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明自己一直在努力，爱洛还趁机问道：“我虽然识字，但一直写不好。前一段时间发现，就连二手店的老板都有一手漂亮的花体字。您觉得，我怎么才能在这方面有所提高呢？”
拉维恩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道：“以你现在的水平，写花体字还有点早，重要的提高本国语言的书面写作能力。嗯，我那里有一本关于如何书写的小册子，下次课带给你，你也要去找一些书籍来阅读。”
经过一番讨论，爱洛保证，以后每周五到学校，由拉维恩单独给她上课，留下的作业一定不会松懈。
这样也好，如果仅仅依靠意志力，要说自己能够坚持学下去，确实有些勉强。在严厉的老师督促下，半途而废的事情估计是不会发生了。
爱洛有些开心，又有些痛苦地送走了教务长，回来之后跟温切尔吐苦水：“我为什么要自己找去学校，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温切尔揶揄她：“不是因为你挣到钱了才想起来要学的吗？”
“你要是这样说，那也没问题。”爱洛一愣，回味道：“有钱就要投资教育，还要投在自己身上，绝对稳赚不赔。”
温切尔摇摇头，看爱洛陷入既后悔又得意的矛盾中，不禁好笑，“到底还是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学那么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画笔赚钱生活。”
不能理解。。。
第二天，爱洛把昨天收尾了一半的画完成，见绘画助理们各自有活干，暂时不用自己上手，做了个中期盘点，到阁楼里整理单独存放的画稿。
回到客厅，爱洛计算了一下，距离交付还有二十天，已经完成了四副，进度完全赶得上，以后每周一天的学习任务想来不会被影响。
忽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爱洛，你看看谁来了。”带着一阵寒气进来的本诺少有的嚷了一声，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身影。
“哦，我的天哪，瞧瞧，这是小爱洛吗？长得这么快，居然和我一样高了。”穿着褐色长呢外套的女人先开口。
爱洛满脸不相信，蹦起来开心地叫道：“米拉，哈哈，是米拉婶婶，我还以为你们今年不会来了呢。”
“别提了，差一点就来不了了。”米拉说话还是那么大大咧咧。
第78章 私人画师
门廊处, 温切尔接过米拉脱下的外套，爱洛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正要晃一晃，来个握手礼，却忘记了米拉是个有想法的厨娘，一把抱住她不说，左右两边的脸还被使劲亲了两下, 让爱洛的大脑停止转动了一秒钟，缺血缺的耳根都红了。
“怎么还害羞了？这房子不错，壁炉烧的挺暖和。”米拉丝毫不在意爱洛的窘样，拉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两口红茶，又掰着爱洛的脑袋看了两圈, 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上。
被米拉这前后反差过大的举动弄迷糊了, 爱洛看着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米拉婶婶, 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是啊, 我是很高兴。我们回来一周了, 前两天得知你的消息, 夫人还感慨了半夜。”米拉见这会儿客厅里只有自己和爱洛, 透出一点消息。
爱洛奇道：“回来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算算时间, 就是在自己接了这次订单之后没两天。
这回的消息传递之慢，完全在爱洛的意料之外：“去年, 我不过是做了短期书房女仆，就连夜传到兰敦的家里了，怎么夫人出门这么大的事，没人知道呢？”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今年都来晚了吗？”米拉抛出了另外一个重磅新闻，“夏天的选举出了乱子，几名议员被曝光跟商人交往密切，被怀疑拿了不该拿的钱，民众去首相府抗议，兰敦的交通都瘫痪了。”
“啊，这个，夏天的事情，怎么到冬天还没解决？”爱洛对时局完全摸不着头脑，问了一个蠢问题。
“这种事情怎么解决？难道还要重选吗？”米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家都在等风声过去，就没人先离开兰敦，生怕走得早了，出了什么事情来不及应对。”
“所以大家都有份吗？”爱洛就是这么个直言直语的姑娘。
米拉笑而不语，这会儿爱洛的大脑没宕机，顿时想起去年坎贝尔公爵在自家的舞会上都顾不上照应自己的夫人，而是一直跟着几位“大人物”，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和夫人有什么关系？”
“哼，”米拉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蒙上了一层阴影，语气森然道：“小爱洛，我也不怕告诉你。要不是公爵跟那个女演员差点有了个孩子，哪怕他自己去选举被抗议了，夫人也不会晚走的。”
“啊，”爱洛久久无语，什么剧情啊这是，娱乐圈冷不丁多个孩子就罢了，怎么贵族圈也这样？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线：“不是，不是说小坎贝尔先生已经要上大学了么？”
“要不是因为夫人担心小坎贝尔以后被人嘲笑，还涉及到继承权，谁会管他这些破事，被人勒索还有脸回来要钱。”米拉全是不忿，心里憋的久了，气呼呼地爆出这么个惊天大八卦。
