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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夜偏宠(陆今宜)


他只是,没有一位位高权重的叔叔罢了。
他依旧不甘心。
全蓁看着他,神情很淡,讲出口的话便更加淡了,“我不喜欢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却非要逼她讲出来。
全蓁不知道意义在哪里。
但很快,她便无法思考这些,她想,应当是她与梁世桢最近接触地实在太频繁,不然,她此刻眼前为何会出现他的模样?
许定泽被他的走神伤到,“一丁点好感都没有吗?如果没有,你没有要跟我讨论课程,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要将上台演讲的机会无私让给我?”
“讨论课程是因为你是同学,可能你没有注意到,我跟吴楚在内的许多同学都有经常讨论。我自认为跟你的频率并没有比其他人更多。”
“而演讲机会让给你是因为我不想讲,所以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去问第三名。”
“以上这些,都是你误会了,抱歉。”
全蓁说着,便去包中拿伞,接连掏两下,没掏出来。
她这才想到,最近一直都是大晴天,而伞太重,她出门时直接将伞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全蓁看眼天色,再看眼天气预报,这雨还得下好久,她一时有点愁,不知是该走还是等。
正想着,手里突然被塞进一把伞,许定泽一脸受伤,脸色惨白地看她,“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让我再送你一次回宿舍好不好?”
“或者……或者就算你讨厌我,我自己淋雨回去也可以……”
“再”这个字令全蓁微微皱眉。
她是很有边界感的性格,印象中,许定泽并没有送她回过宿舍。
而且她并不喜欢男人在这种时刻装可怜。
更不喜欢死缠烂打式的“烈女怕郎缠”等套路。
拒绝的话正欲出口,手机忽的一震,是梁世桢的消息回了过来。
隔着半小时,只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下来。”
充满熟悉的命令式的语气。
尽管全t蓁很不想对比,但她在这一刻想到的却是,梁世桢为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从未她面前卖过惨。
甚至于,他一直是往轻了说的,生活的不便利不曾诉过苦,疼痛默默咽下,直到伤口接近好转,才第一次容许她这个当事人看到。
全蓁心潮起伏一下,望向车灯亮起的方向。
仿佛黑暗中的一盏指明灯。
在那指明灯下,男人撑着把黑色雨伞,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雨幕,向她走过来。
全蓁看一眼,转向许定泽,平静解释,“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把你当作普通同学。”
“我……”许定泽还想继续说。
全蓁却已径直打断,斩断他的幻想,“有人来接我了,你先走吧。对了,”她似想起什么,提醒道,“以后我会尽量不让你误会,希望不要影响你的学习。”
这句过后,不知是雨更大,还是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的缘故。
许定泽的面色看起来格外惨白,有种信念崩塌即将撑不住的摇摇欲坠之感。
全蓁无声勾了勾唇。
她从不给人希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应当也算是个相当绝情的人吧。
但这幕场景落在梁世桢眼中便完全是另一层截然相反的意味。
上午刚刚见证过告白,此刻便看到这么晚,而事件双方皆同一时间从图书馆出来,站在门口相谈甚欢,久久不愿离去。
对比那天早上提及的半年之说,她对待旁人倒是宽容友善得很。
梁世桢讥笑一声,她喜欢的欣赏的就是这样的人?
