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桢觉察到她的僵硬,脚步缓了缓,但他并未将手松开,他从来都不是君子,也做不成君子。
不如就做卑劣的贪食者,享尽这一刻贪欢。
不知是药效好,还是梁世桢身体素质好,几天后,当全蓁帮他换药时,意外发现那伤口竟然快要愈合。
她俯下身,惊叹,“好像快好了哎。”
彼时,梁世桢正坐在书房沙发上,而全蓁就在他旁边,晨光自身后的玻璃窗透入,浅浅一层,金黄色的,笼罩在他们面上。
全蓁睫毛颤了颤,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她总是这样过分小心,换药是,触碰是,像是生怕弄疼他,千般小心,万般呵护。
此刻靠近时,她的呼吸更是徐徐喷洒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像一根轻到不能再轻的羽毛,扫过来,又荡过去。
伤口结痂,隐隐发痒。
但远远比不过喉咙口的t痒意。
梁世桢嗓音隐忍克制,转身,扣住那在他背后频繁作乱的指尖。
然而他低估他们之间的距离,更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长久寂静之后。
全蓁僵在原处,忽然意识到,刚刚,她的唇,是擦过了他的脸颊吗?
就那么正正好的一下……
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则碰不上。
所以,是的吧?
是碰到了吧?
全蓁有点想哭,懊恼咬住唇。
她受过教育,对诸如第一次有着良好的认知,可这并不代表,她一丁点幻想都没有。
在文学与影视作品中,初吻往往伴随着象征浪漫的一切。
是情真意切的告白,是意乱情迷的瞬间,是雨后初霁,是春水初生,是少年人乘着薄雾,走到你面前,大声告诉你,他的想念与辗转反侧。
总之,它该是春天的樱桃,夏日的青提,秋夜的晚风与冬日的一缕阳光。
它郑重再郑重,不必介怀可又那么珍贵。
但现在,想象如梦境轰然崩塌。
它发生在这样草率的一个清晨,唯一称得上美好的只有阳光。
可那是燥郁的,不可控的。
不是柔和的,如春风拂面的。
全蓁睫毛扑扇,心猿意马,神情狼狈而迷茫,内心慌乱不止。
因为过于突然,她甚至就这样僵着没敢动。
反倒是梁世桢于不动声色间向她靠近了一些。
不是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哪里,好神奇,这样冰冷的眼眸,却有如烙铁,全蓁嘴唇好似被烫到。
她轻轻地,极小幅度地抿了一下。
她紧张时小动作很多,但最爱做的便是抿唇。
全蓁的嘴唇很好看,有着东方女子的柔婉,不过分薄,也不那么饱满,恰到好处的莹润,透着淡淡的粉。
抿一下,便如水蜜桃般添上一点诱人的红。
梁世桢目光幽深,喉间凸起明显滚了一下。
他们离得更近,宛若交颈,全蓁鬼神神差没有动,宽厚的微凉的手掌抚过她纤薄的肩,梁世桢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在她面前缓慢放大。
这也是他的初吻吗?
他现在是想继续吻她吗?
