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限套数的艺术照，谁也忍不了。
思考了一下，爱洛柔声解释道：“那种肖像画，根据舍瓦利夫人召集聚会的次数来看，很快就要人手一副了。我这次要画的，是别人没有也学不了的风格。”
这个独家承诺，顿时打动了坎贝尔夫人的心：“你怎么知道别人学不了？”
“春天的时候，类似的风格我一共画了两幅画。一副卖给了舍瓦利，他研究了这么久，也没动笔。”爱洛非常自信，“那副《桥》我是用了特殊的空间构图才出现了颜色变化的效果，现有的技术流派破解不了。”
坎贝尔夫人没看过《桥》的画，但听她说着说着，连什么技术流派都说出口了，不禁笑出来声来：“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技术流派吗？真是个孩子，什么大话都敢说。”
又追问道：“那另外那副画呢？是什么内容的？”
爱洛想到画《白日浴场》时，只想当做照片用的思路，回答说：“另外一副的尺寸比较小，是记录了看到的一部分景色。这次的肖像画，在最终效果上有点类似，但会更精致。”
说完，把布袋里的方案草图拿出来，递给坎贝尔夫人，让她参考画面的大致布局。
“按你所说的那样，画一副全身肖像。”看完三张草图，坎贝尔儿夫人下定决心试试看，自己不缺传统的画像，也不想要和舍瓦利夫人一样的新画。
既要出彩，还要独一无二。更重要的是，爱洛口中所描述的精细程度，是从未听说过的画法。
坎贝尔夫人身为一名业余画师，当然会对此好奇，为什么不成为第一个被画的对象呢？
爱洛成功地说服了坎贝尔夫人，非常开心。上次伊温妮的肖像画，她就想过这个方向，但嫌麻烦，条件也不具备，就放弃了。这次，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机会。
凭借和夫人的渊源，无论是出风头或者赚大钱，都不用顾虑太多。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画室运营，爱洛已经确定，这是自己目前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生存之道。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奋起拼搏，抓住机会在业内站稳，不必再为画室的去留担心。
选好构图，坎贝尔夫人带着爱洛去了三楼的起居室，准备挑衣服。
这会儿，本诺被安排到一楼的餐厅吃下午茶，米拉在跟他交流近几个月的新鲜事，约根纳已经和丽安在三楼的走廊等着了。
看到爱洛跟在坎贝尔夫人的身后上楼来了，丽安挤着眼睛瞅了她半天，脸上全是疑问：“不过半年，你怎么长了这么多，还好看了？拜阿斯城讨生活有那么容易？”
瞄见丽安的神情，爱洛猜到她在想什么，转着眼珠憋着笑，跟进了起居室。
坎贝尔夫人先一步推开衣帽间的百叶木门，在里面喊道：“爱洛，你也进来。”
丽安在爱洛身后轻轻撞了一下，捏着嗓子酸溜溜地说：“真是不一样了，都能进衣帽间选衣服了。”
爱洛瞪起眼睛，趁她不注意使劲掐了一把，赶紧溜进去。哼，让你内涵我，立即马上就报复。
约根纳拍了丽安一下，忙正事呢，两个女孩子还有功夫干这个，不像话。丽安吐了吐舌头，这才跟着走进去。
爱洛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坎贝尔夫人已经拉开了所有的拖地纱帘。偌大的房间，光线明亮，一目了然。整整三面墙的双层挂杆上，长款宽摆的女裙铺天盖地，抬眼望去，一片锦绣灿烂，根本无法分辨令人眼花缭乱的材质款式。
“呃，”爱洛站在这花色裙摆织成的海洋里，真真正正被镇住了。
上次看到舍瓦利夫人家如同服装店里展示大厅一般的两排女裙时，她的内心是羡慕。而此时，眼前的这一切，让她就只剩下惊讶和赞叹，完完全全生不出任何羡慕之心。
这里，是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的另一个世界。
