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回:“杀!”
他一挥手,身边黄教教众齐齐扑了过来,双方激战在一起。
郁回却陡然袭向青葛。
他是矢志要青葛性命。
青葛闪身避过他的攻势,反身出刀,急刺过去,郁回一个躲闪,轻松避开,青葛挥剑再刺,可郁回身法迅疾,掌力苍劲,实为大敌。
青葛一手持刀,一手闪出数点寒星,迅疾凌厉。
郁回却竟然径自伸手去捉。
他的动作竟堪比闪电,袖子挥舞间,竟将她所有的暗器全都收罗在袖中。
青葛脸色微变。
这时候,其他几位暗卫也已经被郁回属下困住,根本不能助力青葛。
她越发不敢大意,咬牙应敌,她一把刀快狠准,直攻郁回要紧穴位,刀刀都是杀招。
这郁回也不用兵器,只用掌法来应对,可那掌上竟挟万钧之力,一掌迎上,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关键是,他时不时挥舞着手中人头,以此做武器攻来!
这让青葛心神恍惚。
他手中那人头,到底是哪个,以他这样超绝的武艺,若刺杀宁王,说不得——
她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一个
不慎,不曾提防,郁回一掌突然袭来,她匆忙闪开,谁知郁回那掌却改为爪,竟直逼青葛脉门,青葛险险躲过,但却依然被掌风袭到,一时脚步趔趄,天旋地转。
她仓促刹收后退之势,看着眼前的郁回,这个纵横江湖多少年,朝廷无数次想抓却莫可奈何的黄教教主。
她知道自己今日难逃,必须智取。
于是她盯着郁回:“宁王……真的死了?”
郁回眯着眸子,缓慢地旋转着手中袍服,袍服拧紧,于是那袍服中的人头便凸显出形状来。
青葛咬牙看着,那人头……确实有些像宁王。
她便痛得几乎窒息。
若真是他,他若真出事了——
郁回欣赏着青葛痛苦的样子,便满意一笑:“这么心疼他?我侄子也死了,怎么不心疼心疼我侄子?”
青葛勉强收敛心神,道:“我怎么不心疼,我自然心疼你侄子。”
郁回:“放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只知道和宁王勾勾搭搭,眼里哪有我侄子!”
青葛:“你侄子……你侄子小时候一直做噩梦,你知道吗?”
郁回神情顿了下:“你说什么?”
青葛:“你侄子自小和我同处一室,你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吗?他如今死了,你要为他报仇,可他昔日痛苦挣扎时,你在哪里?”
她盯着郁回眼底的片刻异样,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便大声道:“你根本不懂你侄子,永远不会懂,真正害你侄子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郁回心神微乱。
青葛手中薄刃如闪电般刺出,直刺郁回面门。
郁回瞳孔骤然收缩,待要躲闪,青葛的刀还是刺中了郁回的臂膀。
刀刃插入肌肉中,发出和骨骼摩擦的声响。
青葛一招得手,再刺,刀如闪电,一刀刀地刺,她一口气刺出三十几刀,三次刺中郁回,郁回已经长袍染血。
她心中微松,想着勉强占了上风。
谁知这时,郁回却陡然发难,掌风如电,劲道狂猛,一时之间,周围飞沙走石,枯叶乱舞,青葛几乎不能睁眼。
她只能闪身后退,退至一棵树前。
郁回死死盯着青葛,喉咙中发出桀桀笑声:“我不管我侄子如何,你陪着我侄子上黄泉路吧!你这贱人,背叛我侄子,你活该死!”
说完,他身形暴起,施展全力,对着青葛挥出一掌,掌风轰鸣而出,裹挟着万钧劲力!
这一瞬间,青葛躲无可躲,心底泛起漫天绝望。
她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刀,准备拼死一搏。
谁知这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迎上了郁回。
那人使一把剑,锋利无双的剑,剑光如电,直刺郁回。
青葛看着那道削瘦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竟然是叶闵。
叶闵竟然来了。
激烈的交锋间,白光闪耀,铿锵之声震耳欲聋,叶闵硬生生将郁回攻势逼退。
郁回猝然后退七八丈,身形陡然撞在身后松树上,一时松枝簌簌而下。
他眯着眼,盯着叶闵:“叶城的儿子,千影阁的阁主。”
叶闵手握长剑,布衣裹着削瘦的身形,眉眼微垂下:“是我。”
青葛忍不住问道:“叶闵,殿下他如何了?”
