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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微仰(迢锈)


这个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外面不进客就行,以姜既月的理解。
于是她便滑稽地在门口“迎起了宾”。
凡是要进店的客人都被她请去了别家。
原本要当霸总的女人却变成了迎宾小妹,副卡在她手里都变得憋屈,店里的客人逐渐走光了,只剩下陆绥。
她穿着深色百褶裙,腿直打哆嗦。
陆绥看着她,唇角忍不住上翘,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既狡猾又蠢得可爱呢?
阴云密布,不过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大雨的频率持衡,极有后劲地落着,敲打在玻璃门上。
姜既月还是执着地守在门外,哪怕雨水打湿裙摆,冰冷刺骨。
陆绥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道:“真蠢。”
他拿起雨伞打开了玻璃门,湿冷的雨滴被风卷吹到他的身上,这样的冷她居然还傻站在外面。
用身子挡在风雨前,撑开伞。
“笨死了,不知道躲进来。”
她知道他心疼了。
踮起脚尖,在他的下颚印上一个冰冷的吻。

姜既月什么也没说,跑进了白茫茫的雨雾里……
陆绥其实,他想抓住姜既月被雨水打湿贴上发丝的手臂,对她说:“我也喜欢你。”
但他不能。
禁受不住如此这般吊桥反应,血液狂乱地流窜着,热量不断产生在空气中流失。
如果那时的姜既月没有逃跑,他可能早就赢下这口舌之争。
也许是她故意的,不过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带上伞,真蠢,陆绥心念到,用手拂去脸上的雨水。
除了这密集地发落在地上的雨滴敲打的声音,周围也只剩下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姜既月总算做完了陆绥委托的首饰盒。
推完光后,沉稳黑底之上反射状的螺钿格外熠熠生辉,像是夜幕下的天悬银河,底部有专门设计的由细金线雕刻成的虎头纹,似朵莲花般渐变着展开,极尽奢华和霸气。
姜既月用手细细抚摸这件艺术品,大漆天生的包容性在这几十上百的髹漆中呈现出特有的温润质感,这是其他材质不可比拟的,天然的矿物调色也是大自然赐予的独特魅力。
想当初自己赌这一口气选了这么个冷门专业,因着漆的特殊毒性,刚到工作室就全身过敏,严重到去医院抢救。
再后来的慢慢适应,学习传统工艺技法,对漆也逐渐适应,品味其中富含东方智慧的内敛肃敬之美,慢慢爱上了这门手艺。哪怕如今都还没脱敏,每当自己瘙痒难捱时,看到这精妙绝伦的漆器,内心都会变得平静。
只不过她的手却不似当初那般白皙细嫩,手背一截的肤色始终比胳膊的深,像是戴着一幅黑手套。
大一基础部的同学调侃她:“叫你别学漆艺,现在好了手变成这样,女人的第二张脸不好看了。”
她只是略带不屑地回答道:“除了第一张脸,我的全身上下都是第二张脸,现在脸皮厚点还不好吗?再说好不好看关你什么事?难道说你的尿是哑光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那个同学便甩袖走了。
如今看到在自己这双手下的作品,她依旧想对年轻的自己说:“你的选择没有错。”
风铃声响,姜且之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包里是姜既月喜欢的零食和饮料。
“姐,我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带着爽朗的笑意。
姜既月闻声抬头看了眼。
骚包的皮衣外套搭配灰色卫衣,黑色工装裤裤管很长,姜既月穿的话就要拖地,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件皮衣外套是自己的。
男友风穿搭的受益者也许就是这种偷穿姐姐衣服的弟弟。
“找死啊姜且之,你身上这件是我的衣服!”脸上满是震惊,那不是一个月前她看中的皮衣吗?
