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还有可说的话,到这里,夜蛾正道也只能不再多言。这并不算交浅言深,诅咒是所有咒术师都有责任祓除的东西,如果牢记这一点,眼前之人的所作所为便万分无法理解。
然而夜蛾正道也为这种“我入地狱”的做法而震撼,并且如他所说,自己无法阻止。眼前女人的到来如山洪一般席卷了每个所经之地,即使不谈这些,二十万融入社会的普通人也是一股不能小觑的力量,他不希望最后发展到最差的那一步。
突然被叫了名字的玩家下意识也表现出几分郑重:“请放心,这对我来说并非不可控。”
来自别人的负面情绪玩家不知道,但是盘星教教团完全属于她,这点毋庸置疑。
与其说是教徒诅咒她,不如说是,她诅咒着这些可怜人,让他们只有一个地方放置自己所有的敬畏或者恐惧,而这些情绪往往比喜悦一类的正面情感更让人刻骨铭心。
臣民是否要知道自己的统治者是谁?在这一刻里,他们不仅知道,并视其无处不在,最终对外表现为一种扭曲的信仰。她要恐惧,便给她恐惧;她要欢愉,便给她欢愉,然后得到支配性的安排与庇护,留在原地,或者攀升。
海边的渔民最先信奉海神时,便是惧怕祂操控着巨浪吞噬所有人的生命,而向祂祈祷,似乎这种对大海的忧愁也逐渐淡化。而他们已经得到了恐惧本身的庇佑,自然得以安心。
在这负面感情便是诅咒的世界里,盘星教的所有人无意识地向至高者献上自己的诅咒。
在这出一步差错就会导致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即便玩家的“可控”并非夸夸其谈,这也很难让人相信,所以还是不要尝试自证好了,玩家有这项权利。
“那么就来谈正事吧。”
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翻篇,就好像它到底结果如何无关紧要。对于这样的结果夜蛾正道已经开始在思考要不要上报了,但能上报给谁,又会引起怎样的动荡?这其中的思虑将他架在天平的两端。
说到底,他对咒术界高层并没有多少信任,同时清楚地知道那些人又是怎样的存在。也为此即便高层百般威胁,夜蛾正道都始终不透露手里自主型咒骸的制作方法。因为其中原理一旦说出,最终一定会发生无数悲剧。
而现在的情况又何尝不一样?这种以非术士之身成为人性诅咒的方法如果被证实存在,又会引起怎样的狂热和动荡!
那三个学生即便有时让他操心,但在这种大事上面,夜蛾正道相信他们能够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不会将其轻易透露,那么关键点在于夜蛾正道自己的选择。
“那么就开始吧。”他沉声道,做出了决定。
而让这么重要的话题都为之让步的正事就是——参观校园,是这个没错。
当监察部的部长提出想旁听高专课程时,夜蛾正道一时陷入语塞,已知她对咒术界了解并不多,或许这位真的是来视察咒术界的学校是何模样。又考虑到禅院直哉的存在,最终夜蛾正道提议去旁听一下一年级的课程。
这也是为什么在实战课堂上,禅院直哉看见了两位他完全不会联系在一起的熟人同时出现。一位覆灭了禅院,而另一位本是禅院的一员,最终从禅院家族叛逃。如果说前者他还能有所预料的话,后者的出现让禅院直哉的情绪在震惊、愤怒、丢脸,以及莫名其妙的紧张这一堆情绪里来回转变。
“禅院甚尔!”
他脸上流露出怀疑与震惊:“你们怎么会——”
他顿时有一种被两个人同时背叛了的感觉。禅院甚尔,禅院直哉承认他无比的强大,或者说这才配算得上他的兄长,而另一位,关于强大这一点更不值得怀疑,简直像咒术师天然的克星。但是此刻两者站在一起作为这非常无聊的实战课程中的旁观者,被旁观的对象感觉简直恼羞成怒。
该死,禅院直哉咬牙切齿,莫非二人早就认识?
然而其中一人也同时面露惊讶,看向身后之人:“禅院甚尔?”