此刻,他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要有耐心。
他的耐心在这场雨中告罄,他罕见怒火中烧,握着伞柄的手些微用力,那底下坠着的狮像无声将他的面容衬得愈发冷郁。
全蓁是直到他走到跟前才发觉,今天的梁世桢不大对劲。
然而尚未等她开口,男人已狠力攥过她的腕。
全蓁一个“我”字尚未说出口,便被他带到那顶硕大的黑伞之下,头顶的阴霾似乎顷刻间便将她笼罩。
全蓁下意识抬头去望,然而她最近抗拒太甚,言不由衷的话讲了太多,梁世桢只当她是要去看许定泽。
他面色阴沉得更加厉害,没等她任何缓冲的时间,便带着她几步跨下台阶。
全蓁险些跌倒,书落在地上,沾了好多水。
她有点委屈,委屈之余,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愤怒。
她到底干嘛了。
这些男的要一个两个的这样。
她刚刚还觉得她好,可现在,全蓁抱着书,钻进车内,只觉得诗潼当初说得对,梁世桢就是很讨厌,非常非常的讨厌。
他永远这样高高在上,让她捉摸不透。
他总是给她一些模棱两可的回应,让她去瞎猜瞎想,觉都睡不好。
每一次,她每一次觉得他还可以的时候,他总要打破她的认知,用他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慢这样的欺负她。
全蓁委屈极了,将脸埋进臂弯,泄出一点伤心的呜咽。
郑嘉勖机灵,见形势不对,赶紧使眼色要司机将挡板升上去。
这种时候千万不可以有好奇心。
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知道那么一星半点。
于是前后座就这样隔开来,好似成为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梁世桢见她哭的次数少之又少,眼下被冲昏头脑,只觉全蓁是伤心他将她从那个毛头小子身边带走。
他绷着脸,冷冷嗤一声。
这一声彻底激怒全蓁,她将脸抬起来,梨花带雨,欲语还休,似怒似怨,“梁世桢!你干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指名道姓。
上一次还是他受伤。
梁世桢卷起衣袖,勾起唇角,在幽暗的车厢内看向她,“你说我在干什么?”
“你讨厌死了!”全蓁指着自己的书,“你把我的书弄脏了!我要用的!”
然而梁世桢只是前三个字,俯身逼近,嗓音幽沉,“我讨厌?那谁不讨厌?”他抬手指了下方才的位置,“你那位同学不讨厌是吗?”
梁世桢每说一句字便离她更近,最后,他将眼镜一摘,随手扔到一旁,那双深邃的危险的眼眸盯着她,近乎失控地发问,“上次就是他送你回别墅,怎么,今天又想带他回去?”
他用冰冷的目光鞭打她因愤怒而红透的面颊,“全蓁,你搞清楚,我们还没离婚。”
他竟然这样想她,这样污蔑她。
全蓁心中委屈更甚,厉声回怼,“那只是我同学!”
话没说完,腰身忽被一双浸润着雨水的潮润手掌紧紧箍住,他按着她,将她困在幽深角落,呼吸交缠错乱,他居高临下,低眸逼问,“什么同学?”
他的唇离她的唇不过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方,稍一偏头,便能亲吻到对方湿润的嘴唇。
他的语气那样低沉,他的诘问那样失态,全蓁双手抵到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攥住,举高过头顶,束缚到那正在被雨水不断冲刷的车窗玻璃上。
这是一个屈辱的,没有任何反抗可能的姿势。
甚至于她的双月退,也被他的所禁锢。
她除了引颈就戮,没有别的办法。
呼吸交缠错乱,空气里尽是茉莉、雪松、与雨水交缠的气息,这些气息将全蓁淹没,她呼吸暂停,心脏重重地,重重地落下。
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川时,众人的内心是否同她一样兵荒马乱。
有如飓风过境,留下的是难以磨灭的痕迹。
她这样不情愿的神情再次激怒梁世桢,他的手落到她的腰间,战争一触即发,他的眼睛牢牢锁着她。
那股强势的雪松气息愈来愈近,全蓁看到他眼底被冰川撞翻的那一片海域,她迷茫且害怕,信息的不对等导致她完全不知他为何这样。
直到腰间那团车欠肉接触到车内的冷空气,而梁世桢的手掌亦随之附了上去。
全蓁听到他冰冷而无情的嗓音,望见他如深海深邃的目光,他保持着这样俯视的姿势,迫问她,“同学?也能像我这样对你的同学?”

