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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之兽语者 (胡六月)


夏木繁仔细检查蓝宝的身体,确认它只是饿昏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既然你不想养,那就不要再养了。”
桑艳却不干了:“这猫是映秋的宠物,她被害之后洪元思也没办法养,所以才送到我这里拜托我养几天。你们招呼不打就要带走它,是什么道理?”
蓝宝依在夏木繁怀里瑟瑟发抖。
【我怕。】
【我不要留在这里。】
【她害死我妈妈,她是个坏人!】
听到蓝宝的话,夏木繁神情一凛,看向桑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是这个女人干的?
不是说桑艳是廖映秋好得不得了的闺蜜吗?不是说同一个村出来打工的患难姐妹吗?不是受了廖映秋恩惠才发家致富的吗?
为什么要杀人?
原本以为是洪元思杀妻,怎么现在却成了闺蜜杀人。
案件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夏木繁的眼神刺痛了桑艳,她走上前,想要夺过蓝宝。
却不料蓝宝突然冲她一龇牙,抬起爪子就是一下!
桑艳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小腿正撞上茶几尖角,痛得哀呼一声,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夏木繁冷冷道:“蓝宝是重要证物,必须收回。”
“证物?”
桑艳弯腰揉着小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

以前夏木繁觉得,出差有补助,还能换个新环境见见世面,挺期盼。
现在夏木繁才知道,出差办案真辛苦。
从桑艳家出来,看到坐在副驾驶室睡得死沉死沉的岳渊,夏木繁抱着蓝宝轻手轻脚地上了车。
车门一开,岳渊被惊醒,警觉地睁开眼,目光落在夏木繁怀里抱着的白猫:“接回来了?”
岳渊的声音里犹带着困顿。
夏木繁第一次感觉到,师父年纪大了。
“嗯,接回来了。”
停顿片刻,夏木繁哼了一声,开始告状,“桑艳并没有认真对待蓝宝,就这么把它关在铁笼子里,不给水喝,不给饭吃。如果我们再晚去两天,估计蓝宝就死了。”
岳渊伸了个懒腰:“这还算闺蜜?”
夏木繁看向庄子轩。
庄子轩有些脸红:“我们调查的时候,洪元思也好,周围邻居也好,都说桑艳和廖映秋关系很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村姐妹,又一起到市里打工、赚钱、成家,两家经常一起聚会,关系好得很。”
解释一番之后,庄子轩觉得说服力似乎不强,又加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廖映秋被害,桑艳心情不好。再加上她没有养过猫,不知道怎么照顾,所以没养好,也能理解是不是?”
夏木繁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爱屋及乌,从来没听说过谁会虐待好闺蜜的宠物。”
庄子轩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岳渊很快就明白了夏木繁的潜台词:“所以,你怀疑桑艳?”
夏木繁笃定点头:“是!”
岳渊指了指蓝宝,用嘴型比了个——它说的?
夏木繁微微颔首。
岳渊沉吟片刻,咳嗽一声:“小庄,我建议你们认真查一查桑艳。问清楚她7月17日晚上至7月18号早上的行踪,了解她与廖映秋的交往情况……”
犹豫了一下之后,岳渊补了一句:“建议查一查桑艳与洪元思之间的关系。”
庄子轩没控制好脚下离合,车子突然熄火。
因为惯性,车中人身体陡然前倾。
夏木繁一个没留意,手中蓝宝差点没抱住。蓝宝紧张地拽着她胳膊,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夏木繁还没开口,岳渊先瞪了庄子轩一眼:“怎么开车的?”
庄子轩一边重新启动车辆,一边咋舌:“岳队,你们的意思是桑艳与洪元思合谋杀了廖映秋?这也太那啥了吧?”
岳渊道:“目前只是怀疑。”
夏木繁接了一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
岳渊笑了:“对。”小徒弟一点就通,带起来真愉快。
庄子轩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冷。
他来公安局也有七、八年,接触过大小案件无数,并不是单纯少年。但这个案子背后所反应出来的人性之恶,令他寒心。
洪元思是庄子轩的领导,为人和善,出手阔绰,人前人后都把廖映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局里人人羡慕他有一个能赚钱、会持家、贤惠善良的好妻子。
正因为洪元思家庭条件良好,对金钱有比较的免疫力,不容易被金钱所腐蚀,局领导才放心把他提拔成经侦科科长,侦办各类经济案件。
有这样一个好的贤内助,为什么还不满足,要狠下心杀害她?
