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爱洛猜测着问道：“这五幅画不会已经定出去了吧？”
斯帕克没作声，爱洛抚了抚额头，说道：“好，我知道了。如果要来看过程，需要预约时间。你知道的，这种大幅作品，我是需要助手的。”
斯帕克表示明白，这次的买家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看到真实的画作，因为喜欢才买的。而这次以爱洛的名义卖出去的画，多半是冲着坎贝尔夫人肖像画师的名头来的，不好让人看见有助理们参与，所以，必须提前安排妥当。
聊完这些，斯帕克带着爱洛出了办公室，和等在会客室的助理们一起，去了早已准备好的画室。
第85章 有点小名气
画室位于本楼层的另一侧, 内部空间很大，由多个试衣间打通而成，靠墙摆开的一溜儿冬季礼服, 如同待检阅的卫兵，挺拔垂顺，很有气势。
衣架上撑起的不只是繁复漂亮的各色冬裙，每一款还搭配有不同的长短羊毛呢大衣，貂皮或熊皮礼帽, 皮质或丝质长手套，高低女鞋等配饰。
爱洛内心感慨：“难怪主动加价，这画面可复杂多了，真是没有白给的钱。”
里外看过每一款衣裙，爱洛说道：“如果按照夏天的绘画风格，不能保证所有的小件饰品都能出现在画中。”
斯帕克笑着说道：“可以。只要裙子和外衣不差, 其他的好说。”
“这两样才是你们的主推款吧。”爱洛心里明镜一般，“搭在一起是为了展示时好看, 但这不是给我增加了难度么？”
既然斯帕克同意不用特别细致的描绘首饰，爱洛不再多说，指挥着侍者们, 把衣裙挪到合适的位置, 同时展开三个画架, 安排道：“跟上次一样, 让特雷做绘画助理。熟悉的人配合起来, 速度能更快。”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斯帕克没有反对, 直接同意了。
爱洛接着吩咐布利打开堆在角落里的画箱，查看了所有的颜料和绘画用具, 见东西齐全，暂时看不出缺什么，点头道：“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早八点准时到。”
听爱洛给出确定的时间，斯帕克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说道：“有任何问题，让侍者随时来找我。如果有客人想要参观，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科马笑嘻嘻地一起送爱洛下楼后，跟斯帕克回了办公室，去签署代理合同。
马车上，吉斯兴奋地说道：“我们又可以领到拉夏尔店的薪水了。”布利瞅着爱洛的脸色，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爱洛笑道：“大家住的都不算近，本诺预订一辆马车每天接送，由画室支付费用。完工后，根据工作量和水平，都会有一笔奖金。”
听她这么说，助手们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有活儿干，有班车，还加薪，足以弥补顶风冒雪出门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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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爱洛过上了石匠街-香梨儿街-鸢尾花街三点一线的生活。
隔两日去绘制一次肖像画，坎贝尔夫人并没有异议，对她来说，能够劳逸结合非常不错，偶尔还想着上妆配合一下。
问题出在拉夏尔店客人们的参观过程中。
在爱洛去鸢尾花街的日子，人没来，就没办法开放画室供客人参观。这就有些麻烦了。
爱洛第一次没在画室出现，斯帕克就不乐意了，专门在第二天早上等到她，恳切地说道：“目前还是要以广告画为主，我们的重头戏都等着呢。”
爱洛不露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我的安排没问题，不会影响进度，肯定能准时交稿。倒是这些参观的夫人小姐们，说来就来，在一旁看的时候还高声笑语，总是扰乱我的思路。”
先前斯帕克明明说的是提前通知，结果只是在客人已经到门口的时候，敲门让助理们放下笔而已，爱洛还没找他说这件事呢。
斯帕克无奈道：“我提醒过参观时请不要大声说话。但是，谁能堵住夫人们的嘴呢？国王开舞会致辞，下边也没有安静的。”
“那就别让她们进来，能看出什么呢？我听着，不是在猜测我跟坎贝尔夫人的关系，就是在讨论我是哪个学校的，跟画和衣服没有一个便士的关系。”
画画的时候还要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爱洛烦死了。
“这个，我也有点为难啊，爱洛。”斯帕克接二连三的被抱怨，有点不高兴了。
本诺听到这里，出主意说：“要不，安排固定的时间，请客人们站在门口看一看就行了，拉夏尔毕竟是服装店，又不是画廊。”
斯帕克静默了半晌，觉得给客人们提供的方便的确太多了。画师过于引人注意，容易让客户忽略服装主题，未必是好事，才勉强同意本诺的建议。
这件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很快过去，接下来就没再出什么岔子。把参观的人群挡在门外之后，现场秩序反而好了很多，也没人在走廊里高声谈论了。
爱洛心无旁骛，专注于手里的画，完全没有意识到，预约来看她作画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在拜阿斯城的上流社会里，已经小有名气了。
