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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天气(咬枝绿)


“我还想再漱一下。”她礼貌地说。
原惟又拢来一捧干净的水喂她。
傅润宜感觉以后自己都不会再有这种奇怪的好奇心了,虽然不那么浓,只有一点淡淡的腥,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个东西吃下去并不会开心。
她有点疑心,之后跟原惟接完一个长长的湿漉漉的吻后,还是不放心,问原惟:“我嘴里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原惟让她把嘴巴张开,傅润宜照做,露出口腔内一小截粉红柔软的舌尖。
修长手指探进去,摸索着,诊判一样查访。
刚刚她伸出一点舌头舔时,原惟就觉得那画面说不出的色情,很想碰。
潮湿的口腔里,温度很高,触感柔嫩如一小块加热软化的果冻,有柑橘类漱口水余留的清新气味。
最后弄得傅润宜口涎淌出来一点,原惟才抽出食指和中指,拇指捋她颊边黏着的湿发,然后掌心捧着她的脸,奖励一般,轻轻啄吻在傅润宜慢慢闭合的唇瓣上。
“很干净。”
傅润宜这才放心。
过了一会儿,傅润宜把自己的手摊开,伸给原惟看,她的指腹在浴缸里泡到起了皱。
不能再泡在水里了,他们实在折腾过久。

傅润宜从架子上扯下浴巾裹住自己,看着她和原惟放在一起的干净衣服,男人深灰的T恤紧挨着一抹清新蓬松的象牙色,是傅润宜团成包子状的睡裙。
已经伸出去的白皙手掌,临时偏了方向,抓住了睡裙旁边的深灰的T恤,傅润宜扭头看原惟。
原惟的手指没进乌浓潮湿的短发里,发梢已经看不见泡沫了。
傅润宜看了一会儿,掌心不由收紧了一些,试着问:“原惟,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吗?”
原惟额前的头发都朝后捋去,潮湿而没有任何打理感的背头,满脸的冰凉水痕,显得他眉压眼的面孔一时英俊得近乎锋利。
就是这样一张脸,在听到傅润宜的声音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原惟看着身体裹着浴巾、手里抓着他的衣服的傅润宜,他偏了偏头,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好玩的笑来。
“那我穿什么呢,穿你的吊带裙?”
傅润宜怔了下,面颊发烫,一时也发窘得想笑,知道原惟不是拒绝的意思,她立马给出解决办法:“你带来的箱子里还有别的衣服吗?我帮你去拿,可以吗?”
傅润宜小心翼翼商量的语气让原惟觉得很多余,但他用并不厌烦的表情,点了一下头说:“可以,去吧。”
傅润宜踩着夹脚凉拖“吧嗒吧嗒”跑出去,回来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原惟头发都快擦到半干了,浴室门缝里才挤进一只又白又细的手臂。
指间捏着一件白T,沉默不语地塞进来。
原惟看过去,感慨浴室这扇刻花玻璃的设计精妙。
即使不说话,也能看清门外贴着的人穿着宽大的T恤,下摆遮到大腿上,虽然伸进来的手臂平平直直,但人并没有在外面规规矩矩地好好站着。
似乎雀跃,似乎俏皮,不仅身体歪斜着,还翘起一只脚。
原惟伸手从门边一接下衣服,门口的傅润宜就飞速跑走了,薄薄的拖鞋底又“吧嗒吧嗒”响了一阵。
套上衣服,原惟才发现,这件白T跟刚刚那件深灰的T是同一个牌子,款式也很像。
很难不去猜,去拿衣服的人,是在几件短袖里仔细比较过,才拿过来的。
客厅里,吹风机只响了一会儿就停了。
原惟从厨房喝完水出来时,傅润宜披着半湿的长发,头顶搭着一块毛巾,吹风机却已经搁置在旁,似乎是小猫跳上沙发来找她玩,傅润宜手里拿着昨天跟原惟一块买来的新款逗猫棒,稍稍挥动,问着小猫:“你喜欢这个新玩具吗?”
