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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夜偏宠(陆今宜)


合约即将结束,所以该散场了,是么?
梁世桢眸色转深,喉结急剧滚了一下,空气里凝结的似乎只有沉默。
少顷之后,仍旧还是沉默。
全蓁没想到他发现地这样快,紧张地吞咽一下,“我……”
梁世桢深深呼吸,打断她的解释,他一手托着笔记本,沉沉看向她,兀自重复刚刚那句话,“全蓁,我不值得你的信任吗?”
从“蓁蓁”到“全蓁”。
全蓁眸色黯了下。
她的指尖搅着他为她披上的披肩,纤薄的肩膀下,是摇摇欲坠一颗胀痛的心脏。
她低声说,“不是……”
可是她的声音太低太轻,轻到梁世桢根本没有听见。
他将笔记本重新合上,默然将一切恢复如初。
全蓁裹在毛毯埋在沙发上,这书房静到,他好似从未来过。
沈令伊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深夜接到全蓁的电话。
她“喂”了声,忽地听到电话那头一声微不可察的抽噎。
沈令伊一怔,下意识拧开床头灯,坐起身。
“怎么了蓁蓁,谁欺负你了?梁世桢?”
全蓁仰头,悄悄揩去脸上的眼泪,瓮声瓮气的,“没有。”
“那怎么了?”沈令伊循循善诱。
全蓁吸了吸鼻子,两腿屈起,她一臂搂住,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小声说,“我觉得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什么事?”沈令伊脑中检索半天,还是想不出,只试探着问,“关于你们家老爷子?”
最近梁家最大的就是这事了,“还是那张照片?”
毕竟蓁蓁不喜欢曝光生活,那张照片的存在会让她不高兴也情有可原。
然而,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
她捏了下鼻端,有些头痛,“因为你要出国?”
全蓁点一下头,想到沈令伊看不到,才嗯一声,说,“可这是我本来就决定好的事……他应该也知道吧?”
“不对不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令伊与全蓁看问题的角度全然不同,她对着空气挥一下手,叉到腰间,“我觉得你的关注点完全错了!”
“嗯?”全蓁脑子里一团乱麻,此刻虚心受教,“哪里错了?”
沈令伊开始提问模式,“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全蓁:“我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很突然……而且我们最近太好了,总觉得现在说这个,很扫兴……”
“好,就当是突然。”沈令伊问,“你想过吗,如果你要出国,你跟他怎么办?”
全蓁愣怔片刻,茫然答,“没有……”
“对吧!问题就出在这里!”沈令伊一锤定音,“你的关注点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他在意的是,你居然没有跟他商量。”
“商……量?”全蓁不理解,“这个也要商量?”
沈令伊:“当然要!前者代表你只考虑了自己,而后者代表,你把他放进了你的未来。”
“这两者性质截然不同好吗!”
全蓁怔然,眨了下眼睛,她难得有些颓然地将头埋下去,很是泄气地开口,“怎么办伊伊,我是不是完全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
“怎么会?”沈令伊安慰她,“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呀。”
“那怎么办?”全蓁完全将她当主心骨。
沈令伊见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睡得着吗?”
全蓁果断摇头,“心里很乱。”
沈令伊又问,“那你想不想见他?”
晚上闹成那样,她心里当然不好受。
她是有一点抗拒矛盾的,因而在他离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全蓁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偏过头,很别扭地嗯了一声。
“那不就得了。”沈令伊说,“不爱才是最大的问题,他会生气说明他在乎,把问题说开就好了呀。”
全蓁闻言豁然开朗,她将手机轻轻往耳朵上压了下,下床趿上拖鞋,一边开门一边真诚道谢,“谢谢你伊伊,我知道怎么做了。”
沈令伊听罢顿觉欣慰,撂电话前说,“好,那你快去。”
全蓁点点头,任由她将电话挂断。
夜间一点,别墅静到落针可闻。
全蓁打开房间门,率先去敲梁世桢房间的那扇门。
里面久无人应,她困惑一秒,只当他睡着或者不想理她,可打开后才发现,那里面竟然是空的。
床铺整洁如新,他甚至连躺都不曾躺过。
不在书房,不在房间,这里又这么大,他能在哪里。
全蓁陷入一瞬茫然。
她上楼,依次走过三楼的各个房间,包括那间影音室,没有人。
二楼也没有人,一楼依旧如此。
全蓁推开门,去庭院,上一次在这里,她与他灵魂相碰,直至颤抖,可现在,仰头望月亮的人只剩她一个。
不是不觉得凄凉的。
全蓁不自觉抬手按了下眼眶,总觉得难过如影随形,从四肢百骸一点点钻出,她的心也好难受,好像被谁扯了下,酸得可怕。
就在眼泪要掉不掉之际,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在这里做什么?”
梁世桢从车上下来,自门外走进来。
他心中烦闷,出去找叶怀谦喝了杯酒。
叶怀谦看破不说破,情场老手似的但笑不语,末了临走前,赠他一句话,“女人是用来哄的,不是拿来生闷气的”。
梁世桢在这话里琢磨出几分道理,难得没呛声,酝酿一路腹稿,谁知尚未进门,便瞧见月下那一抹身影。
知道她也睡不着这件事,竟令他心里滋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愉悦。
他隐约唾弃这一秒的自己。
见她愣着,梁世桢三两步走过去,将方才的再问一遍,“在这做什么?”
