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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天气(咬枝绿)


傅润宜忍不住说:“……那里,麻到没有感觉了。”
“哪里?”
傅润宜忽然有点委屈,但声音仍然凶不起来:“……是你弄的。”
原惟恍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哦,那我知道了。”
傅润宜懊悔不已,她发现原惟总是不费力地就能翻着花样作弄她。
他的唇舌那么热,她当然会有感觉。
舔着嘬着,还要问:“没感觉吗?”
傅润宜像筛子一样发抖,但两腿被原惟按得不能动弹,她想躲想让想求饶。
原惟偏曲解她的意思:“你往前送,是要我全都吃进去吗?”
傅润宜头皮发麻,身下同样。
舌头的湿软高热,刺进去,太可怕了。
“原惟,可以了可以了!”
原惟不听她近乎变调的声音,等她的身体反应诚实地说“可以了”,水迹汩汩弥漫,才彻底停下来。
这种刺激并不强烈,但心理上的羞耻是数倍以上,傅润宜双腿潦倒,原惟问她还有哪里没感觉,她摇摇头,脸往被子里藏,不敢再乱说话。
原惟裹上浴衣,打开房门,去冰箱拿水。
门半敞着。
外面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她的小猫在叫,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在撒娇,声音软绵绵的,原惟似乎打开了水龙头,有水流的哗哗声,接着冰箱门被打开,短时间内,轻而发闷的两声“砰”,是开合的声响,然后是猫粮被倒进食盆里的窸窣声。
傅润宜穿着宽松的白色吊带睡裙,懒懒地趴在小床边,枕着自己的手臂,人很放松,听觉却很专注。
只觉得由这些片段组成的声音,很熟悉。
她想起来了。
原惟第一次来她家,那个离奇的夜晚,似乎就是以这些声音作为结尾的。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些声响结束后,那一次原惟很快就离开了。
而今晚,客厅安静下来的同时,原惟推开半掩的房门,脚边跟着小猫,手里拿着两瓶饮料,拧开其中的一瓶乌龙茶,走到床边递给她。
他自己喝着另一瓶。
傅润宜记得,那晚原惟走后自己回溯了一个很美好的纪实梦,梦境里,是她的少女时代,原惟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他在淡青色的雨天里,忽然回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傅润宜。”
傅润宜轻怔着,闻声回神,听见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原惟在喊她,她捏着乌龙茶的瓶身,鼻音低低“嗯”了一声,朝原惟看去。
后者将手掌放置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问:“你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声音不太对劲,怎么了?”
傅润宜将脸贴在自己的胳膊上,抿抿嘴,却没出声。
“你不想说?”
傅润宜小幅度摇头,“不是,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把跟傅雯宁打电话的事简单讲了。
但这件事并不是重点,她没有因为傅雯宁说的一番话就立马觉得自己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般的轻松畅快。
原惟问:“那是什么感觉?”
傅润宜拉住原惟的手指,一边想一边形容着:“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惟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手,在他的手的对比下,很小,很白,几乎没有力量可言,她连掌纹都很淡,淡得像与这世界的关联零星无几。
像傅润宜这样的人,即使有一天,需要救命稻草了,她可能也不会用尽全力去抓。
或许这就是她自己说的不上不下的状态。
原惟愿意当这个锚点,紧紧抓住傅润宜,他不想看到她孤孤单单地飘浮磕碰。
原惟握着她的手,说:“你想怎么办都可以。”
傅润宜想了想,冲着原惟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想说‘谢谢’。”
但当时在电话里,有些百感交集的堵塞,没好意思说出来。
原惟看着她,有些不解:“嗯?”
