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卡被吓了一跳,但佩斯利握紧她的手指不让她抽开,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我们得继续走。”
“……”
苏联人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是的……谁也跑不了……”
紧接着,佩斯利镇定地看向红头罩:“副官,把你的那两把光剑拿出来。”
“……那是大种姓之刃。”
“无所谓——保持警惕,保护自己。记住保尔·柯察金。”
“没错!”维卡突然亢奋地接话,“记住柯察金——那是你的钥匙,你要把这句话看得比自己的名字还重要!”说完后她又开始紧张地喃喃自语
三人转瞬间就调换了位置。佩斯利走在维卡身前,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黑暗中。在穿过了那段漫长的隧道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宽敞的石室。顶部和周边的钟乳石都被有意敲掉,以方便在上面刻下符号。石室的中央是一座冰冷的深潭,黑漆漆的看不见底,朝里面看去却能发现星星点点的蓝色磷光,像有了生命一样慢慢浮上来,然后轻飘飘地消散。
说老实话,这地方真的很漂亮,怪不得是洞穴探险必去景点。再加上那些铺天盖地的黄色符文,一笔一画都透露着诡谲的美感。
但佩斯利无心观赏。透过昏沉的光芒,她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个男人站在水潭的对面。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工字背心,下身是松松垮垮的蓝色格子睡裤,赤着脚。他头发凌乱,身形佝偻,眼神涣散,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彻底清醒。他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用茫然而空洞的眼神看向前方,仿佛在这里已经等待许久。魔鬼舞厅距离哥谭城区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周边荒无人烟,没有任何公共设施。在这个洞穴的最深处,凭空站着一个人比钻出来一只恐龙还让人胆寒。
佩斯利屏住呼吸,身后的维卡却好像僵住了。走在最后的红头罩不明所以地探出头,看见对面的男人,心跳都慢了一拍。
“那是人类吗?”他拿出武器,用气声悄悄问道。
无名的男人突然有了动作。他抬手指向下面的潭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喊——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在努力了一会儿后,他露出一个挫败而悲伤的表情,泪水汩汩而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人的方向。
佩斯利向前走了一步,但是无济于事。她知道那个男人只在看维卡一个人。
维卡死死地攥住佩斯利的手臂,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些力量,但她很快又甩开了。刚才的迷茫和怯懦被一股气地驱赶走,维卡再一次恢复了镇定。
“柴油发动机在下面。”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闻到了,就在水底下……它正在腐烂。”
“那个人是……”
“他是个路牌。”维卡在原地转了一圈,“我们现在管不着他……阿什瓦塔,水里面的那东西会污染环境,你能明白吗?这里不是它的巢穴,没有能够分解它的生物,如果放任它留在这里,整块土地都会被它的血腐蚀掉……”她说着说着又抬起头,“……是我把它关在这里的吗?为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冷静下来!”佩斯利抓住维卡的肩膀,“以前的事暂时想不起来,但是我们得把现在的问题解决掉——你能把水底下的东西传送走吗?”
“不行,它不一样。它是……它以前是个神,我不能让它活着进入裂缝……”
红头罩紧紧盯着那个悲伤的“路牌”,侧头提建议:“那就先杀了它?”
“杀不掉……我想到了!”维卡大叫一声,“我带着它进入裂缝,在那里我可以控制住它,把它慢慢弄死……就这么干!”
“那你怎么出来?”
“我当然能出来!”
“但是游荡两万年才能找到出口——你亲口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一样!”
“其实你心虚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阿什瓦塔!你的眼神真叫人害怕!”
“是的,你还喜欢转移话题。”
“安静一下!”红头罩打断了她们,“——看那边。”
佩斯利再次看向对面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眼底糊满了泪水,嘴巴一张一合。他一只手坚持不懈地指向湖中央,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手指碰碰嘴唇,再碰碰耳垂。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执念未消,徘徊在单调时段内的幽灵。
“……家。”
维卡看着佩斯利:“什么?”
“它想回家。”
“我要怎么把它送回家……等等。”维卡突然想到了什么,“现在几点了?太阳升起来了吗?”
佩斯利抬手看表:“还有四十分钟日出。”
“我们可以把它弄出去。”维卡逐渐冷静下来,“这个种族会通过拜月获取生命,等它看到月亮,说不定就会停止腐烂了……到时候我们再把它推进入海口,它自己会找到回去的路的。总之先把这里的污染解决掉。”
红头罩兴奋起来:“好啊,我还从来没放生过古神呢……所以要怎么放生?说到底那个柴油发动机有多大?你是怎么把它搞进来的?”