姜且之很是无辜地眨眨眼道:“这件皮衣用包装袋打包好放在桌子上,还以为是你送我的。”
在她的调教下,姜且之说不上有多么时髦总归比别的男大学生在穿搭上多了点心思,但骨子里的直男审美依旧没变。
姜既月一脸肉疼,还是摆摆手道:“算了,送你了。”
主要是觉得她弟身上有股汗臭,穿过的衣服她嫌弃。
姜且之立马喜笑颜开:“谢谢姐,你之前给我买的衣服被好多人夸。”
“那是自然,不过现在大冬天你穿这么少出门想干嘛?”姜既月前后的语气变化突然。
他立马低下头,羞涩和红晕一同出现在他的耳尖和带着发旋的毛茸茸的头顶,这是她第一次看姜且之露出这种表情,她没有抓到把柄般开心,反而略显慈祥的询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姜且之默默点头。
门外突如其来传来喇叭声,连按了两下。
姜既月从玻璃窗看去,林北鹿向她示意后备箱有东西。
没过多久,姜且之就又搬着大包小包还有一口锅走进来。
今晚是火锅局。
姜既月实在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工作室会变成这二人作威作福的厨房。
“你怎么回事?连菜都切不好。”林北鹿抱怨着笨手笨脚的姜且之。
姜且之撇撇嘴:“我刚开始学做菜。”
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的姜且之吃过唯一的苦也就是从他姐那儿来的,更何况他姐也从没让他做饭,因为尝试了一次就没然后了。
有些人就没这天分。
姜既月自从搬出来后也慢慢学会了做饭,不过日常还是点外卖居多,倒是林北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除了嘴里没好话,其他的简直完美,姜既月把下巴抵住她的肩膀半挂在她身上。
“有你真好。”粘住她,就像猫爬架。
“祖宗,没看见我在忙吗?”林北鹿腾开手挠她的腰间肉,她知道这人最怕痒。
姜既月见状逃开,打开一包薯片继续投喂她。
十分钟左右糟粕醋火锅就开了,涮上海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姜且之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把烫熟的基围虾捞出来,拨好虾壳放在两个姐姐碗里,看着弟弟的动作姜既月忍不住向林北鹿使眼色。
“弟弟,你也太好了吧。”林北鹿赶忙吹起彩虹屁。“真的是绝世无敌大暖男。”
姜且之被夸得害羞了,嘴上还是臭屁道:“小事,小事。”
之后,那两个人吃得起劲倒是苦了姜且之还没怎么尝到味。
“弟弟,你别光顾着我们,自己也吃啊。”林北鹿被傻傻的他可爱到。
看向窗外只有一望无际的黑,猛的想到:“芽芽,我看你们这里都没什么路灯,晚上会不会不安全啊?”
确实这个科技园区的地皮便宜,远离市区所以一些基础设施都没建好,包括监控路灯等,安保系统也没到位。
姜且之听到此处面露担忧,他和姐姐相差5岁,小时候都是姐姐保护她,而如今长大了换他保护姐姐。
“姐姐,要不你回家住吧,我看你那个小区安保也不是很好。”也是出于好心,但他深知姐姐不会回家的。
一提到家,姜既月依旧本能地抗拒:“没事的,我尽量早点回家就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林北鹿心细如发:“要不你设个紧急联系人。”
姜既月点开手机,电话那一栏可以设置三个紧急联系人,她先设了一个姜且之,一个凌斯云,剩下那个就是陆绥。
没有设林北鹿是因为,如果遇到危险姜既月不希望她为自己涉险。
聊完这个较为紧张的话题她们就会到了姜且之身上。
“所以你想追隔壁隔壁舞蹈学院的校花?”姜既月了如指掌般点头。
姜且之喜欢的一直是一个类型,就是那种纤细娇小的女生,也不觉得奇怪。
林北鹿听闻愈发兴奋:“小兄弟有志气啊,加油姐姐支持你,勇敢去追吧。”
这难不成就是姜家的血脉传承?姜既月不免有些感慨,也许姜家人注定要吃爱情的苦,但是作为姐姐她还是希望弟弟可以少吃点。
“对了,你和徐总感情进展如何?”姜既月一幅吃瓜的嘴脸。
