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寂静无比,凉风飒飒,只余林中怪鸟发出几声啼鸣。
不一会儿,身后闪出几道黑影,默默跟了上去,眼睛紧紧盯着矫健无比的身影。
“九姐姐,那些人好生狡猾,我们都追了两天一夜了,他们不停的换人逃窜,将我们当猴耍!”
司葵瞥了一眼气鼓鼓的人,目光清冷,音色浅淡,“沉住气,追到最后一刻。”
“是!”
待距离拉远,他们又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乌藉回头看了一眼密林深处,额前狼牙额饰闪烁,透过密林间隙,远处隐隐还能看见几点灯火。
他们离黎州城,越来越远了。
月华流转,照耀着中原大地,地上万千灯火应着天上星河。
距黎州城百里之外,蹄声如雷,刀枪剑戟,似海如潮,不顾一切的朝着黎州方向涌来。
万马奔腾,烟尘滚滚,铁骑犹如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势不可挡,震踏着中原大地。
领头的人举起弯刀,调转马头振臂高呼,“勇士们,盛安郡主就在前方,我们去生擒她!”
“生擒郡主!”
“生擒郡主!”
“生擒郡主!”
士卒举刀应和,铁甲凛冽,眼中满是兴奋,随后奋力扬鞭,朝着黎州方向猛扑而去。
黎明破晓的那一刻,几道黑影弃了马,追着几人来到某处高山。
只见一人身着月白色锦衣,身姿颀长,立于崖上,周身站着无数侍从。
几人风尘仆仆而来,将怀里的东西拿出,快步走上前去,跪地奉上。
“殿下,属下将宸妃娘娘迎了回来。”
萧如顼猛然回头,垂眸看着盈满裂痕的陶俑,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抬手将陶俑抱入怀中,上挑的眼眸微颤,“母妃,儿臣不孝,让您受苦了!”
自从那老东西进了城,就不再听从他的调遣。
他这才亲自走险派人去劫,又生怕被人追踪,让人绕了三天,才将陶俑送到他的手里。
此地距黎州有一段距离,是北幽铁骑的必经之地,他要亲自将人迎入黎州!
密林之中,暗卫隐于树冠之上,四处戒备,悄无声息的,像是与周围景物融为一体。
“啪嗒”一声,一阵轻微的细响击着树干,几双眼睛同时朝着声源看去。
他们刚一转眸,一阵杀意陡然从身后传来,不待他们做出反应,一双手捂着他们的嘴,手起刀落,鲜血瞬间喷出。
几人敛着气息,落在一处矮坡下。
乌藉手中双刀染血,褐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抱着陶俑的人。
“九姐姐,何时动手?”
让他们好找,一路上弯弯绕绕了这么久,还不是被他们找到了。
司葵清冷冷的眼眸扫了一眼周围侍从,手一抬,音色低沉,“拿弓来,公子说了,勿要纠缠,只取敌首。”
话音刚落,一阵大地震颤的声音蓦然传来,她动作一顿,静静听了片刻,瞳孔猛然一缩。
“不好,有大批军队前来!”
乌藉一惊,“那该怎么办?”
“沉住气,趁机取敌首。”
崖边突然响起一阵狂笑,只见那人抱着陶俑,听着阵阵蹄声,看着不远处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盛安啊盛安,北幽大军已到,此次你跑不掉了,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山隘下千军万马,宛若踏碎千山而来,扬着蔽日的旌旗,疾如奔雷,朝着前方奔袭。
他眼里满是疯狂,抬手抹了一把笑出的泪,宽袖一扬,高声大喝,“来啊!都来!让黎州湮灭于战火,让盛安死于城破,让西域君主葬于中原……”
“轰隆”
一阵惊雷蓦然落下,晴空万里的穹顶瞬间阴云密布。
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战争气息,泱泱乌云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围侍从看着在崖边发疯的人,纷纷垂下头去。
萧如顼迎着风,迎着阵阵杀声,迎着烽火硝烟,高高扬起下巴,重重指着山下。
“大盛最尊贵的郡主又如何!西域最高贵的君主又如何!中原最稳固的城池又如何,还不是都被本殿玩弄在手!