全蓁不合时宜在此刻冒出这个想法。
随即立刻被惊到。
全蓁舔了下唇,嗓音紧绷,“那个……”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余光忽的撇见茶几上尚未关阖的医药箱,全蓁慌忙指了一下那箱子,“我、我收拾一下……”
旖旎氛围霎时消散,代之以一种微妙的难捱。
梁世桢定定看她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将手撤开。
其实力道并不算多重,但全蓁就那么肉眼可见地舒了口气。
梁世桢神色渐渐淡下去,看上去很有些疏冷的意味。
不知为何,好像无法容忍自己再呆下去。
全蓁慌忙起身,然而因为太过心不在焉,她手里的药水撒到地上,蹲下身时不小心绊到梁世桢屈着的腿。
她的不自在与逃避是那么的肉眼可见,梁世桢目光深沉,伸手将人捞起,他并不看她,理了理衬衫,将褶皱抚平。
低沉嗓音响在头顶,梁世桢说,“别弄了,一会叫人来收拾。”
全蓁站着,却好似蹲着,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目光未曾触碰,只露出一双通红到几欲滴血的耳垂。
“嗯……”她慢吞吞,细声应着。
这样的扭捏,这样的别扭,这样的几乎不像她。
梁世桢深深闭一下眼,沉郁吐出一口气,捞起桌上的打火机与烟盒,大步向外走去。
他是完全不会向后看的人,因而他并不知道,全蓁并非一眼都不曾向他看去。
当晚,全蓁打开某论坛,那则她下午发的求助帖此刻已经被加精展示,评论数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Lz疯了吧,还他是不是想亲你?抱歉,听你的描述,没看出任何他喜欢你的迹象,拜托真的不要过度脑补!!!」
「性缘脑真的要不得,人家可能只是礼貌跟你对视几秒,你就以为他喜欢你了……真的以为世界即小说吗……真的好无语……」
「Lz,不是我打击你,你也说了,你们家庭差距巨大,结婚只是一时的应付家长(虽然我不理解这种行为,并且觉得很不负责任,但既然你们已经这么干了,那就算了),我想你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男人嘛,一时的寂寞而已,真的不知道你在幻想什么?(骂骂咧咧退场)(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
「……」
尽管劝全蓁清醒点的评论居多,且占据前几排,她拉到后面还是不乏有一些诸如“kdl”“好甜啊”“这就是现实版先婚后爱吗”之类的评论。
但这种评论一经发出便直接被淹没,显然不具备参考价值。
全蓁认真阅读片刻,默默将帖子删除。
她向上仰躺,任由手机盖到脸上,片刻,悠悠叹出一口气。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周五,全蓁正准备出门去学校,梁世桢正好从屋内出来。
她有如惊弓之鸟,胸口起伏一下,转身就想上车。
梁世桢见状扯了扯领带,嗓音有种自己都说不出的烦躁,“回来。”
这几天,自从那件事之后,全蓁除开换药期间几乎是刻意避着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原因,只是单纯有点心虚。
毕竟……她误会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有想吻她的时刻。
事后回想,全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那方面。
难道是氛围太好吗?
可是并没有。
还是他给过她错觉?
除了那双总是深邃的眼眸,他又做过什么。
只不过是将手礼貌又克制地放到她的肩上。
仅此而已。
所以全蓁很羞愧,尤其是当她看了那封帖子。
当一个人,全世界都在说她错的时候,她真的很难不被影响到。
全蓁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反思。
他们是合约夫妻,私下里本就不该有这些堪称亲密的举动。
既然容易徒增误会,那她还不如避着好了。
梁世桢可不知全蓁这些堪称隐秘的小心思。
他将人截下,挽了挽袖口,向前逼近。
他逼近一步,全蓁便后退一步,直到最后,退无可退,她整个后背贴到车上。
而立在一旁等候的司机眼观鼻鼻观心,最终自觉走开,找了个地方去抽烟,权当看不见。
全蓁抬头看他一眼,飞速垂下眸,嗓音很轻,像一缕雾,“梁先生,有事吗?”
又倒退回“梁先生”了。
梁世桢笑了声,只是那笑听着有点危险,全蓁下意识握了握拳,给自己增加一点勇气。
“你躲什么?”梁世桢低头看她。
全蓁眼神飘忽,“我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梁世桢又迫近一些,纯手工尖头皮鞋碰到她的运动鞋鞋尖,她微微后仰,而他微眯了眯眼,稍稍俯身。
很具有压迫感的姿势。
全蓁屏住呼吸,整个人仿佛被那一瞬袭来的雪松香压倒。
她嗫嚅,小小声,“我……”
说什么,总不能将她那大逆不道的猜想讲出口。
可眼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准备善罢甘休。
全蓁下意识又开始咬唇。
好像一颗青涩的莓果,从稚嫩到成熟,从浅粉到嫣红。
梁世桢的目光无声落下,他很有将这种平常的事情做得se情十足的天赋,分明只是望着,看着,却好似将她架在火上来回煎烤。
许久,也许只是那么一瞬。
梁世桢蓦地俯身向下,全蓁呼吸直接漏掉,吓得眼睛紧紧闭上。
一秒、两秒、三秒……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低低沉沉,微微磁性。
很性感的嗓音。
“怎么?”身旁一道车门开启的声响,全蓁后知后觉睁眼,看到梁世桢一手撑在车上,一手熟稔地将后车门拉开,但他并未进去,而是好整以暇盯着他,慢条斯理将后半句讲完,“觉得我要亲你?”
