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行溪双眼水汪汪的,此时倒是很乖巧。他也知道自己喝醉了阿质不喜欢,他不怎么爱喝酒,也不怎么能喝酒。知道做错事了,唯恐阿质更加讨厌他,于是乖乖点头:“嗯。”
长孙质牵了他的手,夫妻两个坐马车回去了。
帝后两个也在对峙中。朱银识相地清空了太极殿所有人,未免殃及池鱼,自己也先溜为敬。
秦严想起自己刚才灌酒的事,卢行溪还一个劲不想喝,他就劝他说:“这叫苦肉计。喝了酒多可怜啊,只要你不发酒疯,那就和生了病一样,保准阿质妹妹同情你,怜爱你。一用一个准。”
当时的卢行溪还是清醒的:“姐夫,你也和阿姐用过?”
秦严:“……”
他不想回忆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想当“死马”的卢行溪没奈何,其实也想借着醉了的机会和阿质好好说说话。他醉了的话,阿质总还是要管他的。他想借酒说些平时不能说的话。
希望待会他们两个能说开来。
秦严小心翼翼地瞅着妻子,生怕她生气自己灌酒的事,自己先主动交代了和卢行溪俩连襟的对话,坦白从宽。
帝后于是一起复盘了一下妹妹妹夫之间的矛盾,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秦严眉头一舒:“原来阿质妹妹早就不喜欢林裴了啊。”那他就放心了。
长孙令也觉得好笑:“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吃醋。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呢。”
秦严眼珠儿一转,抱住长孙令:“我倒觉得行溪吃醋没错。换了我,我也吃醋呜呜呜。阿令是我的。”
长孙令因为被抱着,看不见秦严的表情,不知道他此时眸光中带着独有的杀意:“谁和我争阿令,我就杀谁。”
第54章
秦严看着妹夫陷入情爱的漩涡, 一脸气哭,但是他却不会去笑话他。因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也是个爱长孙令爱到不能自已的。所以很是能体会到卢行溪的心情。
照他说, 卢行溪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幸好他和阿令是彼此的初遇也是唯一,若非如此……他不保证自己会对阿令另外有的心上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阿令只能是他的。
长孙令没看见秦严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 还当他和平时一样在撒娇呢。反正自家这就是个小娇夫,比自己还能撒娇。
“没人和你争。”
秦严笑了笑, 实际上却没有笑意。怎么可能没有呢?长孙令十四岁就名满长安, 样样出色,不知道多少少年郎明里暗里地喜欢她。他当时还出手清理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呢。
好在阿令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他。
思及此, 他又趴在长孙令肩上问她:“阿令,当初要纳妃,你为何一点也不吃醋呢?”
为何不吃醋呢?
当年朝臣、太上皇、康太后齐齐威压, 要官家纳妃妾, 不能独宠皇后。长孙令至今还记得当时他们的狰狞面孔, 逐利而为真是人的本性啊。
但长孙令一点也不吃醋, 一点也不介意。她很坦荡,该是她的人一定是她的, 如果轻易就可以改弦易辙,那说明此人不是良人, 大可抛弃之。她足够强大, 相信自己如果真的不想要秦严了,也可以随时甩得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将来。
“没什么好吃醋的。君若无情我便休。”长孙令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秦严当然也很相信这一点。
他眼神一深, 揽住长孙令:“行溪这么吃醋,是因为在乎阿质。阿令莫非还没有那么在乎我?”
长孙令闻言, 很认真地回答起来:“因为我知道,错不在那些被家族推出来的女子,她们也未必喜欢你。在这段关系里,真正能够自决的人其实是你。”
是高高在山的官家,能够决定这些女子们的命运。究竟是得宠于官家、分皇后娘娘的宠,还是枯死后宫,完全取决于他。
女子为难女子,简直是最蠢的行为。
秦严:“……”他深吸了一口气,叉腰道:“别再转移话题了!你究竟在不在乎我!”
长孙令安抚道:“在乎。我若不在乎,能嫁给你么?”
