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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女王不在家)


除此之外,也有朝廷审刑院并皇都提点刑狱司的几位善断刑狱的老吏,并由他们精心挑选的经验丰富仵
如今宁王妃遭奸人所害下落不明一事已经传遍天下,皇上皇后太子并贵妃全都震惊不已,朝廷早派了人马前来,在这个要紧关头,这群人突然来到宁王府,且又是不加避讳大张旗鼓,一时之间自然引得议论纷纷,禹宁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
便是这几位老大夫、老吏和老仵作,也都心中疑惑。
大夫和破案的老吏也就罢了,但是老仵作……
宁王府死了什么人需要检验尸骨吗?
就在众人的忐忑不安中,他们被温正卿安排在宁王府,每个人都住单独的房舍,外面有侍卫把守,吃喝都有专人送过来,不许他们和任何人有言语接触。
这些显然都是宁王吩咐过的。
这让青葛越发困惑不解。
到了这日黄昏时分,宁王一行人终于回来了,宁王先进府,随之而来的是浩浩荡荡的侍卫,其间有三辆密不透风的乌蓬马车。
头两辆马车也就罢了,是青葛熟悉的,最后一辆,比前面那两辆略小一些,这显然便是夏侯见雪儿子乘坐的那辆马车。
青葛并不敢轻易近前,只能暗中观察并猜测着,看来宁王并没有相信夏侯见雪和罗嬷嬷的话,要不然也不至于给这孩子安排如此随意。
马车进入府中后,莫经羲便被投入地牢中,而那个才带回来的孩子则被抱下来,安置在后院一处偏房。
这个过程中,青葛本想近前看一眼那孩子,想看看他变成什么模样,和小世子可还像,谁知那些侍卫实在看管太过严密,青葛并不曾寻到机会近前,只能远远一观。
距离太远,纵然她目力再好,也看不清那孩子面目。
其实以她身份,干脆凑近去看也没什么,但她到底是怕万一引起怀疑,便格外谨慎。
如此一直到晚间时候,趁着轮值交接时,晚照匆忙赶过来青葛这里。
她拎了一袋肉骨头给雪球,雪球摇摆着尾巴欢喜得团团转。
晚照:“瞧它这小馋样!”
青葛让雪球出去,算是帮她们把门。
晚照这才压低声音,提起自己打探到的:“我偷听到的,主人带回来的那孩子险些要死了,被我们的人救了后,寻医问药,又请了奶娘,养了几日才勉强救回来,便是如今来看,那孩子也是瘦骨嶙峋,可怜得跟小猫一样。”
青葛忙道:“那如今主人呢,他是什么反应?”
晚照:“还能怎么着,他沉着脸,简直阴得要下雨,估计气死了,气炸了。”
毕竟根据现在审讯的结果,这个孩子才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这是他的孩子,他怕不是要所有人的命!
青葛蹙眉问道:“莫经羲呢?”
如今夏侯见雪和罗嬷嬷都在宁王府地牢中,正在审讯,不过莫经羲却被送到了宁王身边。
晚照:“这一路主人命侍卫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到他,他自己私底下提审,用了不知道多少刑,这莫经羲该招的都招了,听说殿下知道了,更是气死了,直接要让人剁了莫经羲的手!”
青葛:“剁手?”
晚照:“谁知道呢,这都是我打听到的。”
说着,她突然记起来,有些好笑地道:“至于那个皎娘和罗嬷嬷,因为用刑太重,皎娘受不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结果倒是把罗嬷嬷气的,扑过去说你怎么可以害自己的孩子!”
