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蒲白回到家时，客厅里只有早已归家的蒲英坐在桌边，她对着打开的智脑，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看见蒲白回来，蒲英连忙收拾情绪，询问：“哥哥，你去哪里了？”
蒲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妹妹，抬手晃了晃打包的菜，道：“给韦棠野打包吃的，晚上她没吃。”
“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呢，你今天去见谁了，我以前都没听你说过有很要好的同学。”蒲白随口说了句。
蒲英表情顿了一下，含糊过去：“是不熟的同学，想问我赛尔街的事，她说她哥哥是防卫队的，调查区域化时好像查出些什么，她知道我以前在那一带住过，她很担心她哥哥才找到我，所以我这才没和你说。”
这个借口用得很是微妙。
蒲白听到“赛尔街”三字就没再问下去，只是补充了一句：“你以后少掺和那里的事。”
“准备开副本了，你去叫韦棠野起来吃夜宵补充能量，吃完我们就出发。”
“嗯，好。”
蒲英离开蒲白的视线，她推开客房的门，合上门后，她贴在门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小英？”韦棠野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向门边道。
蒲英挤出一道笑容，提醒：“你醒了啊？起床吃点东西吧，0点我们公会就要开集体副本了。”
“小野，你有精神参加吧？”
“可以，已经睡饱了，不过这次是什么副本？”韦棠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嘟哝问了一句。
蒲英从阴暗处走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边递给韦棠野，一边道：
“是我们第6个集体副本——《魔药》。”

韦棠野吃完蒲白带来的夜宵后, 精神饱满与他们登入游戏。
午夜0点，因为小集市的开放，还有许多玩家上线游戏观察,他们尽管不能在夜间买东西，但也会在集市外观望着，偶尔几个胆大的更是悄声走进去观察。
韦棠野望向一片昏黑的集市，它安静得像一条伏在新手村一角的大虫子，不动但存在感很足。
她心里闪过这样怪异的比喻。
边上蒲英的声音拉回韦棠野的心神，只听到她对蒲白说：“哥，观察过了，集市里的店老板他们行为举止和人类无疑, 他们能够自由在集市内走动，商铺每天也有新的商品补充，但店主们却无法离开集市。”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些货物资源从哪里凭空变出来？”
蒲白没说话, 他先是看了眼这次也被韦棠野带上的银刀, “有可能那些商品不是来自这个时代的东西, 看模样，大部分商品的外观设计都带有中世纪特色的花纹。”
“而且那些店主的服饰看似是同一种异域风格。”
蒲白带领着韦棠野和蒲英往血眼拱门所处的浓雾处走去。
他说道：“不过中古时代的时间维度能从公元5世纪西罗马灭亡横跨到到15世纪东罗马灭亡, 如果对中古历史有所研究, 仔细观察, 我们会发现那些店主的服饰有所不同。 ”
“他们的穿衣风格其实囊括了从公元6世纪到14世纪的风格，西欧地区和北欧地区的衣着风格上也大径相庭,而这些风格迥异的衣着元素都在这些店主身上全体现出来。”
“我们作为其他洲区的人, 看到异域特色的穿衣, 以为都是同一时代很正常, 但对于专门研究中世纪历史的人而言，他们都体现了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穿衣风格。”
“甚至他们的行为举止、习惯都有细微的差异。”
蒲白这两天其实也有在上线游戏时观察集市里出现的商人, 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他自然知道这些人的不同之处。
他道：“可是怎么会有一个地方同时生活着6~14世纪的人，甚至他们对其他衣着不同的同行都认为正常，小英，这些店主决不可能是在搞中世纪主题秀穿衣，他们的存在背后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说完，他又看了眼边上不知道在走什么神的韦棠野，心里暗忖：
