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真的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谢霓云顿时来了精神:“你说,到底要怎么做?”
果然只要一提到女主,女配的智商就会直接下降到负数。原晴之在心里感慨戏中角色的好骗程度,顺利哄着大小姐穿上了司巫的衣服,并且叮嘱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从祭坛上下来,必须一直跳祈神舞。
“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了?”片刻后,谢霓云犹豫的声音从罩纱帽下传了出来。
“没错。”原晴之帮她放好罩纱:“待会大小姐上祭台跳舞时千万不要出声,只需要一直跳祈神舞,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行。”
“真的吗?这么简单?”
看着已经轻车熟路,开始换起原本属于她的巫女服的武五,谢霓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啊是啊。总之大小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换下这身衣服。”得益于重演第三折戏,原晴之已经能够确定,那些被虞梦惊蛊惑的家伙不会攻击穿着司巫衣服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至少谢霓云的安全有了保证。
“那好吧。”谢霓云勉强点头同意。
毕竟先前她和武五一起密谋商量坏事时,也通常是她提供资金支持,坐镇后方,武五身先士卒,冲在最前。
等原晴之换好巫女服后,谢霓云忽然扭捏着开口:“对了,武五,你刚才说叛军的事……如果天祭大典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刚刚谋划的那些事,就收手吧。”
说这话的时候,大小姐故意把帘幕放了下来,一只手还不知道在空气中扇些什么,愣是谁都能看出她的不自在。
原晴之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放过谢二小姐?”
这句话就跟点燃了炮仗一样,谢霓云一整个跳了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本小姐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我只是、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原晴之:“我是很讨厌谢书瑶没错啊!但我也没有阴暗到眼睁睁看她去死的地步吧!再怎么说那家伙身上也有谢家的血脉,也算我名义上的妹妹诶……虽然这么说真是倒胃口,怪让人恶心的。”
说着说着,仿佛找到了理由那般,谢霓云又硬气了几分,给自己找补:“再说了,京城周围那么多驻兵,禁卫军都在,你说的事情多半根本不会发生好吧?”
“是是是,我们大小姐一向人美心善。”原晴之忍不住笑了。
她不由得有些感慨。
在《邪祟》原著戏本中,女配谢霓云从头至尾都是个恶毒单薄的形象。寥寥十几张纸的戏文,很难将人物立体的一面写出,更多的是迎合戏曲的冲突性,将其压缩成单薄的一面。没想到在剧情被提前冒出来的虞梦惊扇起蝴蝶翅膀后后,竟然意外地让配角们也变得有血有肉,而不是非黑即白。
本来还算顺利的进展被突如其来的剧情杀打断已经足够郁闷,因为欠缺经验,原晴之先前一直不知道重演戏曲竟然还需要代价。所以再次入戏后,到底感觉到了压力。
这个小插曲倒是很好缓解了不少焦虑。
偷梁换柱后,故意给自己画了个浓妆的原晴之低着头,不着痕迹地跟在队伍最后。
“谢大小姐呢?”
因为世家小姐人太多,一时间到也没人发现不对。倒是有人注意到谢霓云的缺席。
“不知道,或许是有事吧。”
论身份,贵女里没人能和谢侯府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相当识趣。
于是就这样,原晴之成功偷天换日,混到了祭坛面前。
在谢霓云致力于针对谢书瑶时,这位经常脱线的大小姐还算给力,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愣是不动声色跟着老巫祝来到祭坛上领舞,迄今为止没被任何人发现不对。
所以围观某位搞事精出场时,原晴之甚至有功夫举起扇子,当场搞起行为艺术,装作不经意般扯住旁边两位幸运贵女,避免直视虞梦惊的容颜。
很快,祭坛周围变得一片混乱。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原晴之一把扯住谢书瑶的手就开始往外跑。
“诶,等等,你干什么——?”