青葛倒是明白,这夏侯见雪所有属于夏侯嫡女的傲气已经土崩瓦解,或者陷入麻木呆滞,或者彻底疯狂,这时候宁王严刑逼供,她必是一口气全招。
反倒是罗嬷嬷,心志倒是坚定,为了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的血脉,她也是煞费苦心了。
晚照看向青葛:“你如今是什么打算,我看殿下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真,看他那样子是信了莫经羲他们的话,他看到自己孩子被折磨得如此可怜,必是怒极,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青葛听这话,其实心里也隐隐泛起不安。
她的视线落在窗子上,窗外有野生的藤蔓攀爬过有些年月的窗格,被风一吹,在叶片在风中扑簌而动。
沉默许久,她终于再次开口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莽撞之人,九岁便曾随太子走遍天下,十三岁封王,执掌禹宁抵御强敌,他这样的人,看似嚣张桀骜,其实心性之坚忍,遇事之冷静,远不是寻常人等可以想象的。”
晚照听着,倒是赞同:“他这个人心眼多,我八百个心眼都斗不过他。”
青葛却想起之前,宁王明明对夏侯见雪恨之入骨,却依然冷静地一步步折磨着,甚至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关键时候给了夏侯家族迎头一个痛击,逼得夏侯瑾穆忍痛放弃夏侯见雪,让夏侯见雪遭受了那样的人伦痛苦,他可以说是在用最无情残忍的手段折磨并报复着夏侯氏。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相信夏侯见雪的话?
他的血脉既然有了疑点,他就要自己查,要确保自己的血脉不会被混淆,要万无一失。
那些御医是用来诊断辨别两个孩子身上所中之毒的,一个中的是西渊奇毒,一个是昔日小世子中的毒,小世子身上的毒之前虽说不曾残留了,但总归有些迹象。
那些提点刑狱司的老吏是用来审查夏侯见雪,罗嬷嬷并莫经羲的,务必要从他们口中挖出真话,不惜一切手段。
至于那些仵作……青葛也明白了。
仵作因为长期接触尸骨,自然有其独到的识骨之法,纵然五个月和七个月大的孩子并不好分辨,但是兴许他们有什么法子可以探查细微之处,从而做出判断。
是以宁王为了确保万一,要他们一起过来宁王府辨别两个孩子。
晚照听了这一番话,也觉得有道理:“那就静观其变吧。”
两个人这么说着,突然间,就听不远处千影阁发出暗响,这种暗讯是最为紧急的,一旦听到,必须停下一切立即赶回去千影阁。
两个人神情微凛,对视一眼,当下不及多想,连忙各自整理,前去应命。
青葛抵达千影阁时,叶闵正在调度分派,一旁万钟协助,此时千影阁暗卫已经走了一波,青葛和晚照过去时,万钟看了一眼,便给青葛和晚照指了方位。
千影阁内部是把宁王府乃至禹宁城分割为许多小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编号以及固定点位,每个点位是如何安置又该如何和其他暗卫呼应,平时都规定得清清楚楚。
如今遇到紧急任务,并不需要详细叮嘱,只是发号施令分配点位便是。
青葛接到的任务是一二四六位置,位于广益厅外廊柱一带。
她根据自己的点位大概猜到,宁王此时应该就在广益厅,应该有大事要办。
他今日才回到宁王府,如今便调集人马,大费周章,只怕也是心急如焚。
她不及细想,身形一闪,轻盈自千影阁跃出,如鱼一般游动在宁王府,此时的宁王府灯火俱灭,整个陷入一片死寂沉沉的黑暗中。
夜色中有手持长刀的侍卫迅疾地各就各位,锐利地巡查着王府各处。
青葛还看到,一部分侍卫出了王府,去清查街道各处,街道上已经设
置了宵禁,那些晚间在外游动的百姓全都被驱逐回家。
这一刻的宁王府,乃至整个禹宁城都是寂静和凝重的。
就在这时,一旁有道身影闪过,随着一声低不可见的暗号,青葛认出这是晚照,她和对方一个照面后,两个人寻到一处死角,迅速交流着讯息。
因不敢发出声响,是以两个人只用手势和眼神。
晚照给出的讯息让青葛惊叹,原来御医保存的那份关于小世子就医录竟然丢了!
青葛脑中瞬间空白。
晚照磨牙,无奈地看她,又用唇语无声地说了一番。
她嘴巴张张合合的,青葛总算领略到大概意思,因为这份就医笔录丢了,宁王大为光火,甚至把温正卿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连叶闵都被训了。
如今温正卿正四处寻找这份就医记录,严查严办,这也是为什么今晚阵仗闹得这么大。
青葛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头都要大了。
宁王大费周章请来御医仵作,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竟然真的辨不清了!