全蓁一下脸涨得通红,半天没说出话。
倒是梁世桢淡定自若上车,回身瞥她一眼,“不去学校?”
那嗓音透着着股淡淡的愉悦。
全蓁不看他,深吸一口气,弯腰上车。
司机见两人都上车,但仍旧很有眼力见地再等了一会儿才回来。
车里有挡板,升起后听不到任何后座发出的声响。
但全蓁却觉得,此时此刻,跟梁世桢身处同一空间简直太煎熬。
她有意忽略他给她带来的影响,将头别向窗外。
但玻璃车窗内却模糊倒映出他稍稍低垂的侧脸。
蓦地,全蓁蓦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您也要出门?”
她去学校,他上来做什么。
梁世桢气笑了,偏头看她,“全小姐,这是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全蓁说,“如果您要出门,完t全可以坐另一辆,我们学校地理位置不大好,跟您顺路的可能性很低。”
她这样一板一眼,梁世桢反而更想逗她,“你怎么知道不顺路?”
“啊?”全蓁有点迷茫,“什么?”
她双眼微微睁大,是真的困惑,梁世桢盯住她一秒,而后将目光回正,淡声说,“有事,正好去趟你们学校。”
看来又是自己多想。
全蓁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了绻,几秒后,她骤然抬眼,“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我的意思是……如果当时在您面前的是别人……”
“别人管我什么事?”话没说完,梁世桢将这话打断,平声反问。
他回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全蓁愣了愣,才低眸自语,“那我又关你什么事呢……”
她嗓音缥缈,轻得像雾。
梁世桢没听清,向这边微微俯身,“什么?”
那镜片下的目光十分锐利,好似能将她一眼便看透。
全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底里的困惑随口给说了出来,心下一紧,她赶忙摇头,急切否认,“没、没什么。”
梁世桢静静注视她片刻,最终大发慈悲放过她,没再如往常那般刨根究底。
梁世桢的车一般会选择停在距离宿舍楼较远的树林边,那里极少有人经过,一般不大会被看到。
但今天情况显然有所不同。
司机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
此时恰好是上课高峰期,宿舍前人来人往,不少人向这投以好奇的目光。
吴楚正好经过这里,她就是上次问全蓁梁世桢是谁的那位同学。
尽管知道同学的这位舅舅英年早婚,她还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便将他认出来。
“全蓁。”
吴楚坦然走过来打招呼,当然,更主要的目的是为近距离观察梁世桢。
有些帅哥只有远远看过去才是好看的,俗称氛围感帅哥,肉眼下简直见光死。
但梁世桢不是,吴楚近距离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惊叹,惊叹竟然有人生得这样完美,恰到好处的五官,宛如女娲炫技之作,多一分则太浓,少一分则过淡。
似天上月,人间雪。
完美得都不像是真实的。
她藏不住话,将全蓁拉过来,低声说,“你叔叔真的好帅啊,我觉得我现在有点不道德的想法。”
吴楚声音天生高昂,哪怕用气音也依旧比悄悄话要清晰许多。
梁世桢听到“叔叔”这个称呼,眉头不自觉蹙了蹙,嗓音磁沉,“叔叔?”
他这语气,就像是从未听说过这个称呼。
全蓁不知他是不是忘记两人的约定,刚准备转身朝他使眼色,便听到后一声更加清晰的质疑,“什么叔叔?”
“诶?”吴楚困惑朝全蓁看去一眼,又看看梁世桢,“是我记错了吗?”她向全蓁求证,“蓁蓁,你上次说,他是你叔叔的吧?”