不远处,坐在屋檐上,正致力于魅惑众生,搅风搅雨的司祭少年忽然转眸。
明明是期待已久,自己一手致力促成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众人群魔乱舞的一幕,虞梦惊却觉得乏味起来。
就好像这一幕他前不久才看到过,所以并没有想象中来得新奇。
因为走神,少年潋滟的红眸漫不经心地扫过远处,恰好瞥见飞奔而去的二人。
“奇怪。”
没由来的,虞梦惊忽然觉得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背影有些眼熟。
“武五, 你不是当上了司巫吗,怎么会在这里?”
谢书瑶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拽,整个人挣扎地厉害。
奈何前面那人手劲太大, 将风声呼啸甩在身后,没能第一时间挣脱。
“说话啊,你要带我去哪?!”
巫舍离圣泉有一段距离。跑到一半, 原晴之实在捱不过, 只能无奈地停下。
她回头, 摆出独属于武五的凶恶表情, 当场张开攥紧的手:“谢二小姐, 我奉劝你听话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个东西会不会被摔碎。”
“毕竟二小姐来圣泉神宫参选司巫的目的,就是和师指挥使相认吧?若是没了这个东西,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谁也不好说。”
望着那个摊开手心里的师家玉佩, 谢书瑶脸上的神情彻彻底底冷了下来。
她语气满是失望:“武五, 我先前还以为你迷途知返, 改邪归正。”
“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我的幻想。”
说完,谢二小姐便挺直腰板, 一副懒得与她多说的模样。
原晴之松了口气。
有一说一, 谢书瑶可不如同谢霓云那般好骗, 随意糊弄两句反而会惹得她生疑,再加上自己还得遵守武五的人设。思来想去, 最好的解决办法还得是干脆做个恶人。虽然被误会, 但到底能成功达到目的。
她直接带着谢书瑶来到巫舍顶层,进去后把窗台门闩锁死, 面不改色地顶着对方厌恶的眼神巡视一圈,到处敲敲打打。
本来原晴之就存着故意拖时间的想法,时间一长,谢书瑶自然按捺不住。
“你和谢霓云到底想要干什么?”
“武五,我奉劝你,这里是神宫,不是可以撒野乱来的地方。当初你和谢霓云设计偷拿我玉佩,现在又干出这样的龌龊事,你们难道不会因此感到羞愧吗?!”
对这些话,原晴之一概充耳不闻。
她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时辰,抬头看了眼外边已经黑沉的天色,终于走到门口。
“接下来,便劳烦谢二小姐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为了避免女主跑出去又弄个幺蛾子,早有准备的原晴之特意选了司巫的房间。这间房子的窗户距离地面过远,外边可以上锁,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优选。
“哦,对,差点忘了说。”临走前,原晴之回头,露出一个标准小人得志的笑脸:“玉佩刚刚被我藏在这个房间里了,谢二小姐最好抓紧时间好好找找。”
或许是从小到大看各种电影以及文学作品留下的阴影,以及自己不久前才经历过的剧情杀,原晴之现在怎么也不敢小觑主角光环这玩意。生怕女主跟那些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一样,硬是无视各种逻辑,成功玩出个密室逃脱。
“神宫内全都是叛军,到底不如这里安全,你是说吧?”