傅润宜说:“我想对雯宁说‘谢谢’,也不止,还有很多人,我都想跟他们说谢谢。”
命运的砝码曾未经同意就在她的人生中降临,真相大白后又将她长久地坠于一种失衡的状态,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傅润宜总觉得自己需要还些什么,于是透支自己,不断地往外拿,是那些爱她的人重复同样的动作,让她填满。
“原惟,我也想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
原惟将她手背执起,送到唇边,落下一吻,好像在学傅润宜说话。
“不客气。”
傅润宜把饮料瓶放到床头,爬起来,想到原惟怀里。
原惟抱着她,接收那些亲昵的肌肤之间的紧贴触碰。
傅润宜在他耳边问:“原惟,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这个问题傅润宜曾经问过,在酒店那次,她希望原惟可以留下来陪她度过噩梦后的几个小时。
原惟轻抚着她的背,说:“我不走。”
傅润宜小声道:“我说的是一直。”
原惟回答:“我说的也是。”
床头昏黄的月亮灯下,原惟的手表旁边放着敞口的艳俗纸盒,里头是没开封的铝膜包装小方块,外头用纸巾潦草裹住的,是使用过的,床头柜不宽,剩余的空地不多,两只半剩的饮料瓶紧贴着放在一起。
刚刚喝过它们的两人此时也贴在一处。

关了灯的房间里,傅润宜枕在原惟胳膊上,脑袋贴在原惟跟前,像只吱吱啃菜叶的兔子,一直在说话。
黑暗令她无所顾忌,快乐又叫她兴奋不已。
其实身体是累的,需要休息了,但是她控制不住地想跟原惟讲话。
她告诉原惟,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傅学林的安危。傅学林是个伪君子,对她,对雯宁,对妈妈都不是很好,当然也有好的时候,如果她们做了令他脸上有光、被人艳羡的事,他会春风满面地赞扬,称心的妻女和美满的家庭好像只是他用来装饰自己的工具。
但后来的傅润宜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再满意了。
原惟从他妈那里听过一些事。
“是他不让你学小提琴了吗?”
傅润宜“嗯”了一声,又说:“但我自己也不是那么舍不得。”
傅润宜对小提琴的感情,有些复杂。
她可以在一些练习的进步中感觉到快乐,却也深切地记着许多次上台前的紧张恐惧,她必须要通过表演拿分得奖,否则转过头,傅学林绝不会给她笑脸。
每次参加比赛压力都很大,一旦有任何失误,她原本就简单的生活,每一样细节都要重新被拎出来审视一遍,傅学林会以此来判断哪里出了问题,他会怪罪一本漫画书,也会怪罪妻子对女儿的管束还不够严格。
那样死气沉沉又按部就班的日子,傅润宜仍然活得战战兢兢。
傅润宜承认小提琴带给了她很多东西。
就像后来傅雯宁挖苦她说的话,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在傅家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那些鲜花和掌声根本就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傅润宜没有反驳。
因为那时她觉得傅雯宁说得有道理。
可她也想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执念去追逐大放异彩的人生。
告别小提琴,是令傅润宜难过的。
那些夜晚,枕边淌过的泪水无法作假,想到妈妈这些年付出的心血精力,还有老师的教导培养,她会伤心愧疚。
但是要论如何面对光环褪去的人生,傅润宜并不那么害怕,渺小如微尘,无法吸引他人的视线和赞美,这些年,她接受,也适应了。
关于原惟,很多年前,她带着预料中的结果向他告白,被礼貌拒绝,甚至成为旁人口中“落了俗”的人,短暂的酸涩后,她其实并没有难过挂怀。
原惟就像她少女时期草草旁听过的一门课程,她不可自控地被吸引,却也明白,她的喜欢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和原惟之间的交集远远算不上充足的准备。
但她还是要进这间考场。
哪怕注定领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她也想写一下自己的错误答案。
原惟的夜视很好。
纱窗外的一点路灯余晖,也够他低头看清傅润宜讲话的样子,听着傅润宜的话,他忽而笑了一下。
“错误答案?”
傅润宜因感觉到原惟笑意的微震,抬起头来。
视线里,傅润宜的眼睛有种莹润的光泽,原惟望着,出声道:“按你这么说,那你现在是在重修高中课程?”
傅润宜闻声顿了顿,随即摇摇头。
“当然不是。”
“不是?”
傅润宜很有道理地说:“你第一次来我家那晚,我就已经算自己拿到满分了。”
“第一次那晚?傅润宜,你的评分标准……”原惟有些哭笑不得了,“已经拿到满分了?那现在呢?现在算什么?”