'集市出现这么多来自中古时代不同时期的人，还有副本里的中古元素，加上现在又能明确得知韦棠野出生在14世纪，她所说的放逐者都是和她同年代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都集中发生在那段时期，中世纪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从蒲白心底冒出来时，韦棠野忽然东张西望，像是回想起什么要紧事。
“小英，易雪呢？她这次跟我们一起参加副本吗？”韦棠野问。
蒲英下意识看向哥哥，她这两天也没有看到易雪，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我在这儿。”
突然间，三人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声，几人应声转身看过去。
一个相貌清秀，留着平刘海长黑发，全身被长衣长裤包裹着的陌生女孩出现，她眼神温和地看着韦棠野。
“我回来了，很开心能活过来见大家，这次的副本我也会参加。”易雪目光移向蒲白，朝他轻微颔首，“谢谢会长您的帮助。”
韦棠野瞪大眼睛，小跑过去好奇地摸了摸易雪的脸颊，吃惊她的模样竟然完全改变了，摸完脸又想伸手往她手臂上摸，但被她抬手拦住了。
韦棠野愣了一下，感叹：“易雪你大变活人啦！”
易雪露出一道很淡的笑容。
记忆闪回到那天她被蒲白带到地下诊所，自己和黑医生处在病房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医生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真的想要想获得新生？那接下来你就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当时的易雪听到这句话心头一跳，心想对方是什么意思，是要她死吗？
震惊之下，她以为对方想杀死她，所以立即转身离开。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同伴陈旭热、利艾姐一个个为她受伤、死亡，她的命早就负上3个人的重量，现在的她怎么能随便就死？
再怎么痛苦，她也得好好活下去才行啊。
可执刀医生看到她离开，只是背对着她，并没有拦阻，对方语气冷漠地说：“怎么？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你怎么敢妄想得到新生？”
“能来到这里找我的人， a在外界眼里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你在我这里尚且能换个躯壳活着，在外边，死了就真的死了。”女医生平静说道。
快要来到门边的易雪顿住了脚，过了数秒，她转身盯着医生的背影，哑声问：“我会获得怎样的新生？”
女医生转身与她对视，手术室的顶光落在她冰硬的五官线条，显得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她伸长纤长的食指，指向边上放满液体，插着各种导管和电线的缸。
“你的脑组织我会保存下来，放置在里面，肉-体会给你摧毁掉，但你的意识保留了下来。”
易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感觉自己灵魂飘了出来，在呆呆地听着自己继续询问：“那身体呢？我的身体呢？”
“最近组织经费不够，只能给你准备钛合金机械骨骼，仿生人那种材质的身体还没搞到手，最多让你的脸和脖子用边角料弄弄，其他部位得等经费下来才可以给你处理。”
易雪灵魂重回身体，她沉默了几秒，同意做这个手术。
女医生点了点头，回身一边准备用具，一边说道：“事先说明，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更何况是摘除脑组织这种危险度极高的手术，一不小心，你就在中途死去，你下定好决心就躺上这张手术床。”
易雪手指微抖，最终还是缓慢往手术床走去。
“好。”
易雪从回忆里走出来，她看着眼神好奇的韦棠野，说道：“旧的名字我已经舍去了，小野，我现在叫阿一，零的下一个自然数是一，现在是我新生后迈出的第一步。”