她杀了人,本殿便让人去杀她!谁挡谁死!本殿要让她千百倍的奉还!本殿才是玩到最后的人,本殿乃未来的储……唔……”
一支长箭在空中划出黑色光线,撕裂漫天的疯狂而来,伴着他的呼啸,直直钉在他的胸膛。
他一仰头,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朝着山下坠落,周围侍从脸色一变,惊呼出声,“殿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般,只听“嘭”的一声,一道身影砸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怀里紧紧抱着陶俑,眼珠微微颤动,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扯出一个带血的笑,随后千军万马一踏而过。
他亲手谱了一场乱局,如今,亦由他第一个迎乱局开场。
可是,这又如何,终究万物都入了他的局。
司葵扫了一眼跪在崖边,六神无主的侍从,抬手收了弓,领着人快步往回走。
“乌藉,快,带人抄近道回城,将黎州城的所有狱主召回,守在公子身边,我随后到!”
“是!”
司葵翻身上马,扯下内衬上的白布,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一行小字,随后抬手抵在唇边,一阵嘹亮的声音传远。
不一会儿,无数雄鹰俯冲而下,绕在她的身边盘旋。
她抬手将白布塞入竹筒,摸了摸雄鹰的尖喙,“将信传回大漠,要快!”
雄鹰尖啸一声,瞬间展翅飞远,翻云越海,朝着大漠滑翔。
她抬手摸了一下肩上的雄鹰,音色低沉,“去找画殷。”
画殷应该已经被中原人送到了边境,如今正从西域边境往黎州赶,让他回去直接带兵前来。
君主派了八位狱主陪他,如今黎州只余九位狱主,北幽铁骑来势凶猛,怕是不好对付。
夕阳的余晖洒了满城,冷风呼啸,如血的云朵挂在天边,时聚时散。
黎州城拉起城防,派去侦查的人久久未回,守军面容肃穆,紧紧盯着城门口。
只见闻战火将至,寥寥几个百姓信以为真,匆匆收拾行囊逃出了城。
不一会儿,几人策马而来,身后跟着疯狂向回跑的百姓,像是正被什么追赶,满脸惊恐的大叫。
“北幽大军来了,北幽大军来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守卫一怔,瞬间张弓搭箭,随后击鼓鸣镝,整个黎州城都带着几分颤动。
“敌袭,敌袭,全城戒备!”
城门守将看着百姓全部入城后,大喝一声,“快关城门!”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宛如洪水猛兽,不断朝着城池逼近,像是要将山河倾覆,城池化作一片废墟。
一黑衣女子拼命策马,身后黑云压境,在城门合上的那一刻,跃马入城,青丝微扬,带起一阵风声。
残阳如血,旌旗猎猎,漫天箭雨划破长空,迎着寒甲而去……
晨雾盈满山间阡陌,恰逢雨过初晴,四周山色空濛,青翠欲滴。
千山初醒,朝云出岫,一条小路在碧草丛生之中蜿蜒前行。
“别跑!”
一小孩追着蝴蝶而过,草尖露珠被他带落在地,红彤彤的脸上盈满兴奋,欢快的在路上奔跑。
突然,脚下一滑,水润的眼睛猛然瞪大,瞬间朝着地面扑去。
一道纤细的身影掠过阡陌,身姿翩跹,踏着碧草而来,白皙的手握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拽,瞬间将他拉回原地。
“小朋友,好好看路啊。”一道清冽的声音落下,带着几分俏皮与天真。
小孩吸了吸鼻子,显然有些被吓到,待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眨了眨水润无辜的眼睛。
“谢谢你,我家就在前面,我可以让我阿娘给你饭吃。”
“……谢谢你,我不是要饭的。”
小孩一怔,眼前的人衣裙破烂,两个辫子歪歪斜斜的垂在胸前,头上还顶着几片绿叶,和阿娘说的叫花子一模一样。
“小朋友,姐姐不要你的饭,可以告诉姐姐进城的路怎么走吗?”