第41章
雨水拍打着窗,朦胧的夜色中,他们的视线紧紧纠缠,宛如一尾不断收紧的蛇,他将她绞至窒息。
全蓁看着梁世桢,嗓音止不住发颤,“您、您做什么……”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怒气。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全蓁心跳如擂,脑中却像是被雨打湿的地面,混沌,黏糊,毫无多余精力去思索眼前的处境。
她的手脚俱被束缚着,哪怕挣扎,也不过似海面上搁浅的游鱼,没有任何威慑力。
梁世桢便是在这样的时刻又距离她近了一些。
紧绷到极致的环境里,每一寸触感都像是被无限放大般那样清晰。
他感受到他微凉的指腹,温热的呼吸,灼灼的目光,以及那阴郁的一触即发的气氛。
他深深看着她,眼里有难以磨灭的情绪,嗓音好似被砂纸滚过,哑得不像话,“蓁蓁……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说话间,他的手再度收紧一些。
全蓁觉得自己的腰在他掌下好似要碎掉了。
她的书散落在一旁,薄薄韧角抵着她。
全蓁委屈得想落泪,“您、您冷静一点……”
她眼底的抗拒与不悦那样真实,嗓音细细发着颤,如被弹奏过晃动的琴弦,有点娇声娇气的推拒。
梁世桢眸色暗了暗,揽住她腰的那只手不禁将人一捞,愈发近得靠近自己。
他好像在用力地拥抱她。
可那硌到她的书角却在此刻再度发力,全蓁痛得眉心一蹙,惊呼,“疼……梁世桢,你弄疼我了……”
眼泪霎时落下来。
委屈排山倒海倾泻。
全蓁抽噎,“我又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这么对我……我又没有叫你来接我,今天本来就已经很倒霉,你干嘛还这么凶……”
“是救命恩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全蓁红着眼抬头,不畏不惧瞪他,她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提高音量,“我讨厌你!你这个人,永远不值得别人对你好!”
这话其实有点过分了。
全蓁讲出来也知道是自己气血上头,一时情急。
但想到梁世桢的过分之举,她也不想道歉,梗着脖子,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很小气地不肯再看他。
这一刻的勇气使全蓁觉得,他要做什么就做好了,大不了他们到最后闹到天崩地裂,两败俱伤。
可是……出乎全蓁的意料,这话说完,车厢内竟然神奇地安静下来。
梁世桢自她腰间将手撤开,他好似一下冷静,将身下的她拉起来,待她撑着椅座稳住身形,他看向她,嗓音低沉,“抱歉。”
这语气堪t称平和,除开那一丝微妙的克制外,近乎听不出旁的。
全蓁愈发弄不懂,是因为她哭了的缘故吗。
想不通,便索性不再去想,可还没收拾好心情,梁世桢一下又俯身向她这侧探过来。
全蓁下意识往后缩,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再次戴上眼镜的。
只知道,他那目光有无过滤都是那样的深邃,令她无端觉得危险。
她紧张舔了舔唇,不知他又想做什么,空出来的手已下意识放到车门边,逃跑的意图十分明显。
梁世桢眉头轻蹙,但这次,他没再强行扣住她,实际上,车内是上锁的,她根本出不去。
全蓁也是按下后才知这一事实。
她更紧张了,看着他的目光宛如一头仓惶的小鹿,受了惊,却又无处可逃。
梁世桢喉结轻滚,目光含着浓浓的意味重重落在她面上。
紧接着,她的脸被他的掌心托住,一方柔软的软帕抚上她的面颊,他轻轻地将她流淌过泪水的眼角擦净。
全蓁怔怔的,很不适应他这样的忽冷忽热,兀自偏头试图挣脱,却被梁世桢不由分说又转了回来。
“别动。”他阻止她,嗓音磁沉得要命。
全蓁一时没敢再动,垂下眼眸,口中却很诚实地嘟囔起来,“烂好心……”
他放过她,替她擦眼泪,换来的竟然是一句骂。
梁世桢气笑了,雨大概是小了些,衬得他那声抵在她耳边的嘲笑格外清晰。
他说她,“……生人唔生胆。”
全蓁躺到床上,翻个身,越想越是不服气。
他凭什么笑她胆子小。
是个人,被他那样吓一吓,都要被吓破胆的好吧。
正想着,腰后不知撞到什么,全蓁轻嘶一声,将上衣掀起,然而偏转角度有限,她无法看清自己目前的情况。
全蓁起身站到镜前,再次用那样扭转的姿势看过去。
镜中映衬出她薄薄的腰,但在那腰窝中央,泅着一团尚未消散的浅浅的红,全蓁试着摸了下,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她摸着摸着,掌心移到方才被梁世桢碰过的地方。
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又好像……仍旧在方才那个不太美妙的雨夜。
……他是想要吻她吗。
是想要气急败坏、愤怒地吻她吗。
全蓁又一次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地这样想。
她恍然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全蓁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这份杂念从脑中驱赶。
然而当她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人却正好是梁世桢。
她怔了下,脸突然就烫起来,因为她刚才脑中那不合时宜的回溯。
全蓁禁不住咽一下唾沫,语气有些下意识的生硬,“做什么?”
