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觉得我们会死，毕竟还有超人……”艾彼说谎说得不是很顺利，尤其是在搬出超人的时候，“有奇迹之类的可能会发生。”
“超能力，嗯？”吉迪恩猜测道。
他能看出艾彼身上的问题，也能看出她身躯下蕴含的能量。她看起来像一座表面透明，而且理论上能够融化或者崩塌的冰川，但因为稳定、庞大，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显得岿然不动。
这解释了很多事，包括她为什么会成为“热心市民”，以及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安全。
艾彼默认了这种说法。
超能力如今也不是一件稀奇事了，尤其是在大都会这样外来人口汇聚的大都市。吉迪恩的工作内容不分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只有一旁的汤姆默默承受了一切。
汤姆：我都听见了什么？
艾彼发现了他的呆滞脸，转过头温柔地看着他，笑容显然不怀好意。
汤姆很自觉地做了个拉起嘴部拉链的手势。
会议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霍奇纳探进脑袋，用惊奇的语气告诉他们：“有一个退休的拆弹组组长说他可能知道是谁干的！”
吉迪恩一口饮尽杯中水，将杯子往桌面一放，转身走出会议室。
艾彼跟随他们来到警长办公室。
一位年逾六十，额头布满皱纹的男性坐在其中，但他所坐的并不是警长办公室的沙发椅，而是一把轮椅。
他失去了膝盖以下的下肢。
既然他是前拆弹组组长，那么人们可以很自然地猜测他的双腿是因为工作而失去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警长向吉迪恩他们和他之间互相做了介绍。
前组长在理解了吉迪恩的工作内容之后，配合地开始了叙述。
“我看到新闻，本打算过来帮点忙——我知道现在缺人。只是验证警局收缴的不明物体，我还是做得到的。”
然后当他到达警局的时候，就听说他们正在找像他一样的老拆弹人。
其他人他并不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离职后还留在大都会，但他刚巧知道一个熟人，同时也是他当年的同事，现在就在大都会。
而这个人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两天前他们巧遇的时候，他向他打招呼，却遭到了无视。
他当时察觉到那个人的气质改变，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但还是想上前确认。
但因为轮椅行动不便，对方又步履匆匆，他并没能追上这位同事。
“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和此案有关吗？”吉迪恩问，揣摩着这位报案人的表情。
这一切过于巧合，刚刚下达找人的指令，线索就自动送上门来？
吉迪恩对巧合总是持保留意见。
前任拆弹组组长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这是紧张和犹疑的表现。
“我……没有了。”
吉迪恩犀利地点出他的心理：“你在犹豫、后悔。”
前组长愣了一下，几秒后，却因为被人看穿反而释出一口气，额头的皱纹不再那么深刻：“对，没错。”
“你在隐瞒什么？”吉迪恩继续问。
“……我不能说，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恶意揣测，也许我不说，对他、对我们都比较好。”
他不是犯人。
吉迪恩在心里初步下了结论。
他明显正在因为自己的“检举”而饱受良心的折磨，他深深地怀疑着这位同事，但也不愿意伤害到他。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矛盾的心理？