至于桑艳,在庄子轩的调查中了解中,她家里兄弟姐妹一共有八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初中一毕业就被父母逼着去城里打工赚钱,赚的钱全都用来补贴家用。要不是有廖映秋带着慢慢站稳脚,又资助她开餐馆,桑艳早就被父母和兄弟啃得一毛钱不剩,更别说什么嫁给城建局科员,在城里分配房子安下家。
可以说,廖映秋对桑艳有再造之恩,是她人生中的贵人。
桑艳为什么要害廖映秋?难道真的是升米恩、斗米仇吗?
庄子轩以前遇到类似的案子,只觉得和自己很遥远,可以平静面对。
可是现在,这个案子就发生在身边,涉案人是经常在办公楼打招呼的同事,感觉就很微妙。
既愤怒,又悲哀,还有些无奈。
庄子轩咬了咬牙:“现在下结论还早,一切还是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
傍晚的风,带着丝凉意。
岳渊与夏木繁终于来到招待所住下。
顾少歧匆匆赶了回来,三人坐在招待所一楼餐厅,叫了饭菜,边吃边聊。
聂伟达倒是想给岳渊他们接风洗尘,可是被岳渊拒绝了。
忙碌了一天,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岳渊没心思应酬。
不如自己人轻松点,吃什么并不重要。
顾少歧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刘海随意耷拉着,更衬得一张脸白皙如玉。
这么慵懒的顾法医,夏木繁第一次见到,不得不承认,顾法医有点秀色可餐。
夏木繁问:“顾法医,你和姜法医做过检查了吧,结果怎样?”
顾少歧道:“不出所料,胃里、血液中均有安眠药成分。除此之外,她体内酒精含量也超标,显示她喝了不少酒。”
夏木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廖映秋是先被迷晕,然后被刺身亡。”
顾少歧点头:“没错。”
夏木繁望向岳渊:“岳队,现场没有发现安眠药吧?”
岳渊想了想:“没有。廖映秋身体很健康,家里除了一些常备的感冒药、消炎药,并没有其他药物。”
夏木繁再问:“洪元思的卧室里有没有安眠药呢?”
岳渊:“也没有。”
明确了廖映秋是晕倒之后被人杀害,其实基本可以排除陌生人入室抢劫、见色起意这种可能性。
绝对是熟人作案。
廖映秋既然身体健康,没有失眠的毛病,那她就不会主动服药,一定是凶手骗她服下。
半夜三更的,谁能骗她服药?只能是熟人。
锁定嫌疑人范围之后,相信瑶市警方会有所作为。
蓝宝趴在夏木繁膝上,轻轻叫了两声。
在这个陌生的招待所里,蓝宝感觉到了安全。
它伸出前爪拍了拍夏木繁的大腿,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满都是依恋。
见蓝宝情绪稳定下来,夏木繁示意服务员拿来一个一次性的餐盘,装了点米饭,又将肉在杯子里涮了涮,拌在饭里,放到桌脚。
蓝宝闻到饭香,呲溜一声就从夏木繁身上爬了下来,安静地吃起为它准备的晚饭。
岳渊问夏木繁:“这只猫说了什么?”
夏木繁轻声道:“它吓坏了,只说桑艳害死了廖映秋,但对案发过程只字未提。等它心情平复些,我再来问问吧。”
顾少歧拿起公筷,往夏木繁的碗里挟了一块排骨:“不急。”
第一次被夹菜,夏木繁有点诧异,看了顾少歧一眼。
她目光清明,似小溪般清澈,顾少歧被她看得脸一热,忙换了个话题:“出差感觉怎么样?”