说不好是托了坎贝尔夫人的福，还是借了拉夏尔时装店的光，但在广告画快要完工的前两天，有陌生的管事找到本诺，跟他询问定画的事情。
虽然只是初步意向，但是，这不也意味着，业务渠道又扩展了么？什么舍瓦利大师，可别总想着拿捏自己了，哼！
心情很好，一鼓作气，这一次的冬衣广告画订单按时保质的完成后，由于天气太冷，爱洛就没组织什么聚餐活动，而是给大家发了双薪。
完工结完尾款的那天，爱洛借用拉夏尔店里的会客室，给自己的助理团队，包括实际是在时装店任职的编外员工特雷，当场分钱。
他们除了能拿到的店里负担的薪水之外，根据实际工作量，布利和迈克斯各完成了两副画，每人另有6个先令的薪水。特雷完成了1副，是3个先令。吉斯打下手，依然是2个先令。对助理们来说，这大半个月的收入，抵得上先前一个月进账了。
考虑到接下来的新年假期，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都没活儿干，爱洛按照前世的习惯，给三位助理各发了10个先令的年终奖，吉斯减半，是5个先令。
大家伙儿收到这三笔钱，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商量怎么过圣诞节，倒是提醒了爱洛，年底了，该买新衣服了。
但资产显著增长的女画师并没有空闲时间去购物，在付给本诺5个几尼的佣金和1个几尼的费用，说好有订单就开工的事之后，她就一头扎进了坎贝尔夫人肖像画的收尾工程之中。
画的尺寸大，加上连续好几个阴雨天，进度比预想中慢了点。所以，虽然寒风刺骨，阴冷泥泞，爱洛也没停工，还灵活的调整工作态度，早起晚回，主动拉长了时间。
好在手上其他的活儿都告一段落，没有什么能够打扰到她，专心致志地赶工奋战好几天后，这一幅寄予厚望的肖像画终于完成了。
看到最终成品时，爱洛的内心除了轻松，更多的是震惊，都开始怀疑自己，不敢相信这样的效果出自她本人之手。
呆楞了一会儿，才找了个绝佳的位置，眯着眼睛欣赏起来。画中人皮肤细腻，乌发素颜，在宝石蓝礼服裙的映衬下，整个人的肤色有些发青，显得格外年轻。整体色调偏冷，用最小号的画笔纤毫不差的记录下了衣饰，发顶乃至眼神中的每一丝光。
“噢，我的天哪，”被丽安的一声低呼惊醒，爱洛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进来的坎贝尔夫人，正定定的看着肖像画，像是不认识画中人是谁，眼神从迷惑到清晰，渐渐亮了起来。
丽安悄悄走过来，捏了爱洛一把，小声说道：“不让我们进来，你就画了个真人出来？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以为夫人站在那里盯着我，同时又看见一个背影，可吓死我了。”
爱洛“吭吭”地憋笑了两声，这是什么描述？
同时看见一个人蓝裙子的正脸和黄裙子的背影？哦，这么说来，是有点吓人，不过，这不是悬疑剧本，只是在没有胶卷相机的时代，用画笔代替记录了人的影像而已。
坎贝尔夫人没理会这两人私底下的动作，盯着画换角度看了半天，脸上露出笑容，高声叫道：“约根纳，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在客厅的女管家听见喊声，急匆匆赶来，边走边问道：“怎么了？”
一步跨进来，两个不同衣着的坎贝尔夫人看着她，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被站在一旁的丽安扶住了。
自从摆开裙子代替真人后，担心被谁不小心碰到后会影响整体的色泽和细节，这间屋子就被爱洛划为禁区，连坎贝尔夫人最近都是在客厅待着，没进来。
并且出于谨慎，每次暂停后，爱洛都会用一大块白布把画完全遮起来。
所有人都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完整的画面，全被吓了一大跳。就连人像本人，刚才都有些不可置信，差点上手摸一摸，被爱洛不小心给看见了。
“约根纳，你能相信吗？这画里的人是我，比照水银镜还像我自己。太精细了，你看，连耳朵下边的小痣都没漏掉。”
坎贝尔夫人开始琢磨这幅画该放在什么地方：“客厅？不突出。起居室？地方小了。”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没听见约根纳的回应，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约根纳两眼含着泪，盯着画像一动不动。
一边待着的爱洛和丽安早就看见了，都跟小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喘，两个人拼命地传递眼神，互相询问，这是怎么了？
第86章 机遇
“好了好了, 我不是在这里吗？”坎贝尔夫人也不知道原因，说的话并没有安慰到约根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擦了擦眼睛, 说道：“抱歉，我失态了。我只是想起了您的母亲，您不觉得这幅画和她很像吗？”
爱洛腹诽道：“闺女像妈，有什么好激动的，吓了我一跳。算了算了, 我们彼此互相吓一回，扯平。”
坎贝尔夫人被约根纳提醒了一声，又站到画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要是不说，我真没注意到。嗯，是神态像, 其实，我们俩的长相还是区别的。”
“当然, 我说的就是那股子聛睨一切的劲儿。自打她去世，我就没在任何人的身上见到过，你也只有一点点。没想到, 爱洛倒是画出来了。”
说完, 约根纳看了爱洛一眼, 继续道：“论看人的眼光, 你是随了老夫人了。这孩子刚来的时候, 瘦骨嶙峋不爱说话，我还不是特别看中呢。”