林北鹿没有正面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你这单结束是不是就没单子了。”
“啊?还有一个还差一点。”晋拓的骨灰盒才刚开始做。
林北鹿拿起手机就是播了电话:“喂?哦!你也要一个对吗?哦哦,好的好的。”
徐今也接了电话,脸上还是满脸笑意,逐渐变得困惑:“啊?你说什么?”甚至没等他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了,只能盯着10秒不到的通话时间界面冷笑。
身边的秘书有些毛骨悚然。
林北鹿又对着姜既月说:“好了给你顺利接了一单,下个月也不愁吃喝了。”
姜既月睁大眼睛盯着她,食指戳了戳林北鹿的手臂:“这样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太恃宠而骄。
甚至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北鹿打断:“我可不是霸总的小娇妻,我现在是绝命秘书。”眼神都好像能喷出邪火。
这样侧面反应了两人的关系不是势如水火就是如胶似漆。
姜且之并未加入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只是低头扒着饭。
晚上回家是他开车,离开工作室只有一条路,黑漆漆的散发着阴冷气息,周围也只有钢铁森林的工地灯火通明,这些微弱的光还不足以照亮前方的路,姜且之只能开远光灯。
“姐,这辆车我先开我回家,给你换一辆,这辆车耗油量太大了,你老是加油很麻烦。”
看着驾驶室单手打方向盘的弟弟,她露出欣慰的笑。也就只有他可以如此贴心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从这一句话她仿佛看到少年逐渐坚挺的脊梁。
人总归是慢慢长大的,然而“长大”这孤单的两个字她一直有人陪伴。
回到家里她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来自185……用户的一条短信。
内容:la creperie 法餐厅诚邀您参加明日晚宴,祝您生活愉快,拥有一个美好夜晚。
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当垃圾信息处理了
而等待两个小时没收到任何消息的陆绥自认为她已读,美美进入梦乡。

第15章 酒神巴库斯
圣诞节未到,街边早已挂上红绿彩灯,各式各样不同的圣诞树不断彰显神通,目的为了刺激人们的消费能力,圣诞相关的一系列套餐周边,也往往比平时卖得更快些。
还记得留学时在圣彼得堡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一个人走在街上,冷风丝毫没有吹散半点热闹的气氛,盛大的圣诞市集挂满彩灯的星光道,被雪顶覆盖的钟楼,走过一片居民区,家家户户的用餐祈祷,起初语言不通的他如今能听懂一星半点。
受不住寒风侵骨,没在外面过多的逗留,去中超买了点食材就回家了。
甚至不算家,只不过是御寒的场所,一间房,一张床,一面窗,一间浴室。那是一个韩国房东特地给留学生隔出的单间,算是把空间利用到极致,室友是个戴眼镜的印度小伙,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读经济学,所以他特意买了两块布拉格蛋糕。
室友在捣鼓电脑,把蛋糕送给他后,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拒绝了房东的晚宴邀请。
这蛋糕于他而言太甜了,但是现在需要摄入足够的糖分补充能量,不然没有暖气的后半夜会很难捱。
简单吃了从中超买回来的面条,半块蛋糕,以及两三口的伏特加。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在这里停电是常有的事。
手机里收到了来自异国他乡的短信:圣诞节快乐,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今天晚上我准备吃巧克力泡芙,超好吃,收到短信就快点回复!!