这句话发自肺腑,字字属实。奈何谢书瑶已经完全不信她了,脸上充满怒火的同时,眼神充满鄙夷。
现在距离午夜没多久,翻箱倒柜再加上逃出来,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到那时第三折戏早就结束,《邪祟》也已经迎来尘埃落定的落幕。
原晴之这么盘算着,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下锁死的门,确定一切已经不能做到更好后,这才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梯。
外边喊打喊杀的声音逐渐变得激烈,下方的皇宫已然沦落为一片火海。
很显然,京城完全失守。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和上次她从巫舍里出来差不多。
但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司巫的衣服,还把玉佩留给了谢书瑶。
“唉。”原晴之叹了口气。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管的,以原戏本里武五趋炎附势,胆小怕事的小人人设,在危急时刻抛弃自己的主子,独自逃命也说得过去。
原晴之没有入戏的经验,但也清楚,在戏内受伤或者失去生命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可她倒好,把两个保命工具都给出去了。
“算了,大小姐帮了我不少,二小姐的人设我也蛮喜欢的,帮了就帮了吧。”
人到底是感情生物。
难怪古往今来的入戏者都要反复强调必须分清楚现实和戏内,甚至创造出“唤醒道具”这样的东西,只为提醒自己不可过于沉溺。因为即便以原晴之这种清醒的性格,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也无法做到完完全全无动于衷,漠然旁观。
原晴之甩了甩头,蹲下身去,将靴子的系带仔细绑紧,不再去想。
午夜将至,接下来,是这部戏最精彩,也是最重要的时刻。
另一旁,虞梦惊正坐在屋檐上。
在动乱伊始,他便注意到有两个巫女逃离了现场。本来还想落井下石一下,但却因为总觉得面前这幕似曾相识,在转移注意力后很快又被面前这群魔乱舞,酣畅淋漓暴露人性丑恶的一幕吸引,顺理成章按下不表。
问题是看就算了,他还时不时不嫌事大地添柴加火,进行一些刻薄点评。
“流的血太少了,没意思。”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站着。这就是你们呈给庆神的天祭?未免过于寒酸。”
毫无疑问,每句话落到下边的人群里,都能掀起一阵更加猛烈的猎杀狂潮。
那几位侥幸逃脱,没能第一时间被抓住的高级神职人员也无法幸免于难,在这样狂热扭曲的氛围里被拖了回来。
饶是他们已经使用过邪术,摘取自己的心风干,并不被虞梦惊的皮相所蛊惑,可在众人合力所擒下,也愣是没有半点挣脱的办法,只能沦为鱼肉。
有几位粗麻衣甚至因为挣扎地太过厉害,惹恼了这群信徒,当场被大卸八块。
“邪魔……原来你早就被邪魔降临了!”
可笑他们还一直把司祭当做可掌控的容器,殊不知内里早已换了人。
被斩落手臂时,粗麻衣的声音嘶哑,充满不甘。
“你这个邪魔,毁我大庆千年基业,你会遭天谴的!”
这句话结结实实把虞梦惊惹笑了。
红衣少年笑得前仰后合,脚腕上缠着的赤金长链在空中摇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好笑,开国老儿窃用本座力量,用深海玄钉埋入八道封印,苦心孤诣让大庆苟延残喘千年,你猜他有没有意识到庆神是邪魔呢?”
话音刚落,一截手指被砍下,老神官凄厉的惨叫声刺破夜空。
欣赏了一下这人目眦欲裂的丑态后,虞梦惊又很快感觉到无趣。
深红色的眼珠漫无目的地寻找,终于停在了祭坛之上。
那上面,穿着司巫祭服的少女正在歪歪扭扭地跳舞,愣是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惊恐和动作不连贯。
谢霓云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周围的惨状。身为世家小姐,她从未见过这场面,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等反应过来后,那些被蛊惑的神职人员和贵女们已经开始互相残杀,空气中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谢霓云想跑,但刚起身,却发现这些人仿佛无视了她一般,并不近身。
惊慌失措之下,她忽然想起了不久前互换衣服时武五说过的话。不得已,大小姐只能鼓起勇气,闭上眼睛重新跳起祈神舞,期望得到庆神的护佑。
“好丑的祈神舞。”只消一眼,虞梦惊就拧起眉宇:“怎么回事,你不是武——”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叛军终于正式攻破宫门,朝着神宫袭来。
铁甲崩腾声在台阶下响起,其中夹杂着士兵们的欢呼和嘶吼,战旗被狂风高高扬起,伴随着号角荡荡,震耳欲聋。
“快攻上去!”“杀啊——”
“烧毁神宫!大庆当灭!”
这个忽如其来的变故要一旁已然濒死的粗麻衣再次看到了希望。
他忍住剧痛,拔高声音:“师指挥使!司祭已经被邪祟降灵,意图毁我大庆基业,请务必让将士们用火!火是他的弱点!邪祟怕火——!”