傅润宜稍作思考,吐出三个字:“附加分。”
原惟直接笑了,捏了一下傅润宜的脸,“傅润宜,你真的很有幽默感。”
傅润宜顿时有些高兴不起来了,抓住原惟的手,喊了一声“原惟”,她斟酌着说,“幽默感好像不是好词……”
“怎么不是?”原惟说,“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可爱,你就会说可爱,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很可爱——”
傅润宜对这种表述方式很熟悉,尝试接话道:“就会说‘可爱可爱可爱’?”
原惟捏住傅润宜的脸颊,话里尽是笑意:“对,这就是幽默感的意思。”
“‘幽默感’等于三个‘可爱’?”
原惟一本正经:“四个也可以。”
傅润宜想明白了:“你之前说我有幽默感,都是在说我可爱吗?”
“起码三四个吧。”
傅润宜笑了。
她忍不住跟原惟说更多的话,她告诉原惟,之前去崇北就是为了见他的。
“因为我很想你,我看到小猫会想你,听到外面的蝉声也会想你,自己做饭会想你,去楼下吃早餐也会想你。”
原惟屏住一口气听完傅润宜的一串话,然后柔软地无奈地叹出来,傅润宜真的是……
“在崇北的时候,问你,怎么不承认?”
傅润宜小声回答:“……我担心会给你添麻烦,我不想让你为难。”
原惟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没有为难。”
时间已经很晚,原惟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睡觉吧,再熬夜你明天起床会没有精神,有话明天再继续说。”
“晚安,傅润宜。”
傅润宜本来有点想顺着刚刚的话题问原惟,那段时间,原惟有没有想念过她呢?
转瞬打了个哈欠,的确太晚也很困了,傅润宜便把问题藏进了心里,跟原惟说了晚安。
这一夜,傅润宜睡得非常好。
醒来的时候,一如往常。
原惟已经不在身边,她揉眼起来,客厅也没有原惟的身影,桌上新烧了一壶热水,但原惟的车钥匙不在旁边。
她跑去阳台上看,便利店门口那辆红色的跑车已经不在了。
空气微燥,蝉声嘶鸣。
下一秒,傅润宜看到从室内跑到她脚边的小猫,注意到小猫柔顺的身体上,贴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便利贴很眼熟,因她平时经常往冰箱上贴纸条记事。
傅润宜蹲下来,看到便利贴上的字。
去接明成杰了,很快回来。
早安,傅润宜。
她将没什么粘性的便利贴取下来,又重新看了一遍原惟的字迹,然后在心里笑自己,刚刚有一瞬间,她真的产生怀疑,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个梦,因为它们太好太好了,像梦一样好到虚幻。
而眼前的便利贴上,属于原惟的,这几个舒展有力的字,又将一颗瞬刻失重的心,一笔笔描进真实的世界里。
原惟手上提着袋子,带回一家茶餐厅的早餐,进门问傅润宜洗漱没有。
傅润宜“嗯”了一声。
她没告诉原惟,因为昨晚在浴室发生的事情,她现在有点无法正常面对自家的水台了。
洗漱时,脑袋里昨晚的场景挥之不去。
甚至还会自动脑补。
她昨晚是坐在水台上的,漱口弯身时,她趴在盥洗盆前,臀部微翘,忽然想象原惟从身后贴来……
紧接着,她就猛地颤栗了一下。
怎么会在大白天想到这些呢,要不是做不到,傅润宜很想把脑袋里的思想也放到水龙头下面洗一洗。
这太可怕了。
原惟感觉她神情不对,懵懵的,又有点慌慌的,他走近问:“没睡好吗?”
傅润宜摇摇头,说睡好了。
为了阻止自己的脑袋再生可怕联想,傅润宜洗漱完赶紧把昨晚穿过的睡衣换了。
此刻,原惟打量她。
傅润宜穿着一件蜜桃粉的针织上衣,身形被服帖细腻的衣料勾勒得既薄又不失曲线,下面是一条米色的短裙,脸蛋白皙清透,长发半扎起来,简单也亮眼。
原惟轻按着她的肩,露出一个过分亲和的微笑说:“傅润宜,你今天很漂亮。”
她嘴巴微张,刚要发出疑惑,原惟已经将她拉去餐桌边吃早饭。
原惟说了早起的事。
傅润宜问:“不是说去接明成杰了吗?”