“我说了不知道!”维卡转身把两人往外面推,“出去!我要在这里放个坐标。”
被推出去时,佩斯利忧虑地看着她。维卡顿了一下,随后捧住佩斯利的脸:“带着他们离开,阿什瓦塔。找个高点的地方等我……我会让一切恢复原状的。”
————————————
佩斯利安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佩斯利抬起头,看着放晴的天空,遥远的月亮冷淡地飘在高处。下个夜晚就是残月,此刻的月亮弯而细,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在夜空中。
她有点思念罗西南多了。
红头罩蹲在一边,仔细检查那个被他们带出来的男人。自从走出洞窟,对方就咬紧牙关,死死闭着眼睛,拒绝与外界交流——但他的身体情况看上去还不错。
“这家伙是被催眠了吗……”
佩斯利托腮看过去:“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疤。”
“什么疤?”
“十二个圆弧围成一个圆。我推测是某种月亮图腾。”
“……”红头罩也看了眼天空:“所以,为什么是月亮?”
“月亮代表死亡和新生……崇拜它没什么奇怪的。”
“但我没见过崇拜成这样的。”
佩斯利觉得喉咙又开始痒了。她努力忍耐着,毕竟吐羽毛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一阵隐约的震动传来。佩斯利立刻起身,看见维卡正跌跌撞撞地从洞穴入口跑出来,跑了一段距离再扑倒进旁边的草丛。
震动越来越明显,直到周围的树木都开始不停摇晃。几秒钟后,强烈的水流像海啸一样冲出了洞口。
紧接着地动山摇,山峦石块被撞碎。一个巨大的身形随着倒灌进洞穴中的海水翻滚了出来。它有着暗绿色的鳞片,其间点缀着点点蓝光、巨大的、嶙峋的背鳍、粗长的尾巴、巨人一样的手臂。它喘息着扭动庞大的身躯,却只能挣扎着在原地挪动。因为它缺失了三分之一的身体,甚至只有半块脑袋,暗红发黑的烂肉暴露在夜空中。这个残疾的生物发出一阵有规律的低吟,像是生锈的巨型机械转动发条。
佩斯利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比恐惧最先出现的是某种滞涩的情绪,大概是震撼或者悲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每一片鳞片,每一条肌理都映入眼帘。所谓的“神”不再是什么抽象的概念,而是真实存在,拥有生命力的自然造物——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以及人类,没什么不同。
就在这时,远处的维卡突然发出崩溃的叫喊:“不!不不不!”
蓝光愈盛。但这个生物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重新长出血肉。在淡漠的月光下,它像一张被点燃的纸,鳞片的缝隙中升腾起蓝色的火焰。它向前爬了一步,原本的伤口开始焦黑萎缩,随后周身都被浅浅的蓝光笼罩。没人有能力阻止它自燃,而它也不曾挣扎,连皮肉被烧焦的味道都没有。
空荡荡的山野中,那只巨大的怪物安静地燃烧着。直到皮肉、骨架和内脏全部化作银色的灰烬。
漫长的囚禁,痛苦的等待结束了。将死的神明终于与永恒不变的月光重逢。
但直到最后,直到太阳升起,故乡的海水仍未浸润它茫然无措的眼眸。
第46章
把马西亚·沃克送进奈何岛的诊断书上写着“情绪不稳定, 有精神分裂症状,极度危险”。
说老实话,她这种情况放在高手如云的阿卡姆其实算不上有多厉害。在外面的世界, 用一支圆珠笔杀死狱警的确耸人听闻, 但在阿卡姆医院, 这种行为和“爆破六条街道给女朋友庆祝生日”或者“绑架一百个人强迫他们玩现实版大逃杀”比起来还是很温和的, 简直可以说是正常。没过几天, 马西亚病房门口的警卫就被撤走了。
她一直很安静,积极配合治疗, 频繁和医生谈话, 甚至和几个护工搞好了关系。她攒下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纸片,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慢慢把它们折成千纸鹤放在床头。这些小小的手工艺品仿佛代表着她对外表现出来的形象:柔软、模糊、无害。很快, 她在例行检查时已经不需要穿拘束服了——本来也不需要, 一副手铐就可以限制她全部的活动。
时间来到这个多事的雨夜。马西亚·沃克躺在自己的隔间中, 内心只有踏实的平静和简单的满足。房间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装栅栏的窗户, 下雨的声音从中传进来。她不在睡觉, 只是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 像个无生命的家具。
在某个时刻,她的门被敲响了。
马西亚慢慢坐起身,厚实坚固的大门纹丝不动,但一个浑身淌着水的男人此刻站在门前。他有着黑色的胡须,穿着脏兮兮的短外套, 脸庞仿佛一面陶土雕塑, 黑色的水从他的衣摆流下来, 打湿了一大块地板。如果佩斯利在这里, 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那位船长——在那艘船被丢进西伯利亚的前一刻, 他逃了出去。
与马西亚视线相对后,船长疲惫地抹去脸上的水渍,用欣慰、怀念的语气说道:“马西亚,我的孩子……”
马西亚轻轻走下床,拉起病服的袖口,温柔地替船长擦干额角:“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能活下来,我们就总会相见。”船长抓住马西亚的手,“……哥谭这地方,真是乱了套了。”
“出了什么事?”