“是吗?”梁世桢意味不明朝全蓁看去一眼。
全蓁不知为何两人谈好的事情现在突然不作数了,她面带焦急,回身看向他,那眼中求救的意味很浓。
但梁世桢宛如没看到,并不配合。
“楚楚……”
全蓁语速很慢,讲话时脑中不停思索对策,但谁知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颈后忽然一凉,梁世桢倾身,自然而然将她落到衣领内的头发给撩了出来。
吴楚性格坦荡直率,所有表情很轻易反映到脸上。
见此情景,她诧异地张了下嘴。
怎么说呢,她也有叔叔。
叔叔与侄女之间并非不能做这种事,但那多半是小时候,反正肯定不足十岁,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二十几,刚上大学,一个三十,英年早婚。
直率与敏锐并不冲突。
吴楚看向全蓁的目光几度变换,那眼中各种含义都有,震惊的,难以言喻的,以及微妙不理解的。
全蓁无差别拒绝所有人的追求本就在校中激起过一阵讨论,有人说她可能是蕾丝边,也有人说她心比天高,但那终归毕竟只是毫无实证的揣测,做不得数。
可此时不同,全蓁觉得若是自己不想个合理的解释,她恐怕马上就要被安上一些狗血档剧情。
可……哪有那么多合理的解释呢。
全蓁垂下眼眸,出来借的总是要还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既然梁世桢不愿配合,她不过是在离婚之后多解释一番,但真的等到那时,她应当已经出国,解不解释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想通这些,全蓁抬眸,三分不情愿,七分羞愧,“楚楚,对不起,我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态,其实……”她看眼梁世桢,慢慢说,“他是我老公。”
梁世桢微微挑了下眉。
倒是第一次见她叫老公叫得这么熟练。
也不知私底下有没有偷偷练习。
这消息堪称炸裂,吴楚嘴巴张得好大,“所以你拒绝别人,是因为你结婚了?”
全蓁犹豫片刻,“算是吧……”
“所以……你的叔叔就是你的老公?”
全蓁见状蹙眉,认真解释,“不是的楚楚,他不是我叔叔,当时这么说主要是因为……”
“我懂我懂。”吴楚眨眨眼,抢答道,“这是你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片刻,她凑近,一副促狭神情,“你放心,知道的人不多,我不会乱说的。”
虽然但是,并不是。
但全蓁实在没有力气再解释,更何况,协议结婚这种事本就不足为外人道,她只能恰当得掩藏好自己的尴尬,笑了一下,当作默认。
倒是梁世桢适应良好,见面前这位全蓁的同学已经愉快接受这一现实,他向前一步,右手自然而然搭过全蓁的肩,勾了下唇,“你好。”
吴楚看全蓁一眼,见她没什么意见,才伸手浅浅握一下梁世桢的手。
两人都很讲礼节,一触即分。
吴楚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蓁蓁,我不知道他是你老公,真是……你知道的,我虽然是颜控,但是只舔颜,其实没什么没别的想法的。”
全蓁当然知道,她浅笑,“我知道,没事。”
吴楚舒口气,“没事就好。”
梁世桢目送全蓁进宿舍后,才再次转身回到车内。
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想了想,过一会才淡声回,“去公司。”
与此同时。
全蓁回到宿舍,隐隐有点烦。
她的计划再度被打乱,不知为何,内心竟然有种即将偏离轨道的失控感。
这感觉很不好,于她而言很是陌生。
沈令伊见她心不在焉,既没有碰笔记本,也没有拿出书,完全不似以往的课前准备状态。
她不免觉得稀奇,一手托腮,一手在全蓁面前挥了一下,“喂,想什么呢?”
全蓁捉住她手指,语气苦恼,“怎么办,我被迫跟吴楚承认了。”
“承认什么?”沈令伊听不懂。
全蓁蔫蔫,“结婚啊。”
“什么?”沈令伊当然知道全蓁不想告诉别人的原因,但,“你怎么又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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