陆绥心想:那头的天空想必是落日熔金,下午五点的霞光会照在姜既月的脸上,绚烂又明媚。
他也能想到姜既月打最后一段字的表情,皱着挺翘精致的鼻子,嘟起嘴一边念着一边打字飞快,重重地敲击屏幕。
他以为自己早被所有人抛之脑后,点燃了窗台仅剩的几根蜡烛,希望寂寞会逐渐燃烧殆尽。
如他所愿,摇晃的烛焰照亮整间屋子,酒气熏红了他的脸颊。
他笑起来是可以看见不太明显的虎牙,内心像是伏特加的酒液划过,温暖热烈。
他回到:我也很想很想你。
他甚至想要现在立刻马上不管不顾的订机票来到她面前。
但是就像这酒一般,下肚后便是辛辣的苦涩,只能拼命忍下。
四年前的圣诞节仿佛就在眼前,如今的陆绥不再是因寒冷瑟缩在角落的那个他,四年里他适应了伏特加,适应了一个人逛超市,适应了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独独适应不了一个人的圣诞夜。
今天陆绥早早做好准备,穿着大衣和黑色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喉结和锁骨,矜贵中又略带慵懒。
他带着鲜花早早地就在法餐店等候,而姜既月迟迟没出现。
并非她没看见消息,只不过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大约等了四十分钟,陆绥还是没有点菜,服务员在一旁略显尴尬但他神色依旧淡然,仿佛一切在预料之中。
五十五分钟后姜既月姗姗来迟。
整个餐厅的格调都是内敛奢华的,只有几盏幽幽的灯光,黑暗之中,她便是最明亮的存在。
那个角度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霓虹闪烁。
高跟鞋声逐渐靠近,她缓步走来,拉夫劳伦的黑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在小腿处摇荡的裙摆,优雅的钢琴声都逊色半分。
栗色的长发被盘起,露出明艳的五官,让人很难注意到她带着硕大的耳环,金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也只是覆上薄薄的金粉,远不及她。
室内的暖气很足,她便脱下了外套,不难看出这是条露背裙。
陆绥的眼中已经容不下任何色彩,只有这极致的黑白碰撞。
能等到她,哪怕多久他都愿意。她的出现就是那个夜晚圣诞老人给陆绥最棒的圣诞礼物,今晚也一样。
朱唇轻启:“久等了。”仿佛审判。
陆绥低头,唇角微微上扬,将手中的菜单递给她:“点菜吧。”
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约会。
她点了最爱的巧克力榛子奶油泡芙,剩下都都是陆绥按照她的喜好点的。
陆绥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姜既月也一样。
不知道是否是今天着装的缘故,姜既月的话格外的少,一直在喝手边的红酒。
陆绥也没吃多少,只不过是一直注意着姜既月的一举一动。
陆绥缓慢开口:“少喝一点。”
姜既月点点头,还是抿了一口。
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两个人走在街上,姜既月因着酒精脸色微红,陆绥站在靠近车道的外侧,大衣早在出门前就被披在她的身上。
她一如既往,不惧冷风。
“走,带你去个地方。”陆绥拉起姜既月的袖子,她不好好穿大衣,把手缩在陆绥的大衣里。
姜既月穿着高跟鞋,陆绥便放慢脚步。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路边摊,那时用蓝色塑料布搭起的棚子,有点像日台屋台,老板操着热锅大火翻炒河粉,这些煤气灶成了他的舞台。
他点了两份馄饨和炒河粉,用纸擦干净凳子,示意她坐下:“刚回国的时候,就特别怀念这里的炒河粉,带你尝尝。”
周围人都没想到这样一对衣着不凡的男女居然再吃路边摊,就连姜既月也没想到,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对着陆绥笑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像是丢掉高跟鞋的仙度瑞拉。
陆绥知道比起高端的法餐她也许更喜欢无拘无束的路边炒河粉。
姜既月跑进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打的啤酒,笑着付了款,确实她更爱锅勺碰撞的烟火气。
在陆绥面前晃了晃自己买的啤酒,他顿时了然。
“碰一下。”
酒意上头,姜既月的动作都失准片分,啤酒洒了大半。
“好了,不喝了。”
陆绥软着声音哄她。
“不要,我还没喝够呢?”
姜既月明显是醉了。
陆绥也是无奈,只能把她手中的杯子拿走,但这人见机就用脸贴上了陆绥的手。
狡猾的她把陆绥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上降温,以为找到了移动的冰块,变本加厉得蹭着。
从红润的脸颊到柔软的耳垂,再到光泽沁润蜜色的嘴唇,顿时火热滚烫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身上。
陆绥的手、心受不住这般,立刻抽出,他扶起姜既月的身子,打算把她送回家,司机把他的车开了过来,两人一起坐在后排。
姜既月醉的时候和她清醒时候完全是两副面孔,少了几分清醒时的生人勿近和锋芒,倒是格外乖巧可爱。
“姜既月,你起来。”陆绥的声音明显微颤,带着一丝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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