她话音落时,就听清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活得好好的。”
这声音一出,青葛陡然看过去。
却见就在一旁山坡上,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挺拔修长地立在天地之间,手中握一把长弩,有力的指尖搭在长弩上,弩弦紧绷,正对准了郁回。
青葛大喜,是宁王。
她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他还活着!
并没有死!
这就是她爱的人,好好地活着!
宁王感觉她的惊喜,挽唇一笑:“我哪那么容易死,只是用那件衣服做一个障眼法罢了。”
说着,手指一扳,便见三道羽箭骤然射出,对着郁回而去。
郁回才刚经过一番恶斗,仓促躲闪,谁知一个纵跃间,他还未曾落地,又是三道羽箭射来,速度之迅捷,力道之生猛,是郁回从未见过的。
他躲闪得狼狈,惊魂甫定间,咬牙望向宁王:“你这是什么?”
宁王缓缓地收起来,眉眼锋利:“神机弩。”
说着,他吩咐叶闵:“捉活的。”
叶闵:“是。”
话音落时,他手中长剑已经再次袭向郁回,其他暗卫也都纷纷助力,共同围攻郁回。
郁回明显落于下风,青葛心中大定,她身形疾驰,飞扑到宁王身边。
宁王伸出臂膀,直接把她抱在怀中。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暗卫看着,不过青葛毫无顾忌,她的心在疯狂地跳,因为太过欢喜!
她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我真以为你出事了,你吓死我了!”
宁王笑着道:“事情还没完,不过还算顺利。”
这么说着,他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往日她性情相对内敛,可如今却把欢喜写在脸上!
他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竟重重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我没事,你拿到的布阵图已经用上了,很有用,叶闵已经安排下去,正在拆!”
青葛使劲点头:“嗯嗯。”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看着岩下的厮杀。
那郁回功力高深莫测,寻常人等显然不是他对手,不要说青葛,就连叶闵应对起来也有些不易。
不过可以看得出,叶闵一招一式中都是狠厉的杀意,是必须要置郁回于死地。
叶闵的父亲死于黄教之手,这于他而言,便是杀父之仇。
宁王拿起长弩来,递给青葛:“对于这种无恶不作的贼子,不必讲究什么君子之道,拿着。”
青葛接过来,持起长弩,搭上利箭,瞄准。
她低声道:“叶闵既要报家仇,那我不杀他,只助他一臂之力。”
此时,叶闵和众多暗卫正斗得激烈,那郁回武功着实了得,他竟一手抓住一个长棍,闪电般挥舞,只挥得飞沙走石,让众人不能睁眼,转眼间已经有暗卫被他刺中。
叶闵一身白衣,身形如电,欺身过去,以剑迎击郁回,郁回应变得快,纵能躲过,反手回击。
这时,青葛的利箭射出,一口气七支箭,分射郁回全身各大关键穴位。
刹时,寒光暴射,箭雨无声。
偏此时,叶闵的剑已出鞘,剑光凛冽,杀意四射。
郁回待要躲,却是不能,一把剑和七支飞箭将他所有的生路封死。
最后他一咬牙,闪身后退,躲过了那七支飞箭,可叶闵的剑却刺在郁回胸前,一时血光迸溅,郁回脸色大变,仓促后退数步。
郁回咬牙,儒雅的面孔狰狞扭曲,煞白如纸:“你们以多欺少,好手段!”
叶闵眸中苍白空洞,不过面上冰寒:“你们杀我父亲时,可曾讲究过手段?”
说完,他连人带剑,疾攻郁回,杀意凛冽。
宁王带着青葛从旁掠战,这时陆续有王府侍卫并兵马首领前来,转眼间,宁王身畔已经聚集了上百精锐,所有的人都手持长弩,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一战。
郁回受伤,本就落在下风,他听着身边惨呼之声接连响起,那都是他的人!
