉的修缮工程接近尾声。
八月下旬的一天，“飞舞的加西亚”画室全体成员，在忙碌赶工三个多月之后，终于完成了投标文件上的全部画作。
上午，拉福德大管事带着七、八个人的验收团队，通过了爱洛手里的最后一幅画。
一切顺利，在交付文件上签字后，爱洛对拉福德恭维道：“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和照顾，我们这一类小型画室，才能接触到大工程。想必凭借银月温泉在艺术上的投入，肯定能让来自大陆各国的人们大开眼界。”
“哈哈，”显然，拉福德对自己主持完成的修缮工程大为满意，说道：“如果今年的效果好，以后都会按照这个流程来执行。”
将来每年都有我的份了？
爱洛不太敢相信，但看拉福德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又在暗示着什么。
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拉福德脸上带着笑意，让本诺去财务部门结账，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带着大队人马去下一个验收现场。
爱洛目送大管事离开，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管了，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实在不行，等到冬天的时候，找机会请教一下坎贝尔夫人总是可以的吧。
然后，对助理们说道：“尽快收拾现场，东西别落下了。回宿舍整理行李，午餐后一起回画室，本月完工的项目薪水今天就发。最后一批的定制画还差几幅，明天不放假，继续赶工。”
修缮画全部结束，没人在意不放假的事儿，都对发薪充满期待。。。
爱洛一身轻松，回到别墅。她一早就通知莱莉打包行李了。这会儿，检查检查，等本诺把尾款结回来，吃完午饭就可以回去了。
一进院子，爱洛看见莱莉在门口的廊檐下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你干什么呢？”爱洛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惊得莱莉像只小兔子一样，慌张的看过来。见进门的是爱洛，吐出一口气，涨红了脸说道：“没，没什么。”
她不愿意说，爱洛也没追问，下午就要离开，真要有事，一会儿肯定会告诉自己。
行李物品整齐的摆在客厅光可鉴人的地面上。爱洛进了卧室，将各处再次查看一遍，干干净净没有遗漏。然后来到书房，打开柜子和抽屉，确定所有的文件都已经装箱，才又回到客厅。
莱莉还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爱洛循循善诱：“你要还不说，下午我可就回去了。再见面没准儿就是明年初夏了。”
“我想做您的女仆。”被爱洛刺激了一下，莱莉大声脱口而出。
被她吓了一跳，爱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我，我没想过要用女仆啊。”
完全出乎意料，爱洛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您的裙子谁来清洗熨烫缝补，出门选哪个发型怎么梳呢？”莱莉想这些问题很久了，感觉爱洛是真的需要她，才下的决心。
“我的裙子，温切尔可以洗。。。”
爱洛想起来，现在温切尔管着画室十几号人的午餐，画室的卫生，添置物品，偶尔还要给本诺打下手。。。
这样看来，温切尔是有点儿忙不过来。管着画室，再干给自己洗衣服的私事，虽然没问题，好像，也确实不大合适。
但是，雇佣温切尔帮忙洗衣服，和专门找一个人给自己洗衣梳头，那可是两码事儿。
第102章 一直向前
前者是钟点工。后者, 据爱洛所知，在当下带有人身依附关系，是她可能需要为其整个职业生涯, 甚至下半辈子生活负责的贴身女仆。
“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贵族。将来，未必有女管家的职位给你。很有可能，你只能做一个洗衣梳头的女仆。”
被莱莉提醒，爱洛发现了生活上的需求, 但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提醒她，要考虑到的个人前途和风险问题。
“我在这里，做过的最好的活儿就是给你做女仆。去年一整个冬天，我不是在洗衣房里洗毛巾，就是在汤池刷地板。”莱莉委屈道。
这么说, 伊薇能在夫人们跟前露脸，已经是温泉女仆的顶级存在了？
“我看可以, 你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照顾你。”本诺进来，听见她们的对话，出声道。
“所以, 我已经发展到能雇佣贴身女仆的程度了？”爱洛懵懵的。
“当然。总不能每次出门谈事, 都找梳头女仆上门吧。”本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我。。”从来都没找人给自己梳过头理过裙的爱洛心虚极了, 本诺这是在绕着弯提醒她, 该注意个人形象了。
见莱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爱洛心软了。想想有人照应生活，平日里不再操心这些杂事, 能够更加专注于画室，是会方便不少。
于是开口问她：“我记得你说过, 夏季周薪是1个先令，冬季呢？”
莱莉飞快地答道：“冬季周薪2个先令。这几个月做你的女仆，每周也能拿到2个先令。”
“做我的贴身女仆，每周2个先令，管吃住。三个月后，每周3个先令。”
爱洛做书房女仆的时候，试用期3个先令，转正后是每周5个先令的薪水。因此，她根据女仆职位和雇主地位的差距，给出了自认为还算合理的价格。
“好的，爱洛小姐，我这就去找主管辞工，一会儿跟你一起走。”莱莉迫不及待，转身就要出门。
爱洛失笑，拦住她说道：“不用着急。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丢下你的，让本诺跟你去吧。”
莱莉手足无措的看向本诺，这位爱洛小姐的经纪人，自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比较陌生。不过，他刚才开口支持，所以，肯定会帮忙把事情办妥的吧。
本诺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爱洛，说道：“我这就带莱莉去找主管。要是顺利，下午就带她回去。要是有什么事儿今天完不成，过后我再来一趟就是了。”
爱洛笑着说道：“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去忙吧。”
本诺点点头，带着忐忑又激动的莱莉出了别墅的大门。
事情都安排好了，闲下来的爱洛干脆来到别墅后院，找了个面对院子的躺椅，靠在上面，打开文件袋，取出尾款的支票检查一番。
依旧是霍华德伯爵的花体签字，金额没问题，拉福德在货款方面，从来没难为过自己。
爱洛听说，有的画师验收没过，都没能收到尾款，还在惨兮兮地修改中。今年能这么早完工的画室，不超过三家。
所以么，技术为根，人脉为干，靠山稳固，事业发展。哈哈。看着满院子的清池花草，爱洛心里做了个总结。
这一批修缮画完工后，整个画室所有人的技术水平都提高了一大截。
配合上就更不用说了，后面几天，都不用她分派，各自都能找到正确的位置。
就连刚来时间不长的卢卡，也能在每天快收工的时候，像模像样地拿笔补上两下颜色了。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送餐的侍者推着小车打了铃，听到声音，爱洛起身进屋，把文件袋放到箱子里锁好，才去开侧门。
带着铜滚轮的小车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停稳后，侍者微笑问道：“爱洛小姐，现在可以开餐了吗？”
“嗯，今天有什么？”
话音刚落，本诺带着抱了一个行李包的莱莉，满头大汗从正门进了客厅。
见爱洛在餐厅，本诺快步走进来，说道：“正好碰见莫尔特，带着我们去见了莱莉的主管，非常顺利，薪水已经结清，一会儿能一起回去。”
跟在后面的莱莉顺手把行李包放在地上，满脸喜色，去餐台洗手，准备服侍爱洛吃饭。
本诺坐下后，感慨道：“先前有邻居托人情到我这里，说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孩子，想做你的女仆。我哪敢随便答应，还想着忙完了再跟你提的。莱莉倒是聪明，知道抓住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