可小世子就医笔录怎么会丢,这种笔录御案是深藏在各种机密要件中,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碰触,不可能无缘无故丢了,是谁从中作祟?
夏侯神府?不可能,他们直接被宁王踢上门,颜面扫地,这会儿根本没功夫做这种手脚,或者说他们还顾不上这些!
夏侯见雪,莫经羲,罗嬷嬷,更不可能!
青葛很快想到一种可能,叶闵。
只有这种可能了。
在禹宁,宁王自然大权在握,边境三十万大军并宁王府精锐侍卫全都听他调令,但是千影阁却是掌控在叶闵手中,连带着禹宁王府内部也都在叶闵的把控中。
如果叶闵想瞒过宁王偷窃小世子的问诊笔录,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透骨的寒意便自脚底泛起,青葛想起叶闵眉眼间似有若无的脆弱,以及那仿佛置身于外的淡然。
这个人看似恬淡,自己也险些失去防备放松警惕,可谁知道他竟然以退为进,对着一个无辜幼儿下这样的毒手!
是因为自己那日对他说的挑拨之言,以至于痛恨宁王,由此想让宁王做出悔恨终身的事?还是故意报复自己?
不过青葛很快想到,自己在府中,他知道一旦事情不妙,自己一定出面阻止。
那就是说,他故意偷走笔录册,让宁王无法分辨真假,让自己担惊受怕,并以小世子身份为要挟,逼着自己不得不出面承认自己的身份?
青葛攥着拳,调整着呼吸,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自己应该相信宁王,难道没了那问诊笔录,不用簸箕和涡纹,他就没办法认出自己亲生儿子吗?
御医,仵作,这不是都到了吗?宁王既然将这群人统统召来,那自然是有办法。
青葛让自己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赶去广益厅,抵达广益厅时,却见四处暗黑,唯独广益厅中点燃着幽暗的宫灯,广益厅内外轮班的其他暗卫已经准备就绪。
青葛把守的点位就在青石凿成的朱台处,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前方石扉,并广益厅东侧半边跌角的抱厦。
她自然想进去看看,一时恨不得和人换班才好。
不过随即一想,在外面也能随时探听里面动静,且万一有个不好,她可以便宜行事,也就只能罢了。
当下她不着痕迹略挪了下位置,这样她的视线可以恰好穿过广益厅窗楹,透过一株兰草,稍微窥探厅中景象,又能视野广阔地看看进出人群。
看起来宁王就在这厅中,不过里面并无任何动作,也并不见小世子踪迹。
她耐心地等着,也时刻关注着听内外动静。
这其间时不时有暗卫或者侍卫回来禀报,声音虽低,不过青葛耳力好,也隐约听到一些,看起来今晚宁王兴师动众,甚至调来了禹宁城外三千边境军,入城后竟是逐户排查,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
青葛微吸了口气。
她入千影阁多年,宁王府还不曾如此大费周章,竟调用了边境军。
须知边境军一动,西渊诸部都可能闻风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已经不是宁王府邸的私事了。
青葛屏着气息,继续聆听着大厅内外动静。
一直到卯时,就见广益厅外的回廊走来两顶小轿,并不算大的青幔小轿,轿子是二人抬的,不过青葛从那轿子的步速以及轿夫的吃重看,知道这应是奶娘抱着孩子来了,一个轿子中一个孩子。
很快两顶轿子同时停下,轿子中各自走出一个奶娘,奶娘全都戴着罩笠,而两个孩子也都是完全一样的衣着包被,两个孩子的脸藏在罩笠之下,外人难以窥探。
这时候,有两个侍卫跟随在奶娘身边,随护着奶娘进入大厅之中。
从青葛这里,她只能看到大厅一角,却看不到关键,只能凝神聚气,凭着耳力来听,约莫听出两个奶娘各自抱了孩子进入一处,听那感觉,大厅中应该设置了帷幄,这样外人根本看不到奶娘,也看不到里面孩子。
这个过程一直是静默的,那些奶娘不曾出声,侍卫们更是不敢有任何声响,就连两个孩子都睡得死死的,大厅内外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片刻之后,回廊再次出现动静,青葛看过去,却见这次过来十几顶小轿,依然是二人抬的青幔小轿,鱼贯而来,沉默无声。
这场景多少有些诡异,以至于越发让人感觉事态严重。
青葛细听里面气息,这一次的青幔小轿中应该是年纪一把的老人,所以是老御医老仵作到了?