夏木繁眉眼弯了弯,抿唇一笑:“感觉?感觉一般般,就和咱们平时破案一个样。只是瑶市这边的人我不熟,没敢乱讲话。好在有师父在前面顶着,不然工作还真不好开展。”
岳渊听着心里舒坦,也学着顾少歧的模样往夏木繁的碗里挟了一块红烧鱼:“呶,多吃点鱼,多吃鱼脑子聪明。”
夏木繁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排骨和鱼块,知道他俩是关心自己,不由得心里暖暖的,咬一口排骨,再吃一口鱼块,美滋滋地说:“放心吧,我没事,不累。”
顾少歧看夏木繁说话行事坦荡自然,一派天真,知道她完全还是小孩心性,情感上没有开窍,只得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微笑道:“不累就好,你是第一次出差办案,悠着点。”
岳渊说:“瑶市警方虽然一开始因为洪元思干扰,案件进展不顺利。但现在唐锐有了我们的支持底气足了许多,估计明天就会传唤洪元思。”
顾少歧抬眸看向夏木繁,眸光里满是温柔:“等蓝宝胆子大点,你就能掌握更多细节,案件侦破必定会有所突破。”
如此温柔的鼓励,让夏木繁燃起熊熊斗志,她看一眼趴在脚边慢吞吞吃饭的蓝宝:“好,等我问出来,一定马上告诉你们。”
等回到房间,蓝宝依然很粘夏木繁,寸步不离地跟着。
夏木繁和衣躺在床上时,蓝宝便乖巧蹲在床头柜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看得夏木繁一颗心都要化了。
夏木繁侧过身,将右手枕在脑后,悄声问:“蓝宝,你现在还怕吗?”
柔和的台灯光,壁扇左右摇摆地吹着风,招待所的房间干净而安静。这样的氛围,让蓝宝终于安下心来,喵呜喵呜地应和着。
【怕呀。】
【好多血,妈妈一动不动。】
【我想过去的,可是爸爸踢了我一脚,我不敢。】
【我是不是很没用?】
夏木繁伸出左手揉了揉蓝宝的脑袋,柔声安慰:“你怎么会没用呢?你只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能把害死你妈妈的坏蛋抓住,你很棒呢。”
蓝宝眨巴眨巴眼睛。
天蓝色的眼睛似蓝天一样纯净美丽;
蓝绿色的眼睛似湖水一般清澈透明。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也难怪波斯猫会成为皇室爱宠。
波斯猫很敏感,对人类的喜好、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它能听懂夏木繁的话,也喜欢夏木繁身上那股令它感觉安全的气息,听到夏木繁夸奖,蓝宝的眼睛亮了起来。
【能把坏蛋抓起来,是不是?】
【如果我说清楚的话。】
夏木繁有些惊喜,蓝宝的聪明程度出乎她的想象。它有类人的思维,甚至还会倒装句:“是。你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宝打了个寒颤,嘴唇也开始哆嗦,眼神再一次变得惶恐。
夏木繁只能安抚它:“别急。”
说完这句话,夏木繁觉得似曾相识,刚才饭桌上顾少歧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吧?莫非……他当自己是只宠物猫?
甩了甩头,夏木繁将那点子别扭丢在一旁,开始引导蓝宝:“这样吧,我来问,你来回答,怎么样?”
【好。】
蓝宝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那天晚上家里除了妈妈、爸爸,还有其它人吗?”
【有,桑阿姨也在。】
“桑艳是怎么过来的?”
【妈妈和爸爸半夜里吵架,妈妈骂什么我听不懂,但她很生气。然后打电话给桑阿姨,过了一阵,桑阿姨就过来了。】
夏木繁听明白了。
原来,桑艳与洪元思的私情不知道怎么被廖映秋发现,半夜里吵了起来,发展到三人对质的地步。
“然后呢?是谁拿刀杀了你妈妈?”
