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收到答复的无情操纵轮椅缓缓转身,挑眉疑问地看向上官飞燕,温和笑道:“姑娘刚来明月楼吗?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尝尝沈掌柜最近的奇思妙想。”
但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上官飞燕,还令她更加无措,脸上也带了些不安焦急,但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纸笔,一时间眼底便盈上了点点泪光。
但美人就是美人,便是落泪也带有万种风情,不仅分毫未曾磨灭那份美丽,还增添了一丝楚楚可怜之态。美人瘦弱的肩膀撑不住那股悲伤,头微微低下,抿着唇轻轻眨眼,试图掩藏不想为外人道的脆弱,但水珠却滑过挺翘的鼻尖,无声无息地砸在地上。
那泪珠不仅砸在地上,也砸在无情心间,无情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无意唐突了美人。
“抱歉,”无情的眼睛里带着歉意,“我不知道姑娘口不能言。”
上官飞燕摇摇头,轻轻吸吸鼻子,纵使委屈,也带着小草一样的倔强。思考了一会儿,上官飞燕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做出什么决定一样坚定地上前,向无情福福身子行礼,带着歉疚地目光注视无情后,从茶壶中为无情斟上一杯,也为自己斟上一杯,手指蘸上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上官飞燕写得认真,慢慢地讲述着自己未经允许用客人茶水的冒犯和今日的菜品,落笔坚定有力,在桌上留下带有白毫银针淡雅香气的水渍。
字体是小楷,呈现出笔走蛇龙之势,看得出写字的主人于书法一道颇有心得,只是不知道是久不握笔导致笔锋转折处有些凝然滞涩,还是童子功不是这样的字体中途转练了小楷。
无情一边注视着上官飞燕的字迹,一边端起茶水轻呷一口,垂下的眉眼带着探究与思索,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微笑称赞:“姑娘的小楷清新飘逸,颇有魏晋遗风。”
上官飞燕被他毫不吝啬的夸赞惹得双颊飞起红晕,拿起托盘微微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含羞带怯地看着无情,仿佛带着绵绵的情意。
无情略带深意地看她一眼,眼睛里流露出安抚之色,带着夏末余温的秋风吹起他的发丝,衬得他更加飘逸洒脱,一眼便为之倾倒。
暧昧的氛围即将萦绕开,雅间的门却被推开。沈明月依旧是那份朴素的打扮,端着盘子不拘小节地大步走来,嘴里振振有词:“这可是我让杨师傅新做的京城面点,你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上官飞燕,无情失笑,还是沈明月这样落落大方的样子更让人舒服些。
玄色的盘子里,两只面粉制成的胖嘟嘟的雪白兔子相对而卧,筷子轻轻一敲,那兔子便悠悠一颤,长长的耳朵跟着摆动,仿佛警觉地听着风吹草动。
无情夸赞道:“杨师傅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玉兔捏的栩栩如生,让我都有些不舍入口。”
“内里更有乾坤,你快试试。”沈明月笑吟吟催促。
兔子连半个巴掌的大小都没有,无情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只,放进嘴里。面皮松软甜糯,随着内馅露出,红豆的清甜和茶叶的微苦混合在一起,唇齿间香气弥漫。
沈明月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求夸赞的小孩子一般,邀功道:“好吃吧?”
见无情点头,沈明月继续催促:“第二只是不同的口味,你再尝尝。”
刚用筷子夹起第二只,还未入口,雅间的门便又被推开,冷血匆匆赶来,在无情耳边耳语几句。紧接着,无情脸上的轻松温和逐渐被严肃凝重替代,之后,他对沈明月说:“不知道沈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注意到无情的郑重,沈明月自是明白他有要紧的事要说,于是转身对上官飞燕吩咐道:“你去楼下,看看阿风小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吧。”
上官飞燕再次向众人一福,向着门口袅袅走去。轻轻掩上门的同时,上官飞燕也掩上了眼底的不甘和势在必得。
第20章 江南好
又是一个夜晚,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不见,只看到乌云压城,平白生出些沉闷压抑,似乎在昭示着秋雨的到来。
“轰隆——”
雷声的遮盖下,明月楼二楼的某间厢房,窗框被人敲响三声,其中第一声同后面有着片刻间隔。紧接着,那窗户便被人打开,一个声音高高在上:“你怎么来了?”