这位旧同事，是自己要找的“矛盾先生”吗？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警长说道，他安慰着同样曾经是自己同事的前组长，“不论你是否提起，他都是要接受调查的。”
而现在，距离炸弹爆炸，还有40分钟。
距离新闻发布会的时间越远，上报的不明物体就越少，民众度过了一时的焦虑，渐渐回到日常生活之中。
警局将更多的机会放在审讯嫌疑人身上，旧拆弹组的成员被大量召回。警局大厅内，不时有被请来问询的人和前任组长握手，谈论今天的案件。
因为当年的编制不同，这些人通常年纪较大，在这个职位上奉献了一生。不像艾彼这时候，拆弹小队的成员如果成家立室，就会被安排到其他职位。
BAU的侧写师们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是犯罪分子，在他们与前组长交谈了寥寥数语之后，侧写师们对视一眼就会在手上的记事本上写下评语。
但他们依然会被请进审讯室询问最近的生活动线。
还有28分钟。
联络台突然有人站起身。
“找到了！有两个金属盒子，目击者提供的照片非常相似！”
他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警员们的注意。
“一个在世纪公园，一个在大都会图书馆！”
两个炸弹！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幸好也只是两个炸弹，艾彼和另一个小组能够同时前去处理。
老一辈的拆弹员都有些骚动，但他们不能离开警厅，只能凑到屏幕前查看照片。
外勤人员立刻登上排爆车，一左一右向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艾彼和汤姆去的是世纪公园。
快到公园的时候，艾彼脑中出现系统的声音：【监测到新任务。】
艾彼眼前一亮：【终于来了！还等什么，存档！然后给我狠狠接它！】
【C级任务：解除炸弹危机】
【任务详情：在市中心和郊区同时倒计时的两个炸弹，你必须保证两者都能顺利度过危机。现在，全市的希望都落在你的肩上！】
【任务奖励：100点。】
【任务地点：可点击查看】
【什么！说得这么好听只给100点？】艾彼内心雀跃的小人咣叽坠地。
大都会为什么这么没有紧张感！离谱到让人怀疑是系统想把那BUG的1000点薅回去。
……艾彼突然想起来了，是因为超人。
超级英雄内卷，已经卷到资源降级了啊喂！
可是系统你醒醒！
超人今天不在家——
第20章
就在艾彼企图向系统据理力争的时候，得益于大都会市内奇快的车速和人们自觉给警车让路，他们不到10分钟就抵达了郊外。
公园内部已经清空了游客，空旷的草地中间，一个搭着塑料布的金属盒子正等待查看。
隔着数十米，汤姆操纵着机器人上前。机械手臂夹起塑料布向一旁拉开，透过X光，他和艾彼看见盒子内部密密麻麻的电线。
“这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布局。”汤姆皱眉。
“感觉不对，这些电线不会是简单的视觉阻碍。”艾彼说。
“走，我们过去看。”汤姆把机器人开回来。
他正在尽量快速地穿进防爆服的时候，抬眼一看，艾彼竟然已经走上前去。
“你还不穿防爆服！”汤姆难以置信地哀嚎，嫌疑度低的东西也就算了，这次可是已经确认是炸弹了啊！
什么超能力这么莽，钢铁之躯吗！
艾彼不回头地冲他喊：“万一要爆炸了我就把你挡在身前，效果更好！”
万一要爆炸了她就直接读档了，倒退5分钟又是一条好汉！
周围警察发出善意的笑声，拆弹员自己讲讲笑话放松心情，生死攸关的那种气氛就消散了很多。
目前局势并没有那么紧张，公园是大面积的无人地带。一般的爆|炸|物只要不是军用级，站在安全地带就可以规避全部伤害。
世纪公园地处偏僻，即便就地引爆也不会有太多损失。
艾彼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爆|炸|物跟前，防止有什么机关陷阱没被发现。
一块常见的消防布堆积在盒子外侧，箱体本身不大，如果是男性，手提两个也不算很突兀。表面材质的黑色金属光泽十分暗沉，显得有些陈旧。