很快那些青幔小轿停在大厅前,于是青葛看到,果然是那些御医仵作,一个个穿了墨色宽袍,戴了眼罩,由侍卫引领着步入大厅。
事情到了这里,青葛不得不佩服宁王做事之谨慎细致,这是要排除一切人为干扰,让这些御医仵作务必得出最遵从本心的评判。
这时候其他人等自然也都明白了,事关皇家子嗣血脉大事,没有人敢吭声,大家全都屏住呼吸恭谨安静地等着。
青葛调整气息,闭上眼睛,悉心聆听。
当周围的一切都被她摒弃在外,她的耳力探到了大厅内,她听到两个孩子在熟睡,众位御医仵作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在侍卫的引领下,逐个进入帐幔之中,并为两个孩子检查身体并诊脉,待诊脉过后,似乎被带入单独的内室,并要求写下对两个孩子检验以及诊脉的结果。
这些结果全都呈在宁王手中。
青葛用尽全力耐心细致地捕捉着宁王的气息,试图从他的气息推断出他此时的心境。
在纸张翻动以及衣料窸窣之声中,她明显感觉到宁王的气息。
他似乎在翻阅着那些纸张,在翻来覆去地看。
他还站起身,再次去检查了两个孩子的情况,之后又回到座位,低头重新看。
从纸张翻动的频率来看,他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打量比较。
显然御医的检查结果让他困惑了,这甚至让他陷入焦躁之中。
青葛原本隐隐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感觉事情走向了她最不想的方向。
她想起小世子出生时的种种,他曾经用那么温柔慈爱的眼神看着那个孩子,她甚至曾经傻傻地以为父子之间应该有着血脉相连的直觉。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男人确实分辨不出哪个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在纠结犹豫!
怎么这么笨!
青葛磨牙。

青葛收敛心神, 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在宁王这么周密的安排下,他应该能辨别出两个孩子的, 怎么会分辨不出?
青葛到底忍不住想, 万一呢?
外面那个孩子养得不好,之前又曾经被刻意饿过, 并经历过捏骨, 万一御医和仵作误判了,竟认为他才是那个月龄小两个月的孩子呢?
那样的话——
青葛不敢细想。
只是如今她完全无计可施, 只能让自己安静而耐心地等着结果。
这个过程是磨人的, 也是缓慢的, 一直到亥时, 两个孩子终于被抱出来, 青葛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两个奶娘, 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不过没有, 两个孩子都被一视同仁,两个奶娘全都是面无表情, 青葛仔细观察, 却完全没办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让青葛越发煎熬。
如果医案丢失一事确实是叶闵所为,叶闵从中作祟, 故意折磨自己,那宁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真是防不胜防。
他对叶闵一直信任有加,在没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不可能突然怀疑叶闵。
两个孩子被送出后, 那些御医和仵作又在大厅中停留一盏茶功夫,宁王似乎有些疑问, 和他们密谈一番,才放他们离开。
但是,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宁王那里没透出半分风声。
青葛有些按捺不住,有种想试探一番的冲动,
不过她到底忍下了。
她还是努力说服自己,万万不可冲动,也许一切都是叶闵的奸计。
一直到了子时,青葛终于得以回千影阁,见到叶闵。
因还有其他暗卫在,青葛并不好试探什么,不过她一直不着痕迹地盯着叶闵。
此时夜色浓郁,叶闵住在轩窗前,清瘦苍白,着一袭绣了翠竹的宽大白袍,手中握了一卷书,垂着的眉眼仿佛浮现着一层朦胧雾气,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有那么一刻,青葛想拿起刀,冲动地刺过去。
她觉得这个人在装,装成瘦弱文静的模样,仿佛与世无争,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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