全蓁绻了绻指尖,“……就,下来走一走。”
梁世桢看着她,微微颔首,“走完了吗?”
全蓁点头。
梁世桢:“那上去吧。”
他说着,便要率先进屋。
全蓁见状急了,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改口,“没,没走完……”
她眼带期待,犹疑地问,“你能、陪我、走一会吗?”
梁世桢面色不变,陈述事实,“很晚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全蓁讷讷松开手。
然而下一秒,梁世桢却又低头看着她,不咸不淡补充,“但已经这个点,再逛一会也没事。”
全蓁一霎抬头,眼睛亮起来。
该不该说,她的眼睛很好看,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一头懵懂亲人的小鹿,尤为惹人怜惜。
梁世桢忍了又忍,才没有伸手将她按到自己怀里,他沉默地陪在她身边,一如今天在书房的最后一刻。
这样的气氛令全蓁感到紧张。
她努力鼓起勇气,却还是只能我了半天,讲不到重点上。
梁世桢叹一声,心软了,他转身看进她紧绷的眸底,低声问,“想聊出国那件事?”
全蓁仰头看他,“是……”
她好犹豫,过来找他是一时兴起,然而现在却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聊起。
话题一时中断,全蓁站在月下,默默理了好一会头绪,“我没有想瞒着你,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是么?”梁世桢目光审视。
全蓁垂着眸,小声,“我觉得现在讲这个很扫兴。”
“那你原本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梁世桢看着她,淡声逼问。
全蓁咬唇,没有开口。
“没想好,对么?”寂静的月光下,梁世桢绷着脸抖出一根烟,他甚至没有点燃,似乎只是想叫自己平静下来,片刻后,他偏头,走近一步,继续问,“还是说……根本没想过?”
全蓁再度沉默。
男人有时候太聪明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在此之前,她沉浸在错愕中,的确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梁世桢知道了,他静静看她半晌,自嘲勾唇一笑,下出判断,“你不是没想好怎么说,你是不知道,如果你询问我的意见,我叫你留下,你该这么办?”
话落定的这一刻,全蓁切切实实感受到一股寒流,试图击穿她的心脏。
她的确有过那么一霎的念头,可是只是一霎而已。
他说过,君子论迹不论心,她只有过t不到一秒的犹疑,哪怕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然而下一秒,梁世桢眉眼深沉,居高临下俯身,他的嗓音是那么的艰涩,“如果我真的请你留下,你选择我还是它?”
他紧紧盯着她,似乎要将她任何一个微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哪怕、哪怕只有一秒的纠结也可以。
这至少证明,在她的心底,他在她的前途面前还是有那么一点分量的。
尽管这两者实则并不需要二选一。
可此刻,全蓁此刻的痛苦丝毫不比他少半分。
她觉得她像是被一片海包围,压得她透不过气。
前途和他,江山和美人。
多么相似的问题。
她知道他那日的停顿只是偶然,但或许不是呢。
全蓁不想问,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的无理取闹。
就好像她对未来的不安。
万一、万一不能长久呢。
她该怎么说服自己,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前途。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将他们的心都映得灰暗一片。
全蓁久久的逃避,拧着的眉,握着的拳,和几欲落下的泪都昭示她的答案。
她没有说,但是梁世桢忽然不想再听。
那根烟终究还是被点燃,他沉沉吸了一口,烟雾迷漫着缭绕在他的指尖。
相爱是否是痛苦的?
倘若不是,为何他们要这样互相伤害,为何要执着得逼迫对方,质疑对方。
他们是这样的口不择言语不由心,一定要在不可能的事情上寻求那么一丝他或者她正在爱你的证据。
明明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是要哄的,要慢慢聊。
可真的到这一刻,却是这样幼稚的争夺。
获胜又能这样?会快乐吗,抑或更加痛苦。
梁世桢吐出一口烟,尼古丁的气息混杂酒液,令他的心脏仿若幻觉般痛了一瞬,他感到一丝滞闷般的情绪。
梁世桢静了静,淡声表达歉仄,“抱歉,我不该问你这个。”
没必要争个高下。
倘若她想飞,他其实很乐意为她托举不是么。
只是不该是这样。
第三遍,梁世桢低头问全蓁,“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不值得你的信任?”
话毕,全蓁瘪着嘴一直摇头,眼泪落下来,将他的心烫出一道伤疤。
梁世桢问,“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全蓁嗓音破碎,“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所有……”
梁世桢难得有点焦躁,从她的道歉中品出几分别样的意味,“所以,原先在你心里的答案,是不值得是吗?”
