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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以前的沈公子人颇有些冷峻,这会儿身上那团冷气像是被西湖春风给吹散了似的,不仅问了送来多少灯油,又问来时多少路。
司书简直受宠若惊!沈公子住在琅玕簃里一个多月,他跟沈公子说的话全加起来都没今天一天说的多。
司书咽了口唾沫,甘棠姐姐交待的话,他还没说。
“沈公子,家里里里外外清了一遍人,往后给沈公子送纸烛的事儿就是我来办,我一旬日来一回。”
一旬就是十日,沈聿摩挲着小指上的绿玉环,不知十日够不够物色个差不多的指环送给她。
他正出神,白菘已经忍不住:“怎么回事儿?”
司书赶紧把西院肃清风气一事说给白菘听!
“我是年岁小没犯事儿,这才能留下继续当差呢。”
白菘听到常管事和罗姨娘挪了银子借鸡下蛋,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就是那个常管事?”
司书点点头:“我们三姑娘真是……”虽是甘棠姐姐教他的,但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真是厉害。”
“那你们西院的姨娘跟五姑娘怎么样了?”白菘脱口而出。
“姨娘查出来还犯了旁的事儿,叫禁了足,五姑娘还那样。”
白菘心有戚戚,没想容三姑娘这样厉害,这一出手就打掉了姨娘管事,又过继了小公子,整个容家三房可不都捏在她手里了。
想起容三姑娘雪月梨花,冷情淡漠的模样,没想到一出手就这样狠。
司书竹筒倒豆说完,长长出了口气,抬头打量沈公子的神色。
就见沈公子眉目含笑!
跟着便听他低声赞叹:“算得准,动得快,做得彻。”也就是受闺阁女身份所限,不然还能做得更彻底些。
她特意告诉他这些,是叫他知道她已断了蛇牙,拨了蜂针。
让他不要担心的。
白菘见公子脸上露出笑意,完全想不明白,五姑娘的丫头报信明明为了公子好,公子偏摆那么张冷脸。
如今容三姑娘雷霆手段,公子反而夸奖她?听上去还颇有些骄傲的样子。
那模样白菘似乎在谁的脸上见到过,白菘一下就想起在谁脸上见过了,可不就是楚六公子嘛。
楚六公子谈起容三姑娘时,脸上就是那么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司书办完了差事,告退下山。
白菘送走司书,回到后头的杂役房。
芦菔还在想今日公子为什么不肯让他洗昨天赴宴的那件青袍子,还说那件袍子上染有松柏香气,不必洗,就那么挂在墙上。
“一定是公子最近用功太猛了。”书僮们在一块也嚼舌,据说年年书院里都有用功用到行为颠倒的学子。
白菘对芦菔翻了个白眼:“你这萝卜懂个甚,咱们公子呀,有心上人啦!”
一直蒙着头的楚六,等人全走了一把掀开被子,他先是替朝华高兴,常管事怎么能跟罗姨娘勾连?
跟着又长长叹息一声:“就是可怜了五妹妹,她姨娘被罚,让她如何自处啊?”
沈聿瞥了他一眼:“楚兄,醒醒酒罢。”

华枝春/文
朝华侧躺在罗汉榻上, 真娘坐在她身边给保哥儿缝笔墨袋:“都叫我一声娘了,他要开蒙, 自然要给他缝书袋。”
舅家那些给嗣子的东西,不能让真娘看见。
真娘很把保哥儿读书当回事,给他预备了书箱笔墨盒,还在笔墨袋子上绣了一簇小小的桂花,讨个吉利的意头。
她一针针缝书袋,小猫虎子就蹲在她裙面上,一会儿用爪子扒拉书袋的绳子, 一会儿抓真娘裙上的刺绣。
朝华趴在大引枕上翻了个身:“只是送到隔壁院中去读书, 每天来回近得很, 哪用这么仔细。”
这是朝华给她爹安排的活, 如今院中人人有事做, 只有容寅还在伤春悲秋无所事事。
得给他分派点实事去干, 才不至于一日比一日消瘦, 光是每日去请安,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把竹外一枝轩的琴室收拾出来,添上小桌小椅子, 摆上圣人像, 让爹给保哥儿开蒙。
那间琴室因琴瑟不能合鸣, 一直空置着。
容寅答应得很痛快, 明日起保哥儿就会背上真娘做笔墨袋, 由母亲姐姐送到月洞门边去“上学堂”。
父亲到底是进士, 给个四岁的小儿开蒙学字还是成的。
唐妈妈有些担忧:“老爷能肯么?保哥儿还小。”
“爹的脾气好, 先教了试试看。”朝华那日在祠堂中看见父亲牵着保哥儿的手跟他说话, 就想到这个办法。
跟真娘说的是隔壁现成就有个先生。
唐妈妈也跟着道:“也好,本来举家进了京城, 保哥儿再到族学中开蒙也太远了,邻里邻居的省了多少路程。”
真娘想了想:“虽是借的先生,咱们也得预备束修。这位先生姓什么?年纪多大了?”
