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东风吹来)

萧厉和谢明裳是大学同学兼室友，他既然错过了去送温塔的飞机，那今晚暂时也不用急着走了，谢明裳干脆就再把另外两个室友也喊了过来，一群人难得在他的农场里聚聚。
另外两个人刚到，今晚的晚饭也还没开始。
沈却准确无误地接过萧厉的抱枕，走到他身边，道：“厉，哥们儿给你支个招，真的，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过去，所有有的没的，就全都解决了！”
萧厉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但他不就是担心温塔会烦他吗？
毕竟前几天她已经说过不喜欢他送的花了。
萧厉无奈极了。
“哪那么多事。”
沈却一把夺过萧厉的手机，趁他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替他摁下了发给温塔的视频通话。
萧厉听着那熟悉的通话请求声，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来，好一阵手忙脚乱。
他想掐断这声音，但又不舍得，等了两秒之后，对面居然就接通了。
接通了！
“老婆？！”
萧厉脱口而出，道。
“嗯。”
温塔觉得萧厉大概是有病。
她不知道萧厉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说，他真的打算就这么和她冷战下去？
收到他打来的视频通话后，温塔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萧厉看着视频里的温塔，见到她差不多已经卸完妆的脸颊，又看到她穿着浴袍的样子，大致就知道，她刚刚是洗澡去了。
洗澡去了就好。
洗澡去了就好。
那想来之前也是在路上，所以没接到他的消息。
萧厉的心情在一秒之间，实现了多云转晴，他捧着手机，看着手机里活色生香的温塔。
刚洗完澡的温塔，肤色比平时看上去还要白净一点，永远都是又香又好抱的，整个人肌肤随便一掐，都嫩得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水蜜桃，没人能比萧厉更明白其中的滋味。
他捧着手机，呆呆地盯着温塔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吞吞地问道：“老婆，你晚饭吃了吗？”
温塔：“……”
她没有想到，萧厉专程打个视频通话过来，就是问这个。
“吃了。”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吃的什么？”
“饭。”
“哦，那我看天气预报说，云城最近下雨，老婆，你记得出门的时候多穿一件衣服，我怕你着凉了……”
温塔：“……”
她微微蹙了下眉心：“萧厉，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萧厉想说，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和她叮嘱，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先道：“对不起啊宝贝，我今天下午有事情耽搁了，没来得及去送你，你没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
温塔问的很是平常，仿佛她真的没有生气。
但是萧厉顿了下，知道温塔这神情，多半就是生气了。
其实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温塔以为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很好，样子看上去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但她不知道，对于亲近她的人来说，她生起气来的样子，简直一眼就可以看出差别。
譬如上回的美术馆。
萧厉又静了两秒，正想再和温塔解释一遍，自己不是故意没去送机的，但是突然，有几道措不及防的声音，越过他传入到了视频当中——
“嫂子，对不起啊！萧厉今天跟我们鬼混去了！忘记你要出差了！”
“是啊，嫂子，但没关系，待会儿我们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的！”
“嫂子，好久不见啊！”
那些话隔得不远不近，叫画面突然热闹了起来。
不仅叫萧厉吓了一跳，温塔也更是吓得不轻。
萧厉不是一个人，温塔在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她仔细看了眼萧厉身后的背景墙，注意到他现在身后的客厅墙上挂着两顶高矮大小都不一的复古草帽，墙面也是故意做旧的样子，在那片做旧的墙面上，角落好像还有一幅不大不小的麦田丰收图。
是在客厅里，但不是在家里的客厅里。
只消一眼，温塔便了然于心，大致知道了萧厉现在的具体所在。
他现在是在农场里。
至于那些声音的来源，大概就是他的一群大学室友。
萧厉从小是个孤儿，是靠着自己一路闯出来的现在的家业，他的大学当然不可能跟温塔一样，什么都不用考虑，就能选择学费和生活费全都是顶尖的国外学府。
他的大学是在民大念的。
全国排名前十的公立大学，是他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去的。
听说当年他考上了大学后，还是自己干了两个月的暑假工，这才凑够的学费和生活费。
温塔并不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人，相反，在有些时候，她能与人共情的十分厉害。
知道这些的时候，她也是心疼和佩服萧厉的。
哦当然，心疼归心疼，佩服和佩服，这和她后来知道自己必须得和他结婚的时候的愤怒，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关系。
