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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夜偏宠(陆今宜)


“您呢?”郑欣怡意有所指,“她需要的并不是我。”
叶怀谦沉默一息,“再说。”
郑欣怡在艺人间口碑很好,她不卖弄资源,不打压艺人,她拿她们当朋友,当孩子,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
沈令伊与叶怀谦的事情,她知道,但是无力阻止,跟在他们这样的人身边,无异于献祭生命,你能得到什么呢,或许你一开始要的并不是爱,可你在这样的人身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沦陷呢。
他偶尔的温柔,持续的占有欲,心情好时出口的一两句情话。
你会不当真吗,你难道没有期望过希冀过那是真的吗?
郑欣怡为沈令伊难过,她说,“叶总,我不明白您在做什么。”
叶怀谦闻言对窗掸了掸烟灰,老实说,他也不知道。
她要得太多了。
叫他心烦意乱。
沈令伊被郑欣怡半骗半哄着上了飞机。
在起飞的嗡鸣声中,她鬼使神差将视线贴到舷窗边,深深往下望。
原来自深夜半空看去,港城是这样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这让她想起离开那一晚,她拉着行李箱站在人声喧沸的街头,酒店旋转门迎来送往,的士司机第三次问她目的地。
她蓦然回首,惊痛惊觉,原来世人皆有归宿,只有她,只有她没有。
沈令伊神情平静,拉下遮光板,疲惫闭上双眼。
圆满不是人生的常态,离别才是。
沈令伊在抵达海岛的过程中,做了个梦。
她梦到她与叶怀谦的第一晚。
那天,她刚参加完剧组的庆功宴,那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部 主演的电视剧,她是女主角,坐在最重要的那一桌,几乎所有人都来向她敬酒。
她全程飘飘然,来者不拒,仿佛第一次体会到做明星的感觉。
她喝完酒后眼眸晶亮,眼里清晰映出叶怀谦的模样。
男人姿态落拓,指尖点了根烟,将她塞进车内,嗤她,“出息,一部戏而已,高兴成这样。”
酒壮怂人胆,沈令伊不再怕他,手脚并用攀到他身上傻笑,“对啊,好高兴,你开心吗?”她伸手去抚他的唇,困惑道,“叶先生,你为什么总不笑?生活里没有令你感到快乐的事情吗?”
“没有。”叶怀谦攥住她四处乱摸的手腕,斥她,“别乱动。”
沈令伊果真不再动,她改为用眼睛盯着他,嘴巴喋喋不休,“叶先生,叶怀谦……”
她坐在他怀里翻来覆去叫他的名字,视线紧紧盯着他,眼眸灿若星辰,叶怀谦喉结微微滚动两下,语气生硬,“把嘴也闭上。”
沈令伊有点委屈,“哦”一声,说着就要爬下去,叶怀谦一手夹烟,另只手按住她臀,讲出的话十分不讲道理,“坐好。让你下去了?”
沈令伊闻言仰头看他,神情显出几分迷茫,他不准她乱动,不让她说话,却也不许她下去。
鬼使神差的,她眨一下眼,很虎地问,“是要在这里吗?”
他总要真的要她,不然他图什么?
沈令伊拍戏难免碰到激情戏,经验匮乏的她不肯露怯,私底下找过许多观摩资料,无论视频语音还是文字,她都一视同仁认真钻研。过程中难免心浮气躁,她无师自通学会怎么令自己开心。
根据理论与实践的双重结合,叶怀谦这种,在某网站类型里算是花样特别多的,她从前想过,此刻口不由心,下意识便问了出来。
叶怀谦眯了眯眼,伸手拍一拍她的脸,“想在这里?”