敲响窗框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阴狠:“与其问我,不如问问自己,非要装聋作哑跟他们写字交流,还好沈明月认不出你那字体,不然这时候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听着他的指责,上官飞燕已经不耐烦起来:“那日之后我已经改了小楷,用得着你来多说,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身份?”那人冷哼一声,嗤笑道,“这句话该我提醒你才是,你不过是顶替了上官丹凤才有的现在的地位,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别到头来连自己也骗了,真把自己当公主了!”
“你!”一直以来的虚荣被那人狠狠戳破,上官飞燕气极之下无力反驳。
“主子说了,你若能真能将无情勾到手,事成之后这花家的财富完全可以全部归你,但若是不成,那事情败露后你的是死是活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那人威胁道。
“哼,若不是那沈明月挡着,我肯定就能成了。”回想无情看自己的眼神和白天被沈明月打断的相处,上官飞燕恨得牙根痒痒。
“就是一个酒楼老板,能有多大能耐,不行就把沈明月杀了。”那人毫不在意,说起人命仿佛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不行!”上官飞燕赶忙否定,“若是没了沈明月,那无情怎么可能不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你最好别给我添乱!”
那人却不再多言,将信顺着窗户扔进去,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后双足轻掠,几跳之下便消失了。
迅速抓住丢来的信,伴着轰隆的雷声,上官飞燕“啪”得一声将窗户关上,力道之大惊得一旁树上的鸟儿从熟睡中飞起,似乎要狠狠发泄心中的怒火。
只是气归气,信却不能不看,自己潜伏于此,少不了需要人里应外合。怕被人发现,厢房内只燃了一盏灯,借着明灭的烛光,上官飞燕轻轻拆开信封。
纸上字迹凌厉,透着咄咄逼人的傲慢与蔑视,上官飞燕撇撇嘴,霍休这老贼,真当她傻,看不懂当下的局势和他对自己的利用吗。
一目十行地读着霍休字里行间透出的威胁,上官飞燕心下正嗤笑,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在密集的雷声中莫名显得惊悚。
好在门外敲门的人及时开口讲话:“飞燕,你睡了吗?”
听到沈明月的声音,上官飞燕的回应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她仍记得自己的哑女身份,硬生生将那句回应咽下。心里暗骂了那传信的人和霍休,若不是他们,自己何必开口说话,又何必如此慌乱。
上官飞燕火速掀起床榻上的垫被,胡乱将信封塞进去,又迅速将床上的薄被弄乱,将外面的罩衫脱下,发钗卸下,做出即将入睡的姿态,小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沈明月抱着被子,眼睛带着些害怕和打扰别人的不好意思,对上官飞燕道:“飞燕,对不起现在打扰你,但是今晚打雷,安歌睡了,我有些害怕,看你还亮着灯就过来了,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上官飞燕眼底的不耐一闪而过,脸上仍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样子,盛满了无限的包容与接纳,她微笑点点头,将沈明月迎进去,又借着铺床,将信不着痕迹地再次往床榻里一推。
沈明月跟在上官飞燕的身后:“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了还怕打雷,在小茶面前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回回去找安歌,结果今天半夜里打雷,她已经睡了,我也不好再吵醒她,就过来打扰你了。”
上官飞燕摇摇头示意沈明月不必往心里去,便催她去里面休息。
沈明月一直注视着上官飞燕的动作,察觉到她轻微的遮掩后,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是笑道:“我睡外面吧,我起得早,这样你还能多睡会儿。”
尽管心里担心那封信被沈明月发现,但上官飞燕也实在没有拒绝的借口,想着自己已经塞得很深了,按理只要不是故意去掀床铺没有被发现的理由,便点点头,由她去了。
将蜡烛吹熄,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窗外雷声轰隆,沈明月的身体便时不时随着雷声一颤,似是怕极了打雷。
上官飞燕总觉得自己跟沈明月八字不合,白日里马上就要跟无情有进一步接触了,她好死不死立刻推门进来把她悉心营造的氛围打断了,夜里自己收到密信正好好查看,她又敲门非得跟自己一起睡。若不是早先便探查过沈明月不过是个普通人,上官飞燕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总在破坏自己的好事!