爱洛听到约根纳含蓄地夸奖, 腼腆地低下头，笑了, 能得到大权在握严肃认真女管家的认可，可太难了。
一道亮晶晶的眼神上下扫了爱洛好几遍，扫的爱洛胆颤心惊。在她忍不住要出声询问前，坎贝尔夫人终于开口了：“爱洛，我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私人画师。每年完成两幅肖像画，最好能有一副是这种，写实的画。”
“等将来相机出来的时候，您就知道这种风格可以叫做照片了。”爱洛想的远了。
“咳，”丽安看她半天不吭气，以为她乐傻了，提醒了一声。
爱洛回过神，连忙露出大大的笑容道：“真的吗？天哪，我真是太荣幸了，夫人。我发自肺腑地愿意成为您美丽容貌的记录者。”
金大腿在上，拍马屁的话，还用谁教不成？
无师自通。。。。。。
“我们去客厅喝茶。”坎贝尔夫人再看一眼画中的自己，太美了，回头慢慢看，狠下心离开起居室，带爱洛去商量下一副肖像画的事。
“您有什么想法吗？”爱洛吃了两口酥皮小甜点，喝了半杯茶之后，马上开始积极调查客户喜好，为下一单做准备。
一直端着茶杯没作声的坎贝尔夫人，从刚才坐下来到现在，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爱洛的问话，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说道：“我相信你，有什么建议吗？”
爱洛一愣，这种态度的坎贝尔儿夫人，真是没见过。抓住机会，胸有成竹地说道：“初步计划是半身像，突出面部的微表情，减轻其他部分的注意力，跟这次的画截然相反。”
“这是什么风格？只画一张脸吗？”坎贝尔夫人震惊了。
爱洛汗颜，那样的抽象画，恐怕人们目前还很难接受。该怎么解释自己要复刻一张普通画手版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呢？
“呃，不是的。换句话说，是一眼看去，目光会集中在脸上，背景和服装在视觉上不自觉地被弱化。”
坎贝尔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怎么弱化？用色彩还是构图？”她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表述，追问道。
爱洛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用语言来形容。面对拥有部分专业知识的客户，就有这一点不好，她会刨根问底地想知道你的风格，技术，甚至颜色配比。
当然，好处也很多，最起码，对于非传统的绘画方法和风格接受度更高。
一眼看到站在沙发背后的约根纳，“嗯，”爱洛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该怎么说：“神态。画面的焦点是在神态上，会放大感知，传递出情感。”
坎贝尔夫人眨了一下眼睛，艺术家都会对这种玄妙的感觉情有独钟吗？想到以前看展览时接触过的画师们，偶尔也会有人说一些不怎么着调的话。
好的，业余爱好者就不和专业人员做进一步的讨论了。
想通了这一点，坎贝尔夫人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背上，放松下来，淡淡地说道：“行吧，都听你的。每年两幅肖像画，100几尼一副。还有，约根纳，记得让商行每个月送新款的颜料和画笔给她试用。”
“固定年收入200个几尼，这是多少钱来着？一年可以在石匠街买一栋楼！”飞快换算了一下购买力，爱洛大喜过望，“我要不要就此躺平，每年只干这几个月，剩下的时间混吃混喝，愉悦到老呢？”
不可能。
爱洛甩了甩头，留意到还有免费颜料的好事，要接了其他的订单，没准连成本都能节省大半。
“太好了，我可以提前用最新的产品尝试更多的画法了，夫人想的真周到，下一副画，绝对与众不同。”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爱洛的小嘴甜是甜，但马屁功夫很一般了。
约根纳笑盈盈地看了爱洛一眼，提醒她：“我们四月份就回兰敦，接下来又是圣诞又是新年，可没时间整天都待在画室。”
“放心吧，这次无需盛装，日常服就好，不会太累的。”爱洛知道约根纳的意思，连忙保证道。
“马上就要忙起来了，新年后再说。你看，这幅画放在什么地方比较好？”坎贝尔夫人不在意累不累，却对如何在小圈子里展示本人的画像兴趣非常大。
此时贵族们的喜好、习惯乃至人际关系，爱洛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哪敢乱出主意，万一碰到什么禁忌，岂不是给自己挖坑？只好支支吾吾的，小眼神乱窜，等着女管家给她解围。
约根纳没有辜负爱洛的期待，打岔道：“她知道什么呢？除了会画画，连辫子都梳的乱七八糟。”说完，还顺便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每次看到爱洛那一点都不光滑，时不时还有碎发飘下来的辫子，贴身女仆出身的约根纳都要忍住给她重新梳一遍的冲动，有谁能懂？
爱洛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管家都有强迫症，这是职业造成的，跟人无关。
坎贝尔夫人倒是又上下打量了爱洛一番，才一年的时间，即使不怎么打扮，乡下来的小土妞早已蜕变。
尽管年纪尚小，与生俱来的美丽鲜亮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如果再加上天份和事业带来的自信，不用等长大，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