他问得随意,沈令伊却不吭声,眼睫垂下去。
哪怕神智不大清醒,她也知道这从来都不是她能做主的事情。
其实在哪都可以,无所谓的,他迟迟不来,她反倒心口惴惴,古时交易讲究钱货两讫,悬在她头顶的那把刀却迟迟不落下。
她不介意主动伸手推一把。
然而等叶怀谦真的叫司机随便开,开到他叫停为止之后,沈令伊才意识到,不是的,车里其实很不方便。
他抱她时她会撞到头,这样宽的后座在她眼里是这样的狭窄,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扣住脚踝拖回去,他们的呼吸时近时远,落在她的耳边时缓时急,现实与理论全然不同,她好痛,痛到趴在他肩头流眼泪,可疼痛之后,她又觉得是那么的空,骤然的收缩换来耳旁的一声闷哼,沈令伊觉得自己踩在云端,她迫切地需要抓住一些什么,来叫她落地。
于是,她睁着红通通的眼恳求叶怀谦,“……可、可以吻我吗?”害怕得不到满足,她小声加上一句,“求、求你了……”
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没有亲吻呢。
就算她不是女主角,她偷偷地贪心地,只当他这一刻的女主角可以吗。
沈令伊以如水眸光诉说。
叶怀谦沉沉盯住她片刻,最终俯身,掐紧她的下颌满足了她。
他吻上她的这一刻,沈令伊不知为何并没有闭眼。
她的心终于不再那么空,她的双脚踏到实地,落在他与隔板之间。
后来,她总在那双眼里寻找她的存在。
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妄,妄图在这场梦里就此沉沦。
可是现在想来,第一次相遇接吻上.床都是她主动,甚至于他从不留宿,也是她放下自尊,小心翼翼问他,她怕黑,可不可以请他留下。
如果可以,她想被他拥抱。
可惜人不可能永远天真。
就像她也不能一直做梦。
飞机颠簸降落,轰地一声,沈令伊裹毛毯满身薄汗。
她在些微的议论声中缓缓睁开眼。
到目的地了。
镜花水月终有时。
她的梦醒了,她该回到现实中来了。
沈令伊辜负郑欣怡期望,三天三夜没出门,阳台门大敞,她听着海浪声吹着海风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吃了睡睡了吃。
这里不是港城,认识她的人比会讲粤语的还要少,她头一次卸去女明星包袱,任由自己尽情颓废。
郑欣怡打来电话视察,沈令伊接起时,她险些被里面不修边幅的女人吓到,“沈令伊!我是叫你去睡觉的吗!”
沈令伊假装没听到,艰难举起一只手,对她打招呼,“嗨,欣怡姐。”
郑欣怡:“你把灯给我开开,看起来像鬼。”
沈令伊于是将镜头转过去对阳台,很是好脾气地说,“请你看日落啊。”
郑欣怡伴着日落跟她闲聊,“老实告诉我,这三天你出门没?”
沈令伊点头,想到她看不到,她轻咳两声,说,“出了,原来的房间看不到海,我叫经理给我重新换了一间。”
郑欣怡反复深呼吸,“你真是白瞎我的钱,这可是我自费给你买的,自费!你懂不懂这两个字的含金量?”
沈令伊盘腿坐起来,笑了笑,“好了,我给你报销,三倍怎么样?”
她有自己的小金库,三倍眨眨眼很能出得起。
郑欣怡气结,“姑奶奶,出去转转吧,谁要你的三倍报销?等等,你怎么还没给我转,有延迟?”
沈令伊笑出声,按下转账确认键,“抠死你算啦。”
见她笑出来,郑欣怡反倒不舍得挂断电话了,她犹豫许久,反复纠结,此刻终于狠了狠心,讲出口,“伊伊,叶总其实找过我。”
沈令伊怔了下,像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嗯?”
郑欣怡试探着开口,“他叫我好好照顾你……你们……”
郑欣怡想问,你们之间会不会有误会。
身为下属,她猜不透叶怀谦的心思很正常。
公司内最近都在传他预备结婚,可实际上,她在他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很清楚他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但人都会变,叶怀谦叫她照顾她,却又没有真的来找她……她实在无法看清楚,更无法断言流言真伪。
人心肉长,她见不得她视作女儿的艺人这样痛苦,所以她原本的意图实则是宽慰。
然而等她真的说出口,她才发现语言的力量原本是这样薄弱。
“当我没说。”她见对面人的笑容迅速敛下去,连忙将话题转开,“难得的假期,出去转一转,好不好?”