借着黑暗看不清神色,上官飞燕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厌恶,若不是这床榻还算宽敞,自己是决计不可能允许一个陌生人上床的。
而沈明月却一无所觉,悠悠畅想道:“小茶年纪太小,安歌又总把我当掌柜。我从小就想有个姐妹,她白天可以陪我逛街赏花,从南到北一路吃好吃的点心,晚上呢,我们就一起睡一张床,她听我讲我的心事。”
尽管被大家照顾着少做了不少活,可哪怕总是被上官丹凤压一头,上官飞燕也是自小便被人服侍着,白日里哪些洒扫对她来说也不轻快,因此眼下已是疲倦至极,恨不得倒头就睡,可听着沈明月在耳边絮絮叨叨,如蚊虫一边嗡嗡作响,很是烦人。
没有收到上官飞燕的答复,沈明月干脆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的方向,眼睛里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困意,激动道:“你来我的真的很开心,我终于有个姐妹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
虽然心下厌恶,但上官飞燕仍恪尽职守地扮演着那个善解人意的哑女角色,拍拍她的手臂微笑回应。
“算了,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知道上官飞燕回应不方便,沈明月又重新躺倒,“赶紧睡吧。”
总算安静了,上官飞燕轻轻合上双眼,只是她却不敢睡,尽管她一贯浅眠,却仍怕自己睡着后沈明月会翻找到信封,而自己来不及察觉。
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下的轻轻的凸起,上官飞燕仔细听着沈明月的呼吸声,判断着她是否入睡。
“还有一件事!”沈明月突然坐起来,麻溜地掀开薄被,趿拉着鞋子走到桌边,“我睡前还要喝一杯水,不然夜里会口渴的。”
被沈明月的一惊一乍吓到,上官飞燕恨恨地想,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多事!
茶壶的水流缓缓注入杯中,沈明月刚要举起杯子饮尽,又突然转身对上官飞燕道:“忘记问了,飞燕你喝吗?”
差点没收住脸上的怨恨,上官飞燕一时间绷不住自己的表情,好在夜幕深深,看不清神色,上官飞燕赶忙僵硬地扬起笑容冲她摇头后又躺倒,示意自己要睡了。
“好的。”沈明月又转过身去,再次给自己续了一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借着背影挡住上官飞燕的视线,从袖间将一块膏状物滑进杯底,轻轻将杯子放下了。
若不是你还有用……阖眼感受到趿拉着鞋子走到自己身边躺下后心满意足睡去的沈明月,上官飞燕捏紧了拳头。
黑暗中,沈明月悄然睁开眼。
“飞燕?飞燕?”轻轻唤了上官飞燕几声,见她不仅无应答,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确定是陷入熟睡状态,沈明月得意一笑——无情给的迷香真好用。
先是下床将茶杯丢掉,把证据毁尸灭迹,又往自己的嘴里丢了颗解药防止被残余的迷药放倒,沈明月又回到床跟前。
“若你的身世真如你说的那样,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做姐妹。”沈明月嘴上惋惜,手却不停。她将手从垫身子的床褥中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摸着,试图找到那个进门时瞥见的牛皮纸一角。
沈明月屏息凝神,一边摸着,一边观察着上官飞燕的神色,防止她中途醒来。虽然相信无情给的迷药,但到底是没怎么做过这种事,不一会儿,沈明月的背后就沁出一层冷汗。
找到了!