要是年纪大又严厉,可别把保哥儿吓坏了。
朝华笑了:“是容家的族人,也姓容,年纪嘛,三十五六的样子。”
三十五六的先生最严厉了!
真娘偷偷跟保哥儿说:“那个先生要是凶你,打你的手板,你回来就告诉我,我们自己在家请个先生。”
保哥儿不明白,他告诉真娘:“爹给我上学。”
真娘还以为这就跟保哥儿叫她娘一样,见到像他爹的就喊爹,摸摸保哥儿的头。
扭头又悄悄跟朝华咬耳朵发:“这可怜孩子,什么时候才分得清真假?”
朝华望着真娘,脸上笑意依旧:“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她是另有所指,真娘却点了点头:“也是,叫他知道爹娘都没了,这儿也不是他的家,他该多难受。”
到上学堂那日,保哥儿早早就醒了,穿上新衣,拿上书袋。
真娘也换过衣裳,牵着保哥儿的手,从和心园一直送到月洞门边:“保哥儿进学堂要乖乖,知不知道?”
“知道!”保哥儿大声应答。
他知道上学堂的意思,他还记得阿大,告诉真娘说:“阿大哥就上学堂的,他娘不给他上。”
他记得阿大对学堂的渴望,所以保哥儿也很愿意上学。
真娘好奇起来:“阿大是谁?”
保哥儿颠三倒四的把阿大阿二的事告诉了真娘,他人小,能记得事儿不很多。却记得阿大领他玩,知道阿大要把挣到的饭留给妹妹阿二吃。
还知道阿大的后娘要送阿大当长工,把阿二送人当童养媳。
真娘听得泪水涟涟,一面抹眼泪一面追问:“是哪一户人家?给他们送点银子去。”
真娘一哭,保哥儿也跟着红了眼睛,嘴巴一扁,一大一小对着流泪。
甘棠赶忙宽慰:“夫人莫急,已经给了银子的,阿大还在读书,妹妹也没卖给别人当童养媳。”
开祠堂上名的那天,九叔九婶也都来观礼了,甘棠代朝华去招呼过九婶,听九婶说了两句阿大的事。
九婶还是头一回迈进容府大门,她先是谢过自家丈夫接管族学的事,跟着又笑眯眯对甘棠说:“都是三姑娘的恩典,阿大还在学里读书,上回月考,他是第一。”
真娘听了,这才收了泪,吸吸鼻子,念了声佛。
保哥儿有样学样,自己背着书袋,走到月洞门台阶上,回头冲着真娘摇手:“娘!我去学堂啦!”
保哥儿一回头,就看见爹在月洞门边的白墙下站着。
容寅透过雕花窗看真娘和朝朝送保哥儿来读书,递上厚厚一份束修,虽只是开蒙,也依礼预备了六礼和文房,把这当正经拜师对待。
等隔墙的人走了,容寅低头看看保哥儿,向他伸出手:“来,跟爹到学堂去。”
保哥儿伸手任由他牵住,他仰着脖子看见爹的眼睛红红的。
进学第一天,没拜圣人,也没学写字,保哥儿说了很多话,吃了一肚子点心回了家。
他把阿大阿二的事又说一遍,还说娘哭了,又说他给娘摘花摘,他还天天跟娘一起吃果子。
先生爹笑着问他:“都摘了什么花?吃了什么果子?”
保哥儿一样样说给先生爹听,说不清楚的地方,先生爹也不生气,一句一句问。
“是红的花?还是白的花?你荡没荡秋千?”在听说真娘屋檐下挂了许多柳叶时,容寅又红了眼圈。
这是个风俗,挂柳招魂。
所有人都觉得真娘是失了魂才会生病的,年年清明都在她窗前廊下挂上许多柳枝,希望她的魂能被招回来。
魂魄齐全了,人也就是齐全了。
保哥儿头天放学回家,他一个字也没学,但他很喜欢先生爹!