她以为原惟留的话是要把明成杰接来,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想想那是原惟的表弟,终归是客人,还是要礼貌一点,所以特意梳了头发,没想到原惟是一个人回来的。
原惟说:“接了,送回家去了。”
一大早,明成杰就发来信息。
[哥,你真的会来接我吗?]
[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哥,你不能丢下我啊,我要是一个人回去了,我妈肯定不信我昨晚去图书馆学习了,可我真学了啊,我作业都提交了三门!]
[哥,你别不管我啊。]
[哥,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来接,哥,你会来的吧?]
那会儿原惟刚醒,摸来手机,傅润宜贴在他身边,手臂横在他身上,睡得很沉。
卧室安静,即使是轻微的震动也有点扰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傅润宜碎碎念的时候,即使她的思维和表述时常跳脱奇怪,原惟也觉得很可爱,那种感觉像在看小语种的动画片,没有字幕,语言不通,一时猜不透意思,也不妨碍画面里的纯真美好扑面而来。
而明成杰没出声,只是发来一堆文字,原惟看着屏幕,已经不自禁皱起眉,觉得吵到他的眼睛了。
想到昨晚出来明成杰多少算帮了忙,原惟也不是一个完全不顾人死活的表哥,他忍着被打扰美好清晨的不快,起来洗漱。
进卧室本来想告诉傅润宜一声,但她睡颜安静,原惟没忍心打扰。
原惟留下便利贴,拿着车钥匙出门。
夏天的早上,太阳一出来,燥气也就跟着出来了。明成杰蔫蔫的,一脸憔悴坐在图书馆门口的椅子上,搂着自己的电脑包,仿佛刚刚被人洗劫过一样,直到看见原惟驱车而来,眼里才焕然一新。
“哥!”
感觉明成杰快要喜极而泣了,原惟嫌弃地打量他:“上车。”
原惟简单问了一下他的作业完成情况,跟明成杰回去,刚好撞上明家在用早饭,明成杰这副被作业榨干的表情可信度太高,原惟好心但敷衍地提了两句明成杰态度认真。
明父感谢原惟,八百年没见到儿子对学习这么上心的样子了,说还是表率作用起得好啊。
明父扮起严父姿态以贬代褒,对明成杰说:
“好好跟你表哥学,你看看你,不就学个习,跟被僵尸吸了精气一样,你看看你哥,怎么就一点事没有?”
明成杰死死憋着。
他真的好想说,我当然像被僵尸吸干了精气!我是真的通宵学习了!我哥……谁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事,他衣服都换了!有人管管吗?!
明父留原惟一同吃早饭。
原惟拒绝了,说自己还有事。
他换了一辆车,从明家出来,去买了傅润宜之前好评过的一家茶餐厅,又重新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口。
下车后,进便利店,原惟站在柜台前,颜色醒目的货架上仍然贴着“两件八折”的标签。
这打折周期有够长的。
原惟以前没关注过计生用品的定价规律,随口一问:“这个是一直打折吗?”
店员回道:“也不是,主要这边是老小区,附近住的年轻人不是很多,嗯……销量一直不太好,店里存货量挺大的,那个……你还需要吗?”
原惟扫了眼型号,拿了两盒放在柜台上。
“结账。”

原惟告诉傅润宜,这一趟来新湾,他还有些工作,但不忙,个人时间很充裕。
两人吃着早餐,原惟计划起未来的安排,他打算明天带傅润宜去舅舅家吃饭。
既然事无可避,不如趁早解决。
之后原惟当然还会继续住在傅润宜家,如果舅妈来问,怎么不按原夫人所说住在家里,他会回复在忙工作,至于是什么工作,他说什么是工作什么就是工作,重要的事情一律都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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