“我是阿一。”
韦棠野离易雪最近，她能清晰看见对方眼里那种决心，韦棠野不由自主重复呢喃一遍这个名字。
“阿……一？”
易雪笑容变深，用力地点头。
韦棠野看着易雪那双眼睛，不禁想到自己的名字，她既是凯琳·斯卡恰托，又是现在的韦棠野。
名字能赋予人类，新的价值和意义。
韦棠野这一刻，好像终于摸到她存在在这里的意义。
韦棠野——像野草一样坚劲地生长在苍茫茫的芦草塘里，自由自在，单薄却也能从站立的世界里汲取力量。
对啊，她是因为追逐自由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她在这里也能汲取许许多多的力量。
这瞬间，韦棠野眼睛亮起惊人的光，她不自觉地站直，郑重地伸出手，对阿一说：“阿一，你好，我是韦棠野。”
阿一握上她的手，二人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光芒。
蒲英在后边看见这一幕，低声对哥哥说：“哥，她们现在好像很开心，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路吗？”
蒲白收回目光，他转身回去继续往浓雾里走去，留下一句语气淡淡的话。
“别人的路，不是我们的路，走吧，小英。”
蒲英收起艳羡的目光，她轻声应了句“我知道了”，随后让韦棠野她们跟上来。
四人成为0点时分，最后一批穿过浓雾的玩家。
浓重的黑雾依旧无声缠绕每一个准备进入副本的人，仿佛浓雾的另一边发生的新变化与它无关。
穿过浓雾后，能看见硕大的血色眼球正缓慢地转动，它的视线似乎黏着在每一个站在拱门前方的参与者，最后视线停在人群中最后一个到达的韦棠野。
韦棠野恰好仰首与眼球对视，她听见拱门两侧腐烂的人鱼歌姬再度吟唱起来丧歌。
上一次听不明白的歌语，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再次入耳，韦棠野的太阳穴缓缓升起了密集的刺疼感。
她知道这是记忆隐约想恢复的表现，但这次她愿意静下心来，寻觅刺疼背后代表的秘密。
不知不觉间，刺疼减弱，她被诡异的歌谣感染，跟着用古怪的语言轻唱下去：
“父神，我的力量在哪里？
是沼泽，雨林，冰川，悬崖？
还是圣十字架下悲泣的灵魂。
你放逐我于此，是为了让我行趟苦难？
我憎恨力量让我蒙受黑暗，
我又眷恋光明照耀时的温暖。
凡人不应承受邪端的戏弄与怒火，
可你哪管我命如草芥泥屑，
父神，为何你不收回炽亮的光？
让我心甘坠入深渊……”
人鱼歌姬吟唱完毕，只留下久久不散的余音，她们正视前方，目光也似在凝望着韦棠野。
两方之间，隔着静谧缥缈的烟雾和黯淡的血芒。
韦棠野也跟着停下哼唱，她有些怔然地看着面前由可怕怪物驻守的拱门，心头萦绕上一种难于言说的悲哀。
'这就是我们作为放逐者的痛苦吗……'她心中呢喃。
蒲白回首看到韦棠野走神，他提醒：“韦棠野，打开方屏，确定进入副本吧。”
韦棠野回神，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为神父的蒲白。
她想对方可能不知道，他是韦棠野遇到的这么多人中，脸容最具慈悲相的人。
此时此地，蒲白的回首，如同圣父走进浑浊之地，无声地注视着她。
光明从未收回，只要心中尚存炬火。
韦棠野用力点头：“嗯！”
她知道没关系的，痛苦也好，迷茫也罢，她韦棠野既然做好要寻找记忆的准备，就不再因为这些负面情绪而退缩。
她终于知道自己心中有一团火，所以她能追逐自由，她也将能追逐回自己的记忆。
韦棠野打开方屏，在手指点击【确定进入】按钮前一刻，抬头与硕大的血眼球对视。
她咧开嘴大笑，稳稳点击下去。
“我一定会知道你们是什么！”
短暂的黑暗过去，世界再次恢复清明时，韦棠野感受到清风的温和，郊外野草的清香盈荡鼻尖。
而她身上衣服都换了一套，看起来是普通村妇的麻料长袍。
韦棠野努起嘴，盘坐起来，随手揪起一根草茎放在自己努起的嘴巴上，目光环顾林丛。
数秒后，韦棠野扔掉草茎，苦恼地嚎了一声：“脑子好像成浆糊了，怎么才能走出这里啊？”
刚才的豪言壮志，瞬间被现实的迷路快要打败。
一根小木枝从上面扔下来，精准地砸在她头上。
韦棠野气愤地抬头，只看见蒲白单腿压在身下，另一只脚晃悠，衣服也是换了陌生的一套，他神情淡漠地俯视着她。
“你这脑袋怎么想到把为数不多的智商拿出去交换，现在连那么简单的路都不会走了。”