温塔记得，在萧厉的室友里，开农场的那个叫谢明裳，是谢家的小儿子，谢家在北城里也算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萧厉一开始自己创业的时候，不少的资源，也都是靠着谢明裳帮他介绍来的。
他开的是有机农场，现在他们家每天的一些瓜果蔬菜，基本也都是从他们那运过来的。
一群人穿插进他们的聊天之后，便高高低低地唤了她好几声嫂子，温塔的脸色切换的很快，震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瞬间过后，她的面色又恢复到了寻常的温和。
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聊了几句之后，温塔道：“那既然大家都在，你们先好好玩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就要挂断视频，可萧厉连忙拦住了她。
他回头不知道和这群人说了些什么，听起来不像是好话的样子，然后便鬼鬼祟祟地捂着手机，走了出去，独自转到了屋外和温塔聊天。
夜晚农场屋外的光线不比屋内，他刚一走出门，对面画面便晦暗了许多。
但同时，声音也安静了许多，只是树上偶有两声蝉鸣。
“那个，宝贝，你别听他们瞎扯，我没跟他们胡闹，我是真有事情忙忘了！”
刚刚他们突然胡闹，耽误了萧厉的解释，萧厉现在一到外头，便又紧张地和温塔解释了一遍自己没能去送机的事情。
“嗯，我知道。”
温塔说的仍旧云淡风轻。
萧厉不确定地看着温塔。
不知道她这回是不是真的知道。
温塔定定地回看着萧厉。
不过这回她是真的没有生气。
毕竟和萧厉结婚都大半年了，温塔当然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生活细节不好、审美没有品味，但都不代表着，他别的地方品行不行。
而且，刚才那群人的声音，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萧厉捧着手机，仔细看了又看之后，确认温塔这回好像的确没有在闹什么脾气，这才又松下一口气。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温塔，知道自己如果想要不惹她烦的话，最好这个时候就应该挂断电话了。
但今天他都没有去机场送她，他到现在才打通了她的视频通话，他实在有点舍不得。
萧厉对着屏幕孜孜不倦地又盯了两分钟，忽而，把屏幕转了个面，给温塔看了眼今晚农场的星空。
“宝贝，你看……”
虽然同属于一个北城，但乡下的气息真不是城市里的乌烟瘴气可以比的，农场的夜空，在不下雨的时候，大多天高云青，繁星漫空。人往前伸一只手，便仿佛能抓到一整个夜空的浪漫。
温塔措不及防地被萧厉喂了这么一口美景，隔着屏幕看着满屏的星星点点，肚子里原本有一股脑的情绪，在忽而之间，却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不少。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夜空，逐渐的，眼底竟染上了一丝笑意。
萧厉看着温塔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这回是做对了。
温塔很喜欢这种自然山水风光。
在和温塔见面之前，萧厉就已经托人把温塔平时的各种喜好都给他介绍了个遍，除了收藏各种珠宝之外，他知道，平时的温塔还喜欢游览各种自然风光、名胜古迹，四处带着画板去写生。
他于是把屏幕对准了农场的天空，给温塔看了很久，直到他手举得有些累了，才又把手机摄像头调转回来，对准自己满是侵略性的俊脸。
“宝贝，你在云城要注意安全……”
刚刚眼里还是星辰夜空，现在突然就变回了萧厉的大脸，温塔不可谓没被吓一跳。
但也就一瞬，她很快也反应过来，看着萧厉嘴巴一张一合，在对她说话。
其实，温塔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还是要有点脾气的。
毕竟萧厉白白地和她闹了这么多天的冷战，就连冯荻荻也看出，他好像是不对劲。
但刚看完星空，骤然又面对着这样的萧厉，温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而就觉得有一阵子好笑。
但是笑什么呢？
她实在是不知道。
也许是在笑他的滑稽。
“对了，宝贝……”
萧厉忍不住絮叨絮叨着，话又变多了起来，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告诉温塔，他今天插花学的不错，等她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他就能自己上手，给她表演表演了。
到时候，她一定不会再嫌弃他送的花。
但他看着温塔的神情，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她。
他想给温塔一个惊喜。
于是，他只是隔着屏幕，在温塔的鼻尖上亲了亲。
“那你晚上记得早点休息，不要忙到太晚。”
“嗯。”
温塔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再度有板有眼地回答了萧厉。
萧厉捧着手机，对着屏幕那端的人看了又看，最后实在是舍不得，又上前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主动把视频通话给掐断了。
“那宝贝，晚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冯荻荻经过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对比之后，分析出来的。
昨晚她们到云城的时候，她有气无力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是睡了一觉过后，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又容光焕发，活力满满的。
“昨晚睡了个好觉？”她问温塔道。
“还行吧。”
温塔昨晚和萧厉通完电话后没多久就睡了，就算早上起得有点早，也不影响她精神的确很好。