不是雇佣吗,怎么变成复仇了?伏黑甚尔又是怎么回事?
“我入赘了,现在改姓伏黑。”后者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至于这一单,接手后才知道要杀谁,我对为禅院家族复仇没有任何兴趣。”
他对禅院家后续的结果并不了解,心里最大的波动在“赚了”和微妙的可惜二者间来回,主要还是为那个原本已经安排好后事的小鬼,现在还能再卖一次吗?
同班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像现在课程暂且上不起来,还是等着他们的新同期解决家务事吧。
不过,那个“禅院”家吗?灰原雄眼里闪过一丝单纯的感叹,还不知道禅院家已经彻底沦为了历史这个消息。
而这边,禅院家的家务事逐渐变得越来越具有冲突性,火气蔓延。
“入赘?你在开玩笑吧!”禅院直哉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嘴角咧开,本就上挑的眼角此刻更是勾显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嘲讽来:“你竟然选择跟一个女人——”
说到“女人”这个词后,禅院直哉突然僵住了,然后对上了一双冷淡轻嘲的眼睛。
“无论是禅院还是伏黑,去把他打一顿吧。”女声说道,带着一丝难以忍受的无奈:“我就不脏手了。”
什么!不、但是……禅院直哉目眦欲裂,却看着甚尔面容轻松,嘴角一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果然不是保镖,而是打手之类的。不过伏黑甚尔也无所谓了,打禅院嫡子对他来说并不费力,甚至说此情此景还有一种微妙的宿命感,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禅院的人动过手,此时此刻也不带有一分以大欺小的羞愧。非要说,他这是奉命修理禅院家的嫡子——这笑话冷得快把伏黑甚尔逗笑了。
“来吧,小鬼。”他咧开嘴角,一点点从咒灵体内掏出武器:“你上得是实战课吧?”
“现实就是说出什么话还是要过一遍大脑为好,蠢货。”他嘲笑道,突然话语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过,估计过滤一遍也留不下什么好话。”
禅院家到底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又能养出怎样的孩子,伏黑甚尔不必在此装外宾了,他自己不也舍弃了多余的自尊心,甚至干起来牛郎的行当吗?
所以还是不要思考了,雇主大方又无法反抗,就听从命令,得到金钱,束缚定到是咒灵回复全盛力量或者雇主主动解除,伏黑甚尔并不认为需要耗时太久。
而且——伏黑甚尔眼神一凝,露出一丝快意,然后发动了攻击。
看那些咒术师为“普通人”雇主的做法纷纷表情大变,还算有意思。
禅院直哉瞳孔一缩,下意识发动了术式,闪避了伏黑甚尔的第一次进攻。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要和伏黑甚尔作战了!
所以来学校把禅院直哉打了一顿。
玩家已经不想去想自己的风评了!虽然是伏黑甚尔下的手,但是总是下令的人承担责任,玩家清楚。
而且玩家也不是专门去打禅院直哉的,实在是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他心里再怎么想,怎么就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呢?玩家大为纳罕,她已经不是对此感到生气了,反而因为这件事过于离谱油然而生出一丝费解来。
那就打呗。
回程路途中玩家本人还有些心虚,然而这些情绪在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玻璃瓶后消失了,她好像遇见了新的事件。
玻璃瓶中放着奇怪的物体,非要说,像是只有手指大小的婴儿。
第80章 教主与存档点
首先可以肯定这不是正常的东西, 再果决一点的话,玩家便直接联想了当前世界观的特色:诅咒,即便这一罐物体里并不往外逸散丝毫咒力。
东西被放在玩家第一次创造咒灵时出席的圆形礼堂里, 清洁人员在演讲台上发现它,最终送到了教主(也就是玩家)的手上。可惜玩家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物品, 反而因为玻璃罐里面的生物太过猎奇,潜意识觉得寄件人(?)不报什么好意图。