沈明月眼睛一亮,感受着指尖触到的坚硬的一角,轻轻捏住,微微抽动。
……没抽出来。
信封被完完整整地压在上官飞燕的身子底下,而上官飞燕正在熟睡。沈明月加大力道,再次一拽,上官飞燕翻了个身,惊得沈明月赶忙把手抽回。
差点就压到她的手上了!沈明月长舒一口气,看着离自己更远的信封无奈。等了一会儿上官飞燕睡得香甜,根本没有翻身或醒来的意思,沈明月甩甩自己蹲麻的脚,只得无奈上了床,盖上薄被,思索着睡去了。
翌日一早,阳光刚刚透过窗纱洒到床边,上官飞燕缓缓睁开眼。
“你醒啦!”
听见沈明月愉悦的声音,上官飞燕悚然一惊,感受到身子下压着的微微凸起后才又放下心来,她这一觉睡得格外熟,竟然连沈明月何时醒来的都不知道。
沈明月端着铜盆毛巾,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飞燕:“不用慌,店里还没开门呢,只不过我习惯早起了。你先来洗漱,我来收拾床铺。”
看着沈明月走向床铺的脚步,上官飞燕更加慌张,连刚睡醒的混沌也没有了,立刻便下床,按住沈明月已经放在榻上的手,拨浪鼓似的摇头,嘴巴微张,试图发出声音。
见她有话要说,沈明月停下动作,问道:“你不想我动你的床铺吗?”
上官飞燕带着歉意点点头,用手指指沈明月,竖了个大拇指,又指指自己,竖了个小拇指,再指指床榻,指指沈明月后摇头,拍拍自己的胸脯点头。
“你是说,这种事情应该你来,而不是我做?”沈明月福至心灵。
上官飞燕猛地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扮作哑女谋求同情心的行为了,与人交流实在是困难。
沈明月立在原地,看着上官飞燕,作思索状。
上下打量一番沈明月,上官飞燕无可无不可地想,这人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脑子转得还算快。
而脑子转得还算快的沈明月根本没有遂上官飞燕的意:“没事儿,我们分什么彼此,都是些小事,不用在意。”
说着,沈明月就待继续收拾。
差点被沈明月的话气个倒仰,上官飞燕只觉得自己出生以来所有的憋屈都从昨晚开始一一补给她了,从昨晚放沈明月进门开始,便又是被吵睡觉,又是莫名沉睡,现在还要被人窥探隐秘!
更可气的是,偏偏她还是个哑女角色,一句话也不能反驳,半点情绪也发泄不出来。于是上官飞燕只得用力按住沈明月的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见她固执,沈明月总算放弃了收拾床铺的想法,笑道:“好啦,好啦,尊重你的意见,你自己收拾好了。”
沈明月端着铜盆,笑吟吟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沉默地收拾着床铺,感受着背后热烈的目光,她实在是没法从沈明月的眼皮子底下将那封信收起来,只得硬着头皮把薄被叠好,转身若无其事地洗漱了。
总算洗漱完毕,上官飞燕松了口气,以为自己总算能把沈明月送走,转身却见她仍立在原地,拿着珠花冲自己嫣然一笑。
“我刚刚回我的房间拿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就觉得这珠花一定适合你!”沈明月牵着上官飞燕,不容反驳地将她带到镜子前,按下她的肩膀半强迫地让她坐下,“我设想过好多回,若我有个姐妹该如何打扮她,我虽然不知道飞燕你的年纪,认识你也不过短短几天,可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倾诉衷肠后,沈明月拿起梳妆奁旁放置的木梳,认认真真地给她梳起头来。
上官飞燕不知道她这唱的是哪一出,只盼着赶紧将她送走,当完成任务一般,无奈地坐在原地。
而沈明月却仿佛没有察觉空气中弥漫的尴尬与厌烦,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耐心地梳着头。不得不承认的是,沈明月的手很巧,很快便给上官飞燕绾好了发髻,并将两个珠花对称地别在她的发间。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巴掌大的小脸上缀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颦一笑间端的是水波荡漾,如瀑如墨的长发被绾成轻巧的飞仙髻,上面一左一右缀着两个浅桃色的珠花,中间是一支银制发钗,显得整个人素雅灵动。
上官飞燕轻轻抚上头发,低眉微笑,神态更如弱柳扶风,美丽动人。
端详着镜子中的上官飞燕,沈明月情不自禁地感叹:“你可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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