爱洛只好又给米拉倒了一杯茶，让她顺顺气，才接着问道：“既然回了拜阿斯城，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
“夫人已经让公爵把财产继承协议和遗嘱都签好了，这是最后一回。”米拉又一个炸弹把爱洛彻底搞懵了。
这是家庭伦理+宅斗+商战的剧本呗。
要说这是电影或者话剧，爱洛其实也没那么惊讶，怎么说也是看过《雷雨》的人，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但活生生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的事，离得没那么远，震撼程度是不一样的。
生活远比小说更狗血。。。
见爱洛听得晕晕乎乎，米拉被她逗乐了，一肚子的气莫名消了，拿起随手放在地上的一个木头匣子，问她：“你能猜到这里面是什么吗？”
爱洛早就看到米拉带来的礼物了，马上不假思索地说道：“肯定是杜松子酒。”
“我就知道你会记得。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小酒鬼。”米拉打开木匣，取出一个圆肚细颈酒瓶放在矮桌上，叮嘱道：“这是兰敦最有名的普利斯酒庄出产的杜松子酒。味道醇厚，一定要多兑点低度白葡萄酒再喝。”
你都给小孩子送酒了，还担心人家会喝醉吗？
爱洛撇了撇嘴，伸手把酒瓶塞回木匣，挤着眼睛对米拉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直接喝的。怎么也得兑上半杯威士忌啊，朗姆酒啊什么的再喝。”
米拉大笑，伸手去拍爱洛的背，要教训教训这个调皮的小姑娘。
笑了一会儿，米拉才说到正事：“夫人两天前去了舍瓦利夫人的沙龙，看到了她今年的生日肖像，说是你画的？”
爱洛睁大了眼睛，有些莫名其妙：“是的。不过，夫人怎么会去参加舍瓦利家举办的沙龙？”
公爵夫人和知名画师的夫人，这不是一个圈子啊。
“舍瓦利夫人喜欢到处炫耀，今年更是隔三差五的约人看她的最新肖像画。这一段时间来度假的人们，全都听说了。要是开一场画作品鉴会，估计她都能以画中人物的身份参加。”米拉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对压住坎贝尔夫人风头的人没什么好感。
“要不是她吹得够厉害，夫人怎么会和她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过，幸好去了，一见那幅画，听她介绍说是新合作画师的作品，夫人就知道，肯定是你的手笔。”
米拉兴致勃勃地问她：“据说那幅画超美的，舍瓦利夫人真有那么漂亮？听说她是法尔西帝国的人？”
爱洛见米拉打听起八卦就特别起劲儿，自己也不好说对客户不是很了解，只能含混地搪塞道：“大概是吧。我就是画个肖像画，以前没经验，当时还有点紧张。”
“对了，因为夫人想请你也为她画一副肖像画，我才来的，一打岔就忘了。”米拉总算说到了正题：“原本是约根纳管家要来的，被我硬截住了。”说起自己争取来的出门福利，厨娘还挺得意。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没问题。”爱洛一口答应，笑得像只小狐狸，“太好了，今天就在我这里吃晚餐。”
米拉连忙摆手道：“那可不行，我还得赶回去，家里的事情多着呢。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
爱洛计算了一下，自己每周抽出一天时间来学习，夫人的肖像画应该不是很着急，进度错开问题不大，回答的很干脆：“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到。确定好风格细节，我这边再调整时间，肯定让夫人满意。”
米拉指点她：“你知道什么重要就好。别看你画室开得还行，多少订单也比不上夫人夸你一句。”
“放心吧，我一定把夫人画的美美的，谁都比不上。”爱洛乖巧极了，极力表忠心。
米拉的话提醒了她，画室其实潜藏着危机，本诺先前也说过，这次订单完成后，以后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结果，大腿自己上门了。
不赶紧抱住，长了一双手是干什么的，难道就会画画吗？哈哈哈。
又聊了一会儿，米拉尝过温切尔端上来的奶油小酥饼，喝了热乎的红茶，拒绝了爱洛的挽留，被本诺扶上马车，施施然地回去了。
送走米拉，回到客厅的爱洛和本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道：“这下好了。”
本诺握住拳头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说道：“即使以后画室没有来自舍瓦利画室的订单，我也有把握从别的地方找来客户。其实，我联系过蛛网商行，科马嘴上说是没问题，一聊到正事，他要么换话题，要么就打听我们跟舍瓦利画室的关系。我估计，业内还是有点顾虑的。”
这个情况，爱洛是真没料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吟道：“也就是说，我们想脱离舍瓦利画室单独接单，中介是有些担心的，想开发新客户，就更难了。”
“这是给出一颗甜枣，让我开业先上轨道，然后再收编的打算。”爱洛撇嘴：“一个手艺活，还整出商战来了？”
“没那么严重。或许，这只是舍瓦利维系自身地位和利益的方式。”本诺分析道。
“就是想垄断高端市场，避免新进画师出头抢资源。只要都跟他联合，买卖双方就是他说了算。嗯，短期很稳定，长期来说，天花板太低了。”
爱洛摇头，坚定地说：“我没那个野心，但也别想控制我。接什么单，画什么画，收多少钱，可以随行就市，必须我自己说了算。”