沈令伊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只点点头,将视频掐断。
郑欣怡的话宛如一声惊雷,将她隐隐作痛的心炸得粉碎。
沈令伊茫然地为自己披上一件外套,真的信了她的话,出门转一转。
楼下,斜对她窗户的地方便是蓝天白云、阳光沙滩与海洋。
欢声笑语不绝,有人悠闲躺平,有人追逐嬉戏。
沈令伊静静看了会,觉得没劲,转身往回走。
原来失恋是这种感觉。
她能吃能喝能睡,却觉得自己只剩一具躯壳,灵魂好像已经死掉。
沈令伊深吸一口气,回到酒店大堂,她机械式地刷卡上楼,途中差点撞到人,她下意识抬头道歉,出口那瞬间,却鼻翼抽动,猛地呆了一瞬。
空气漂浮着一阵熟悉的气息。
像凛冽冬日,她站在悬崖边,风从谷底卷上来。
寂静,危险,孤寂。
这是叶怀谦留在她嗅觉里的深刻烙印。
沈令伊睁大眼茫然四顾,周遭不同肤色的人群被她一一扫过,还没到达她所在的楼层,她却捏着房卡无知无觉踏出去。
铺着地毯的走廊能够吞没噪音,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近乎遵循本能,拐过一道又一道弯,将将行至另一处电梯,“叮”地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身姿落拓,拉着行李箱,指尖漫不经心夹根烟。
沈令伊一霎屏住呼吸,身体快过大脑,她疾走两部,踉跄上前拽住他的腕,“叶……”
“小姐,你哪位?”陌生男人被漂亮女人搭讪心情显然不赖,低下头来时,笑意从微微勾起的唇边流露。
不是他。叶怀谦的气质不会这样浮,他见过太多,散漫而意兴阑珊,从不会被美貌勾起欲望。
沈令伊怔怔将手拿开,“抱歉,我认错人。”
男人却只当她在装矜持,低头自以为了然,笑着问,“这算不算是最新的搭讪方式?”话没说完,他被眼前的女人吓到了,“喂,你哭什么?不至于吧,我又没说不给你联系方式……”
沈令伊的泪落得猝不及防,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
搬走那天,她没有哭,半夜打车去郑欣怡家时,她也没有哭,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坦然面对失去他的现实。
可这场阵痛在半个月后却是这样的来势汹汹,港城这样小,世界那样大,她一次都没有再遇见他。
……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切身意识到这点,沈令伊揪着自己心口,缓缓蹲下去号啕大哭。
她的眼泪也这样懂事,仗着不会有人认识,情绪来得如此不讲道理,就此决堤。
男人以为自己碰上什么神秘组织,骂了声,“搞什么。”赶紧拎着行李箱飞速逃离现场。
唯一的观众离开,沈令伊愈加肆无忌惮。
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眼泪便越收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很少哭的关系,她好像一开始哭便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根本难以停止。
不知哭了多久,蹲到她腿发麻,等到她终于觉得这样好丢人。
她正想扶着墙站起身,却听到对面一声轻嗤,“真能耐。”
沈令伊疑心自己听错,眨两下眼,刚刚哭过的眼眶通红,还泛着酸意,她伸手揉了揉,抬头看向对面。
叶怀谦穿一身休闲款的黑色衬衫与长裤,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她拍戏时在寺中为他求的黑色手串。
他不信这些,沈令伊此前从未见他戴过。
眼下,那戴着珠串的手上夹了根烟,空气里混杂着一股他的气息与烟草味,叶怀谦掌心向上,向她招了下,嗓音透着股无声的威压,“还不过来?”