秦严的嘴角偷偷翘起来了:“我也很在乎你的。”他安排好了后宫的几位女子,柳白歌发挥所能,帮他算账,南贵人和杜贵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在家中马上要被磋磨至死的,他给了她们一条生路,她们也识相,在后宫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从不掐头冒尖。唯一一个不省心的就是康贵人,仗着姑母是太后,一开始没少闹幺蛾子,不过很快就被帝后联手按压下去了。
秦严不会给其他女子任何机会。他已经拥有了一轮明月,决不允许任何男女破坏。
马车里。
卢行溪被长孙质扶着,躺在了榻上。长孙质落座他身侧,轻声道:“郎君,其实你不用吃醋的。林裴对我来说,早就过去了。”
卢行溪紧闭着双眼,面色酡红,看样子是醉过去了。
长孙质叹一口气,“我和林裴的事,你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当时我们确实也快谈婚论嫁了。”
她看不到的地方,卢行溪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你知道的,我一向有很多奇思妙想。我十二岁时,认识了林相。林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学识渊博,人品也好,我经常跑去林家,那时候我只觉得,能和林相说话,学到很多东西,就很开心。林相也很喜欢我。”
“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遇见林裴。此前他一直跟着父母外放,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他。以前总听林相说她有个身体不好但很聪明的孙儿,这下总算见到了。他听说我跟着他祖母学习,也时不时给我推荐书籍,陪我看书,教我下棋。我想,年轻人的悸动,有时候就是很奇妙的吧。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卢行溪的手又动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听阿质说这些故事。从前他并不曾了解那么深。心里发酸起来,都这么久了,阿质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果然第一个的、第一次的,总是格外重要,难以忘怀吧。
“那时候林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曾经动过与他成婚的念头。那时候我阿姐见我与林裴走得这么近,以为我们好事将近,便出面与林相提了提。林相自然再没有不满意的,于是找了林裴。没想到林裴的答案是拒绝。他不想娶我。”
说到这里,其实长孙质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澜。十六岁的长孙质或许会心痛,会难堪,会不解,但二十七岁的长孙质早就释然了。
反而装醉的卢行溪心里郁郁不平:哼,你林裴以为自己是什么如意郎君不成,居然连阿质都看不上,不愿意娶阿质。一时间又想,也幸好林裴有眼不识金镶玉,没答应下来,否则以当时林裴与阿质的感情,只怕早就成婚了,还能有他卢行溪什么事。
卢行溪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儿似的,一会儿一个想法,拉扯得他生痛。到底是将来要接任三司使的能人,就是这样复盘,他还能分出第三个卢行溪去继续听阿质说话。
“我当时特别不解,我跑去林家问林裴,难道之前都是我的错觉?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林裴看了我一眼,说自知非我良配。我当时好奇怪,如果非我良配,先前为何与我那般要好。那就是我理解的谈恋爱。”
卢行溪内心更痛了:林裴你简直罪该万死,连阿质都看不上,阿质当时肯定很伤心。呜呜呜好心疼阿质。
“我回家之后,更加不解,想到林裴自幼身体不好,莫非因为身子不好才拒绝的。我当时还小嘛,就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又跑到林家去了,这一次,林裴见都不肯见我一眼。我让他的小厮传话,是否真要断情。他没出来见我,小厮出来见我,胆战心惊地递了一封信给我。”
卢行溪心里越发酸了:阿质当时居然为了一个林裴跑了林家两次。又一想,这确实也是阿质的性子。她一向较真,一心想要个结局。林裴究竟写了什么给阿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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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相忘江湖,各饮岁月。愿长孙小姐千秋万岁,无忧无惧。”
“他既然说得出,那我也做得到。林裴放下了,我自然也能放下了。”长孙质微微一笑,“我们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那就够了,既然无法在一起,就说明不合适。”
卢行溪听得也忍不住心里一动。是啊,他们不合适,合适的是我和阿质。我们才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郎君,你还在装睡么?”长孙质忽然幽幽道。
卢行溪就和被点着了屁股的猴子一样,一下子从榻上蹿了起来。“垂死病中惊坐起”都不如他此刻活灵活现。
“阿质……”他怎么都没想到,阿质早就知道他在装睡了。他不好意思,唯唯诺诺:“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等等,“阿质,你知道我装的,你还说了这些,你——”
“傻瓜。”长孙质见他这呆样子就想笑。平日里在朝堂上是多么聪明机灵的人,多么有朝堂智慧的人,太上皇的人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从来没有上过当,反而还能反击回去。可在感情之事上,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呢。
卢行溪心神激荡。阿质明明知道他在听,却还说了这许多,显然就是说给清醒的他听的。过去的事情他既然一无所知,那她如今干脆全部说清楚,好叫他明白。她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坦荡荡,对上林裴也一派正气,你卢行溪大可不必烦恼。
长孙质:“这些话,此前从未和你说过。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之前她觉得过去的一段感情没必要和卢行溪提起。谁会和现任提起前任啊。可她现在委实不忍心了,卢行溪就为了那些猜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若是不说开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年纪轻轻就忧郁至死。她长孙质还不想年纪轻轻就是丧夫呢。
卢行溪有些委屈,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此时却带了一些湿意:“阿质,你嫁给我,会后悔么?或许林裴就是因为担心身体不好,才拒绝的你?想到这里,你不可惜么?”