丑东西总是会招人偏见的。一周目梦野久作过得那样好,与他一看就是氪金得来的外表有一定关联;三周目玩家为黑暗大陆里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集卡册,而本世界对咒灵却没有丝毫想法, 原因无他, 丑到不忍直视的东西,玩家没心思了解它们的具体故事。
谁给她送来了这样一个猎奇玩意?玩家皱眉。她其实并不想理会, 但事情又不能放着不解决, 总之先调查吧。
而羂索认为,那位使用负面情绪豢养咒灵的盘星教教主,在看到他寄过去的未受肉咒胎九相图之时,便能明白他的含义。
人、诅咒、咒灵,浑浑噩噩者随波逐流, 依照着生而就有的本能,延续着种族悲惨且毫无意义的叙事。人类被咒灵杀死,咒灵被人类祓除,二者在同一个旋涡里挣扎, 在溺亡的威胁下将对方往下拖, 从而或者自己的喘息。
羂索对此表示失望, 在他眼中, 两种生物从根本里有着巨大的缺陷, 那么便由他想找到一种方法, 创造出一个跳脱旋涡的新物种,新人类。
咒胎九相图是羂索的实验产物。通过咒灵和人类跨物种的结合生下了孩子,这些由堕胎而得到的,还未真正出生的婴孩,一出世便是特级咒物,只待受肉。虽然以上发展与羂索原先设想的结果相去甚远,但这只代表着他的一次尝试,其中对新物种的思考才是羂索认为最有价值的存在。
这位存活了千年的诅咒师的思路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创造咒灵——无论表面身份再怎么好,这都是诅咒师的行迹,而将自己变成诅咒便更进了一步,一旦被发现则是与全咒术界为敌。好巧,羂索在做的不也是这种事?
羂索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的志同道合之人,在意识到自己收到的是人类女子的未成形咒灵胎儿时,连夜联系了咒术界高层,指着这群咒术师的鼻子破口大骂,紧接着全面开始清缴所有的咒物。
“监察部部长!你不要做事太过分!”
被骂得最多的加茂族长捏紧指尖,赤血操术蓄势待发。
够了,这个女人!他们一再退让,一是因为她师出有名,背靠国家的支持,而咒术界即便再怎么算,真正的咒术师也不足千人;另一方面,咒术界的高层不得不承认,武力在此时是最能通畅交流的语言。若非上一次见面时的领域震慑,他们不可能这么配合。
但这种退让是有限度的。将所有的特级咒物交出,以掩埋的方法处理,这些咒物就很有可能被诅咒师和咒灵获得,那么咒术师之前的全部心血都会功亏一篑!果然是外界人,何其浅薄,就不要对着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方法指手画脚了。
“咒物的封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咒力削弱,必须再次进行封印。否则一旦封印被破坏,就会吸引无数咒灵前去抢夺。”加茂族长压抑着火气说道:“两面宿傩手指的封印一旦解除,方圆几里的咒物都能意识到,一旦吞下这种咒物,咒灵瞬间就会有特级的力量,千百人会就此死去,造成的后果谁来承担?”
在经过一轮言语交锋后,数十人对面的女性面上已不复最开始的震怒,反而平静得有些异常。她扫了众人一眼,似乎在斟酌着言辞,最后缓缓问道:“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核废料是怎样填埋的?”
“假设你们知道核废料是什么。”女人沉默了一会,看上去她对自己的假设也有些怀疑:“装有核废料的金属罐会被投入选定海域4000米以下的海底,特级咒物和它放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泄露,那么人类最先担心的应该不是咒灵。”
“美国的火星探测器不日也将发送,将咒物送到火星也并非是件难事,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考虑,相关国家会积极配合才对。如果怕被任何人获得,太空垃圾也是个不错的选项——假设登月计划你们也知道。”
最后,她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几乎是讥讽地说:“你们该不会以为咒术界很忍辱负重吧?”
危险品人工封印人工储存,每隔几十年重复一次,咒术师还真是伟大啊(棒读)。
玩家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低效的处理方法,如何处理定时炸弹呢?将炸弹的时间往后再掉几年,这几年就能好好过了——她竟然一点都不意外他们会做这样的事!