眼前叶闵剑法超绝,越战越勇,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心知大势已去,颓然之际,再次中剑,脚底下一个踉跄后,周围无数双剑已经齐刷刷地指向他。
他逃无可逃!
郁回抬眼看过去,他看到了叶闵眼底的冰冷。
他哈哈一笑:“你已经瞎了吧,叶城的儿子竟然瞎了!你知道叶城临死前有多惨吗?”
叶闵眸底腾地燃烧起彻骨的恨意,恨得削瘦的身形在颤抖。
郁回笑得阴冷残忍:“他被几十匹马轮流踩踏,成了肉饼!”
叶闵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直接回击:“那你侄子呢,你侄子在我手下数年,受尽折磨!如今他已经被人千刀万剐,你可知道,那都是你咎由自取害了你侄子!”
郁回听着,神情悲凉,他不再理会叶闵,喉咙中发出桀桀的怪笑,指着宁王道:“还有你,你那母妃,你可知道她原来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
这话说到一半,叶闵的剑已至,锋利冰冷的剑无声刺入他的咽喉。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鲜血自他口中不断涌出,之后他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
相较于叶闵几乎颤抖的愤怒,宁王语气却颇为平淡:“把他带回去,挂在城门前示众,本王要让黄教所有教众看看,他们神通广大的教主是什么下场。”
此时暗卫们得令,前去支援火器拆除,宁王牵着青葛的手,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回首,只见叶闵依然站在那里。
削瘦颀长的身形孤零零地立着,身上染血的白料被风吹得簌簌而响。
他手中依然握着那把剑,剑尖在颤,颤抖的剑尖在缓慢地滴血。
青葛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许久前,他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推下蛇窟的样子。
她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无上的权威,有力的大手掌控着自己的命运,自己逃无可逃。
可现在,他的背影是如此萧瑟单薄,以至于让她生出许多不忍心。
众多暗卫侍卫陆续撤离,宁王依然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叶闵。
叶闵感觉到了,他缓慢地抬起首,用他空洞的视线,凭着直觉对上宁王。
宁王开口:“他已经死了,我们终于做到了。”
叶闵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没能发出声音。
宁王:“走吧。”
叶闵半垂下眼:“嗯。”
两个人之间都不曾多言,不过青葛觉得,他们有一种不必多言的默契。
宁王带着青葛, 径自翻身上马,两个人共乘一匹。
当着这么多暗卫,这么多侍卫的面, 坦坦荡荡, 毫不遮掩。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夏侯止澜的死,也或许是那人头的惊吓, 此时的青葛恨不得向天下人宣告, 这就是她的男人,是她一生挚爱, 而他好好地活着!
在饱受惊吓之后猛然得到的惊喜, 让她的心几乎炸开, 开成了花, 完全无所顾忌, 甚至恨不得大叫。
很多人死了, 一层层的伤心累加下来, 她已经迟钝麻木。
可现在, 他还活着,可以陪着她, 可以陪着他们的孩子!
宁王自然更没有什么顾忌, 他用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她,强悍地将她搂在怀中。
他抱着她, 带着众多暗卫和侍卫,纵马下山, 这一路上时不时看到各路流兵,都是遇到火器爆炸之后分散开的, 多少身上带些伤,宁王命底下来对他们进行安置救治。
众人先来到山下那处破庙, 才一下马,青葛便看到晚照正焦急地侯在那里。
她见到青葛,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了青葛:“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
青葛看她眼眶都已经红了,便也抱住她:“我好好的,一点也没受伤!”
晚照哭着笑起来:“我们赢了!”
青葛:“是,而且我们都好好活着!”
这么说着时,两个人看着对方,突然都想起昔日,和叶闵的那一战。
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她们都赢了!都活着!