话音还没落,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冲在最前面的元项明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回头大喊:“众位士兵将领,速速举起火把朝前扔!无我指令,不得上前!”
奈何提醒还是晚了一步。冲在最前边的士兵们已经呆愣在原地,瞳孔化作散不开的墨色。
场面越乱,虞梦惊嘴角弧度扬得越高。
少年屈起一只手,刚想说话,怎料不远处再度传来嘈杂。
浑身被鲜血浸染的神官们耀武扬威地将一个人拖了过来。
“司祭大人!我们抓到了先前冒犯您的人!”
闻言,在祭坛上跳舞的谢霓云终于忍不住了,她掀开幕帘,大惊失色地看着那个被神职人员和贵女们一起提溜在中间的人:“武五!”
一声武五,要在场几人当即色变。
元项明蓦然抬眸,沉声道:“放开她!”
与此同时,从巫舍里跑出来的谢书瑶也停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幕。
本来还庆幸事情尽在掌握中,所以故意卖了个漏子被抓,结果隔着人群瞥见这幕的原晴之:“……”
苍天啊,大地啊,什么叫女主光环,什么叫剧情定律啊,这就特喵的不科学!!!
她发誓她走之前真的把门窗全部封死了!真的!!!
虞梦惊的眼神在谢霓云,元项明和原晴之身上先后转了一圈,忽然笑了。
“住手。”
他摊开掌心,随意地在空中下压。那些疯狂到极致的人们便骤然如同被抽去发条的木偶,戛然而止。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了过来,内里满是浑浊贪婪。
夜空里一时只能听见殿宇和木梁燃烧发出的吱吱声,那还是元项明扔出的火把。
神宫里的人,除了贵女以外几乎都喝过虞梦惊的血,被他深度蛊惑,如臂指使。若非如此,也无法打开黄金面具的锁。
但后续冲上神宫的这些士兵们并未经历过这道流程,仅凭如今夜红神龛封印未解的情况,还不足以用一个眼神就让他们言听计从。
要知道,欲望是一把双刃剑,好用,但反噬也足够惊人。在现阶段庆神没有足够力量时,这个问题变得格外致命。
至少只是坐在这里,虞梦惊都能轻易感觉到下方这群蝼蚁们心中对他翻涌的杀意、贪婪、渴望、食欲……林林总总,令人作呕。
奈何他向来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转移矛盾这招用得炉火纯青,拉个新矛盾当靶子信手拈来。
在火光跳跃的映照下,少年美丽的容颜愈发动魄惊心,摄魂夺魄。
两鬓墨发悠悠然垂下,他的嗓音如同掺了蜜一般甜腻:“师指挥使,还记得本座之前承诺赏赐给你,成人之美的事吗?”
元项明心道不好。
“既然现如今谢大小姐和谢二小姐,以及武小姐都在,想必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虞梦惊含笑:“师指挥使认为,哪位才是玉佩真正的主人?”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指挥使可一定要慎重哦。毕竟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其余两个人的生死。”
顺应他的话,被蛊惑的数十名战士们已然拉弓搭箭,指向在场三位当事人。
无数支长箭蓄势待发,只需轻轻松手,便能将目标扎成筛子。
虞梦惊这是摆明了告诉元项明,只有被他选择的那位可以活下来。
意识到这点,谢书瑶面色霎时煞白,谢霓云更是尖叫一声,瘫坐在地。
正闭着眼睛装死的原晴之深深吸了一口气。
嗨呀,这狗东西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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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想好了吗?”
过了一会,见众人都被气得不轻,毫无反应,虞梦惊还不忘善解人意地提醒。
“贪心是没有好结果的,如果再不选,只会连唯一的机会都失去。”
闻言,那些被他控制住的人们步调一致倒转头颅,语气森然附和。
“这可是司祭大人至高无上的恩赐,别不知好歹!”
“能高抬贵手饶过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就不错了,还不赶紧。”
看着这几人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虞梦惊忽然兴致稍减。
若不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被弄坏,他完全可以排演一出更精彩的戏,何必委屈自己,看这样一出无聊拙劣的三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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