“抬起你的头，往左手边看，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村落，其他玩家现在估计都往在那里走去。”
他轻巧地跳落下来，稳稳落在韦棠野前面，一边打量周围一边随意道：“【肉公主】这个副本你得到的属性奖励已经自动用掉了，副本化区域完成也有属性点奖励，你集中精神打开属性板，看看有没有【剩余属性点】一栏，有就用上。”
“你给我全加到【智力】上。”
韦棠野得到“军师”帮助，立马打开自己的属性板，属性板信息很快在脑海里弹出：
【姓名：韦棠野（凯琳·斯卡恰托）】
【出生年月：1332年6月12日】
【出生地：无名海】
【现居地：蒲白之家（白女票没给钱）】
【技能：火来（恢复）、熔火（恢复＋开发）、火人（恢复）、净化（自带）】
【属性：防御7000、攻击7000、速度7000、辅助7000、命中7000；力量11000、体力11000、智力19、精神10000＋】
【现属公会：命运】
【剩余属性点：5点】
韦棠野松了一口气，立马将5点全加到【智力】，智力立马变成24点，她的脑子顿时清明了一些。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她智力点变少，是变蠢了。
韦棠野悔不当初，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蒲白，不忘问道：“那小英和阿一呢？”
蒲白看着远处的炊烟，说：“小英刚去查看周围环境，阿一跟我们分散了，我们公会这次还有3人进来，他们也分散在其他位置。”
“等小英回来后，我们先向着炊烟走。”
“但趁现在小英没回来，我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在家里睡觉时，我拿了仪器检测过你的身体，你体内没有异样物体，也就是说你身上的圣器是无形的东西。”
蒲白收回目光，垂首盯着韦棠野的眼睛。
“还有，你的心脏也没有检测到利艾的眼睛。”
“她去哪里了？韦棠野，你真的藏好她的眼睛了吗？”

第67章
蒲白看着韦棠野怔忡的眼睛,淡淡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想问你许久了，但你忙着要杀毛飞天，后来又有集市开放的事发生,你回到家后一直睡觉，关于利艾在你身体内过得怎么样，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还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利艾根本没活下来。”
韦棠野下意识手抚上心头，她能感受到心脏处那颗睁大的瞳仁，利艾姐还在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韦棠野蹙起眉头，说：“不，她还在的,神父，你忘记侵染利艾姐的邪神有什么能力吗？”
“忽略，还有利用液体复制记忆。”
“利艾姐太害怕了,所以她要你们忽略,正常人的心里怎么会有东西,就是不应该有，所以你才忽略了她。”
韦棠野拍开手上的草屑, 利落站起来, “她现在只愿意让我感应到, 等她藏够了，安心了, 她就会出来了。”
蒲白接受这个答案,他扬起头,定定地看着韦棠野,过了会儿，也站了起来。
他边站起边说：“有了智商就是不一样,知道怎么去分析了。”
“韦棠野，你日后可不要随便拿着自己的智商点出去换了。”
韦棠野脸皱了下，道：“神父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
蒲白挑眉：哟嚯，这人现在终于能听懂我的话了。
蒲白眼底闪过笑意，顺便给难得聪明了一点儿的韦棠野多说几句信息。
“这次副本一共有5个公会参加，我们公会一共7人，羽飞耀要看守公会所以不参加这次副本；塔罗公会也参与了，有5人，还是娜塔莎领队；排名第三的机械公会，6人；排名15的国外公会亚特兰蒂斯公会，4人。”
“最后一个公会是原来排名在百名以外，因为神佑公会不存在，而晋升到第一百名的赫尔墨斯公会，他们则有3人参加。”
“塔罗公会和机械公会你都认识了，但其实还有一个公会也曾和我们参加同一个副本。”
韦棠野瞪大双眼，追问：“哪个哪个？”
“赫尔墨斯。在【肉公主】副本里阿一和陈旭热都被这个公会里的成员推下深坑，但那个人后面被副本怪物活活吃掉，你没有遇见过他。”
韦棠野喃喃说着：“赫尔墨斯？”