“先生爹抱我讲故事,先生爹给我糕吃,先生爹还给我擦嘴。”给他擦吃过点心的手和嘴,在保哥儿的眼里就是喜欢他的意思。
真娘越听越奇:“真的?这个先生脾气那么好?”
保哥儿点头,他说不明白,但他觉得先生爹笑起来的时候也不是真的高兴。
真娘听说这个先生那么和蔼,可算放了心,还夸奖这个先生:“必是看我们保哥儿年岁小,才先同他玩的。”
保哥儿上了好几天学堂,字只学了四五个,诗倒学了好几句。
书房的小厮说,这些天有小少爷陪着,老爷连饭都能多用半碗。
朝华笑着伸手揉了揉保哥儿的头。
真娘给保哥儿预备笔墨袋,也给朝华预备去余家作客要带的东西。
“知府府中宴请,带的东西既不能太薄又不能太重。”薄了显得不知礼数,重了又显得太过巴结,“既是闺阁相交,我给你预备些吃食针线罢。”
真娘预备了两匣她自己做的花糕,又备上几盒自己做的香粉。
“玫瑰的,茉莉的,桂花,还有这个薄荷的,味道清淡,等天热了扑上些在领间袖口,又清爽又解乏。”
都用粉签贴上,一式两份,一份送给余姑娘,一份送给袁姑娘。
她收拾着东西忽然恍惚:“知府怎么是姓余呢?不是姓黄么?”
朝华立时道:“新知府才到任两个月。”
看见真娘点头,朝华又岔开话头:“这不是你攒了好久才攒齐全的?就拿出来给我送人?”这几盒子香粉看着是小东西,其实一季一花事,真娘攒了一年才攒齐。
“这有什么,做出来就要用,白放着香味也存不住,下回我再试试用蜂蜡取香法,那个能存得更久些。”
说着又冲朝华眨眨眼:“将来你的嫁妆里头,光胭脂香粉我就给你做足两匣子!包你用上三五年的颜色都不褪。”
绣嫁妆的绣娘已经请回家来了,安排绣房工事,领衣料针线和一应衣食都由真娘来安排,真娘一点也不许朝华插手。
“都做完你看一看就是,可不许为了嫁妆劳动。”
聚会当日,真娘先将保哥儿送去“学堂”见先生,又送朝华到门上,看着她上车,还吩咐她:“好好与余姑娘袁姑娘相处。”
朝华忍着笑坐上车,走之前掀开车帘一角,冲真娘摇了摇手。
等马车走了一程,甘棠才道:“原来姑娘也没少到别家去赴宴,夫人今儿怎么叮嘱这么多?”
朝华人靠着车壁,翘着嘴角闭目养神,她这是以为容家人都离开了余杭城,她是容家最大的家长,当然要处处照拂。
甘棠芸苓看姑娘不答话,但脸色极好的样子,互望一眼,也都笑了。
自打罗姨娘被关,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舒心。
马车一路穿花拂柳,行到署衙前。
前门是署衙的大门,本地官员都在署衙办差。
朝华自然走不得,车子缓缓绕过前门,转到官衙后巷。
这里一样开着大门,袁家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前,朝华戴上帷帽。
沉璧先扶甘棠芸苓,再扶朝华踩着小杌下车,门前等着的几个仆妇赶紧上前来:“是容家姑娘罢,我们姑娘和袁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朝华敛敛帷帽垂下的长纱,跟在婆子们身后。
既是官宅,只说园林造景,那自然就不如余杭几大家族的园子造得那么富贵精巧。但胜在端正,甬道回廊四通,假山花木增景。
朝华一面走一面看,不多时就跟着婆子走到后衙绣楼。
余知府到任了半年,只这半年便推行了许多仁政,譬如恤颐堂养孤老,育婴堂收弃婴,还有栖流所收流民,仁济堂义诊看病。
这些仁政其实早就有章程法典在,只是推不推行,推行得如何,得看地方官员肯不肯做为,余知府就是那个肯作为的。
只是做这些少不得要从余杭城的的富户们口袋里掏出钱来,容家就是掏钱的人家之一。
所以容家下帖子宴请女眷,余夫人自己不到,也要让女儿过去坐一坐。
袁琼璎看见婆子引了人来,立时站起来迎:“容姐姐来了。”她小跑了两步,牵住朝华的手,“快来快来,我们正说新鲜事呢。”
请的时候帖子上说是小宴,没想到还就是三人的宴会,看这模样袁琼璎不是头回来。
朝华坐到袁琼璎身边,不等她把香粉针线拿出来,就见袁琼璎望了眼余世娟:“赶紧给容姐姐看看罢。”
余世娟以扇掩口,面色微红。
“要给我看什么?”朝华好奇起来,特意请她就为了给她看样东西?