这若是戏中情节,只怕是破镜重圆,两厢修好的戏码了。
长孙质无奈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并不是没有给他机会,可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就算真的是担心身体不好,结果总是一样的。他怯懦地退去了。那我长孙质接受他的退去。”
与此同时。
林裴又在院中咳嗽起来。他的贴身小厮心疼不已,郎君身子骨是越发不好了。想起今年重逢的长孙家小姐,不,或许该称她为英国公夫人了,小厮更替郎君难过起来。
当时少爷就是因为自幼身体很差,担心自己活不长,误了长孙小姐的花期,这才拒绝的。实际上长孙小姐跑回来的那一次,问少爷是否真的要断情,少爷不肯见她,不是不肯见,是不能见,怕见。他怕见了心上人,就更加舍不得了。
那时候少爷刚刚看完神医,神医说少爷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可当时他已经有十七岁了啊,那岂不是只有八年的寿命?少爷不愿意耽误长孙小姐,反而是真的喜欢她,珍惜她。若真是自私,反而会隐瞒病情,答应下来。
他愿长孙小姐千秋万岁,无忧无惧。长孙小姐也真的做到了,再也没有来过林家,再也没有找过林裴。两个人真的彻底断了。
小厮却心疼自家少爷。少爷身上也有功名,很快就请命去了韶州。韶州气候温暖,适合养病,再也没有回过长安。可长安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小厮有时候也心疼,少爷又是何苦自虐呢?明明见不得,却偏偏要听长安来信。
那一年,长孙小姐嫁给英国公的消息传到少爷耳中,他直接咳出了一口血。之后更是大病一月,几乎死去。
到底是挺了过来。在之后就没有咳血的情况了,即便听说英国公小姐出生,他也只是淡笑着。
但他也没有额外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哪怕只是依循礼节给英国公府送上贺礼,都会给她招来是非,于是干脆不做了。
只是小厮知道,在郎君的书房深处,藏了很多幅画。都是长孙小姐的秋千图。郎君每画完一副,都在下面题字:千秋万岁,无忧无惧。
“郎君,你这又是何苦呢。”小厮真不明白,当时若真的这么喜欢,又何必顾及那么多呢,就算真的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也好歹先成了婚再说。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死之前享受几年的夫妻恩爱,不也很好么?何必现在这样自苦。
林裴苍白的脸带着笑:“我不愿意让她忍受丧夫之痛。”
“可您好好活到现在了啊。若是不出意外,还能到四十岁,五十岁。您说您当时傻不傻!”小厮见证过少爷当年熬夜给长孙小姐做纸鸢、两个人一同玩乐、一同看书。他此时僭越,但说的全是真心实意。
“可十七岁的林裴并不知道。”他淡淡地说,“没有一个二十八岁的林裴来对他说,你可以活得比你以为的长。我不怪过去的他。”
心爱的女子现在依然过得很好,不管身边是不是他,他都可以为她高兴。
卢行溪的所有不愉、所有担忧,在听到长孙质说“不可惜”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她是说“不可惜”,也是说“我不悔”。
长孙质敢爱也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她此时问卢行溪:“莫非你是觉得我喜欢过别人,就配不上你了?”
卢行溪哪里知道她是故意在逗他,只以为她真的这么觉得,急得不得了:“我哪有。你喜欢过林裴,我是早就知道的。步步接近你,也是我的选择。只有我卢行溪配不上你的份,你配三个卢行溪都绰绰有余!”
一着急,什么都说了。
长孙质:“……”
当时居然是郎君故意接近自己的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她多少有些意外了,再一听他最后一句话,平日里卢行溪最爱的事情,若是三个卢行溪同时来,她哪里受得住!
“不用了。一个卢行溪就可以了。”长孙质严词拒绝三个郎君的美意。
卢行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妻子的心思还能再歪到别的地方去。
“我是怕,我比不上你第一次喜欢上的林裴。”妻子都和自己说心里话了,那他卢行溪也不要什么颜面了,干脆也说掏心窝子的话。除了今日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还有什么时候能说呢。
“其实我很羡慕姐夫,姐夫和阿姐都是第一次就喜欢上了彼此,两个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再有膈膜。可是我们,我见过你喜欢林裴的样子,因为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长孙质微微一惊,坐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被卢行溪手指捂住:“阿质,让我先说完。”
“我其实是在嫉妒林裴。”卢行溪面对面抱着长孙质,这样她就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他承认了,承认自己对林裴的嫉妒。仿佛就不是君子,落了下乘了。
他就是吃醋,就是嫉妒。
“我不是疑心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
长孙质吻了吻他的头发:“难道我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我是喜欢过林裴,但当时我已经死心了。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完完整整喜欢你的。你怎么就没信心呢?”她挑了挑眉,“难道你觉得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没有没有。”卢行溪哪敢这么想啊,“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担心……你没有那么喜欢我。”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变越小。
长孙质愣了愣,原来这家伙是觉得自己喜欢他没有喜欢林裴那么喜欢?
又想起他实在可怜模样。哎,就顺着他一回吧,免得以后还要担惊受怕的,夫妻俩还过不过日子了。
像上次那天他发癫的那一晚,虽说前边她也有些趣味,可太多了实在是受不住了啊。
“你卢行溪脸长得好,个子高,品行也好,心也正,我移情别恋有什么奇怪的。”长孙质上来就打直球,“我保证,我爱你,很爱你,对林裴只是悸动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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