她蹲下身，发现每个边缘都有特意留出的拆卸口，便拿出工具直接开盖。
汤姆穿着臃肿的防爆服小步移动过来。
“怎么样？”
“不妙，”艾彼声音低落，显得心事重重，“我们好像遇上大麻烦了。”
汤姆蹲下身体，视线划过简单的倒计时屏幕。炸弹内部如X光所现，全部都是电线。这些线路长度都只有一两厘米，并排挨着，像是被强迫症理出的赛博朋克风艺术品。
电线两端接着触点，想来不是虚张声势的假线。
但除了线路诡异，艾彼没看到其他触发机关，就像表面的拆卸口一样，制作者似乎不在意电线以外的部分。
她小心地伸手，微微抬起盒子感受重量：“是C4。”
各种□□的密度对应的重量体积他们都倒背如流，就算看不见内部，也能猜出爆|炸|物的类型。
C4的特点是威力大、可塑性强，而且十分稳定，炸弹的六个面可以随意向下放置，也不会触发爆炸。
两人仔细地观察了六面，然而和外壳相比，这几个平面严丝合缝，宛如一体，没有任何破绽。
两人的联络器出现通讯请求。
艾彼点开视频通讯。
另一组拆弹员显然也抵达了现场，他们举着镜头拍摄炸弹，炸弹的正上方是一块手掌大的倒计时屏幕，上面的时间和艾彼这边分秒不差。
「我们这边的炸弹是这样的，」他们边说边打开盖子，同样被里面整齐而又复杂的线路惊到，「我的天呐。」
艾彼也调整了一下镜头，向对面展示：“两边是一模一样的。炸弹侧面包围着电线，电线分布在不同模块上，每个模块数量不同，不知道是按照什么规律排列的。”
电源和总线被隐藏在更深处，能够下手的只有眼前排布好的短线。想要拆弹，就必须剪对电线。
「感觉制作者的精力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头盔下的呼吸使通讯中的声音略有失真，但艾彼对内容颇为赞同。
他完全可以做一个哈维赌场炸弹案那样的，28个开关、8种独立引爆方式的完美无解炸弹。但制作者却选择了多此一举、不厌其烦的排布电线。
这是什么耐心挑战吗？
另一边的拆弹小队向全体人员告知：「好，那么我将开始拆弹。」
艾彼和汤姆向对方点头，将联络器放到一旁。两人各自负责一个平面，低头研究起来。
艾彼的视线一一划过短线接口，寻找着突破点。每个模块的触点数量不一，平面最边缘的那排触点还被电线连接到另一平面上。偶尔电线成排交叉，形成漂亮的网状结构。
一排线路数过，她突然发现了什么，重新看向开端。
“等等，是斐波那契数列。”艾彼叫住汤姆。
汤姆还没有找到规律，抬头看她：“什么？”
艾彼既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也是在对他解释：
“将线路全部剪断如果代表000，那么倒推到上一个数列就是111，斐波那契数列是11235，将模块上的线路剪到只符合斐波那契数列，就能不断将111后移积攒下来，最终形成只有数字1的等差数列。”
艾彼意识到自己找到了题面，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语速也不断加快：“而且你看，每根线都是上下跨越模块的，如果动这根线，那么这组线会变成奇数，而相连的另一端，这组数变成了偶数……”
她指着上下相邻的两个模块，手指向前寻找端点：“从这里开始会形成新的数列。”
“什么意思？”汤姆懵懵地问，什么旧数列新数列？
“我们按照数列去剪断线路，同时也是在给自己设置下一个数列谜题。每次拆线，都必须既符合现在的数列，也符合下次拆线能找出的新的数列。”
艾彼的指尖轻轻拨开迷宫一般的线路，它们有些从大到小，有些杂乱无章，但全部都连接着不同位置的两个模块。
汤姆脑子转得很快：“我懂了！在还原数列的时候，数列本身是一个维度，而现在-未来是另一个维度。每一个小模块上的线都还有前后之分，剪不出新数列的线路就是陷阱！”
艾彼咬牙：“对，而且就像动态密码，输入一个，下次再输入就要记住新的数字。每动一组线就要重新观察，除非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汤姆显然没这种本领。
艾彼开始拨打场外观众的热线：【统宝！到你上场的时候了！】