“你觉得，哪一类裙子比较适合你要画的风格？”坎贝尔夫人坐在正中的绒面长凳上，颇有些苦恼。
“选择困难症。”爱洛在心底大喊：“本来，我没这毛病。但现在，我也有了。”
伸出手摸着一长溜的裙边，感受了丝滑和垂顺之后，爱洛皱着眉头，对坎贝尔夫人说道：“我也选不出来。”
看到爱洛脸上的自信被烦恼取代，坎贝尔夫人忽地笑了： “那就先看我喜欢的吧。”
不再跟着画师的思路走，贵夫人豁然开朗。
第80章 挑选
坎贝尔夫人指着一件黑纱坠珍珠的低领晚礼服, 示意丽安举起来，目光闪闪地问爱洛：“这条怎么样？我在今年的夏日慈善舞会上穿过一次，很多朋友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呢。”
爱洛上前, 拉开裙摆翻看了一下，底层是黑色丝绸，至少用了五层细纱罩在裙面上，鹰嘴豆大的珍珠绣在倒数第二层，重重遮掩, 才能透出若有若无的珠光，美是真美，但要想画出高清的逼真效果，光是描这个纱线，自己就得疯。
“材质有点轻薄，不够沉稳, 画面容易飘起来。”爱洛找理由，拒绝了这条太过细致的裙子。
丽安又举起一条翻c纱领的杏黄长裙, 从背部到裙身，全都绣着拇指大小的彩线蝴蝶，“这条好看吧, 我喜欢去庄园野餐时穿, 偶儿还会有真的蝴蝶落在身上。”坎贝尔夫人想起了风暖和煦的郊游, 满面春风。
这条更可怕, 画完只怕眼睛都得瞎了。
爱洛目光闪烁, 吞了吞口水，想出了否定的原因：“好看是好看, 但衣服上的花样过多，会转移对画中人的注意力。”
“这样吧, 丽安，你把左边上层的裙子挨个拿下来，让爱洛挑挑看，这些都是我今年最喜欢的款式。”坎贝尔夫人一句话，明天丽安的手臂怕是要抬不起来了。
眼见着拿下来的裙子花色越来越多，款式越来越复杂，爱洛不禁有点疑问：“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女裙不是已经有朝简单方向发展的趋势了吗？这是又流行回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春夏的时候，夫人可是引领了兰敦的新时尚。”见她迟迟不做决定，丽安给爱洛递了句话。
不能再这样选了。这样下去，只会有更复杂的款式。爱洛换了个角度，提醒道：“虽然是全身像，但未必非要站着，坐着也行。裙摆如果是光滑单一的颜色，画面会更加饱满。”
坎贝尔儿夫人听完，拉出另外一侧挂杆上的一条红色裙摆，让丽安站过去，把两条裙子放在一起比较。
单独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场合穿着不同的裙子。但把花朵面料和纯色面料放在一起，不谈款式，仅视觉上而言，此时细腻的红色的确比缤纷的花朵更加柔和舒适有画面感。
坎贝尔夫人轻笑一声，完全领会了爱洛的意思，对她的小心思也昭然若揭。并不戳破，只是用手点了点她，让约根纳把所有丝绸面料的女裙取下来，自己一件一件翻看挑选。
中途，米拉上楼来提醒吃午饭，沉浸在女裙世界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时间过得太快啦，第一遍都没筛选完，就选了个面料的大致范围，这就中午了。
肖像画的风格虽然确定了，但很重要的服装没定下，爱洛就没太有精神和丽安叙旧。午饭的时候，只和她简单的聊了几句，也没跟本诺交代什么，匆匆吃完煎牛排配面包后，抓紧时间回到三楼。
坎贝尔夫人在米拉和约根纳的照应下吃了饭，喝了茶，连今日的午休都放弃了，让这两个人自去用饭，继续回到衣帽间挑衣服。
。。。。。。
这就是衣服太多的坏处了。明明都是刚从兰敦带回来的。结果，好些裙子坎贝尔夫人竟然跟从未见过一样，不时惊呼：“这是什么时候的衣服，我完全没有印象，还挺好看的。。。”时常要上身试一下，让爱洛的头更痛了。
整个下午，就在找裙子和换裙子中过去了大半。等到坎贝尔夫人筋疲力尽，懒懒地不再想试衣服时，爱洛才找机会说道：“刚才试过的那条宝石蓝一字领礼服不错。”