小孩眨了眨眼睛,抬手指着前方的路,奶声奶气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经过一座木桥,就到城里了。”
“多谢小友。”
“不客气。”
随后那人向后一招手,一玄衣公子缓步走来,腰间金链晃荡不已,身姿修长,气韵清贵,朝着小孩微微颔首,随后跟着那人远去。
小孩呆呆的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携手走在荒草丛生的阡陌上。
晨起的雾气晕染着两人的轮廓,衣摆交叠,柔和而缱绻。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拔腿朝着一人跑去,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那人的手中。
“给你,阿娘说,要知恩图报。”
那人眼睫轻眨,头上绿叶轻颤,两条歪歪斜斜的辫子懒洋洋地垂在胸前,散乱又生动。
看着手里的糖,弯唇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快回家去吧。”
小孩点了点头,看着两人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晨雾缭绕的乡野间。
他收回目光,开心的笑笑,他报恩成功了,随后一蹦一跳的往家走去。
穿过蜿蜒前行的小路,但见一座木桥横在溪流之上,往下水流迸溅,激流如奔。
叶昭榆眼睛一亮,拉着身边人的袖子摇了摇,正准备开口。
突然,一群人蜂拥而至,踏过木桥,朝着山间逃窜。
她被一只大手护着躲在一旁,蹙了蹙眉,拉过一个老人询问。
“老伯,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都要往山里跑?”
“北幽大军突袭,黎州城都快要失守了,我们不往山里逃,还能逃去哪啊!”
老伯说完,甩开她的手,急急朝着远处跑去。
“轰隆”一声,消息在她耳边炸响,叶昭榆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微微发抖。
黎州失守?黎州怎会失守!?
随后甩开身边的人,逆着人群而去,朝着前方奔跑。
此时城内,战火纷飞,百姓疯狂逃窜,震耳欲聋的杀声将整座城池包围,绝望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九天流火飞溅,越过长空而至,将秀丽的江南岸烧灼,百姓跪在地上尖叫不止,嘴里都叫着一个名字。
叶昭榆刚踏入长街,瞬间便被绝望的尖啸包围,除了冷风在战火中低语,她只听见所有人都喊着她的名字。
“盛安!”
“盛安!!!”
她脑袋一阵晕眩,被疯狂的叫喊声包围,绝望又痛恨。
城外千军万马用刀剑催促,唤着她的封号,隔着厚重的城墙传来,声震九霄,带着势在必得之势。
城内百姓绝望尖啸,随着城外一起喊叫,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将此刻的痛苦与绝望喧嚣。
盛安!盛安!盛安!!!
字字凄厉,声声泣血,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她。
她身形不稳的朝前踉跄了几步,又瞬间被一只大手扶起,“可有事?”
她头皮发麻,凉意从脚底向上蔓延,耳边充斥着所有人的呼喊。
独独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转眼,便弄成了这幅局面。
她摆了摆手,声带震动,隔了许久才艰涩的发出声来,“我没事,我没事……”
随后机械的朝着城门冲去,那是她的子民,他们在唤她,她要去守城。
城门口,士卒铁甲染血,看着城门将破,一个又一个的冲了上去,用身躯筑成一道壁垒。
城上守军奋力厮杀,铁甲光寒,杀声震天,将翻城扑来的人斩于城下。
北幽八万大军压境,黎州守卫不足一万,郡主带的五千精兵与侯府众人投身守城,堪堪凑够一万五千人马。
他们浴血一夜,以一敌十,骸骨成堆,不死不退!
一人满脸是血,握着从门缝中刺进的长刀,手中血肉模糊,大喊道:“快守住,守住城门!”
战火烧灼了一夜,将军带人死守了一夜,未让蛮夷铁骑踏入黎州城半步。
如今将军殉城,我等稳持军幡,死守城门,不死不退!
城外战鼓急促,喊声震天,随着一阵巨大声响落下,城门瞬间被大力撞开一条缝。
“嘭”的几声巨响,离得近的士卒被震飞在地,数个身材魁梧的蛮夷拿着弯刀便要冲进城来。
“咻”的一声,风声呼啸,一柄长枪撕裂长空而来,来着万钧之力,寒光一闪,瞬间将冲进来的蛮夷带出城门。
一红衣小姑娘飞身而至,身姿飒沓,铿锵英勇,接过倒下士卒手中的长枪,枪柄一甩,挥出万丈杀意。
随后冲去城门,不顾一切的和门口守军一起厮杀。
“噗嗤”数声,红缨染血,兵戈铮然,滚烫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
她神情木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机械的将要冲进来的人毙于枪下。
不能让他们进城,坚决不能让他们进城!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战马嘶鸣,重甲逼至城下,突然战鼓大作,犹如滚滚惊雷,响彻天地。
黑云愈演愈烈,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带着血的硝烟。
狂风卷起了烧焦的旗帜,目之所及,皆是疮痍。
在鼓声响到顶的那一刻,空中雷雨大起,滂沱着厮杀,冲刷着血色。
北幽首领坐在马上,沐着大雨,看着黎州城门将破,细长的眼睛微眯,抬手摸了摸蜷曲的胡子,大喝一声。
“勇士们,一鼓作气,拿下黎州城,生擒郡主!”