系统毫无延迟：【已计算断线路径，已模拟执行过程。模拟结果显示，时间不足。即便我们像《拆弹手册》那样，我指挥，你动手，以最默契的速度进行断线，也无法在倒计时结束前剪掉所有线路。】
它可以在半秒内模拟出最佳结果，但信息的传达需要时间，执行同样需要时间，系统并不能直接掌控艾彼的身体。
【不是吧！】开挂都来不及？
系统以为她需要更详细的解释，便继续说道：【炸弹的五个面有不同的数列，不只是斐波那契数列。线路剪到半途，数列不会因为剩下的电线数量减少而变得简单，而是会更加困难。我们需要不断跨越每个平面来剪断电线，你可以指挥汤姆和你一起行动，但转述指令依然会耗费时间。】
而且她无法保证汤姆根据指令剪的线就是对的，她能够在脑内向系统确认线路，所以一定不会剪错，但是如果不看着汤姆，线路这么复杂很容易出错；如果看着汤姆，那两人同时行动的意义就不在了。
艾彼看了眼倒计时，还剩不到十分钟。
她打开联络器的全频道，向后勤组的同事说道：“我们可能要就地引爆，让所有人向后再退两百米。”
谁知后勤同事突然告知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炸弹不能在世纪公园引爆！我们刚刚收到城市规划局的资料，世纪公园建成公园就是因为地底结构不能施工！」
艾彼和汤姆震惊地看向对方，谁也不知道世纪公园的地理位置还有这种典故。
「世纪公园靠近半岛尖端，处于腰部。因为海水常年冲击海岸，底下有很多溶洞。半岛尖端由海水和稀松带孔的岩石层支撑，一旦爆炸，断裂面可能会横向扩大两边，就像掰下牛角包的一角。」
同事声音清晰地快速解释着后果。
「如果这里断裂，半岛尖端会向海面下沉，也许不会完全沉没，但是大都会一定会出现地震和海啸。」
爆炸产生的后果这么严重，炸弹被放在这里，不就是逼着他们做数学题解炸弹？
两个人的肌肉都紧张起来，重新看向了炸弹。
艾彼仔细分辨着炸弹表面，想要看看有什么破绽或捷径，但几秒后，她果断放弃这种想法。
汤姆还没反应过来，艾彼已经迅速将炸弹放进防爆箱中。对于几公斤的C4来说，防爆箱的防爆能力只是聊胜于无，也就比直接拿着多了点心理安慰。
但艾彼知道这点心里安慰对于围观者是很重要的。
她提着防爆箱向人群冲去，来不及对自己的后勤组做解释，而是打开视频通讯，对另一组小队大声说道：“是陷阱！炸弹犯根本没有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拆弹！”
如果认为线路越剪越简单的话，就会误判拆弹所需的时间。
而那两张同时出现的照片，也并不一定是真的热心市民所提供。
如果他一开始就给他们提供线索，也许他们还有时间，但现在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这会是他想要的吗？还是他犹豫了什么？
人群慌乱地给她让路，艾彼神情冷静，语气却难免暴露出焦急情绪，坚决地对联络器大声发出指令：“立刻转移炸弹！”
她冲上警车，将防爆箱放到后座，调转车头开出公园，石砾地面发出硌叻声响。
另一小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但他们的环境显然与艾彼这边不一样：「来不及！我们在市中心，根本没法转移到空旷地带！」
图书馆的炸弹只能选择就地引爆。
大都会图书馆是一所有150多年历史的古旧建筑。它跟随着城市的建设进程不断扩建，又大又深，一直有着“仿佛米诺陶洛斯的迷宫般”这样的评价。
春假刚刚开始，图书馆内的学生和市民都不多，但也因此分散在少人的各个角落。光是确保人们都得到了消息，开始往外走，都花了整整十分钟。
艾彼听见他们问自己的后勤组：「人群疏散到多少米外了？」
「100米！周边大楼还未疏散完全！」
「该死！」
图书馆的附近有不少摩天大楼。冲击波是无形的，爆炸致死的距离虽然只有十几米，但几百米内的脆性物体都会被震碎破裂，建筑和车辆的骤然破损会造成难以估计的人员伤亡。
艾彼开着车上了公路，她分神看了眼联络器画面，突然发现一个突破口。
“你身后是不是书库？”
拆弹小队确实处于书库之中，这里的书籍都不常用，很少有人来这里找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