沈令伊闻言,本能朝他走过去,人真的到眼前,她反而呆起来,有一点不敢认,“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电光火石间,她的腕心便被叶怀谦扣住。
他用的力道很大,大到沈令伊没有任何缓冲,便被他径直拽进屋,后背生硬地撞上门板。
她痛得“嘶”了声,觉得骨头都要断裂,叶怀谦却根本没管她,掐了烟,捏住她的下颌吻下来。
他一向不懂得怜香惜玉,唯一的怜惜只有在她受不了掉眼泪时。可沈令伊的眼泪在刚刚掉光了,她睁大眼张开唇,几乎忘记呼吸,任他狠狠咬上她的唇。
疼痛令人深刻,疼痛使她知道,眼前这一切不是幻觉,是真的。
沈令伊回过神,正要沉浸在他的吻里,可叶怀谦却深沉盯她一眼,一瞬抽离。
他甚至还记得她刚刚的问题,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重新点燃,哑着声回复,“你到这的第二天我就在了。”
沈令伊懵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吻真的结束的现实,她有点委屈地问,“那你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告诉你是吗?”叶怀谦打断她,保持着禁锢她的姿势,居高临下发问,“沈令伊,你走的时候,告诉过我吗?”
沈令伊被他问得心虚,“那是因为……”
“因为有人去找你,说我要结婚,你就一声不吭走了是吗?”叶怀谦掐着她腰的掌逐渐收紧,从动作间流露出几分咬牙切齿。
沈令伊被他箍得骨头都要断掉,眼神却闪躲着不肯与他接触。
叶怀谦夹着烟的那只手掐住她下颌上抬,“看着我。回答是,或者不是。”
沈令伊被他可怖的气场吓到,只能缓缓点头,小声说,“是……”
“为什么不来问我?我对你还不够好?”
叶怀谦的逼问一个接着一个,沈令伊无法喘息,更无法思索,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开口是需要身份的……”她垂着眼,眼睫颤动,“我算什么呢?”
“很好,”叶怀谦冷笑,“那我为你追到这里,你倒是告诉我,你算什么?”
沈令伊抿着唇,不敢想,不敢说。
开始的不平等令她连想一想都觉得罪过。
叶怀谦黑眸紧紧锁着她,他气势迫人,显然他的怒意经过这么多天的酝酿,此刻正升至顶端。
沈令伊见状更不敢开口了,她垂着眼,开始挣扎。
然而叶怀谦却将她抵得更紧,嗓音低得比暴风雨来临前还要可怕,“说话。”
“我……”沈令伊刚张口,便被他打断,他指腹深深抚着她的唇,眼眸深沉,“想好了说。”
没有人比沈令伊更懂得叶怀谦的潜台词。
她疑心自己如果敢答错,他一定会想出一百种花样惩罚她。
所以,她谨慎地眨了下眼,万分小心地问,“……老婆?”
这话一出,空气陡然沉默。
沈令伊以为自己说错,着急忙慌红着脸解释,“是你叫我说的,你又不给提示……那、那你都这样了,肯定不能还跟以前一样,我、我只能往这个方向猜……”
她没有发现,叶怀谦骇人的气场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缓缓柔和了下来。
他抽了口烟,指骨屈起,在她红透的脸侧刮一下,散漫调笑,“野心挺大啊沈小姐。”
沈令伊脸更加红,不管不顾,转身便想开门离开。
叶怀谦怎可能让她走,两臂将人圈住,他微微俯低身,一手扣住小腿,将她毫不费力抗到肩上。
沈令伊身体骤然失衡,尚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被叶怀谦不由分说扔到了床上。
这里的床很软,她的后背陷进去,周遭尽是叶怀谦独属的气息,她看着他俯身靠近,呼吸几乎是不自觉屏住,指尖想去揪床单,却被他攥住腕抬高,上举过头顶。
叶怀谦勾了勾唇,看向她时又恢复成往常那般漫不经心,他指腹若有似无挑着她的发,神情懒倦,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他嗓音磁沉,像是在同她商量,“沈令伊,先从女朋友做起,可以?”
可他又怎么是真的在跟她商量,沈令伊唇瓣微张,正欲开口。
他却倏然吻下来,堵住她全部的回答。
唇齿交缠间,叶怀谦撑起一侧手臂,凝神注视片刻她意乱情迷的眸,他难得分出些耐心,点一点她的唇,低声道,“当你答应了。”
然后他俯身,继续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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