冯荻荻告诉温塔：“我昨晚也睡了个好觉。”
她的眉锋上挑，特地画的有些夸张的外眼线，张扬又肆意得厉害。
温塔咋舌了一下，感慨起她的精彩。
“倒也还行，是个小演员，最近正好找不到什么剧组拍戏，被我给碰上了。”冯荻荻说道。
“天呐我的富婆姐姐，什么时候也能包养下我啊。”温塔夸张地与她吹捧道。
冯荻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趴着她的肩膀道：“你可饶了我吧，就你们温家还有萧总那些财力，够顶几个我了，我没求你包养我，已经是跟你客气了啊！”
温塔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温塔和冯荻荻这回在云城要待三天，前面两天是参加活动，第三天则是她们俩的私人行程。
北城和云城之间，虽然坐飞机也就两个小时的距离，但平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真不是特别常来。
所以既然来都来了，她们打算第三天的时候，再自己好好地逛逛云城的各种展览，然后坐晚上的航班回去。
活动的第一天还算顺利，基本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温塔身为受邀的年轻艺术家和策展人代表，也带着她的作品，上台分享了一些言论。
只是因为或许她实在太年轻了，在目前的艺术圈子里，也暂时不具备什么话语权，所以站在台上的时候，温塔便可以清晰地看见台下坐的几位比她年长不少的艺术家的神情。
“就这样的代表作也能上台来演讲吗？”
“又是家里砸了不少钱的年轻艺术家代表吧？”
温塔大致可以猜到他们的言论。
但温塔没什么好反驳的，是，她家是有钱，然后呢？是谁规定的，有钱就不许搞艺术，有钱就不许上台演讲的？
如果她是能轻而易举被这些言论攻击到的人，那从小到大，她因为这些言论而受伤的次数，早就应该数不胜数了。
温塔并没有搭理这些人，而是在下台后就和冯荻荻会和，聊起了自己刚才在后台碰见的，比较感兴趣的几位新兴策展人。
“那几个我也喜欢。”
虽然在生活方式上，两个人有时候截然不同，但在艺术领域方面，温塔和冯荻荻是真的很有默契。
不然两个人也不会做了这么多年的闺蜜，最后想要一起开美术馆了。
现在她们的美术馆刚刚起步，亟需要各种各样的机会去认识各种所谓的艺术家和策展人，两个人又一拍即合后，冯荻荻便动身，打算先去找那几个人聊聊。
温塔则是坐到了台下，继续看着台上还有哪些自己会感兴趣的作品或者是人脉。
一场活动结束，她和冯荻荻都收获颇丰。
晚上冯荻荻继续去找她的小演员，温塔则是继续回酒店，一边看电影，一边放松休息。
萧厉的视频通话如期而至，但是温塔这回没打算那么便宜他，立马就接上。
她等着这通电话锲而不舍足足响了有五分多钟，才终于带着一丝不情愿，接了起来。
萧厉与她无非就是那些关心。
温塔一一地应付过去，然后掐着三分钟的时间，挂断了他的视频通话。
昨晚还是给他脸色太好了，温塔昨晚挂断电话后便痛定思痛地反省过了，所以今天还是对他冷淡一点的好。
这样他就不会对她有什么期待。
第二天是品牌的高定走秀时间，温塔在这一天里，并不需要做什么，只是需要充当好一个观众，哦当然，还有买家。
如果有现场看中的礼服，可以当场拿下。
品牌方这一季发布会的主题是镜花与水月。
温塔和冯荻荻一起坐在最前排的靠中心位置，一口气看完了近四十多套礼服的走秀，最后还真看中了一件。
那是一条鱼尾设计的一字肩礼裙，裙身上波光粼粼的元素，采用的是渐变的符号，光影折叠下来，打在模特的身上，礼服便仿佛附着了灵魂，随着人的走动，整条裙子从朦胧到清晰，犹如日落后彻底陷入蓝调的世界，一步步坠入汪洋。
温塔没犹豫多久，既然看中了，直接拿下就是。
冯荻荻陪她到了后台，一般礼服发布会结束后，还会有晚会，需要买礼服的话，直接在这个期间定下就行。
只是礼服一开始做好，尺寸也许并不会特别符合买家的要求，所以定下礼服之后，通常还会有两到三个月的工期，才能收到成品。
温塔也不急，签单之后便从包包里随便找了张卡，递了出去。
这件礼服八十万。
冯荻荻看了眼她刷卡的动作，问道：“这是哪家银行的新卡？”
“嗯？”
温塔输完密码，付完钱，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对方工作人员把信用卡还给了她，她听着冯荻荻的话，对着这张卡两面看了看，才意识到不对。
等等，这不是她的卡！她没有这家银行的卡！
她对着这张卡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终于想起来，这是萧厉给她的副卡！
但她今天怎么会带这张卡出门？温塔有些不明白。
从小到大，温塔手上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过多少卡，基本不是温祝华女士给的副卡，就是外公外婆还有两个舅舅逢年过节给的压岁钱，和萧厉结婚后，萧厉也给了她一张副卡，但是因为她对萧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也并不想花他的钱，所以温塔从结婚到现在，几乎没花过这张副卡里的一分钱，每次出门，她也几乎不会选择带这一张卡。
可是这回她居然带了？
而且这不是她自己的卡，那为什么她输入密码的时候，还会这么顺畅无阻呢？
温塔又仔细回想了遍，终于想起来，当时萧厉把卡给她的时候，和她说过，这张卡的密码，是她的生日。
而她几乎所有常用的卡，密码都是她的生日！
温塔两眼一黑，差点想出声叫回来工作人员，问能不能退了重新付款。
冯荻荻看着她的脸色，似乎也明白了。
“这是萧总的卡啊？”她幸灾乐祸道。
温塔点了点头。
但她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出门带萧厉的卡呢？为了避免不用这张卡，温塔平时几乎是把它塞到了床头柜所有卡的最下面，但是这回怎么就带了这张？
思来想去，温塔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
除了是萧厉在她的床头柜或者包包里动过手脚了，别的几乎应该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