原惟吹着自己的头发,视线却一直围绕在固定区域,仿佛那根逗猫棒的功用强大,不止能吸引小猫的注意力,傅润宜挥着逗猫棒,对成年男性也具备同样的作用。
在相对的一动一静中,原惟目光长久落在傅润宜身上,又下意识地开始分析傅润宜,她的生活里几乎没有固定的节奏,他之前误以为是傅润宜有注意力不集中的习惯,后来发现,或许是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来判断事情是否重要。
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随心所欲。
比如头发吹到一半就跑去跟小猫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的头发短,很好吹干。
原惟关了吹风机,喊了声傅润宜,招招手叫她回沙发上来,原惟看她过来坐好,手掌隔着毛巾揉了揉,开着低档的温和风速给傅润宜吹头发。
傅润宜乖巧地并腿坐着,肢体似乎还有些局促。
小猫又跑回来,跳到她的腿上。
傅润宜微微低着头,垂落的发帘挡着大部分的脸,在原惟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柔软的发顶,还有在她膝头,她试图用手捂住小猫的眼睛的样子。
这动作,叫人不由想到下午那场焦灼情事里,她语不成调地说着,小猫进来了,小猫会看到。
原惟俯下身,不怀好意地朝傅润宜靠近,用磁沉的声音故意提醒:“它已经看到了。”
傅润宜也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事,捂在小猫眼睛上的手一顿。
似乎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小猫不再心灵纯洁,傅润宜先是轻轻揉了揉猫脑袋,又闭合了几下小猫的耳朵,有点病急乱投医,仿佛拿小猫当一块浸了污水的小毛巾,拧一拧,揉一揉,污水挤出来,小猫就干净了。
傅润宜甚至还试图自我洗脑:“……它会很快忘掉的。”
原惟:“那是鱼。”
傅润宜扭头轻轻瞪了原惟一眼,被人戳破幻想,“要生气了”和“舍不得生原惟的气”在她的表情上纠结打架,两腮高高鼓起来,眉头却怂怂地耷拉了,要气不气的样子既窝囊又窝囊得可爱,嘴巴动了半天,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原惟眼皮微敛,瞥着这样的傅润宜,脸上漾着一层淡淡悦色,一边若无其事一边又变本加厉,没拿吹风机的那边手掌,师出有名地轻按着傅润宜的脑袋,去吹傅润宜另一边的头发,让她保持这样的仰望自己的姿态,他却故意不看她,不与傅润宜眼神交流,手指穿进她发丝里一下下捋拨,过分专注。
傅润宜抿住嘴,在心里想,还好原惟不是真托尼,不然,即使他长得好看,但服务这样冷漠,客人也不会在他这里办卡。
业绩肯定很差劲。
说不定还会收到的很多投诉,客人会觉得原惟服务态度不好。
上次傅润宜跟庞茹还有另一个模特小姐姐一块去一家发型沙龙做护理,就看到店长在角落斥责一个有个性的小男生。好像是有女顾客开玩笑说你待会儿陪我去吃饭我就办你们店的VIP,但是小男生没答应,得罪了客人。
店长脾气很大,声音也很凶,将印着店名logo的黑色围裙扔到小男生身上,说:“能干干,不能干就滚!”
傅润宜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那个小男生是原惟的话,她可能会走过去告诉他,“你要不要滚来我家?”
好处是,傅润宜不会凶人,并且对待原惟总有许多热情,即使想邀请原惟一起吃饭,被直接拒绝,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投诉原惟。
耳边的暖风还在吹,左右换着,声音呼呼的。
傅润宜目睹自己细软的发丝飞舞,发梢如同小小的触手,落到原惟的手臂和衣服上,又轻盈弹开,来去无觉。
傅润宜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玻璃缸里的小金鱼,记忆短暂,很快就丢掉先前担心小猫不再纯洁的情绪,心脏像一团被暖风吹着的柳絮,热热的,软软的,安静地团在一起。
傅润宜仰头看着原惟说:“你是除了发型师之外,第三个帮我吹头发的人。”
“是吗,那我还挺不特别的。”
原惟应该笑了一声,但是被吹风机的声响盖去了,因为傅润宜目不转睛看着他,捕捉到他唇鼻之间的微小动态,是那种气音短促的笑。
如果此时贴在他身上,会感觉到那一刻,他胸腔的微震。
像涨潮时的第一层浪,只是漫不经心覆上来,昼夜等待过的砂砾就会瞬间柔软潮湿,心甘情愿随着这一层浪被卷到天涯海角任何一个地方。
傅润宜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
原惟问:“另外两个是谁?”