晚照正激动着,突然意识到叶闵在,他白衣染血,无声地立在一旁。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瞬间冷静下来。
青葛安抚地捏了下她手指,之后才和宁王一起进去庙中。
就在破庙中,亮着一盏粗糙的马灯,破败的案几上是京涌山的舆图,舆图上做了复杂繁琐的标记,而在舆图旁边,则是青葛带回来的那张阵法图。
青葛扫过这两张图,快速做着对比,显然就在对付郁回的间隙,千影阁众暗卫已经拆除了几乎过半的火器,山中危险降低许多。
这时又有暗卫并王府侍卫来报,提起各处火器拆穿情况。
宁王亲自将这些汇集起来,逐个做上标记。
宁王:“你拿到的那本账册,我看过了。”
青葛听这话,便想起夏侯止澜,想起他坠落的那一幕。
胸口便觉闷闷的。
宁王感觉到她的情绪,黑眸安抚地看过来:“那次之后,他大受打击,愤而杀了阿隼,之后便投身黄教,勾结四大世家,并和三皇子扯上关系,如今看来,他当时便已经想好,要以身入局,要把他们全部拖下水,和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青葛无意识地望着舆图上一个个的标识:“看来是了。”
宁王:“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取得他们所有人信任,并拿到这么多关键线索,看来付出了许多。”
青葛:“嗯。”
宁王抬起手,将她的指尖拢在自己的手心中,温声道:“他为了你,也算是费尽心思,这次立下大功,我会为他请功,如果可以的话,把他——”
青葛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声:“就他自己来说,他也不想回去吧。”
毕竟留在夏侯氏那么多年,他怎么回去,怎么有脸说他是胜屠雅回的儿子?
宁王:“这个稍后再议,我会设法。”
青葛:“嗯……其实我也没什么太难过的,他走到这一步,原本也不可能苟活了,至少临走前,我们算是和解了。”
只是她想起他时,心里会难受,有些钝痛。
一时又想起白栀,白栀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早知道他会死,但现在终于听到了,心里到底不是什么滋味。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大喜大悲大痛,几乎一起袭来,她完全理不清心里的各种情绪,只是凭着一丝理智吊着。
如今总算可以放松下,于是那些痛,便后知后觉地袭来。
宁王:“那个孩子,我们好好替他养着,至于要不要送他回缥妫,看他自己意思。”
青葛自然没什么异议:“嗯,你说得对,有朝一日,希望能还他一个清白名声,到时候他的孩子带着他的灵牌回去故乡。”
宁王:“好,我会安排妥当。”
这么说着间,青葛想起郁回所说:“皇上那边,情况怎么样?那件衣袍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宁王略沉默了下,轻描淡写地道:“父皇确实对皇兄生了疑心,由此软禁了母妃和皇兄,这时候,三皇兄趁机发难,我这才回去,赶走了三皇兄,解了此困,至于那件衣袍,确实是为了蒙蔽三皇兄而使的障眼法,那人头只是三皇子手底下一个叛军的人头,故意用了我的衣袍包裹。”
青葛听着,看来那郁回说的倒有七八分真,三皇子趁机发难,逼着皇上拟定圣旨,要立他为储君,只是宁王赶回去后,自然不可能轻易被人砍了,是他反杀了三皇子。
宁王大闹校场,主动卸下兵权,反而逃过这一劫,避免了和皇上的正面交锋,此乃大幸。
不过青葛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三皇子既已成功使得皇上疑心太子殿下血脉,他为何又急于求成?他分明可以徐徐图之。”
宁王神情很淡:“因为父皇一气之下,龙体欠佳,若是父皇就此驾崩
,那一切便成定局,到时候他再反皇兄,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只能趁着父皇这口气还在,尽快废了皇兄的储君之位,这样才能求一个稳妥。”
青葛听此眼,看向宁王。
破败的庙宇中,泛着淡橘色的火苗倒映在他墨黑的眸子中,那张绮丽的面庞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晦暗。
这时,宁王薄锐的眼皮抬起:“在想什么?”
视线相接间,青葛道:“你故意的,故意这么设计,要让人误以为皇上病入膏肓,逼着三皇子狗急跳墙。”
宁王轻笑,眸中锋芒乍现:“是,就是要他得意忘形,不然呢,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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