“我刚刚见了渡鸦的使者。”船长心有余悸地喘口气,“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小角色……你笑什么?”
“她的确是个小角色。”马西亚捂住嘴,眼中露出温柔的情绪,“——和我一样。”
“但她有个古怪的帮手。”船长一屁股坐在马西亚的床上,床单立刻被雨水浸湿了。
“——恐怕是个正儿八经的猎人……”
马西亚的笑容未变:“我们之前没有发现吗?”
“那家伙藏得很深,差点就抓到我了。”
“他长什么样?”
“男人,很高,红衣服,带着面具——看上去和普通人类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看见他带着灵魂之刃,恐怕也认不出来。”
“要解决掉吗?”
船长突然沉默了。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摇头:“渡鸦还可以对付两下,但是那些猎人……他们背后的东西我们暂时惹不起。”
马西亚低垂眼眸,温顺地点头。她坐在船长身旁,小心翼翼地扶住对方弯曲的脊背。
“盯着哥谭的眼睛比我想象中更多。”船长叹了口气。
“我还能做些什么?”
船长终于等来了这句话。他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攥住马西亚的手:“孩子,这些事情先不急,我先带你离开这地方。”
“只要能完成我们的事业,我愿意被关着。”
“不不,你得出去才能办事——那两个东西还在我们手上吗?”
“一直都在。”
“太好了……我想让你出面,把哥谭剩下的材料全部销毁。我们得撤出去,不能和猎人碰上。”
“……”马西亚眨眨眼睛,“所有材料?那得有几千个人吧?”
“有这么多了吗?唉……可惜了。”
“可是,祭祀不是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船长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舍:“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没关系,可以从头再来。我活了这么久,失败的次数多了去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办足球场的事情吗?那时候比现在困难许多,但我还是能熬过来。”他用湿漉漉的手抚摸马西亚的头发,“你还年轻,我们慢慢来……你是我最信任的孩子,马西亚,我们下一次挑个普通点的地方……”船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马西亚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她的手仍然搭在船长的后背,此刻正缓缓向上滑。摘掉千篇一律的微笑后,她脸上的那种天真的茫然也荡然无存,属于人类的情感像落在衣服上的雨水一样滴在地上。
马西亚的声音仍然很柔和:“不行,先生。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可以因为你的懦弱而前功尽弃。”
船长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笑了。
“懦弱?马西亚,你知道侮辱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这是不对的。”马西亚耐心地劝诫,“你是强大的领袖,你应该无所畏惧,为了最终的目标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你要保护我们的未来——这是你教我的,我时刻记在心里。”
船长放声大笑:“这是对你的要求,不是对我的!我当初救你一命,是为了让你服务我,不是反过来找教训的!——马西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在平时我早就把人打死了,但是我会为你保留我所有的仁慈……听我的话,销毁哥谭的材料。你跟着他们自杀,我不能留下尾巴。”
马西亚端坐在床边,像没有五官的人偶:“是的,放在平时你会在这里打死我。但是你现在不会这么做了。”
船长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突然避之不及般跳起来,手上抚过被马西亚触碰的皮肤,摸到了温热的血。
“……你做了什么?”
“我纠正了你的懦弱。”马西亚抬起头,“一路走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现在轮到你了。你会去杀死那个猎人,让一切回到正轨。等祭祀结束,哥谭就是我们全新的巢穴,没有外来者再敢踏足……先生,你即将完成一件伟大的事业。
“——你也是材料中的一员了。”
船长看上去并不愿意接手这个伟大事业。但他再也无法暴跳如雷,就连露出抗拒的神色也会带上违背本能的痛苦:“马西亚!……你是怎么做到的?”
马西亚重新带上了天真的笑容:“您教给我制作材料的方法,不是吗?”
“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你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品。”马西亚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和刚刚船长看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太好了……这么长时间里,你一直呆在远处,如今可以真正地加入我们了……我真开心。”
“我是那么信任你……”船长的脸上浮现出悲痛的神色,“马西亚……这世界上我唯一信任的一个孩子,忠诚,聪明。我已经对人类失望,唯独将你看作我的伙伴!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也尊重你,先生。”马西亚感动地捂住胸口,眼中闪着泪光,“谢谢你信任我,我们会成功的。”
“我根本就不要什么成功!你真的以为自己能造一个新神?几只蚂蚁建不了金字塔!那只是个障眼法!”船长突然扑过去抓住马西亚的膝盖,刚才的强势荡然无存,语气变得慌张:“求求你,马西亚——我曾经也是猎人,但背叛了我的主人。……我不能和他们再碰面!我不能被抓住!你想象不到我会面临什么惩罚……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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