傅润宜答道:“妈妈,还有雯宁。”怕原惟不知道,她又解释一句,“就是傅雯宁,我姐姐。”
听到那位真千金的名字,原惟有些意外,“她还帮你吹过头发,你们关系很好?”
“不是,那时候我的手受伤脱臼了。”
原惟视线很快挪到傅润宜的手腕上:“哪只?”
傅润宜抬了一下,是拿球拍也同样是握琴弓的右手。
看着自己的手,她想起十几岁傅雯宁给自己吹头发的样子,傅雯宁一边吹一边看着镜子里的彼此,声调冷冷的,说她不用这样。
“你不还是很漂亮,成绩也依然很好,你以为这样就一了百了了?瞎折腾什么呢。”
那时候的傅润宜,久久沉默,吊起的伤臂仍时时传来难忍的痛感,但她睫毛低垂着,视线宁愿去数石膏上的纹理,也不想朝镜子里看。在吹风机的声音停止后,她对傅雯宁说了一句谢谢。
直至现在,傅润宜仍然有些分不清,当时雯宁那句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没必要这样令自己受伤,还是说即使她这样做了也远远不够。
不过好在,硬去接自己本就接不到的球以至于受伤这样事,她此后都没再做过。
傅润宜也是很怕疼的。
耳边的风声停了。
原惟说:“好了。”接着问她这个吹风机要放在哪里,傅润宜指着客厅某个柜子,说放在第二个抽屉里。
话音刚落,阳台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原惟和傅润宜先后扭头看去一眼,傅润宜的脸上率先浮出一抹心烦的忍耐。
原惟看着她,“东西倒了?”
“应该不是。”傅润宜声音很低,小猫熟悉环境后已经乖乖待在室内,不再乱跑乱撞,“……不用管的。”
原惟反应很快,想起之前阿同一打开门就质问他,是不是欺负傅润宜的坏蛋,还有那盆碎掉的茉莉。
联系刚刚的声响,似乎就是楼上坠下。
“楼上的?”
傅润宜还没来得及说话,门铃就被按响了。
原惟先迈步,“我去开。”
同样是眼镜男,门外那张腆着刻意笑容的脸孔,立时衬得同样是近视患者的许医生眉清目秀极了,也奇哉,有些人好像真的就把“不是好人”刻进每一道五官走势里,毫不隐藏地向世人宣告。
门外的男人看见给他开门的人是原惟,笑容也跟撤兵似的迅速消失,拘谨起来的脸色连不怀好意瞧着都淡了不少。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冷面男人,嘴角先抽了抽,似乎想客套地笑一下,但迫于威压没笑出来,以至于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不好意思啊……我是傅小姐楼上的住户,刚刚晒衣服,毛巾掉到你们阳台上去了。”
原惟淡声问:“不是第一次了吧?”
男人心虚地讪笑起来,解释道:“男人嘛,难免笨手笨脚的,晒衣服这种小事做不好其实也比较正常,理解一下,真的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注意。”
原惟露出一个敷衍的笑,紧跟着点了一下头说:“能理解——”
“男人的确是这样,我刚刚也笨手笨脚的,刚捡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掉到一楼去了,你去捡吧。”
说完,门外的男人还尴尬站着,一时不知反应,可能在猜原惟是否在开玩笑。
而傅润宜的脚步声已经从客厅移到阳台。
原惟客气地对男人说:“大半夜,骚扰邻居挺没素质的,要不我们结束对话?”
商量的语气刚落,却连对方反应回答的时间都没等,原惟已经干脆关上了门。
砰一声,响彻楼道。
原惟走到阳台,傅润宜弯腰趴在栏杆上,指给他看,小声说:“在那里——”
“你扔的?”
傅润宜疑惑:“你刚刚说的话,不是让我去扔的意思吗?”
原惟点头:“是,真聪明。”
傅润宜收下夸奖,出了气、过了瘾一样,举起手臂抡了半圈,“我用了超级大的力气。”
原惟握住傅润宜抡开的那只胳膊,轻捏了捏她的手臂,没什么肉,又软又凉的肤感,像捏一块冰皮小蛋糕,更不存在什么硬实的肌肉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有她自己说的“超级大的力气”。
楼下这时传来响动。
男人原地寻觅一圈并无所获,扬着大脸朝楼上看来,似乎有点兴师问罪的怒意。
“我怎么找不到啊?”