这些问题于全蓁而言太快太生疏,他是暴烈的火焰,而她只是缓慢消融的雪山。
她不想对他撒谎,她只是没有想过,不代表真的那么想。
可她难过得讲不出话,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于是除了道歉,什么都不会。
梁世桢却误会,面色复杂而难看。
他的情绪看着比生气还糟糕。
可是他转身而去时,还是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全蓁在这一个动作间泪流满面。
她望着他缄默的背景,挫败蹲下身抱住自己。
……怎么办,她好像又将一切搞砸了。
她明明,她过来找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要这么说的。
今晚的气温其实远远谈不上凉,但全蓁却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凉。
比起持久,她好像更擅长破坏一段关系,可是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全蓁揪着自己的衣襟,哭得心脏不住发紧。
完蛋了,她想。
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这样精益求精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样糟糕的她,这样算不得完美无缺的关系。
更何况,她真的错得很离谱。
全蓁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哭,越想哭心就越疼,心越疼就越是会想到梁世桢离开的背影。
他那么无情,给她披西服的动作也好似缅怀,像是最后一次。
她哭得好专注,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像是已经提前预见到散场。
模糊的视线里,全蓁甚至连面前什么时候出现了皮鞋的鞋尖都不知道。
男人去而复返,几乎是有些无奈地将她拉起来。
全蓁被那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怔,她错愕仰头,对上梁世桢柔和下来的目光。
“为什么这么爱哭?”
说完,梁世桢不由分说将她按进怀里。
忍了一晚上,他终于没抵住内心的煎熬。

这么短的时间,甚至不足以让他看完一份合同。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难得体会到一瞬的思绪纷乱。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掐了烟,转身往回走。
果然,小姑娘又在哭。
明明算是坚强的人,却总是被他撞到泪眼婆娑的时刻。
也不知这算不算是某种另类的缘分。
他近乎是感慨般叹了一声,抚一下她的面颊,嗓音磁沉,“怎么办,觉得自己有点混蛋。怎么总让你哭……”
床上要哭,现在也要哭,女人真的是水做的么。
全蓁表情怔忪,眼睛微微张大,她撇着嘴,明显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傻乎乎问,“你、你怎么不进去……”
明知故问。
梁世桢低头看向她,语气堪称克制,“你在哭,我怎么进去?”
一个人偷偷哭跟被人看到光明正大哭有本质区别,全蓁一下觉得不好意思,别过脸,徒劳地用手背去揩那越溢越多的泪水。
好丢脸,擦都擦不完。
没办法,她只好佯装淡定,佯装不在意,很别扭地开口,“可以进去的。”
反正她这么糟糕,不必管她就好。
这话说完,空气里安静片刻,全蓁只当他又生气了,赶忙转过头试图捕捉他的表情,谁知她撞进一双无比深邃的眼,那双眼的主人缓缓俯身,同她目光平齐,淡声问,“真的?”
全蓁愣了下,口不由心,语调艰涩,“……真的。”
“这样。”梁世桢听罢微微颔首,他好似真的全然领会她的字面含义,折过身便真的要走。
全蓁急了,下意识伸手去拽他的衬衫下摆,然而等梁世桢真的看过来时,她却又仿佛被那目光烫到一般,慢慢缩回了手。
梁世桢见状一把攥住她的腕,他锁着她闪躲的眸,摩挲两下那腕心,低下头来,要一个答案,“究竟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阒静的夜里,他的嗓音太能蛊惑人心。
全蓁近乎是被他引着,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要走……”
梁世桢满意了,轻笑一声,“既然不想我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我就算了,还讲反话?”他凑过来捏她的脸,“从哪学的口是心非。”
他那下是用了力道的,全蓁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脸,有点委屈,“我没有。”
“既然没有,”梁世桢举一反三,“那你之前说喜欢我,是不是也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梁世桢静静看着她,追问,“喜欢我和想我留都是真的?”
全蓁骑虎难下,脸色烧起来,缓缓点头。
“那为什么让我走?”
天呐,他是真的不准备放过她了。
全蓁两手捂住脸,她早已经不在哭,只是被泪水泡过的眼睛是有些肿胀的,微微的烫。
“对不起。”她的声音从指缝间泄出,满满都是诚恳的忏悔,“求求你不要再问了。”
梁世桢被她逗得轻笑一声,终于饶过她,没有再问。
他牵着她进别墅,跨过几级台阶,步入深夜的书房。
门打开的瞬间,月光自窗帘间淌进来,屋内好似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浅淡柔和的光线将他们笼罩。
全蓁忽地抬头看向梁世桢。
梁世桢倏而将她抵到墙边,他微凉的身体压上来,气息灼热,呼吸滚烫,双手被他攥住,上举至头顶按牢,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呼吸便已被尽数掠夺。
……很不好意思,因为她似乎也在渴望。
从争吵开始,抑或之前?记不清了。
总之,她好喜欢他的吻。
那么强势,那么不由分说。
让她觉得,她正在被深爱。
全蓁笨拙地开始回应,他的舌很灵活,勾着她的,她却过分胆怯,想要后退,可是他怎么会允许她退缩,在她向后那瞬间,他卷过来,口允着她的,他叫她不上不下,难受煎熬。
就在她实在捱不住,将自己送过去时,室内那灯忽地被一霎点亮,宛如倾城日光陡然弥漫,而梁世桢也几乎在一瞬间,凭着超乎常人的毅力退开。
……为什么?
全蓁眨了下眼,很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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