袁琼璎先看看余姐姐,又看看容姐姐,拉过朝华走到余世娟的书房。
官衙地方窄些,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屋子另一头,临窗一张长案,案前一排笔架水盂,一看就知书案的主人擅书法。
袁琼璎在长案前站定,回身道:“余姐姐。”
余世娟只得走过来,展开长案上一卷长卷轴。
袁琼璎扯了扯朝华的袖子:“容姐姐说说,这字怎么样?”
朝华心里还猜测这说定是余姑娘写的,她与余姑娘不过第二回见面,先是自谦:“我对书法一道没什么天赋……”
口中说着,低头去细看。
容寅擅书擅画擅篆刻,朝华耳濡目染,怎会真的不懂品评书法的优劣。
这幅长卷抄的是佛经,墨色犹新,因是佛经,所以书者字写得极端善。
“神气清健。”已经是经书墨宝上佳的赞誉了。
袁琼璎笑盈盈望着朝华:“容姐姐猜猜这是谁的字?”
朝华不知:“是城中哪个有名的佣书经生?”
余杭城佛寺林立,信众甚广,只看整年不断的四方香客数量就知。
所以城中靠抄佛经为生的人有许多,不拘男女,写的好的还会被寺院专门请去写全本的佛论,转贫为富的也有好些。
抢手的经生们还会等各寺院叫价,哪家的价高,他们就去哪家抄经。
袁琼璎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余世娟颇有些不好意思,嗔怪般看了袁琼璎一眼:“你真是~”
说完对朝华道:“对不住容家妹妹,我喜爱书法,常借各家书帖来临摹精进,这个是有人送给我父亲的。”
四月初八是佛诞日,互送经文经书是寻常事。
“说是经生抄录的,不是名家书法,我父亲才收下。见到字迹极好,又问一句是谁抄的,说是万松书院的学生。”
是沈聿!省闱在即,他为什么佣书抄经?便是佣书,抄经也是其中最耗神的。
他缺钱了?
余世娟又道:“我们冒犯妹妹,但不是想拿妹妹取笑,我给妹妹赔不是。”
说着她就要正经行礼。
袁琼璎几乎是屏息凝神在看朝华的脸色,见她耳珠微红,又怕朝华羞恼,刚想跟着行礼道歉的时候,就听朝华开口。
“能否,请余姐姐割爱?”
袁琼璎紧紧咬住唇,连余世娟也怔住了。
就见朝华耳垂越来越红,如金环上的宝石一个颜色。
余世娟道:“那是自然。”
屋中屏退了丫环,她便亲自将卷轴进木匣中,递给朝华。
袁琼璎越看越是双颊发烫,恨不得这会儿能立时跟余姐姐咬耳朵。
屋中静得片刻,余世娟清清嗓子:“容妹妹袁妹妹,我们到亭中吃茶果点心罢。”
吃了片刻茶,袁琼璎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退了些,再看容家姐姐时,朝华已经瞧不出喜怒来。
她挑起话头:“余姐姐,你上回说城中马上就要热闹是什么热闹?我们能不能瞧见?”
余世娟浅笑:“我只知道要来一位贵人,让官员安排接驾。”

暖亭在花园墙角处的假山石上, 四面门一开,熏风卷着落花吹亭内。
朝华吹了会儿风, 也不知脸上的红晕全褪下去没有,借着吃茶掩饰心绪。
方才那样明说,已经是在余世娟和袁琼璎面前承认,她与沈聿确实有些什么。
袁琼璎长到这么大,戏文话本自也听过看过。旁的家里不许看,《白蛇传》总是余杭城中人人都看过的故事。
可那到底是戏文,哪里比得上当场看真人。
沈公子要是知道容姐姐特意要走他抄的经, 会有多高兴?要是他再知道上回容姐姐给他的诗笺上落了朱砂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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