这口吻近乎于赶客了。
可见她心中依旧有气。
今夜是他失礼在先,梁世桢并不计较她话语中竖起的刺,将医药箱随手搁在门口的实木衣柜上,语调平和,“看看你的伤。”
全蓁下意识捂住腰,“什么伤?我没有受伤。”
梁世桢的目光顺着她的手不疾不缓瞥过去,他的嗓音甚至是带着点微微的笑意的,像调侃,“刚刚在车上,不是你又喊又哭,说我把你弄疼了么?”
全蓁:“……”
虽然是事实,可这样陈述真的好暧昧。
全蓁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又烧起来。
她还没有让他进屋,所以梁世桢就站在门口等着,微微垂头,看着她。
明明很放松很懒散的姿势,由他做出来却莫名有股威压感。
全蓁有点害怕,看眼面前放着的医药箱,小声说,“我自己来就好。”
冷白的灯光下,她看上去有种精致的脆弱,像是被雨刮到的瓷娃娃,柔弱而无辜。
梁世桢盯着看一眼,强迫自己将目光挪开,淡淡“嗯”了声。
全蓁于是抱着医药箱往卫生间走。
她今天穿的是短款紧身上衣搭配微喇牛仔裤,行走间一截纤细腰肢若隐若现,梁世桢眸光暗了暗,正欲转身离开。
里间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以及一声短促的惊呼。
梁世桢想都没想,直接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门推开。
此刻,全蓁正蹲在地上捡拾玻璃碎片。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她今天真的有点心不在焉,消毒药水没拿稳,瓶子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连带着牛仔裤都被溅上一块块痕迹。
“嘶——”
一块玻璃轻划过指尖,全蓁眉头微拧,将玻璃自暴自弃扔到地上。
莫名其妙被告白,莫名其妙被发火,现在手又被划伤,她今天到底要不要这么倒霉。
正想着,头顶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全蓁蹲在地上,遽然抬眼,她沮丧太过,甚至都没有发现梁世桢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密闭的空间内,他倚在门边,看着她,头顶倾泻而下的灯光将他的面色衬得十分柔和,给人一种他此时此刻似乎很温柔的错觉。
然而这并不是错觉,梁世桢俯身,将明显不太开心的她从地上拉起来,他握着她的指尖,那上面冒着血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说着,去医药箱中找来碘伏,消完毒后又拿出创可贴贴上。
温柔且耐心的举动,可全蓁不为所动,将手强硬抽出,别开脸,很是倔强,“不要你管。”
梁世桢追随着她的目光,似觉得她这反应有点像小朋友置气,轻笑声,嗓音低低地问,“为什么不要我管?”
全蓁抬头看向他,“你总是这样,打个巴掌给颗甜枣,刚刚还要吃了我,现在又过来装好人……”
梁世桢对上她的目光,语气淡淡的,“那是你不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全蓁倔强仰头。
可梁世桢却又不肯再说了,他的手向后探去,好似要将她拥住,可全蓁知道,他是要看她腰后积红的那一块。
她的后腰抵着洗手池冰冷的岩面,在梁世桢的手碰到时,她几乎无可避免想到在车内的那一幕,全蓁瑟缩了一下,将他手按住。
然而他又怎么可能在力气上比得过梁世桢,情急之下,全蓁索性抬手,将他的眼睛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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