傅润宜不习惯跟别人对峙,更厌恶与不喜欢的人交流,立时闪避开目光,她不想看这人,下意识往原惟手臂上靠了靠。
原惟则如有感应一般,手臂绕过傅润宜肩膀,将她轻轻搂住,另一只手,随性朝马路边一指,眉梢微微一挑,满口胡话都面不改色。
“可能在那儿——刚刚风有点大,笨手笨脚的,理解一下。”
楼下的男人当即黑了脸,什么风能把一条毛巾吹到马路边上?但他也没底气出声,毕竟也没什么笨手笨脚能支撑住他三番五次往楼下掉衣服。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哑巴亏,只能这么咽下去。
那人一走,不仅安静了,连楼下老小区的夜景都顺眼许多,空气很好,风里糅着湿润的花香。
“阿同上次说的就是他?”
傅润宜点头,“嗯。”
“经常这样?”
“有过几次,他好像是今年刚搬过来的。”
其实傅润宜根本不怎么留心邻居的动向,也不清楚别人的搬进搬出,只是她的阳台开始落楼上的东西是从今年年初开始的。
并且这个人毫无品德。
有一次傅润宜清理门口那盆菠萝花土壤里的烟头,遇上这人从楼上下来,他一副好心的样子告诉傅润宜她对门的大哥烟酒都来,果然素质也差,但是傅润宜知道,其实那些烟盒和烟头就是这人塞到她花盆里的。
“你怎么知道?”
傅润宜说:“因为对门大哥是忠实的国货爱好者,根本不会抽万宝路这种外国牌子,而且人家很讲卫生,根本不会乱扔垃圾。”
原惟问要不要他来帮忙处理这件事。
傅润宜摇摇头,说不是特别大的事,她自己可以处理。
“你确定自己可以?”
“真的。”怕原惟不相信自己有防卫还击的实力,傅润宜让他等一下,跑去屋里又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圆柱体。
原惟扫了几眼,“防狼电棍?”
傅润宜站在原惟面前,惊讶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好认吗?”
原惟说:“猜的。”
“那天晚上在楼下,如果你不出现,我可能就要把它拿出来用了。”
原惟看着楼下的一盏路灯,当时他下了车,就是在这盏路灯下看见傅润宜被那个乐队的鼓手纠缠。
原惟从傅润宜手里接过钢笔大的东西,打量片刻,“这个东西有用吗?”
说着已经摸索到开关位置,贴着自己的皮肤,像是要试的样子,傅润宜立马伸手去拦,手指握住原惟的手指,“不能按,很疼的!”
“你用过?”原惟问。
“之前用过。”
那时候还在做模特工作,影棚按天算钱,为了缩减经费,常常拍到深夜才能结束。
同事几乎都是女生,大家结伴去吃东西。那种深夜的排挡,经常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说她们这么晚出来不就是想要找男人,手脚也不干净。
傅润宜就用了。
原惟问:“有效果吗?”
傅润宜说:“有的。他爬起来就报警了。”
“然后呢?”
“是他骚扰在先的,他就被拘留了。但警察说,这个东西不合规制,属于危险物品,不能放在身边,他们要没收。”
“那怎么拿回来的?”
东西在原惟手上被轻轻抛玩,他比较好奇这点——跟人拉锯解释,然后卖乖请求,对傅润宜来说并非一件易事。
傅润宜懵懵的,摇了摇头说:“没有拿回来。”似乎觉得跟原惟说这个有点丢脸,她声音弱了一些,“没收了我就不要了。这个是新的,我重新买的,人家都说这是危险物品了,我说‘可是这个挺好使’,人家肯定也不听我的。”
原惟清爽的额发被夜风吹动,闻声笑了笑:“挺好。你也不听,你买了新的。”
傅润宜心情不错,只是不太会接这种淡淡的调侃话。
手臂撑着栏杆,她仰头看天。
夜空深邃,月亮只有一半,也不是很亮,似乎有稀薄的乌云缭绕在月亮周围。
忽然,原惟出声:“关于那天晚上,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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