那晚发生的一切渐渐在脑中苏醒,蓝宝猛地站起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它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整个作案细节大致呈现在夏木繁面前。
那一天廖映秋回来得很晚。
她一到家,就冲到洪元思的卧室,把他从床上揪了起来,两人开始吵架。
吵着吵着,廖映秋冲到客厅打电话,把桑艳叫了过来。
桑艳来了之后,三个人吵架越来越激烈。
桑艳一开始哭,还跪在地上哀求。廖映秋冲过来抓住她头发,扇了她两巴掌,然后就捂着脸在沙发上哭。
看廖映秋平静下来,洪元思从厨房拿来一杯牛奶递过去,牛奶里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蓝宝抓着廖映秋的腿,想让她别喝,可是廖映秋看不懂蓝宝的意思,顺手接过牛奶喝了。
很快,廖映秋就歪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洪元思和桑艳坐在单人沙发上腻歪,商量着什么。
蓝宝察觉到不妙,扑过去想要护住廖映秋,却被洪元思一脚踢到沙发底下。
蓝宝被他这一踢吓破了胆,躲在沙发底下瑟瑟发抖。
它看到洪元思把廖映秋抱进卧室,然后又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把刀,刀在灯光下闪着寒意,让它毛骨悚然。
洪元思拿着刀的手,在抖。
桑艳抢过他手中的刀,冲到卧室里。
蓝宝听到了尖刀刺入人体的声音,噗呲、噗呲!
它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可是,恐惧让它不敢动。缩在沙发底下的它,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声音在不断回响。
蓝宝还听到卧室里洪元思和桑艳在争吵。
过了很久,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外面很黑,桑艳走出了门。
过了一阵,桑艳再一次回来,带来了一双鞋子。
蓝宝就这样躲在沙发底下,看着洪元思穿上那双鞋子走了一个来回,然后又和桑艳拿着绳子、毛巾一起走进房间。桑艳很快就离开了,洪元思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天快亮了,洪元思像没事人一样出了门。

问清楚了作案细节之后,夏木繁敲响了岳渊的房门。
岳渊与顾少歧住一间屋,两人也一直在等待着夏木繁与蓝宝的交流结果。听到敲门声,顾少歧起身开了门,将夏木繁迎了进来。
瑶市公安局招待所的条件一般,但胜在干净、安全。
靠窗位置放了两把靠背椅、一个小茶几,算是会客区。岳渊示意夏木繁坐下,顾少歧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夏木繁也没有客气,道了声谢后接过茶,依言坐在椅中,一双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芒:“师父,顾法医,我问出来了。”
说罢,她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将蓝宝所说的表达出来,最后不忘添了一句:“洪元思与桑艳合谋杀了廖映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岳渊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不希望是系统内部同志犯罪,现在看来……”
夏木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洪元思,也不存在任何维护之意,兴致勃勃地问:“师父,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岳渊反问她:“你说呢?”
这一回夏木繁作为省厅专家来帮忙侦办此案,岳渊只是担心她第一次出马不被人重视,所以才会跟着过来。现在既然结果已知,倒推寻找证据相对容易得多,不如放手,让夏木繁独立思考、独立办案。
夏木繁当组长带领队友办案已经很有经验,听到岳渊的询问,当下便毫不犹豫地说道:“第一,查电话记录。廖映秋的死亡时间是18日凌晨三点至七点,通过她的大哥大、办公室电话、家中电话记录,弄清楚她17日晚上的行踪,和谁一起喝了酒,从哪里获知洪元思与桑艳的奸情,又是什么时间点给桑艳打的电话。只有弄清楚廖映秋的所有行踪,才能还原17日深夜至18日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宝毕竟是猫,说不出准确时间,但它说廖映秋回来得很晚,再加上廖映秋胃里与血液里都有酒精成分,可见她喝了很多酒,不论是知道丈夫出轨消息后借酒浇愁,还是在应酬过程中得到消息,都能证明洪元思与桑艳有杀人动机。”
岳渊微微颔首:“嗯,很好。”
得到师父的认可,夏木繁更加精神:“第二,询问桑艳的家人、邻居,问清楚她17日晚或18日凌晨有没有出门。城建局宿舍区里都是老住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之间比较熟悉。今天我们进局里的时候门卫师傅盘问了半天,可见很负责任。半夜里出门这件事,桑艳是瞒不住的。”
岳渊眼中有了赞许,继续点头:“不错,继续。”
夏木繁道:“第三,调查洪元思的工作情况。仅仅只是出轨,何必杀人?我怀疑洪元思背后还藏着不少秘密,这些秘密被廖映秋或者桑艳知道,他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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