日本的电脑界存在“千年虫”的问题,一位电脑工程师因为不想在2000年撞上它(那个时候他还没退休呢),于是在天皇换代后他依然设定沿用昭和的年号,将2000年会遭遇的大bug又往后推迟了一段时间,相信届时的工程师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然而他并未想过(或者说那个时候他已经退休了),到时候编程语言都换了好几代了,后人完全看不懂这堆积的垃圾山。*
不愧是到现在还在用软盘这种储存介质(1.44MB),并且在可以预见的十几年都会一直用下去的国家。
“听我的。”最后玩家平静地说道,放弃了交流。
其实她也没有和这群人有过沟通的打算,刚刚她所做的事情,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收到的物品是堕胎后得到的婴儿,并且这一堆各种各样作为咒物的尸体目前仍然储存在日本各地,在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的状态下,特地把这群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的咒术师讽刺一通罢了。
两面宿傩手指是吧?太空垃圾就是了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玩家一向在意效率,多看咒术界几眼,她那不存在的头痛都要犯了。
“谁有异议呢?”玩家最后叹息道:“我已经意识到你们一点用都没有了,留你们存在完全是为了维持稳定,而不是给我添堵。请有异议的人出声吧——”
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冷硬,咒力从指尖流淌出来,像是透明的兽,在她的掌心逡巡着,打探下一个下嘴对象。
在咒力出现的一瞬间,全场陷入了死寂。
怎么可能——
非术士如何置喙,非术士又怎能插手,非术士——是谁?
“怎么可能……”一声沙哑的嗓音,道出了所有高层心中共同的念头。
怎么可能呢?咒术师的才能不是天生的吗,他们这些人不是天然就高人一等吗?发声者还有未尽之言,然而却在一双冰冷的黑眸中停下了话语。
眼睛在说,就此止步。
他老了。咒术师意识到,从前他绞尽脑汁想活得更久,然而此刻却发现,如果在一个月前闭眼,他会如所有先祖一样,在自豪与不甘的情绪里前往佛国。
然而他活得长久了一点,那么死后只余白骨,就像那天一样,裸露在无边无际的领域中。
老者颓然倚在座椅的靠背上,一瞬间成为一座仅会呼吸的尸骨。
没有异议。
夜蛾正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深思熟虑后决定隐瞒的事情,其实说出来也无伤大雅。毕竟无人知道的一点是,咒术界上层已经没有会议了,这群掌权半生的高层,如今更多的决策便是沉默,他们也只能决定自己的沉默。
咒物全部送出,偷盗咒物之人被全力追捕,而盘星教开始在咒术师眼中出现。这个教团逐渐扭转了自己在咒术界中信仰天元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教徒都因负面情绪而连接在一起,恐惧着某个未知的意向。
按理来说这是非常容易形成咒灵的条件,然而事实上,这些人连恐惧都是全心全意的,便没有了对多余事物的担忧。盘星教教徒不生产咒灵,这是逐渐为咒术师所知的事情。
‘那不然让所有人都信仰盘星教吧’,大部分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个产生念头便是如此。彻底解决咒灵的方法,难道就是让全日本的人信仰着同一个恶神吗?
“恶神?”庵歌姬对五条悟这个称呼有些不解:“所以盘星教信奉的‘那个东西’真的存在吗?”
“当然存在。所以歌姬,有没有去看一眼的兴趣?”
五条悟显得很是兴致盎然,少见的会好好说话,然而庵歌姬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不,如果是你邀请的话,我想我还是没那么感兴趣。”
难道庵歌姬要期待五条悟是出于同学情来邀请她的吗?当然不会,她已经看透这个对前辈没有一点尊敬的家伙了。
“冥小姐呢?”五条悟并不意外,转向另一个人:“据我所知,冥小姐的乌鸦被是这位出手解决掉的。”
白发的女子笑了一下,同样表示拒绝:“已经沉没的成本无法追回,此刻再计较,也得不到任何一笔收益。得不到收益的活动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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