坎贝尔夫人抬眼扫了一下挂在一旁的蓝裙子，问她：“为什么？”
爱洛早就看好那条裙子了，但见坎贝尔夫人试裙子的热情高涨，就没好打断她的兴致。
这会儿差不多了，才斟酌着说明自己的考量：“颜色正且亮，衬肤色。款式优雅大方，和您的气质相符。最主要的是，您穿上这款裙子之后，在静止的画面中，人物会突出，不会被过于精细的服饰转移注意力，反而会在深色背景中形成均衡的色调，一眼就能让人关注到中心点。”
“有点道理，那我再试试。”坎贝尔夫人还是比较信任爱洛的，听她这么说，挣扎着站起来，再次换上了那条宝石蓝色的礼服裙。
为了漂亮，那就真不累。
将耳边有些散乱的鬓发顺手盘上去，拉开裙摆左右转动，坎贝尔夫人身上，那股迷人的气质被这条露肩丝绸高腰大褶裙放大了。
雪白略丰的肩臂，纤细的脖颈，妩媚又冷静的脸庞，被熠熠发光的面料包围，胸口星星点点一排梯形碎钻，映射进那对深邃的眼窝里，放出若即若离的光。
看着镜中人的样子，坎贝尔儿夫人赞道：“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我先前也试过这条裙子，完全就没有注意到。”
“要不然，爱洛怎么会成为画师呢？在发现美的方面，她还是有心得的。”米拉出现在起居室有一会儿了，顺口接话道。
“好了，既然差不多确定了，快歇一歇，去吃下午茶吧。”约根纳趁着米拉送茶点的机会，催着坎贝尔夫人换下礼服休息。
一下午，坎贝尔夫人都没闲着，她就是站在一边看，都觉得累极了。
爱洛跟丽安挤眉弄眼地相视一笑，知道女管家这是心疼夫人，赶紧上前，帮忙把沉重的礼服裙换下来。
揉着手臂的坎贝尔夫人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问爱洛：“这条裙子该配什么发型和首饰？”
爱洛脑海中泛起记忆中的经典造型，想了想说道：“头发松松地挽起来，可以有辫子，或者单留出两缕，别在脑后。最好有一颗大蓝宝石的项链，不要太长。头上戴小颗宝石的花冠，其他的首饰跟衣服是一个色系就行。”
坎贝尔夫人微微点头，今天定下来的整体设计很合自己的心意，首饰添彩不夺目，妆造精致不复杂。后面，就看画师的技法表现力了。
吃完巧克力小蛋糕，喝过香浓的热可可，让消耗了大半精神和体力的爱洛放松下来，有心情聊天了。
“夫人，您对尺寸有什么想法？”爱洛问道。
“我的肖像画都是5英尺左右的半身像。这次是全身像，是不是应该放大一些？”坎贝尔夫人也拿不定主意。
爱洛根据自己设定的构图比例，说道：“放到6英尺。再大的话，整个画面就会有点压迫感，现在的造型就没那么合适了。”
坎贝尔夫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笑着夸她：“一谈起画来，你就像变了个人。去年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是个小机灵鬼儿？又想画出令人惊叹的画，还想法子偷懒。”
“嘿嘿，这条裙子真的特别合适，等我画出来您就知道了。”爱洛强行解释，“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我就隔两天来一趟，天天待着不动也很累。等主体部分定稿，就不用每次都要坐在那儿了，后期把裙子摆开也可以的。”爱洛很贴心。
坎贝尔夫人嗔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今年的圣诞节，画像要摆在客厅。家里的新年舞会，我会穿着这条裙子跳第一支舞。”
这是已经想好了要在什么时候显摆，不，展示了。
本想着肖像画没那么着急的爱洛赶紧算了算，手中的订单预计到12月初完工，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等到后面不用坎贝尔夫人当模特，速度会更快，就挺认真地回答：“没问题。明天您休息一天，后天早上九点，我准时到。今天，第一阶段的准备全部完成，肯定能赶上新年舞会。”