“好!好!好!”
阵阵叫好声刚落,城门口猛然倒下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漫天金丝铺陈,在九天流火中摇曳,金丝所到之处,尸骸成堆,竟一时将城下铁骑逼退数尺。
雷声大作,骤雨不歇,只见一人踏着尸群走来,墨发飞舞,衣袍猎猎,千军万马之前,霸道巍然,带着几分睥睨万物之势。
随后一红衣小姑娘手持长枪,领着九位少年而来,身后跟着无数守军,长枪直指北幽铁骑,寒眸一抬,厉声下令。
“迎战!”
数千精锐悍勇之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冲杀声,不顾一切地朝着如山铁甲冲去。
兵刃既接,鲜血横飞,无数士卒跃马杀敌,护民护城。
四周大雨磅礴,冲刷着万物,叶昭榆长枪一扫,气贯如虹,犹如破军之势,瞬间将冲上前的蛮夷击倒在地。
血水顺着她的发尾滚落,周围厮杀声惨烈,她飞身前去将要倒下的军幡扶起,抬首大喝。
“杀!今日军幡不倒,我等不退!”
漫天血雨中,只见玄色大旗危立,印着“盛”字的旗面踩着鼓点一下又一下的翻腾,带着不甘被禁锢的抗争。
黎州守军看着扶旗而立的女子,满身孤勇与傲气,不惧,不屈。
像是荒原中燃起的一簇野火,带着席卷万物之势,将一切黑暗与颓废烧灼。
他们胸中陡然燃起沸腾的战意,女子尚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们大盛的儿郎更当如此!
乌藉手握双刀,飞身将朝他冲来的人斩杀在地,随后一个旋身,将围在叶昭榆身边的人踢翻。
君主有令,让他守在郡主身边。
有他在,谁也别想动她。
他抬眸看着冲杀在最前的人,周身暴戾之气翻涌,杀意大开大合,漫天金丝染血,将半边天都染红。
所到之处,犹如开山裂石,无人可阻,带着千锤百炼而出的锋芒,将战意沸腾至高潮。
鎏金面具覆盖下的双眼,冰冷暴戾,抬手间,将整个战场拉入炼狱,血雨不歇,惨叫不止。
北幽首领坐在马背上,目光透过雨帘,死死盯着将战局扭转的人,咬牙切齿道:
“就算你以一敌百又如何,我有千军万马,你只有一人,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的话音刚落,瞳孔猛然一震,眼中有三支重箭掀翻雨帘而至,裹挟着万丈杀意,像是要瞬间将人贯穿。
他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大喊,“布盾,布盾!”
周围士卒飞身而来,叠成人墙,将厚重的盾牌垒好。
下一秒,“嘭”的一声巨响,万钧之力撞来,人墙瞬间倒塌,盾牌炸裂,直直将无数士卒带飞数米。
北幽首领坐下战马一惊,嘶鸣着跃起,蓦然将马背上的人甩飞在地。
“啪嗒”一声,首领身后军旗倒塌,随他一起砸在地上,周围士卒惊叫不已,他满眼惊恐的朝着雨帘那幕看去。
只见那人手握重弓,身姿肃杀,岿然立于血雨泥泞之中,周身散发着撕碎万物的强势。
那浓厚的血煞之气隔着千军万马都能闻到,百战封神的人,怎会轻易败于一场血雨。
他看着那人又拿起重弓,顿时面色一白,高喝一声,“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西域君主的箭,常用来万人中取敌将首级,威慑敌军于百里之外,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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