本诺内心也是不太平静，听爱洛这么说，反倒是看开了：“说到底，还是要看作品。他布置了这么多，还不是从他家打开了局面。”
一想到是因为看到了他夫人的肖像画，坎贝尔夫人才想起来找爱洛的，本诺就想笑。
“这就是命。”爱洛发出灵魂之叹。
讨论完正事，爱洛继续上楼干活。尽管现在看起来，这批订单背负着多重目的，但毕竟是实在拿到手里的，还是要好好完成。
晚上收工的时候，爱洛调整了第二天的绘画安排，给自己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
尝试一下，如果进度不受影响，说明绘画助理们能够独立完成分派下去的内容。那样的话，自己的时间会变得更加灵活，不仅舒服，后续开展其他业务的空间也就有了。
听了爱洛的新安排, 助理们都很激动。
这是在测试他们能否自行完成某一部分，如果能得到更多的信任，就意味着技术有所提高, 距离独立画师又近了一步。
观摩爱洛一笔一笔构图过程的时间不短了，布利和特雷跃跃欲试，他俩的从业时间长一些，信心更足。
迈克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没作声。他有点担心，但机会难得，并不想放弃。
吉斯很羡慕，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他现在还只能偶尔找机会补个颜色，距离绘画助理早着呢。
当天晚上，点亮了三根蜡烛, 爱洛熬夜为新的肖像画做了好几版方案，努力提供更多的选择, 以便坎贝尔夫人选出最喜欢的风格。
本诺一早到时，爱洛已经换好加厚深蓝碎花棉裙，身披灰呢大衣, 手提装着草图的布袋, 随时准备出门。
两人没耽误, 先去香梨尔街的大型花店, 花掉2个先令, 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做为礼物。
在萧索的冬日清晨，有这么一束浓翠欲滴, 散发着丝丝幽香的鲜花送到面前，想必收礼物的人心情会很愉悦吧。
这是昨天下午商量带什么礼物上门的时候, 温切尔的建议。身为园艺爱好者，这些优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要说到本地各季的植物特色，本诺即便天天在外边跑，也不是她的对手。
到达鸾尾花街，时间刚刚好。和没什么变化的老约翰打过招呼，爱洛等马车停稳，才伸出手，由本诺扶下马车。
约根纳站在二楼的廊檐下，微笑着注视这个刚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孩。爱洛拒绝了本诺的帮忙，有点笨拙地自己捧着花，走上了半弧斜坡型的楼梯。
约根纳眼里藏着笑，脸上依然是那副沉稳严肃的样子，爱洛把手里的花递给她，开心地说：“约根纳管家，我又回来了。”
两人隔着花束虚虚拥抱了一下，约根纳带着爱洛进了门厅。暖融融的客厅里，坎贝尔夫人正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一本杂志。
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被大束香槟玫瑰挡住脸的约根纳身后跟了一个裙摆飘花的小少女。
约根纳侧身把手里的花放在矮桌上，露出了身后那张神采飞扬的笑脸。
“夫人，很久不见，日安。”爱洛拎起裙角，给这位对自己帮助很大的前主人，行了一个正式的屈膝礼。
“是小爱洛啊，真是大变样了。”坎贝尔夫人嘴角含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小小的前书房女仆，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成为一间画室的经营者。作品不仅有出售，还有被收藏，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看起来过得不错，真为你高兴。”坎贝尔夫人抽出一朵淡色玫瑰，凑近闻了闻，声音里透着欢快：“还知道带礼物来，可见是个大人了，我的肖像画交给你看来能放心了。”
爱洛没想到坎贝尔夫人上来就放大招，略微有点震惊。好在有备而来，顿时接上话题：“我已经构思好了新的风格，分为三种类型，市面上绝对没有出现过，您只管挑喜欢的就行。”
“喔，”一说到画，坎贝尔夫人的兴趣上来，立马起身说道：“走，去书房说话。”直接带着爱洛去了书房。约根纳只好留下，自己和本诺在客厅里聊画室的近况。
在书房里跟坎贝尔儿夫人谈画的爱洛，此时就像换了个人，介绍起方案来有股子传销的味道：“给舍瓦利夫人画过肖像画之后，我有了新的灵感，把那副《拜阿斯城的圣诞巡游》中的技法跟肖像画结合起来，人在画里跟真的一样，可以难辨真假。”
坎贝尔夫人想起那副如同场景再现的画，迟疑道：“那种技法用在肖像画上，能行吗？”
“绝对让人大吃一惊。虽然也是正面静态画，但跟传统的肖像画完全不同，并不死板僵硬。阴影和线条会突出细节，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错。”爱洛是想画一张超写实的作品出来，上回是像素不高的胶卷画，这次，争取出一张高清大图。
此时的坎贝尔夫人绝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借助自己提供的条件，画了一张名留帝国绘画史的肖像画。
“其实，对于舍瓦利夫人的那副肖像，我是很喜欢的。裙子非常漂亮，我有无数条裙子可以选。”坎贝尔夫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肤浅且赤裸裸的攀比，那个醉心于画技的贵妇人被谁换掉了？
此时，眼前这位只想穿上华服留下倩影的美人忽略了刚刚提到的关键点：人在画里跟真的一样。
好的，如果自己有那么一屋子的美裙，肯定也想全穿一遍画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