见爱洛明白时点的重要性，坎贝尔夫人没再多说，让约根纳安排她，自己起身回起居室歇着了。
坎贝尔夫人名下本来就有颜料工厂和各种商行的，绘画用具之类的根本用不着她操心，自有管家料理。下午四点，爱洛提到画室还有助理在忙，谢过约根纳留饭的好意，和本诺回了小楼的画室。
天色暗下来，今日计划已经完成，助理们正在收拾东西。爱洛逐个检查，外出一天，几幅画的质量和进度都没有受到影响，画室的整体运营可以说是走上了正轨。
几人见爱洛没提出问题，都放下心来，喜滋滋地回了家。爱洛盯着其中的一副画，跟本诺盘算道：“定的圣诞节前交稿，目前来看，时间是够的。”
本诺却有点担忧：“按照你的说法，这幅肖像画不简单，安排上可不能出岔子。要是舍瓦利还给新的订单，接不接呢？”
爱洛不假思索地说：“要是这批单交付时结款没问题，当然接啊。”
本诺张口，半天没回过神，问道：“那能忙得过来吗？”
“放心，我心里有数。肯定会优先完成肖像画，即便他确定要继续合作，拿大单来诱惑我也没用。”爱洛看的很清楚。
第81章 一刻不停歇
“你心里明白就好。最近已经有人在打听画室的情况了, 我说你接了坎贝尔夫人的订单，忙着呢。”
见爱洛没反对，本诺准备用好坎贝尔夫人这面大旗, 免得在跟舍瓦利较劲的时候被人算计了。
第二天人到齐，爱洛宣布了自己的最新工作日程，引来大家阵阵惊呼。
吉斯大呼：“天哪，爱洛你都已经成为肖像画师了，太不可思议了。”
人们普遍认为, 除了王室的御用画师之外，任何一位高等级贵族的肖像画师，无论是否开过画展得过奖，都属于业内第一梯队，算是民间版资格认证。
爱洛摆摆手，低调地表示：“只是接了一副画, 还不算是肖像画师。”
助理们脸上的神色都很复杂，看着这个半大的女孩儿, 既为她高兴，又有些难以言说的羡慕。
也没见到什么呕心沥血，披肝沥胆, 眨眼间, 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走到了绝大多数画师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绘画这个行业里, 所有叫得出名号的人, 都是天份, 灵感，努力和机遇缺一不可的集大成者。
说完了后面要跟助理们配合的流程节点, 爱洛继续按部就班地完成她的神灵人像画。
接下来，她每周一天学语言, 两天画人像，留给神灵们的时间，只有四天。所以，必须抓紧干了。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当天结束时，放手更多的爱洛越发有把握了，因为助理们突飞猛进的技术体现在了每一副画中。
基本上，画室工厂的运转已经自成体系，除了最初的构图和最后的收尾，自己不必再亦步亦趋的跟进了，这样发展下去，成为当代工厂主指日可待。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爱洛带着一丝小骄傲，在约定的上午九点准时到达坎贝尔夫人家。
在门厅摘下圆檐黑呢帽，脱掉灰呢外衣后，爱洛走进客厅，昂着头跟站在壁炉边看窗外雪景的坎贝尔夫人说道：“早安，夫人。”
已经换好蓝色丝绸礼服，上完妆的坎贝尔夫人心情很好，张口就是一句俏皮话：“爱洛伊丝·加西亚·泰勒画师阁下，请问，我们是在客厅呢，还是去书房？这种天气，可别想让我去花园待着。”
爱洛笑的有些促狭：“卡罗琳·科内德·坎贝尔女士，我认为，我们应该实地探查一下每个位置的光与影，再做决定。”
丽安在一边没忍住，笑了出来，被约根纳狠狠地瞪了一眼，吓的赶紧缩了脑袋，不再作声。
坎贝儿夫人抚了抚头发，轻笑着问道：“阴天对你有没有影响？”
爱洛非常确定地说：“有。不过可以克服。”
坎贝尔夫人问她：“需要很多蜡烛吗？”
“嗯，那倒不用。其实，主要是需要光源稳定。下雪过后，室内比较亮，就会好很多。今天把大致的色调定下来，如果中午的时候光线足够，可以先起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